十九章
“九年了，现在才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尽管内心波涛汹涌，但表面上，白素贞依然还是那副从容淡然的模样，甚至有闲心变出一方手绢，一点点擦去手上劫灵果的汁液。
“余生还很长，既然不喜欢了，就果断些分开，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青竹目光呆滞的看向远处，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白素贞皱眉，其实很早以前她就觉察出青竹心中有事，多次询问未果，她一直在等着青竹坦白，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白素贞直视着青竹的侧脸，妄图从她脸上寻找出一丝端倪。
但青竹始终面无表情，终归要让她失望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白素贞说道。
话落，青竹总算有了一丝丝反应，转过头，目光中带着森然寒意，只听她说道：“姐姐，你不要逼我！”
“九年的感情说没就没，这分明是你在逼我！”白素贞脸色一点点变冷，她不知道青竹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但这结果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砰——”面前石桌应声而碎，青竹收回手，垂眸看着地上的一堆碎石，说道：“感情就像这张石桌，一旦破碎，便再难复原。”
“是吗？”白素贞轻轻一挥手，碎石便自动汇聚形成一张完整的石桌，模样与之前一般无二。
“这不就复原了吗？”白素贞轻笑道。
青竹眼中闪过诧异，她没想到白素贞会来这样一出，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瞬间唤出自己的清风剑指着白素贞，说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若是再缠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白素贞挑着眉，一步步逼近，直觉告诉她，青竹一定有事瞒着她！
青竹皱眉，握着清风剑的手微微颤抖着，白素贞往前一步，她就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眼睛时不时瞥向剑尖，显然是怕真的伤到了白素贞。
注意到这一点的白素贞越加肆无忌惮的靠近，眼中现出玩味：“不是说要对我不客气吗？那你退什么？”
眼看快要退到墙角了，青竹心中一凛，突然出手，指着白素贞胸口的剑突然横扫向她的脖子。
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白素贞迅速向后一仰，躲过了这一剑，但紧接着，那剑又从上而下劈向了她的头顶。
白素贞连忙侧身，白裙好似雍容的牡丹花悄然绽开，一眨眼就来到了青竹面前，顺手卸掉她的清风剑，转而将剑尖指向了青竹。
“噗嗤——”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尽管微小，但白素贞却真真切切的听到了，目光诧异的看向青竹，只见小姑娘突然露出一抹决绝的笑容，灿烂非常。
“要么杀了我，要么离开我！”青竹面容坚毅的说道，俨然已经铁了心要甩脱白素贞。
“我们之间，当真已不可挽回了吗？”白素贞脸色惨白，当看到青竹自动扑向剑尖时，她惯有的从容全都在顷刻间消失，余下的只有担忧和不敢置信，以及心脏不可抑制抽痛的感觉。
是怎样的原因，使得青竹宁愿自残也要赶走她？白素贞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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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要么杀了我，要么离开我！”青竹的话仿佛一根尖刺，深深的扎进白素贞心里。
此时，她已经无心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只是看着青竹的目光逐渐黯淡，九年的感情，真的可以这样平淡的揭过吗？
白素贞心冷如冰，再次醒悟，这不过是一个梦境而已，并非真正的九年。
那把虚幻的清风剑被她用法力震碎，同时，灵力通过剑尖，封住了青竹胸前的伤口。
刺伤青竹非她所愿，即便得知感情走到尽头，她也不想看到她受伤。
转身，微风挟细雨，心碎如浮冰。
白素贞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她转身的刹那，青竹就已经泪如泉涌，可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用双手死死捂着嘴，眼睁睁看着白素贞消失在前方。
“呜呜呜……”哭声淹没在呼号的风里，雨势逐渐迅猛，从牛毛变成了瓢泼，凉风灌入领口，却比不上青竹心中半分寒凉。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跟你分开的，可是……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青竹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在臂弯，闷闷的声音响起，哭腔凄婉惹人生怜。
可是那个怜她爱她的人，被她亲手赶走了。
“他们……他们都说我资质愚钝，我这辈子都无法修炼成仙，我以前还不信，可是，可是这都九年过去了，我的功力却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平白浪费了那么多仙果灵药，还让姐姐你无数次陷入危险，费尽心思为了让我进阶，可是，可是……呜呜呜，我太不争气了，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姐姐！”
青竹哽咽着，只有四下里无人时，她才敢缓缓吐露心声：“是我太自私了，贪婪的霸占了你九年的光阴，我以为努力就会有收获，到头来却发现是我痴心妄想！我是个废人，我不值得姐姐你为我付出！”
白素贞一走，青竹彻底陷入了无限的自我厌弃中，自责与愧疚更是如潮水将她淹没。
凡是妖精，就没有不想成仙的，因为一旦成仙后，就意味着寿命的增长，以及永葆青春。
青竹没有成仙的资质，寿命最多也就数百年，如果一生平安，也许能活过千年，但也仅此而已，始终与本身仙缘深厚，经菩萨指点的白素贞相差甚远。
这些年，只要一想到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就能飞升上界，青春永驻，而自己却只能随着岁月流逝，逐渐老去，青竹心里就跟被刀子凌迟一般。
她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但她也做不出毁掉白素贞前途的事，仙缘来之不易，她又何苦为了一己之私，让姐姐也随她衰老，最后却因为两人寿命长短不一，独留姐姐孤独终老？
那太残忍了！光是想想那样的结果，青竹就难受得心都揪了起来。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他年悔不当初，倒不如现在就斩断情缘，送心爱的人荣登仙途！
只是，这心里的难受，却怎么也抑制不住，青竹整个人仿佛都被突然抽走了魂魄，哭过之后依旧木然的坐在雨中，哀莫大于心死。
忽然，雨停了，头顶出现了一把崭新的绘着桃花的白底油纸伞，淡淡的仿佛带着雪梨清甜的香气窜入口鼻，沁人心脾，同时，也熟悉至极。

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姐姐？”青竹抬起头，满脸诧异，双眼哭得又红又肿，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一见白素贞，她便立刻双手捂脸，生怕自己现下这副丑陋的尊荣污浊了白素贞的眼。
桃花纸伞悬停在空中，为两人遮住雨水，而白素贞则蹲下身子，掌心运起灵力，烘干了青竹一身湿淋淋的衣裳。
青竹感受到她的动作，起身便要逃走，惊慌得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不料，她才刚起身，白素贞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温柔缱绻的说道：“青儿，不要再赶我走了！”
“我既然选择了和你在一起，那么，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也只有你，对我最重要！”
“相信我，好吗？”白素贞一字一句的说道，表情真挚，言辞恳切。
青竹控制不住的掩面低泣，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白素贞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拨开青竹的手，深深的吻上了那两瓣粉色的唇。
青竹惊讶的瞪大了眼，来不及反抗，下一刻便被重重的摔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蚕丝软被温暖怡人，雕花大床纱幔飘摇，屋内熏香袅袅，空气中仿佛浮动着醉人的花香。
白素贞只是轻轻一挥手，青竹身上繁琐的衣物便被尽数除去，床上的人儿瞬间惊慌失措的卷起被子盖住身体，白皙的脸蛋浮上两抹醉人的红晕，娇羞无限。
然而始作俑者勾唇一笑，顷刻间便压了过去。
暗香浮动，春色满园。
神识从梦中回归身体后，那股燥热似乎还挥之不去，白素贞看了一眼床上的青竹，又把了一下脉搏，见人无恙后，转身便去院子里，吹了一会儿凉风。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和青儿的第一次竟然是在梦中，白素贞失笑的抚了抚额，觉得有必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在看见青竹孤零零的蹲坐在雨地里时，荡然无存！
也不知道小姑娘醒了后，会是何种表情？她忽然有些期待。
正当白素贞在院子里醒神时，青竹也悠悠醒转过来，脑子里还清晰的回放着之前的一幕幕让人忍不住羞涩捂脸的场景，她万万没想到，姐姐竟然用尾巴……
但紧接着，她注意到了周围，床、被子、房间布置，一切都与先前有着天壤之别。
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青竹的脸色顿时肉眼可见的，从通红变得惨白，整个人僵直了身子，双目圆睁，脸色颇为惊恐。
她陡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寻找白素贞的时候，和一头雄性大妖对上，并且被对方抱着跑了一段路……
这么说，之前梦境里的人……也许不是姐姐，而是……
青竹如遭雷劈。
正这时，白素贞从院子里回来，带着一点沁人的凉意站在门口抖了抖衣服，才迈步到床边。
“你醒了？”白素贞笑着替她掖了掖被子，面带喜色的看着青竹，温柔的询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青竹僵硬的转动眼珠，在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时，心中蓦的涌起一股浓烈的悲怆之情，眼泪也跟着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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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怎么哭了？”白素贞伸手替她拭去泪水，不解的问道。
青竹抿唇，却不知该不该说。不说，姐姐在担心；可若说了，又怕遭姐姐嫌弃，脑海里天人交战，使得她脸色越发苍白。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白素贞颦了颦眉，脸上现出几分担忧，心道：莫非用了织梦还有什么后遗症不成？
正当她满腹疑惑，思考着要不要询问一下观音菩萨时，床上躺着的人儿突然伸手将被子盖过头顶，捂着头在被窝里哭得泣不成声。
“到底怎么了？”白素贞伸手拉了一下被子，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无奈与焦灼。
可青竹却只顾着哭，根本不搭理她。
默了片刻，白素贞干脆和衣躺下，连着被子将人抱在怀里，伸手将被角扯开一点，轻笑着劝慰道：
“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说出来，何必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呢？难不成你还把我当外人了？”
“没有……”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同时，还想要推开她。
白素贞抱得更紧了，悠悠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青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睡觉一般。
“既然没有把我当外人，那有烦心事，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我又不会笑话你，怕什么？”白素贞双目灼灼的盯着被子里的人。
因为先前被角被她扯开了一点，刚好露出青竹巴掌大的小脸，通红通红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被白素贞直视着，青竹羞愧的移开了目光，咬了咬唇，好半天才犹豫着说道：“姐姐，我……脏了……”
白素贞略微有些诧异，青儿叫她姐姐了？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但只要对方肯开口，就已经很让她欣慰了。
只是，青竹话里的内容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脏了？这是什么意思呢？”白素贞耐心的询问道。
“我……”青竹难以启齿，但是对上白素贞殷切而又疑惑的目光，她不得不解释道：“我跟别人……上床了！”
短短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力气，说完，青竹再次缩进了被子里，都瞧不见脸了。
跟别人上床了？乍听这几个字，白素贞脑海里顿时“轰”的一声响，只感觉全身血液好似同时倒流，胸腔里顷刻间腾起熊熊怒火！
但紧接着，她很快冷静下来，细细思考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情，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
小姑娘一直都跟她在一起，要说上床，那也只跟她白素贞一人上过床，“别人”二字根本无从说起。看来，小姑娘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白素贞忽然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便将碍事的被子扔开，食指扣住青竹的下巴，轻柔的吻干了她眼角的泪水。
一番举动柔情似水，顿时吓懵了青竹。
只见小姑娘瞪着两只水汽氤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素贞，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身白衣的绝色美人做着和梦里一样的动作，徐徐解开了她的衣服，如果这时还反应不过来，那可真成了傻子了。
但正因为反应了过来，青竹才更觉得震惊，“姐姐，是你？”原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这一刻，青竹满心欢喜，幸福到难以自已。
“不是我，还能是谁？”白素贞垂眸浅笑，眼中仿佛点亮了满天星光。

第23章
青竹终于摈弃了自己男装身份，与白素贞坦诚相见，一番云雨过后，青竹依偎在白素贞怀里，羞涩难当，但却抑制不住兴奋，叽叽喳喳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一股脑儿全说给白素贞听。
“姐姐，前世我死后，你有没有手刃法海为我报仇？”青竹声音里怀着隐隐的期盼。
“报了！”白素贞有些怅然的答道，她没说自己被囚了几十年，最后自爆灵力而亡。
雷峰塔毕竟是佛门法器，不是她轻易能破除的，再者，心爱的人都已经离她而去，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而她之所以在塔内浑浑噩噩的活了几十年，只是为了看许仙死后，法海有多可怜？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失去挚爱的法海也只不过在禅房里大哭了三日，颓丧了月余，最后竟然借此参悟红尘，坐化升仙！
这个结局让白素贞极为失望，自尽前甚至怒斥苍天不公！
想到这，白素贞忽然眉头一跳，心中猜测道：莫非这次重生，真的是我怨念不散，被老天乞怜，所以才让我们重新来过？
“青儿，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白素贞犹如宣誓一般，语气霸道而郑重，手臂收了收，将青竹抱得更紧。
青竹心头甜蜜非常，万万没想到，前世偷偷暗恋了那么久的人，竟然也对自己有了感情？
即便已经几度云雨，她还是恍若梦中，不敢置信，唯有紧紧抱着白素贞，听着这人的心跳声，感受着白素贞温热的体温，她才有了几分实感。
听到白素贞的话，她立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姐姐，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永远都是你的人！”
“赶你走？不可能的，这辈子你想都别想！下辈子也没有机会！”白素贞笑道。
青竹红着脸问：“那下下辈子，以及下下下辈子呢？”
“永远都别想！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白素贞道。
“姐姐，原来你是这样霸道的人！”青竹嘟着嘴状似不满，实则心里甜得都快溢出蜜了。
“哦？是吗？”白素贞挑起她的下巴，刚想说些什么时，却忽然感到一阵心悸，难道是法海那边有异动了？
白素贞脸色一冷，青竹立马察觉了，关切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你先睡，我去去就回。”白素贞说完，马上就没了踪影。
“哎？什么事啊，姐姐？”青竹着急的询问，但却已经没有回音。
哼！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青竹禁不住胡思乱想，猛地又想起了之前那个一身黑衣的大妖，面容冷峻，道行高深，若是再遇上……
姐姐一定不是大妖的对手，怎么办？青竹急得团团转。
思虑了片刻后，只见她一掀被子，循着白素贞的气味，再次追了上去。
另一边，白素贞刚刚赶到法海下榻的客栈，就见一身僧衣的法海趁夜离去，几个闪身的功夫就来到了一处府邸。
许府？他来这做什么？难道又要“强买强卖”了？白素贞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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