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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重发】雨过天青by黑lord (南宋末年\/有黑花\/长篇HE)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这篇文完结已经两年多啦,这次为了出本所以重修
细节文笔上都有所完善,希望大家喜欢
原楼地址:http://tieba.baidu.com/p/2549054583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相关消息将在此层楼中楼中发布
—————————此层请勿留言——————————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雨过天青》预售信息


预售期:
3月5日晚9点——4月19日24点
插图多,有彩插×2,有新增不公开番外
【书名】雨过天青
【作者】黑lord
【语言】简体中文
【背景】南宋末期
【原著】盗墓笔记
【CP向】瓶邪&黑花
【属性】HE
【尺寸】A5
【本数】一本
【工艺】双封&黑卡烫银(外封同《小黑屋》)
【字数】16W↑↓
【内容】
正文
《雨过天青》
番外
《旧地重游》
《醉翁之意》
《流年似水》
新增:
《陌上花开》

g文
《九重天》by二冬
《烟云溯流光》by不叫阿花

【简介】江湖画师瓶×古董奸商邪
副cp黑花,有花秀,微胖云,微三锦
1. 瓶邪全本温馨无虐
2. 黑花正文BE,番外HE。
正文:解霍利益联姻,黑花不再见面。
番外:秀难产逝世,黑花战场再遇HE。
严重洁癖者请慎重购买:
1. 少年时期,吴邪和解雨臣互相有过好感
2. 阿宁喜欢吴邪,霍玲喜欢张起灵
注:瓶邪双洁,黑花菊洁。轻微洁癖者可阅读后选择性购买

STAFF
【内封】hishiro
【题字】叹书
【G文】二冬、不叫阿花
【插图】博斯
【排版】小小小哥工作室
【校对】庄一、帅靳
【主催】庄一
【印刷】小小小哥工作室

【周边】随书附赠:
明信片×3
图by hishiro (内封同款)
图by 玘镜
图by 扑倒所有小花喵

【特典】可加购或单买:
钥匙扣 图by玘镜
另:前100购买送钥匙扣一枚
小料 《小黑屋’》
简体中文
瓶邪only 全本HE
【字数】3W+
【尺寸】A5
【工艺】黑卡烫银(同《小黑屋》)
【内容】
《圣诞快乐!》
《反比例函数》
《一个月》
《吴邪》
《牛郎与牛》
《他一直不来》
《抱大腿》 注:双性转
《七月七日晴》
随小料附赠:明信片一张by玘镜


【定价】预售期间
《雨过天青》:58元
《雨过天青》+《小黑屋’》:68元
《雨过天青》+《小黑屋’》+钥匙扣:75元
单购:
《小黑屋’》:12元
钥匙扣:10元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预售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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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胖子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端起茶杯一口茶嘬得响。吴邪也多看了哑巴张一眼,对他的话有几分不信——那等绝色便是他目力不佳,也强撑着看了七八分。哑巴张武功绝佳,耳聪目明,又怎会看不清唐安安的样貌?
黑瞎子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哑巴不懂事,劳烦花儿爷允他近距离与唐安安接触一番。”
“无妨。”解雨臣眉头微蹙即开,笑着应下了。
胖子嗤了一声,心道这哑巴张为了金条说只管作画,无非是想撇清与仿造古董的干系,又趁火打劫找借口亲近唐安安。贪财好色乃人之本性,胖子自认财色都好得光明磊落,不似这哑巴张,虚伪至极。
对胖子的挑衅,哑巴张恍若未闻,只低头呷了口茶。
“哑巴艳福不浅,但现在你是我庄里的画师,未得我首肯,不能私接外活。”黑瞎子抖开折扇道。话虽然是说给哑巴张的,但面却是朝着解雨臣的方向。
“齐庄主待如何?”解雨臣知道黑瞎子定有所求,直接接过话茬。
“我此次来曲香楼,是听说有压轴好戏——”黑瞎子话尾音拖得长长的,等着解雨臣接腔。
“哦?”解雨臣从善如流,摸了摸手中的扇子,笑道,“安安好福气,承蒙齐庄主赏识。”
黑瞎子笑了一声,道:“花儿爷说笑了。瞎子我素闻解家当家师承红二爷,唱腔老道,本以为花儿爷会亲自上场压轴。”
“齐庄主的意思,解某实在不知。”解雨臣捏紧了手里的扇子,垂眼慢条斯理道。
“明人不说暗话,就是想看花儿爷演一出戏。”黑瞎子合上纸扇,似笑非笑道。
“天真,我在外面等你!”胖子说罢,把茶杯往桌上一搁,茶杯和茶托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黑瞎子和哑巴张无门无派却颇负盛名,身为同样无门无派的江湖人,胖子对他们是抱有好感的。但此时此刻,胖子只怕自己再呆在这儿会憋不住开口斥责他们,哪怕只是说上几句风凉话也舒坦。但现在解雨臣有求于人,胖子也不缺有眼力见儿,只好眼不见为净。
“齐庄主有所不知,小九爷素不上台。”吴邪神色晦暗道。
黑瞎子要求身为解家家主的解雨臣上台唱曲,分明是有意折辱。解雨臣目光凌厉,已面带薄怒又生生忍下,不知思及何事,片刻后竟低低地笑了起来,开口道:“既如此,解某哪有扫兴之理?”
吴邪闻言一时失了分寸,脱口而出急道:“大花!”
解雨臣朝吴邪微微摇头,又开口道:“齐庄主想听何曲?”
“花儿爷既然觉得唐安安与杨贵妃神似,怕是对杨贵妃此人了解甚多。”黑瞎似笑非笑道,“我看就《长恨歌》吧,只不知花儿爷饰演杨贵妃,同唐安安相比又是如何?”
这厢是把解家小九爷同艺妓作比较。解雨臣面上笑着,手里的扇子越握越紧。
吴邪看见解雨臣的小动作,知他已是忍耐至极,却又不知如何能替他解围,只得开口道:“在下不才,若是齐庄主不介意,欲领唐明皇一角。”
解雨臣闻言略带惊讶地看向吴邪,显然没料到吴邪会如是开口,随即他笑了起来,明眸皓齿,满堂生辉。
吴邪近年来鲜少瞧见解雨臣这般笑容,不由有些愣神。吴邪蓦地想起总角之年,解雨臣刚同二月红学曲,淡妆浓抹,如同画纸里呼之欲出的小仙子,吴邪见着便面红耳赤说要娶他,彼时解雨臣也是这般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黑瞎子收了折扇,笑道:“小三爷雅兴,齐某自是不胜期待。”
“不错。”哑巴张突然开口道。
几人看向哑巴张,见他靠坐在椅子上微仰着头,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会客厅的屋架以横向铺排垂直构成,屋架由纵柱、横梁椽襻以卯榫方式组合——无甚稀奇,也不知他何出此言。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此被打断,几人一时无话,只坐着又喝了几口茶。半晌,解雨臣打破僵局,笑问道:“不知齐庄主何时得闲?”
黑瞎子也不再同他为难,道:“还是花儿爷和小三爷有空通知我罢。”
黑瞎子和哑巴张走后,解雨臣看着吴邪,蹙眉欲言又止。吴邪伸手想抚平解雨臣的眉头,最终只在他的肩头拍了拍,笑道:“好兄弟,不必多说。我便告辞了。”
“嗯,好兄弟。”解雨臣也笑了起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吴邪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半晌才低叹一声:“小邪……”
此后吴邪发狠练习唱曲,一段时间后,好歹不至上不得台面。只是他想仿几件易安居士收藏品一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第三章高山流水
二人徒步而行,吴邪扯开话题:“在下素来仰慕张画师,今日有幸得闻阁下抚琴,更是佩服不已。”
吴邪此言非虚,他甚至觉得哑巴张的琴比两年前听到,之后又一直念念不忘的还要好。
哑巴张闻言,只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吴家小三爷善移花接木,在古董书画方面或有所造诣,其他方面则是未必,吴邪如此热情,多少打了哑巴张画技的主意。哑巴张不难猜出吴邪是什么心思,权当他在客套。
哑巴张琴技过人,却不愿听无知之人的奉承之言,毕竟天下之大,真正知音的却是少之又少。好比唐安安虽琴技不错,有识之士称了句琴色双馨,便有无数人附庸风雅。如今,唐安安的琴艺在街谈巷论被传成了天籁之音。
哑巴张反应如此冷淡,虽心知他的个性,吴邪仍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一路无话,颇有些尴尬。好在月半酒楼离吴府较近,两人很快便抵达目的地,不必再忍受沉寂的气氛,吴邪松了口气。
胖子一见吴邪便插科打诨道:“我这儿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小天真盼来了!”随后见着吴邪身后的哑巴张,笑意敛了几分,开口毫不客气道:“咱哥俩聚聚,你叫上那不相干的人作甚?”
哑巴张恍若未闻,倒是吴邪面上尴尬了几分。胖子翘起腿哼了一声。
“胖子你有所不知,张大师不仅画技超群,琴艺也是绝佳。”吴邪方才记起胖子不喜哑巴张一事,不由有些后悔叫了哑巴张一同前来,此时只得没话找话。
跟哑巴张有关,吴邪又知晓的,只有画和琴。虽然哑巴张似乎不愿听人提起他的琴技,但吴邪非江湖人士,也未曾见识过哑巴张的武功,总也不好冒昧赞他武功超群。
“琴技好?跟你两年前听的那绕梁不绝,余音三日比起来如何?”胖子往口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嚼得嘎嘣响。
“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吴邪被胖子逗笑了,半晌才正色道:“只好不差。”
胖子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吴邪这样的回答。哑巴张闻言眉头微动,吴邪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心下知他好奇,便把自己两年前的遭遇细细交代了一遍,提起之后去旧府却再没遇到抚琴人的事情,话语中全是惋惜之意。末了,吴邪情不自禁道:“张大师琴技比之只上不下,在下着实佩服。”
“张起灵。”哑巴张突然开口道。
吴邪不曾想哑巴张会接茬,未反应过来,呆呆“嗯?”了一声。
“我的名字。”张起灵又道,抬眼与吴邪对视。张起灵眼眸墨如点漆深邃无波,看得吴邪几分愣怔。
江湖上流传甚广的都是诨号,彼此互通姓名一般发生在私交甚好或互相欣赏的情况下。像哑巴张这样独来独往的人物,知道他真名的人怕是少之又少。因此胖子十分惊讶,这哑巴张对天真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告诉他真名了?
吴邪虽不懂这些江湖规矩,但在知道了哑巴张的名讳之后也有了一种雀跃感。在他研究哑巴张画作,看着画角红泥方印哑巴张三个字时,其实是好奇过哑巴张的真名的。想这千万文人同自己一起欣赏哑巴张的画作,也同自己一起好奇他的名字,而其中得到答案的就只有自己一人。
“在下有幸得到过几幅张大师的画作,当初就好奇大师的真名,而今得知实属荣幸。”吴邪笑弯了一双眼。
听吴邪一口一个大师,张起灵抿了抿嘴,又道:“张起灵。”
“张小哥这是不想听你叫他大师了,还不改口。”胖子听出张起灵的意思,也不好贸然直呼其名,便用了小哥两字。两分亲昵,三分尊敬,五分疏离——再好不过。
张起灵喝了口茶,没有反驳。
“张——小哥。”吴邪笑着敬了张起灵一杯茶,本想叫张起灵的名字,临了还是随了胖子的叫法。
“嗯。”张起灵淡淡应了一声。
胖子见张起灵对吴邪另眼相看,却还是这般反应,便知此人本性如此,对之前认为张起灵为人傲慢之事有几分内疚,立即招呼小厮拿出酒楼最好的酒来招待。
张起灵不爱开口,便是胖子和吴邪谈天说地。不多时到了晚膳时分,酒菜上桌。
“小哥,这可是我收藏的上等好酒!”胖子笑嘻嘻指了指小厮抬进来的一小缸酒。
“多谢款待。”张起灵朝胖子道谢。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胖子在那看热闹,吴邪这边却紧张得面色潮红,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张起灵的身体未免太软了,像没有骨头似的,揽在怀里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猿意马。好巧不巧,张起灵的头又正靠在吴邪的颈窝,呼吸间鼻息打在吴邪的脖子上,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和张起灵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直往吴邪鼻子里灌,激得吴邪起了鸡皮疙瘩。
“你脸红个什么劲儿!”胖子还在一边调笑,“叫你不开荤,这会儿搂个汉子就面红耳赤,童子鸡一个!”
吴邪瞪了胖子一眼没说话,半晌把手搁在了张起灵腰上,见他没甚反应,才大着胆子搂住了张起灵的腰,另一只手牵过他的手绕过自己脖子。
胖子幸灾乐祸,止不住地笑,道:“他只让你近身——你有照顾人的经验吗?可不能把他往床上一扔了事。”
吴邪没说话,只是发力将人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张起灵虽然瘦,但并不轻,喝醉的人又显得格外沉。吴邪搂着张起灵本就紧张,这会儿扶着他站起来了又怕把他给摔了,全身肌肉紧绷得不行,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歇会儿。待吴邪千辛万苦下了楼,到了酒楼门口,胖子在楼上窗户一声喊,差点让吴邪脚一软坐到地上。
“天真——他只让你碰——你没有经验——动作轻点——”
街上行人纷纷侧目。吴邪本就僵硬,此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恨不能钻进地里。他把张起灵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拉过来盖在脸上,自欺欺人安慰自己没人看见。
吴邪尴尴尬尬地把张起灵架回了房,刚把人放到床上,张起灵就睁开了眼。
“小哥你醒啦?”吴邪脸上带笑,心里却是忍不住骂娘,这醒得可真是时候!
“嗯。”张起灵点头应道,和吴邪对视。
吴邪观察半晌,见张起灵真醒了,便转身欲走。哪知袍摆被扯住,吴邪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就听身后传来张起灵略带鼻音的声音,道:“水。”
吴邪嗯嗯应着,欲去桌边给他倒茶,可下摆被拽住的力道却未有半分松弛。他弯腰去拉自己的下摆,哪知张起灵却越扯越紧,吴邪挫败,不由得有几分烦躁。
“放手!”吴邪回头喝道。
“水。”张起灵皱眉,声音不似往常清冷,喝酒过后略有些沙哑,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吴邪见张起灵这样子蓦地想笑,心却突然静了下来,不复之前的烦躁——哑巴张张大师,画技琴技无人能比,发起酒疯来倒也是别致得与众不同。
“你放开我才有水喝,知道吗?”吴邪蹲下身子与张起灵平视,眼神真挚语气温和,就像在哄小孩子。
张起灵微皱着眉看着吴邪,手上力道却分毫不减。他眼眸极黑,带着几分水气,苍白的脸也染上了一层薄红,水色薄唇也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带上了一抹艳色,乌黑的长发搭在脸颊上脖颈间,愈发显得肤色白皙。
人间绝色。
吴邪伸手拨开了张起灵脸上的散发,指尖触及到他微微发烫的脸颊,猛地一缩。吴邪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手却覆在了张起灵手上,掰开了他的手指,沉声道:“我去给你倒水。”
期间,吴邪发现张起灵右手食指中指二指较常人长上不少,联想到了发丘中郎将——据说是三国时期曹操最早设置来掘人丘墓的职位,不由怀疑张起灵是否同淘沙这一行当有所联系。吴邪暗暗记下此事,打算改日向吴三省求证。
等吴邪喂张起灵喝下茶水,已是月上中天。
解了口渴后,张起灵似是舒服了一些。吴邪扶张起灵躺好,又脱掉他的鞋子给他盖上薄被,见张起灵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不出声也不动弹,只是随着自己的动作转动眼珠,不由得笑了起来。
张起灵复又拉住吴邪的衣服。吴邪也不恼,只坐在他床头前任他拽着,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吴邪见自己躺在张起灵床上,而张起灵不见踪影,不由有些慌张。只怕张起灵记得昨日之事,觉得尴尬不告而别,慌忙起身。
哪知刚一坐起来,就见吴二白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看那架势,分明是在等吴邪。他手中的一杯茶已经见了底,看来等了有一会儿了。
“二、二叔。”吴邪露出了个讨好的笑脸。这吴家长辈中,吴邪最怵的便是严肃的吴二白,加之他这几日不务正业,更是心虚不已。
“哑巴张昨晚被你请到了府上。”吴二白道,“听说是喝醉了。”
“事发突然,未有拜帖。我带他去月半酒楼用了晚膳。”吴邪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滴酒未沾。”
“如此,该有的礼数必不能少,今日午膳给哑巴张接风洗尘。”吴二白点头道,说罢话锋一转,又问:“高丽人要的那一批青瓷进展何如?”
吴邪心里哀叹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面上赶紧扯了个大笑脸,卖乖道:“快了,快了。”
“哦?”吴二白反问一声,抿了一口茶,并不信吴邪的鬼话。
正当吴邪忐忑不安时,吴二白叹了口气道:“小邪,你也长大了。吴家的门面虽不靠你来撑着,但你做事要有分寸,莫要丢了自己的脸面。”
吴邪心知他昨日唱戏的荒唐事传到了吴二白耳朵里,嘴上却不表,只顾左右而言他道:“青瓷自会在约期之前做好,望二叔放心。”
吴二白看吴邪神色,见他心里有数,也不再多做纠缠。
待吴二白走后,吴邪叹了口气,复又躺倒在床上,半晌不欲动弹。


TBC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第四章经年旧事
转遍了吴府都未瞧见张起灵,吴邪心有不安却也不知去何处寻他,只好在自己书房里翻了翻有关仕女图的资料。
仕女图大多以工笔为主,笔触精巧,因着前朝审美倾向人物大都身形饱满,且多欲图展现动态场面,刻画细致入微,连每一道衣纹都连绵工整,皆为游丝描。仕女图敷色艳丽又雅洁清润,画人物不着背景,青花瓷色调素雅,以其为底作画倒是不显突兀。
杨贵妃嫣然一笑闭月羞花,纵是隔世也美感扑面。除却美貌,她圣宠不衰还因其精通音律,擅歌舞琵琶。一些诗歌唱词虽对杨贵妃的出身做了一定的修饰——诸如“杨家有女初长成,一朝选在君王侧”——但杨贵妃原为唐玄宗儿媳一事实为世人皆知。而今理宗性喜渔色,解雨臣倘若有意让唐安安效仿杨贵妃进宫承宠,也并非全无可能……
吴邪收起心思不敢多想。临近午时,张起灵外出归来,吴府给张起灵接风,吴邪自然在列。
似乎要弥补前日的怠慢,吴家此次给足了面子,就连早已不见外客的吴家祖辈吴老狗都出面了。席间张起灵与吴家人寒暄,听得吴邪眼皮一跳一跳的,完全没想到张起灵和自家长辈颇有交情。
吴三省在做淘沙生意时认识了不少江湖人士,刚过门的三婶陈文锦就是位江湖女侠。张起灵不仅和吴三省相识,还曾经在陈文锦父亲手下呆过一段时间,他的师傅张大佛爷和吴老狗交情颇深。
吴邪道张起灵寡言少语不善交际,本欲帮他应付,却见他游刃有余,心下便知自己多虑。
除此之外,更让吴邪惊讶的是,张起灵竟然还给吴家长辈们准备了礼物。从万祥福图到千年灵芝,从古玩玉器到胭脂水粉,均是成色上佳,不一而足,面面俱到,怕是今日一大早出去寻摸的。
张起灵比吴邪年长不了几岁,言行稳重。吴邪做起生意来虽是巧舌如簧,但论起沉稳,还是比张起灵差了一截。就连吴邪的母亲都笑呵呵地夸赞张起灵:张大师才华横溢,不仅貌比潘安,做事更是有分寸,自家小邪弗如甚远云云。
“伯母客气了,叫我起灵就好。”张起灵笑道。
这是吴邪第一次见张起灵笑,心下不由将他和早上看的那些资料作对比。张起灵笑的清雅,带笑的眼角眉梢融化了一贯的冷淡,微微弯起,竟使张起灵看来有几分温和之意,勾起的唇角划出一个精妙的弧度,却又转瞬即逝。
吴邪意动,连带着手指也动了起来,意欲捉住张起灵的那抹笑,却没注意到手中正端着一碗汤,不慎将汤弄洒,沾到了张起灵身上。
吴邪见状,忙掏出帕子递给张起灵,歉然道:“在下一时走神,还望见谅。”说罢,又起身给张起灵盛汤夹菜以示歉意。张起灵摇头示意无妨,拿着帕子用指腹抚了抚,却没有用来擦拭衣服,而是在吴邪起身时借着他的遮挡将帕子放进了袖袋。
略过这个小插曲,午饭席间气氛甚是融洽。午后张起灵同吴家长辈喝茶手谈,吴邪被打发进了工坊做青瓷不提。
青瓷又称缥瓷、千峰翠色、艾色、翠青、粉青等,是一种表面施有青色釉的瓷器。它以瓷质细腻,线条明快流畅、造型端庄浑朴、色泽纯洁而斑斓著称。商周时期就出现了原始青瓷,三国两晋南北朝后,南方和北方所烧青瓷开始各具特色。南方青瓷,一般胎质坚硬细腻,呈淡灰色,釉色晶莹纯净,常用类冰似玉来形容。北方青瓷胎体厚重,玻璃质感强,流动性大,釉面有细密的开片,釉色青中泛黄。
“青瓷”这个称谓最早出现在《百宝总珍集》中,其中说汝窑“出北地新窑,修内司自烧者”为北宋官窑器。与新窑相对的,旧窑是柴窑,但柴窑青瓷器在南宋几乎不复存在。然这批货要的是旧窑青瓷,吴家凑不齐这么多,吴邪要做的便是仿制这么一批。
吴邪连夜泡在工坊,待处理完一个阶段的活计,已是好几日光景。张起灵到吴府当晚,吴邪同他整晚共处一室之事,不知怎地传到了吴三省耳里。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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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贩地址和预售一样www

楼主:黑lord  时间:2019-10-31 04:12:54
第六章不胜杯酌
解雨臣看着吴邪的背影消失,半晌才转身去处理大厅骚动一事。黑瞎子轻笑一声,低头凑到解雨臣耳边问道:“可是羡慕,可是嫉妒?”
鲜少有人离他这么近说话,解雨臣耳朵微动,微微染上了点薄红,对此却全无自知。他抬头看向黑瞎子,挑眉挑衅道:“缘何羡慕,缘何嫉妒?你可是觉得我见不得他对哑巴张好?齐庄主莫要把人看轻了。”
这些日,黑瞎子见惯了解雨臣的隐忍模样,此时瞧他这般,一时有些愣怔。半晌他轻笑一声,用折扇敲了敲手心,语气颇不正经地调笑道:“哑巴有何好羡慕?我对你难道不及小三爷对哑巴?”
黑瞎子住于解府这些时日,暗里用各种手段查探解府辛秘,明里对解雨臣的言行举止也颇为轻佻,可谓百般调戏。解雨臣不堪其扰,却又怕被他寻见由头,连同哑巴张于青花瓷一事反悔,只得对其刁难百般隐忍。
但解雨臣今日心绪凌乱,懒于同黑瞎子周旋。他不再避讳黑瞎子的调笑,也不再恍若未闻,而是正面应道:“怕是这般觉得的,只有齐庄主一人吧。如您这般厚爱,实让解某甚是惶恐。”
黑瞎子未料解雨臣会如此回答,笑意更盛。他上前一步半拥住解雨臣,轻声道:“花儿别急,我话还未说完——哑巴有何好羡慕?若花儿羡慕小三爷,我也能替你遮风挡雨,护着你长不大。”
解雨臣闻言步子一顿,不再接话也不去看黑瞎子,只道:“齐庄主,谁准你这般叫我?”
黑瞎子看着解雨臣泛红的耳朵,忍不住凑过去轻声说了一个名字。解雨臣闻言看向黑瞎子,眼带疑惑。
“我的真名。”黑瞎子顿了顿,又道,“没人知道,就连哑巴也不知。”
“你?你不是……”解雨臣有些惊讶。
黑瞎子的真名一听便不是汉人。解雨臣未料黑瞎子竟会主动把这个把柄交到自己手上。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论如今边境紧张,蒙古族对宋虎视眈眈,生活在大宋境内的外族人着实讨不到任何好处。
“对,我不是。”黑瞎子低头看着解雨臣,脸上的表情难得正经,他道,“若是你愿意……”
解雨臣感到一阵莫名荒唐。他急忙打断黑瞎子的话,开始自报家门道:“在下临安解家当家解雨臣,诨名解语花,因祖父排行第九,沿称小九爷。解某可否直呼齐庄主瞎子?”解雨臣想了想,又补充道:“如你叫张画师哑巴一般。”
黑瞎子没出声。解雨臣有些忐忑,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害怕黑瞎子执意要他叫其真名。
“有何不可?”黑瞎子半晌才出声应道,声音带着一如往昔漫不经心的调笑。解雨臣闻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张起灵一直在运功压制体内的躁动,此刻步法颇快,待吴邪追出曲香楼大门,他已到了柳巷出口。这药性比他料想的要更加霸道。张起灵想抽剑运功发泄一番,又不欲引起太大骚乱。他深吸了一口凉气,从巷口柳树上折了一根软枝,手腕一抖,将内劲灌进柳枝里,那根软枝瞬间变得笔直。
夜凉如水,银月如钩。张起灵站在光线昏暗的树下,一根树枝舞得猎猎作响,真有几分真剑的味道。吴邪见状顿足,站在不远处欣赏了起来。不少看热闹的人追了出来,见张起灵此番作为,更是对他指指点点。
张起灵动作优雅,流畅灵活,衣袂翻飞,即便外袍已经破损得不像样,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最后,他一个收势,手腕一转,那根柔软的柳枝便直直插入了树旁的石块中。
此前说闲话的声音不见,只余一片喝彩叫好。张起灵回头朝人群看了一眼。光影昏暗暧昧,张起灵的脸半掩在阴影下几不可见,可吴邪偏偏觉得张起灵是在看他。
张起灵站在树下,孤身只影。他垂头看着地面,不知所思为何。吴邪虽好奇张起灵遭遇为何,但知他不甚愉快,也不欲多问,只举步上前想陪陪他或是带他离开此处。人群见张起灵不再动作,加之曲香楼此时更为热闹,便都散去了。
走近了,吴邪发现张起灵旁边地上有几个大字,显然是他方才的手笔。吴邪定睛一看:知音之人不知心。
这是……说唐安安?
吴邪抬眼去看张起灵。张起灵衣衫破损且被汗水浸透,他此前也在看吴邪,此时见吴邪看过来,却避开了目光,显得颇为狼狈。
吴邪自觉心下了然,猜测张起灵定是与唐安安闹得不甚愉快,此时正黯然神伤。他踌躇片刻,展开自己手里的斗篷,上前一步披在张起灵身上,道:“出了一身汗,夜里凉,系上斗篷挡风。”
张起灵没说话也没动作,半天不去系那斗篷的绳子。吴邪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只得继续寻找话题:“我听说武林高手仅仅是这般舞剑,并不会流如此多的汗,你可是身体不适?”
张起灵仍旧不作声,只微微抿唇看着吴邪,伸手拉住了吴邪的袖子。吴邪见他这般作为,不由想到了他此前喝醉那次,凑近他闻了闻,果然是一股酒气。
“诶,这酒的味道……”吴邪皱眉。他自小嗅觉灵敏,幼时甚至还同吴老狗养的狗比赛过,逗得吴老狗开怀大笑,赞他鼻子比狗还灵。再加上多年浸淫移花接木之道,对各种药剂味道颇为敏感,只觉得酒味过重,且不十分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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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到张起灵方才的模样,猜他是遭了算计,吴邪心下有些无奈,知张起灵这般性格,定是鲜少到这烟花之地来——也鲜少与人拼酒,故此没得防备。
吴邪这般想着,仿若复见张起灵躺在床上找他要水喝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从一开始,吴邪对哑巴张张画师便十分佩服,而十分佩服在他得知哑巴张琴也弹得极好之后又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此后,得知哑巴张真名张起灵,他醉酒耍脾气又让吴邪觉得,那传闻间神乎其神之人,和普通人也无甚大差别。因此在吴三省提了些许哑巴张的往事,且要吴邪勿要接近哑巴张时,吴邪难将吴三省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对张起灵愈发好奇,也愈发心软。
吴邪伸手帮张起灵打理斗篷,小声责备他道:“下次莫要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胖子劝的酒也……”
话未说完,吴邪便觉自己语气未免太过熟稔,颇为唐突。他一时说不下去,只讷讷闭嘴帮张起灵系斗篷。
夜风习习,张起灵有些散乱的长发拂到吴邪脸上,吴邪伸手欲拨,却和张起灵的手碰了个正着。吴邪下意识地收手,抬眼便见张起灵伸手拨开他脸上的碎发。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脸颊,竟有些异样的热度,就连心脏鼓动的声音都似大了几分。
这种感觉太过尴尬。吴邪颇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张起灵的手。张起灵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直直地看着吴邪,墨如点漆的眼里倒映出吴邪尴尬退缩的样子。
和其他人一样,像是有些怕他。
吴邪像是有些怕他。
多年没有过的暴躁感忽然席卷而来,张起灵闭了闭眼,转身意欲离开,怕自己会做出一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见张起灵转身欲走,吴邪有些慌神。他对黑瞎子此前所言的“不必做”一直耿耿于怀,此时更是觉得不拦住张起灵,便再也寻不见他了。
吴邪顾不得尴尬,一下子拉住了张起灵的手。
张起灵脚下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错了,”吴邪握紧了张起灵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道,“不是那边。”
张起灵侧过身看吴邪,幽暗的眸子盛着点月光,些微发亮。
“……你现在喝醉了不认路,要跟着我走才能回家,知道吗?”吴邪垂下眼道,自欺欺人地欲把刚才的尴尬略过。
半晌张起灵应道:“嗯。”
张起灵声音喑哑,在耳边响起,让吴邪手一颤。他欲要放手,却反被张起灵扣住,抽不出分毫。吴邪猛地抬眼去看张起灵,却见他脸色如常,薄唇微抿,墨如点漆的眼里带着点暖光,一派温柔深情,不见丝毫玩笑之色。
吴邪睁大了眼,一时间心如擂鼓。
乱了,乱了。
全怪夜色撩人。
“你……”吴邪还未开口便被张起灵的动作打断,他惊讶万分以至一时失语。
只见张起灵拉过了吴邪的手,将嘴唇贴在他掌心上,深深印下一吻。光线昏暗,但近在咫尺的距离,也足以让吴邪看清张起灵。张起灵苍白的脸上贴着几缕散乱的乌发,他阖着眼,眉头微皱,睫毛轻颤,显得脆弱又真挚。温热的鼻息缱绻中带着些酒气,尽数喷洒在吴邪掌心,挠得他手痒心痒。
半晌才分开。似是药效复又发作,张起灵的脸上重新染上了一层薄红,他喘了口气,一字一顿道:“吴邪,我喝了带料的酒,醉得不轻。”
吴邪这次没躲——根本忘了躲。他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张起灵,喃喃道:“……我知道。”
张起灵见吴邪面色酡红瞳剪秋水,不眨眼地看着自己,恍如被蛊惑一般地凑近了吴邪。吴邪初时未有反应,当意识到张起灵欲要吻他时,猛地偏过头,张起灵的带着热度的唇堪堪擦过他耳际,惹得他一阵颤栗。
“我们、我们回去吧,”吴邪不敢看张起灵,只局促道,“我知你醉了。”他见张起灵无甚反应,又拉了拉张起灵的手,甚至带了一点恳求的意味,道:“跟我回去吧。”
张起灵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躁动,哑声道:“好。”
回到自己房间时,张起灵身上还披着吴邪的斗篷。他将斗篷解下,悉心叠好置于床头,又脱下汗湿的衣衫随意搭在椅背上,静坐于一桶冷水内,将吴邪的手帕盖在脸上,慢慢动作起来。待身上的燥意全都退去,冷水已是温热,却仍是睡意全无。
张起灵点灯作画,画的是唐朝的仕女图。烟雨朦胧笼罩着一座亭台,亭台内有一古琴。未见抚琴之人,只余琴弦微颤。不远处一女子立于芭蕉树下,似在凝神听雨打芭蕉,又似在回味方才琴音。画中女子身段风流,手执团扇遮掩了胸部。她身上白色长衫披帛,裙摆被勾勒上大朵大朵的牡丹作装饰,笔触精巧,笔锋浓淡相转,只用一种颜色便把花勾勒得惟妙惟肖,颇得仕女图真传。她面容清秀,脸上带笑,知书达理一派温和。
张起灵对画枯坐半夜,直至灯火燃尽。

第二日,临安府传出了种种谣言,全是关于那哑巴张和唐安安的。其中最是广为流传的版本便是:江湖画师哑巴张借由给唐安安画像之机意图不轨。哑巴张虽貌比潘安,才华横溢,但唐安安抵死不从。哑巴张空有一身武艺,虽欲逞强却不敌美人以死相逼,只得于意乱情迷之时,独自舞剑于曲香楼门前的杨柳树下,以疏淫欲。
昨晚,唐安安虽未出场,却仍成了临安府茶余饭后的话题。那卖艺不卖身,清贵得犹如高岭之花,琴声宛如天籁,美貌惊为天人的唐安安深入人心,一时无两。
胖子坐在自家酒楼里听着小曲,连带着关于张起灵和唐安安的流言蜚语也听了个遍,其中不乏香艳,堪称精彩纷呈。
几日后,吴邪去月半酒楼喝茶,胖子便迫不及待地将市井流言同吴邪说了一遍。
“啧啧。”胖子说完还咋舌两声,一脸好奇地问吴邪道,“这些故事俱是有头有尾,竟分辨不出真假。究竟哪一个是真的?”
吴邪这几日夜里辗转难眠,精神不济,怏怏道:“莫听人胡说八道,他不是那种人。”
胖子知吴邪那晚也去了曲香楼,此时听吴邪语气不对,又见他一脸疲色,不由奇道:“怎地这般气色,你去曲香楼开荤伤身了?”
往日里,吴邪听胖子这般调侃,必要骂娘,此时却懒得理他。吴邪这几日反复揣摩张起灵,只敢把一切反常都往唐安安身上推。他思前想后把几个线索串在一起,得出了一个答案。
吴邪道:“我估摸着是这么一回事儿,之前我们第一次去曲香楼……”
吴邪和胖子第一次去曲香楼时,胖子说唐安安一直在往这边看,还道她在看自己。现在想来,唐安安当时看的应是张起灵。而后解雨臣请张起灵作画,张起灵先是不动声色,听到唐安安的名字之后便同意了,同时还要求见唐安安。如此想来,两人是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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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第二次去曲香楼时,听见婢女来找张起灵,说的是“玲姑娘”,发音同张起灵名字中最后一字相近,只怕这是唐安安和张起灵之间约见,为掩人耳目采用的暗语,更是显得两人交情颇深。
吴邪之前曾道张起灵是遭人暗算,而后半夜反复思索间又忽然想到,张起灵离开后直接去了唐安安那边,而后又从她的院子里出来,那带料的酒只可能是唐安安给的。那酒不同寻常,吴邪闻得出,张起灵行走江湖多年又岂会不知?他定是心甘情愿喝下的。如今流言版本甚多,并非全不属实,比如对张起灵舞剑的解释。吴邪亲眼见他舞剑后大汗淋漓,对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实属非常,肯定是在运功发汗压抑药性。
“他为何如此?”胖子疑惑道,“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猜他和唐安安怕是互生情愫已久吧。”吴邪垂眼道。
唐安安和张起灵互生情愫已久,唐安安却阴错阳差成了曲香楼头牌。此番张起灵和唐安安相会,唐安安欲委身张起灵,张起灵希望将她明媒正娶,因而拒绝了。唐安安屈身曲香楼心有不安,欲好事早成,就在张起灵的酒里下了药。
心上人斟酒,张起灵明知不对也会喝下,又怕自己把持不住,不想此时此地同唐安安行夫妻之实,就急忙从她的院子出来。随后张起灵从唐安安的院子里出来后,曾笑了一下。怕是思及心上人耍的这种小手段,会心一笑罢。后来张起灵那句写在地上的“知音不知心”是说,唐安安不明白他想给她一个正经名分的心情。
“原来如此!”胖子道,“我看小哥也不像那般酒后乱性之人,要不去给小哥澄清一下?”
“别,”吴邪扯住胖子道,“莫要坏了唐安安的名节。”
“你倒是怜香惜玉,我看唐安安是真喜欢小哥,天真你是没戏了啊。” 胖子见状调侃道。
吴邪摆摆手,解释道:“我只觉小哥未必愿意澄清此事,否则也不至如今毫无动作。”
胖子瞧吴邪神色不似往常,略带愁色,知他对此事上了心,建议道:“你对他俩的事情如此放心不下,不若去求求解雨臣,让唐安安从良得了。以小哥的为人,断然不会向解雨臣开口的。”
吴邪蓦地想象出了张起灵和唐安安并肩而立的样子,一个清冷孤高,一个婉约娇媚,倒是十分般配。思绪不受控制,吴邪又想到昨晚张起灵亲吻自己掌心的样子,不由有些走神。
胖子有些狐疑地伸手在吴邪眼前挥了挥。吴邪眼里的情绪尚未收拾,呆愣地看了胖子一眼,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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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浮光掠影
解雨臣退遣侍女粗使,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小几上放着一杯香茗,正袅袅冒着热气,他哼着小曲,手里轻轻打着节拍,心情颇佳。这几日街谈巷议的流言,解雨臣足不出户也一清二楚,因为现下流传最广的故事,就是他派人放出去的。
昨晚哑巴张从霍玲院子里出来的事情,很多人都见着了,便是解雨臣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其压下。堵不如疏,与其思考如何压下流言,不若让流言变得有利,把唐安安的名声往上推。
“花儿曲子哼得真好。”不知何时,黑瞎子已经站在了解雨臣身后。他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姿势像是把解雨臣圈在怀里一般。
起初解雨臣还会因黑瞎子的神出鬼没而失色,如今对此已颇为习惯。没人拦得住黑瞎子,解府能或不能进的地方,他已探访遍。
“过奖。”解雨臣抓住黑瞎子的手腕,迫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黑瞎子轻笑了一声,脉门被解雨臣扣住了也不恼,只依着他的意思放下了茶杯。黑瞎子弯腰凑到解雨臣耳边道:“解家待客之道竟是这般小气,连杯茶水都舍不得?”
“齐庄主若真想喝茶,解府自是不会怠慢。”解雨臣说着,故意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花儿怎地叫得这般生分?”黑瞎子说着,双手搭在解雨臣肩膀上按了按,解雨臣动作一僵。黑瞎子见状,又抬手握住了解雨臣的手臂,道:“花儿知瞎子不瞎,也知哑巴不会开口——不仅曲子哼得好,故事编得也当真不错。”
黑瞎子的手顺着解雨臣的手臂往下滑,一直到握住他的手。解雨臣欲动作,却因黑瞎子此前在他肩膀上按的那两下而双臂发麻,无法使力。他双腿使力意欲起身,却被黑瞎子按住肩膀往怀里带,后背靠在黑瞎子身上。骤然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能力,解雨臣闭了闭眼,他竭力平静,强压下缩骨的欲望。
解雨臣挣了挣,黑瞎子凑到解雨臣耳边调笑道:“花儿蹭得太热情了。”说着,他右手手指插进解雨臣指缝间,握着他的手端起了茶杯,又压着解雨臣方才喝茶的地方喝了一口。
“你莫要欺人太甚!”解雨臣回头怒目而视,一双凤眼亮得像是要喷出火来。
“好茶。”黑瞎子笑了起来,放开解雨臣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解了他的穴道。
解雨臣手肘猛地向黑瞎子腰侧击去,黑瞎子退身避开,不再压制他。解雨臣顺势而起,抽出折扇就向黑瞎子袭去,黑瞎子身法颇快,闪身避开了他的攻击范围。解雨臣抓起桌上茶杯,用了内劲朝黑瞎子掷去,同时抖开折扇倾身而上。解雨臣不欲与黑瞎子撕破脸皮,计算他会躲避的方向,仅欲以扇面轻创他右肩,还以颜色。
哪知黑瞎子竟不避茶杯,生生用手去接!黑瞎子捧住茶杯顺势后退一步卸去杯上内劲,抬眼却见解雨臣折扇已直朝他颈项而来!这扇面带着内劲,若是插进黑瞎子颈项,必当血溅三尺!
解雨臣知黑瞎子武功较他好,这一击用上了八分力,见状也是一惊,欲收势已是不及,猛地调转角度往右边打去。与此同时,黑瞎子向后下腰往左后方避去,堪堪避开解雨臣的扇面。扇边罡风将他眼上缠的黑绸尽数割破,甚至在他右边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解雨臣去势太猛,此时又猛地调转方向,下盘不稳。黑瞎子见状忙伸手把他拦住捞进怀里,手中茶杯滴水未漏。
黑瞎子缠眼的黑绸此时缓缓落下,解雨臣抬眼便见一双银灰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颇为惊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黑瞎子心如擂鼓,方才性命之危也未及此刻半分紧张。他仔细观解雨臣神色,不见他鄙夷惊恐,这才心下稍安,甚至蓦地涌出了一股喜悦。
除黑绸簌簌落地的声音,满室寂静。
银灰色眼睛太过妖异,常被视作不祥。黑瞎子从未见过双亲,也许是因瞳色有异而被抛弃的。他仅有的童年的回忆,全是被人打骂,所有人都说他是妖怪灾祸,甚至有人说彼时年幼的黑瞎子是敌国奸细,要拉他去报官领赏钱。后来他索性用黑绸缠住眼睛,平日见物俱是模糊不清。
“终于把你看清楚了。”黑瞎子轻叹一声,语气半是欣慰半是寂寞。解雨臣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时失语。
“花儿不问我为何不躲?”黑瞎子笑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往上托了托,不等解雨臣回答又道,“我舍不得。”他说罢转身便走。
解雨臣见黑瞎子第一次离开得如此干脆利落,端着一杯茶仿若落荒而逃。他坐回桌边,擦拭扇骨。其上的血迹一抹便褪,他却仍反复擦拭,已然走神。待他回神,手中却把玩着方才那茶杯的茶托。解雨臣皱眉,抬手欲砸。犹豫再三,最终将茶托扔进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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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悉心收好茶杯,黑瞎子便潜入吴府找哑巴张。黑瞎子知市井传言为假,内心对此事也有个大略猜测,但事实如何还需询问确定。他推门而入,便见哑巴张坐在书桌前发呆,无甚不妥,只脸色似乎比往日还要苍白。
“你倒是悠闲,可知外边将你同那妮子传成哪般模样了?”黑瞎子见状笑道。
张起灵未答。黑瞎子也习以为常,见他桌上放置着一幅画,便走过去瞧。那是一幅工笔仕女图,画中人自是一美女,但眉眼间的神韵,却颇似吴家小三爷。
黑瞎子心下了然,思及今日谣言,不由挑眉问:“真不辟谣?不怕小三爷误会?”
“所为何事?”张起灵不答话,反而问黑瞎子道。
黑瞎子见张起灵避而不谈,也不再追问,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唐安安可是霍玲?她昨日如何说?”
张起灵点头道:“嗯,解雨臣要送她进宫。”
黑瞎子掏出折扇在手中敲了敲,心道果然如此。当初他见哑巴张接手青花瓷瓶,又提出见唐安安,便觉蹊跷。之后在解府,他见解家同霍家关系颇为亲密,又想起霍家霍玲钟情哑巴张一事,便大胆做此猜测。只未曾想,霍仙姑竟真的舍得把女儿往青楼里送。
“我这几日在解府,发现不少花……”黑瞎子顿了顿,改口道,“解雨臣同朝中官员来往的蛛丝马迹。明账将何时为何事,向如今炙手可热的宦臣董宋臣、权臣贾似道一派行贿记得一清二楚。官商素有勾连,临安解府如此属正常,可偏偏,他暗中与一些清流也是来往过密。”
“解雨臣欲拨乱反正?”张起灵闻言道。他原以为解雨臣是为发国难财,却不想如此。
“你可知解潜[1]?”黑瞎子忽然问道。
“绍兴[2]镇抚使解潜?”张起灵亦知此人,他想了想又道,“临安解家是其后裔?”
黑瞎子点头称是。
宋室南渡初时,并非如现在这般安居一隅。彼时宋高宗曾试图收复河山,贤臣名将不少,解潜便是其中一人。然秦桧权势滔天,贤相赵鼎失势后,他的门人不少依附秦桧。解潜终不附秦桧被贬,全家均受牵连,从此再无绍兴解家。
黑瞎子曾潜入临安解家祠堂,发现祠堂有一暗格,里面供着解潜的牌位。临安解家百年前兴起,时间恰同绍兴解家隔了一代人,又秘密供奉解潜牌位,只怕是解潜后裔。他当时发现暗格时,香灰新鲜,不过三日。此非祭祖之时,可见解雨臣定是时常祭拜。
虽未亲眼所见,但黑瞎子也能想象到那画面:平时鲜少情绪外露的解家当家彼时定是一脸寂寞,默默上香,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复又挂上那张笑脸。黑瞎子忽然觉得心疼。解雨臣此人心怀天下,能耐也不小,只可惜于此末代乱世,纵是八面玲珑也力有不逮。他此番心有不甘的作为,又不知要挡多少人的道,只怕难得善终。
黑瞎子沉默了一会,难得叮嘱哑巴张道:“我不说你也明白,总之万事小心,莫要牵扯其中。”
张起灵见黑瞎子神色不对,却也不多问,只点头应了。
“话说回来,”半晌,黑瞎子复又似笑非笑问,“你是何时看上小三爷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黑瞎子抬了抬下巴朝桌上那幅画示意张起灵解释。
张起灵不欲理他,只问道:“你还有事?”明显是在赶人。
黑瞎子用扇子敲了敲哑巴张的肩膀,笑道:“啧,真是儿大不中留。”说完便溜溜达达走了,看似步伐不快,却一下没了踪影。
张起灵看着桌上的画,又出了神。

十年前,张起灵曾到过临安吴家旧府。彼时他还在陈文锦的父亲手下干活,来临安替陈文锦给吴三省传信。
张起灵蹿进吴府时,吴三省正在教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识别器皿。张起灵将陈文锦的信物给吴三省后便退到一边,他自觉身上戾气太重,不想离小孩子过近——虽然按年龄,张起灵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但他身上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吴三省原以为陈文锦只是打发一个小子过来传信,但见到张起灵后,一改不甚在意的态度,将其引到书房详谈。
离开前,吴三省对那小孩说了几句,仍是不放心,又把他带到前院大树边上。那棵树上系着一根粗麻绳子,小孩见吴三省将他牵到这棵树下,便很是配合地张开双手,方便吴三省给他系上绳子。张起灵远远看着,忍俊不禁,看来这小孩儿是被绑过许多次了。
“小邪乖乖的,好好看这些瓶瓶罐罐,三叔回来考校你。有事就叫三叔。”吴三省一边系绳子,一边叮嘱道。张起灵听吴三省叫他“小邪”,心下便知这是吴家大公子吴邪。
吴邪闻言小嘴一瘪,点点头,黑葡萄似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吴三省,模样颇为委屈。
吴三省见状不忍,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听话,三叔回来给你糖吃。”
吴邪又点点头,乖乖坐在地上看起了那些瓶瓶罐罐。张起灵粗略地扫了一眼,基本上各个朝代特色的古董都有,虽是高仿,但如张起灵,只一眼便知是西贝货。
吴三省见张起灵看向那些玩意儿,解释道:“见笑见笑。我欲教大侄子认认古董,但他年纪尚小,毛手毛脚,不好用真货。”
张起灵点点头。吴邪坐在地上一张小脸皱成一团,见张起灵看他,背着吴三省朝张起灵做了个鬼脸。张起灵第一次见人同他这般玩笑,不由一愣。吴邪见张起灵如此反应,只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咯咯笑起来。
“小邪,莫要调皮。”吴三省一看吴邪那样子,便知他方才定是又调皮捣蛋,怕开罪张起灵,便斥责了一句,又问张起灵道,“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哑巴张。”
吴三省闻言讶异,面上却未露出半分。他弱冠年华,在道上成名已是算早。可这哑巴张最多不过二八年岁,已在江湖小有名气,假以时日,定能掀起大风大浪。
张起灵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吴三省留他过午,被回绝后也不强求,只一个人在书桌前琢磨陈文锦的口信,完全将吴邪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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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落花有意
张起灵再遇吴邪是两年前。霍家请他到府作画,事毕,张起灵在临安近郊遇袭。哑巴张武功高超却双拳难敌四手,突出重围时已然受伤。他知回程路上怕是还有埋伏,当时身负一琴颇为碍事,便再入临安休整并卖琴。
彼时刚过晌午,天色却渐暗,恐有骤雨。张起灵想起不远处是吴家宅邸,不由又回想起一段往事,回神已至吴府,却已是人去楼空。他这才想起之前听说的,吴家迁址一事。
张起灵甫一跃进吴家旧府,便听门外有动静。他有伤在身恐来者不善,闪身进了书房。细细听去,来人步子并不轻巧,不似习武之人。张起灵只道对方与他一样过来避雨,不欲露面。
听到一阵钥入锁孔的声音,张起灵心中一动,竟开始动手抚琴。那人听到琴声未到后院一探究竟,也未曾离开。张起灵不知对方动向,只道雨停便走。
倾盆大雨如约而至。
直至骤雨初歇,张起灵方才停下,翻身便走。
第二日,张起灵伤未痊愈,琴也未能找到良主。他随心而动,再次来到吴家旧府。而令张起灵意外的是,昨日之人也来了,他犹豫片刻,又抚琴一曲。
第三日仍是如此。
第四日,张起灵再入书房,却见书桌上多了一幅未完成的画。画风温婉,笔触间却带着丝丝刚劲,墨色山水间有一人在抚琴,抚琴人处留白,只勾勒了轮廓,未有相貌。画旁放了笔墨,待君续作之意昭然若揭。
张起灵本不欲与这等风雅之人交往,只怕会害了对方性命。他几番提笔又放下,最终只模仿其画风,将抚琴人的身影隐匿在了墨色深浅间。连琴一起,留下“路过”二字,张起灵未作久留,带伤连夜离开临安府。

思及此,张起灵垂眼,隔着衣衫摸了摸小腹上方的狰狞伤疤。两年前受伤后休养不够,回程路上又遇埋伏,旧伤崩裂,最终留此疤痕。
张起灵本以为与吴邪及那日听琴之人都不会再有交集,哪知在曲香楼再遇吴邪。虽是十年未见,张起灵仍觉得他眼熟,不由多看两眼。张起灵鲜少对人如此在意,黑瞎子自是啧啧称奇,前去同吴邪搭讪。双方互通身份,张起灵道此人果然是吴邪,但吴邪却已认不出张起灵了,只一口一个张大师,疏离敬畏,不复当年。
后又有解雨臣邀张起灵和吴邪仿做青花瓷瓶。听闻吴邪称解雨臣“小花”,张起灵才恍然,当年吴邪说要娶的另一人便是解雨臣。他虽知此话不过是童言无忌,却也心绪复杂。
至于答应解雨臣之托,除了察觉此事颇为蹊跷想一探究竟,是否还存了别的心思,张起灵自己也说不清。之后复又得知两年前听琴之人也是吴邪,且吴邪自那之后又空等一月,张起灵更是心潮澎湃,立时同吴邪交换了真名。
张起灵自觉煞气过重,不欲与人深交,十年前将吴邪放在心上后,更是处处避开他,只怕吴三省当年所言一语成谶。否则凭张起灵同吴家长辈的交情,也不至整整十年与吴邪一面之缘也无。
而如今,张起灵到底是觉得天命如此,避不开吴邪,还是不想避开,此间心思不足以道。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张起灵的思绪。
“在吗?是我,吴邪。”
张起灵闻声猛地起身,见桌上平摊的画卷,忙收了起来,查无纰漏才去开门。
张起灵喝了带料的酒那晚,面对吴邪颇为冲动。但他是否真的醉了,彼此心中都有数。张起灵次日去寻吴邪,见他神色闪躲,便再未去寻。他担心吴邪拒绝后两人更是尴尬,不愿同他说明。但也不愿胡乱遮掩心意,说自己喜欢唐安安,好叫吴邪宽心同他往来。张起灵这几天闭门不出,只看着画发呆,却不料竟得吴邪前来寻他。
门外吴邪照旧是一袭白袍,袍摆上绣着白色的牡丹,腰间系着一块通透的古玉,只是气色大不如前,神色怏怏。
张起灵见状有些心疼,他侧了侧身,示意吴邪进屋。
吴邪垂眼不敢看张起灵,并未注意到他此番动作,只站在门口道:“你和唐安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张起灵眉头微锁,轻轻“啧”了一声。吴邪听张起灵那声,感觉张起灵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由咽了口唾沫,兀自镇定道:“我马上就去找小花。”
“你知道什么了?”张起灵问。
“你与唐安安之事。”吴邪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我定尽力让你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张起灵知吴邪定是想岔了,但却无法开口告知其真相。如今贾似道一手遮天,若如黑瞎子所言,解雨臣实为清流后裔欲拨乱反正,风险极大牵连甚广。吴邪答应解雨臣做青花瓷瓶,本就在不自觉中牵扯了吴家,概不知情尚能勉强抽身,若他知其真意,必当泥足深陷。
“并非如你所想,”张起灵皱眉道,“莫去找解雨臣趟这浑水。”
“你知我所想?”吴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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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知道张起灵那晚并未喝醉,至少未醉到不分男女。尽管如此,却仍怀疑张起灵将他错认成了唐安安。吴邪将近日之事解释成张起灵与唐安安互相思慕已久,甚至将此番解释说给胖子听,但心里对张起灵的心意也另有猜测。只是那猜测颇为荒唐,也极有可能是他自作多情,故吴邪不愿作此猜想。可这几日吴邪总是想起张起灵亲吻他手心的模样,坐立难安,便希望张起灵与唐安安一起,好叫自己断了念想。
张起灵不答,吴邪又问:“既并非我所想,那事实究竟如何?”
“与你无关。”张起灵道。
吴邪闻言沉默片刻。他听张起灵语气冷淡,疑是情路坎坷不欲多言,便进入张起灵房间,关门悄声问道:“小花要唐青花,是想送唐安安进宫?”
“与你无关。”张起灵仍是如此说道。
吴邪闻言如鲠在喉。他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如何无关?唐朝的青花瓷瓶,你一个人岂能做得来?”
张起灵见吴邪动气,只得又解释道:“我只负责画侍女图,你只负责把青花瓷瓶做古。此事与你我二人皆无关联。”
吴邪闻言轻笑一声,道:“你这是自欺欺人?”
张起灵垂下眼道:“不多我一人。”
吴邪听张起灵言外之意,是在说他也自欺欺人,一时思如潮水。这几日来的思虑已让吴邪烦闷不已,听得此言更觉五心焦躁。
“也罢,”吴邪摆手不欲再谈此事,只道,“我晚间去找小花,让他允唐安安从良,你不必忧心。”
吴邪这般强把他和唐安安扯在一起,张起灵也有些气恼,他冷声问道:“你不觉得你甚是奇怪么?我的事与你何干,又为何要你来管?”
张起灵这话说得重,吴邪闻言怒极反笑,道:“你只当我是入了魔障,偏要上赶子找不痛快罢。”
吴邪说罢转身摔门而去,用过晚膳后便匆忙赶到解府。

解雨臣接到小厮通报,差人将他引到了内厅,问道:“几日不见,怎地脸色这般难看?”
吴邪叹了口气,避而不谈,只道:“我想帮唐安安赎身。”
“怎么,小邪对安安有意?”解雨臣挑眉问道,说着挥了挥手屏退婢女粗使,亲自给吴邪斟了一杯茶。
吴邪没接那茶,他此时无甚耐心,只直截了当上前一步,凑到解雨臣跟前小声问道:“小花,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把唐安安送进宫?”
解雨臣闻言笑道:“你高看我了,我何来本事往上面送人?”
吴邪不言不语,只盯着解雨臣看。解雨臣见敷衍不过去,敛了笑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追问了。”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吴邪接二连三听到此言,急道:“大花,竟连你都瞒我!”
解雨臣双手压住吴邪肩膀,示意他冷静,道:“此事牵连甚广,你没必要知道,完成你我之间的交易便好。”
吴邪沉默半晌,复又问道:“如此,你确是要把唐安安送进宫了。她和杨贵妃无甚相似之处,缘何非她不可?”
解雨臣放下搭在吴邪肩上的手,避开了吴邪的视线,侧身道:“我托你做事,你做便是。到时银货两讫,你与此事的关系,说破天也不过是做生意被我蒙骗。”
吴邪虽不知真相,听得解雨臣此言也心知不妙,他拉过解雨臣的手,劝道:“将西贝货送入宫中乃欺君之罪,将唐安安送进宫,虽得一时之利,却属惑主媚上扰乱朝纲,是要留千古骂名的。”
“扰乱朝纲?这大宋的朝纲何需扰乱?”解雨臣轻笑,表情语气不无讽刺,垂下的睫毛在他眼下打了一层阴影,略为阴郁。他道:“我为解家当家,生死当置之度外,更何论身后名?”
吴邪看着解雨臣这般,一时间无法反驳,心中无比酸涩。解雨臣如今见人三分笑却不走心,难得真心一笑,却是这般哂笑。从何时起,那个言笑晏晏的小花,竟变得这般了?
吴邪一时不慎,所思脱口而出。解雨臣叹了口气,道:“人人都在变,只你却像长不大。你为何还是如此好奇如此轻信,明哲保身不好吗?”
“……我并非好奇,”吴邪知张起灵和解雨臣都嫌他多问,喃喃道,“我只是关心你们。”
解雨臣沉默半晌,忽然厉声道:“莫要对我如此关心。你可知我利用你?送唐安安进宫的手段千千万,并非假造唐青花不可,我此举不过是想将你和哑巴张同我拴到一根绳上——否则终有一天追悔莫及。”
“如此,”吴邪闻言,低头干笑两声,“如此。”
“正是如此。”解雨臣转头看向窗外。夕阳透过窗子斜洒在解雨臣侧身,脸上半是橘红色的光,半是模糊不清的影,他收敛了笑却显出几分寂寞,更衬得眉眼如画。
“即便如此,”吴邪轻声道,“即便如此。”吴邪抬头看向解雨臣,见他也正回头看向自己,一字一句道:“在下不才,易轻信,或有一日将因此蒙难,但我自愿如此,也只做自以为正确之事。”
解雨臣闻言一愣,片刻笑了起来,一时满室生辉。他转过身来看着吴邪,朗声笑道:“惟愿吾二人,终不悔为此不可为的正确之事。”
吴邪听解雨臣此言,知他心意已决,便就此告辞。
待吴邪走后,黑瞎子不知从何处溜出来,怕是把之前二人的对话全听了去。黑瞎子太不知避嫌,此前解雨臣还因此恼过,却又拦不住他,而今已习以为常,只看了他一眼,便唤来小厮准备前往曲香楼视察。
“生死与身后名均置之度外,只行正确之事,”黑瞎子跟上解雨臣,问道,“若感情与利益发生冲突,花儿又当如何自处?”
解雨臣忽然凑到黑瞎子耳边轻声问道:“你可听说过,我解家武功秘闻?”
第一次被解雨臣如此主动靠近,黑瞎子脚步一顿,又听解雨臣语气十分正经,不由正色问道:“秘闻为何?未曾听说。”
“修炼解家武功,会废止七情六欲。武功越高者,所拥有的感情越少,我已近登峰造极。”解雨臣垂眼道,语气颇为寂寞。
黑瞎子心里一突,喉咙发紧,声音干涩问道:“……此话当真,可有所解?”
“自然是假。”解雨臣道。他表情严肃,眼里却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黑瞎子一愣,片刻摇头轻笑起来。他知解雨臣这是不满他出入解府各地如入无人之境,故意戏耍他。思及方才因解雨臣一句玩笑话而呼吸不畅,黑瞎子不由心道:“我算是栽了。”
只解雨臣这句玩笑颇有深意,黑瞎子庆幸之余未能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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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解府出来,天已全黑,吴邪此行一无所获,反而因解雨臣如此而颇为担心。张起灵、唐安安、青花瓷瓶……这些事情本就扰得吴邪夜不能寐,如今又加上个解雨臣。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及一醉解千愁,终于忍不住起身,去酒窖挖了一坛酒出来。吴邪信步踱着,边走边喝,竟不知不觉到了张起灵房门前。
吴邪酒酣脑热,抬手欲敲门,却又模模糊糊地想起张起灵冷着脸说“与你无关”的样子,一时动作僵住,酒醒了大半。
正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有事?”张起灵声音清冷,完全不见方才一直在门口等人的模样。
“无事,”吴邪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道,“可愿作陪?”
张起灵闻言点头,将房门又拉开了一些,示意吴邪进屋。虽说同为男子,便是同床共卧也无甚稀奇,但对张起灵,吴邪如今所思甚多,一时有些犹豫。
张起灵见状,踏出门槛反手关了房门,问道:“去屋顶?”
吴邪还未及回答,就忽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吴邪一惊,抬眼便见张起灵那双墨如点漆的眼,一时失语。
“我带你。”张起灵道,温热的气息洒在吴邪脸上。吴邪脸上发热,只当是酒劲上头。张起灵说罢把吴邪搂紧了些,脚下一点便飞身翻上房顶,动作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猛地腾空让吴邪浑身僵硬,他下意识地搂紧了张起灵,待脚落实地时再定神一看,两人已在房顶。
吴邪这时才注意到他紧紧地搂着张起灵,他忙后退了一步,尴尬道:“……多谢。”
张起灵顺势放开手,盘腿而坐。吴邪也跟着坐下,两人中间放着那坛酒。屋顶上视野开阔,空中月如钩却不甚明亮,有些朦胧,却也正因月色不明,星星很多,比月明星稀更为璀璨。
张起灵抬头看着夜空,月光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莹光,他本就五官精致,此时更显俊美无俦。吴邪看着夜空,看着张起灵,只觉风景美如画。
吴邪只拿了一坛酒,两人就一人一口地喝着。后院莲池芙蓉含苞,晚风夹带着丝丝清香飘上房顶,星空缱绻如画。吴邪本已有些醉意,如此几番推杯换盏,更是按捺不住。他猛灌一口,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将酒坛复又递给张起灵,声音显得有些低哑干涩:“我晚间去找小花了。”
张起灵接过吴邪手里的酒,却不急着喝,“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下午方与张起灵不欢而散,吴邪本不欲多说,不料张起灵此时有心听他讲话,吴邪也打开了话匣子。他以臂为枕,躺倒在屋顶上,看着闪烁星空开口道:“如你所言,我此番确为白做功。除了平添烦恼,没有分毫收获——即便是小花想送人进宫,又为何非唐安安不可?”
吴邪看向张起灵,张起灵却并不答话,只将手里的酒坛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我知你和唐安安相识已久,也知她定非普通艺妓。若非如此,你大可在小花打算送人入宫之前帮她赎身,你……”
张起灵打断吴邪道:“你既已知另有隐情,我便明说,我和唐安安不过点头之交,并非如你所想。我见她也不过是想知真相为何。我瞒你是想护你周全,我心悦……岳峙渊渟,你莫再试探我。”
吴邪闻言,低低应了一声:“如此。”
二人一时无言,又喝了几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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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心照不宣
张起灵同吴邪月下对饮,几番酒酣。吴邪低叹一声,问道:“池中芙蓉年年重开,彼端银月也年年相似,可为何人却年年在变?”
张起灵想了想,答道:“芙蓉年年重开终非同朵,银月年年相似终不复前,人虽年年在变却始终是那一个。”
“如此。”吴邪点头称是,却仍是满腹愁绪,“我观他人都已走远,只我留在原地。”
“你没变么?”张起灵问道。
“当然,没人是不变的,可……”吴邪未说完,化为一声叹息。
张起灵知吴邪为何叹息,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开口道:“曾听你所言,似是看过我的画。”
吴邪只道张起灵是为转移话题而突有此言,心中微暖,却也暗笑张起灵完全不懂该如何安慰人。吴邪道:“确实如此,我曾有幸得到你的画留作收藏。我观你画风多变,却均堪称精品,可谓天赋罕见。你知我素做移花接木之巧,一直想得你指教一二。”
“此非天赋,不过是生活所迫。”张起灵喝了一口酒,又将酒坛递给吴邪。
哑巴张的画,出售价钱一向不低,何言生活所迫?吴邪起身接过张起灵递来的酒,问道:“何解?”
张起灵正组织语言,吴邪见他不答,忽然伸手拽住张起灵的衣袖,负气道:“你又要说与我无关,不让我管?”
吴邪此言堵得张起灵一时失语,他知下午话说重了,却又不知如何补救,只得一直在门口等吴邪前来。如今气氛正好,哪知吴邪复又旧事重提,只得假装未闻,道:“我欲隐于江湖,若画风固定,售画被人寻了踪迹,易招惹麻烦。”
吴邪点头,他想起之前听闻的关于张起灵的事,知其难处,又道:“如此,你缘何又在一些画上盖章?”说罢,他喝了一口酒,将酒坛递给张起灵。
“若我消失恐无人知晓,”张起灵道,“每种画风各作一幅盖章,不过是想留下我存在的痕迹罢了。”
夜凉如水,张起灵言辞间虽无甚表情,语气也相当平淡,但其间的寂寞之意满溢而出。吴邪心中隐痛,他抓紧了张起灵的衣袖,道:“未有如此夸张,你若消失,我定会知晓。”
吴邪话音刚落眼前一黑,便觉唇角被一湿润微凉之物轻碰,一时愣怔失语。
张起灵松开遮住吴邪眼睛的手,垂眼将酒坛递给他。
“方才你……”吴邪接过张起灵递来的酒,不知如何开口。他看着张起灵因沾染酒渍而泛着水光的唇,不仅不讨厌,反而觉得燥热,慌忙移开视线。吴邪端起酒坛猛灌一口,复又想起他们方才共饮一坛,不由咳嗽连连。
张起灵见状忙拍吴邪后背帮他顺气,半晌缓过劲,之后便是相顾无言。吴邪绞尽脑汁搜寻话题好盖过此番尴尬,他忽然想起方才张起灵所言“每种画风各作一幅盖章”,脸色微变,开口问道:“每种风格只有一幅盖章?”
张起灵点头。吴邪想起前两年高价收购的几幅画,其中便有两幅风格相同。惯常移花接木的人收了西贝货,真可谓是终日打鸟反被鸟啄了眼。吴邪懊丧道:“我收了西贝货了,章印便是我也分不出真假,又该如何辨识?”
“章易仿但画不然。我纵画风多变,但其中亦有不变之处,每幅画中都隐了一只麒麟。”张起灵顿了顿,又低声道,“你只着眼于‘变’,未曾留意不变之处。人的经历年年不同,思悟心境也年年在变,然人始终是那一个,终应有不变之处。”
吴邪方才还道张起灵话题转得生硬,未曾料竟是为了安慰他才如此,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若说之前察觉张起灵不欲他难过,心中微暖,此时更是如泡热汤,每一个毛孔都熨帖得舒张开来。他听得张起灵此言,思及解雨臣之前同他说“你可知我利用你”,不由释然,解雨臣若只想利用他,又何必宣之于口,却百般相瞒不告知他真相?
“你说得对。”吴邪笑道,“是我盲目了。”
张起灵见吴邪终于展颜,也不由露出了点笑模样。吴邪见张起灵嘴角微勾,墨如点漆的眸子里盛着笑意,整个人带着些温和的味道,不复初见时的冷硬,蓦地想起他曾受过的苦,也许张起灵本是温柔之人,只不过……
吴邪只觉心又酸又软,像是被扯出了一小道口子,又被张起灵仔仔细细填补起来,反比最初更完好。心跳声在他耳边鼓噪不断,都似在催促他去做那想做却不能做之事,整个人紧张得微微发颤。吴邪张嘴,只觉喉咙发紧,他举起酒坛灌了一口缓解喉间涩意,沉声道:“你可知,我醉了。”
“莫再喝……”张起灵伸手去拿吴邪手中的酒,话未说完就愣住了。
吴邪伸手盖住了张起灵的眼睛,凑过去在他嘴角印下一吻。吴邪刚欲退开,就被张起灵扶住了后脑。张起灵偏头,试探着用舌头舔了舔吴邪嘴唇,又舔了舔。吴邪的手还盖在张起灵的眼睛上,他能感到张起灵的睫毛在不安地颤动,一如那晚,不断撩拨他。张起灵见吴邪没有推拒,才轻轻含住吴邪嘴唇,欲加深这个吻。
“啪”一声响,惊得二人立时分开,正襟危坐,一时相顾无言。
“酒坛滚下去了,”吴邪道,“摔碎了。”
“嗯,粉碎。”张起灵应道。
“我方才喝多了,”吴邪道,“喝醉了。”
“嗯,不轻。”张起灵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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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张起灵写完“亭”字后,吴邪就无那般随意了,他凝神细看张起灵的字体笔锋。待张起灵写完四个字后,吴邪呼吸急促,颇为激动——张起灵的字体太熟悉。
两年前那抚琴人留下的“路过”二字,吴邪不知揣摩过多少遍。他本善移花接木,几乎能从这两个字的笔画中,看出这人所写的其余字样——那抚琴之人分明就是张起灵。单从字迹判断尚且有些草率,但作此想便能发现诸多蛛丝马迹。比如张起灵那日听吴邪说起此事后就以真名相告,比如张起灵琴艺高超,比如那日抚琴之人续画毫无违和,明显有妙手丹青之技。
“你……你两年前,可曾到过吴家旧府?”吴邪拉住张起灵的手臂问道,声音有些发颤,期待激动不自知。
“嗯。”
吴邪听张起灵应了,喜上眉梢,既是重见知音之喜,也是未料竟与张起灵缘深至此。他仍有些不敢置信地复又问道:“可曾抚琴四日,并续画一幅?”
张起灵不答,只取了桌上的琴弹奏起来。乍听之下,与那日骤雨时的无名曲子十分相似,但细细聆听,又觉出指法变换之际仍是衔接无比自然,却已不复当年微微带出的迷茫感,曲调时而磅礴时而婉转,碧水微澜垂钓懒,风急浪高自遨游,无不带着一种餍足自在之感。
吴邪坐在张起灵旁边听他抚琴,随着琴声半阖着眼,满足地叹了口气,露出了同样餍足的表情,勾得张起灵手下一乱,硬生生变了调。好在张起灵技艺炉火纯青,立时衔接上,竟也天衣无缝。只吴邪像是知他心思,低低笑了起来。

这厢吴邪和张起灵闻弦知雅意,那厢吴家的生意却不尽如人意。
家族生意做到吴家这样的实为少见。吴家内部十分团结,几块生意之间互相支持,面面俱到。所得资源从未流失,往往得以成倍利用,在古董行当可谓独占鳌头。只是淘沙那块儿近来有些骚动。
近几月来,吴三省和陈文锦新婚意蜜,很少亲自出面处理相关事宜。如今吴三省又同陈文锦一起出了远门,不少人道吴三省沉迷美色,便不安分了,小动作不断。
前段时日,吴三省看陈文锦对宅门大院的生活不甚适应,思及从前和她在外相遇均在地下淘沙,未曾赏过风景,便提出陪她出门散心。陈文锦知吴三省事情不少不好脱身,虽心动不已,却犹豫着并未答应。吴三省见状,知她体贴,更是心软,便胡吹乱侃一通,保证即使不在临安府,也能毫无差错云云。吴家人都很喜欢新进门的陈文锦,知她久在江湖不习惯嫁做人妇的生活,又道吴邪年将弱冠,理应独当一面,便默许了吴三省此番荒唐行为。吴三省手里淘沙的生意暂交吴邪,且有吴三省的心腹潘子协助吴邪理事。
然“沉溺美色”的不止吴三省。吴邪这段日子堪称甩手掌柜,潘子一人言不正名不顺,加之吴邪全无下斗经验,办事时即使搬出他的名头,也难以服众。如此,先前就已不安分的盘口,在吴三省走后愈发骚动了。
吴三省手里的盘口主要分为两块。
一块下地拿货,俗称“喇嘛盘”。拿出的货件里,“大海货”,即精品的罕见物什,会被留下作为移花接木的样本;其余的若是一时寻不见下家,便充入吴家明面的古董铺子。
像吴家三爷吴三省这样的势力,在淘沙道上被称为“铁筷子”。铁筷子将古墓信息交给喇嘛盘,并出一个“筷子头”带着信息同喇嘛们一起下地。潘子就是吴三省手下很有名的筷子头。
喇嘛盘同吴家关系素来暧昧。一方面,他们指着吴三省提供古墓信息;另一方面,吴家抽取下地的八分收成,他们也不甘心如此,便处处算计吴家。如今吴三省久未露面,他们既高兴不用上交收成,又担忧从今以后拿不到古墓信息。
另一块盘口是为分销,俗称“马盘”。之前提及的下家,便是由马盘联系的。下地淘沙者在古墓所在地将东西交给马盘,马盘确定无误后便给买家送去。
吴三省分销马盘数量众多。马盘的人虽有钱,在道上的地位却不高,颇为不满。他们从未下地淘沙过,只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无吴三省帮助也能办成此事。如今吴三省不在,很多人都活络了心思,招兵买马意欲脱离吴三省掌控,王八邱就是其中最有钱的几个之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潘子知吴邪对此番状况无能为力,也未以此事徒增他烦恼。
吴邪最终得知此事,还是因胖子捅了篓子。

楼主:黑lord

字数:27042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6-03-03 03:49:00

更新时间:2019-10-31 04: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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