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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论如何正确养成主角大佬》文\/陆魔王

楼主:遗忘是最好方法  时间:2019-11-11 21:50:32
修真主受万人迷


楼主:遗忘是最好方法  时间:2019-11-11 21:50:32
【简介】

当来自现代的写手戴意舒成为自己文中主角的炮灰师尊时,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再重蹈覆辙,可以重活平淡一世,可以只做他的山野落拓长衫客。

事到无心不苟欺,鸟玄鹄白尚怀疑。

世人皆道:九华七祖中,刍重峰座主最为脱俗似仙,天赋异禀,只差一步即可羽化而登仙,以此不死不灭。
世人皆道:莲华道祖座下能人济济,弟子俱是龙章凤姿之辈,尊师重道,颇有建树。

世人皆道:戴意舒一生得尽天下大能之相助,驱圣人如犬役,使武者若手中剑,世间难出其二。
但没人知道
戴意舒错看了自己苦心教导的弟子

错看了一向疼爱自己的师兄
错看了他视为朋友的知己

故乡亦远,其路远兮,人心之深,难窥一二。

很快,戴意舒发现,修真界并非是表面上的一派祥和之所处,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人心叵测,世上人人都在不择手段的算计。
他到底为什么而来?

事情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


卷一《浮生梦一场》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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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雷:

绝世汤姆苏主受文,我一把年纪还是沉迷洒狗血。没有逻辑,一切只为苏而苏。

全文发于寒武网站。

楼主:遗忘是最好方法  时间:2019-11-11 21:50:32
【壹】

且道这辟洲九陆,再无第二道法大宗可与临益城九华宗门媲美。

自开天辟地盘鸿仙祖点化凡人渡其得道之时,这第一位开了丹府得灵智道心的,就是这九华宗的开山道祖。

自从开山道祖率宗门遁入百济门后的亿万年间,九华宗就成了辟洲九陆最盛名的隐世大宗。

而这百济门,则是盘鸿仙祖赠予九华宗的一方小世界,凡非九华宗门徒者不可入内。门里的小世界阔无边际,地势秀俊,浓郁的双龙地灵脉滋润孕育着此方生灵。

是日,天色乍亮。

刍重峰道险且长,因是道祖府邸的缘故,常年布着灵威结界,寻常内门弟子甚至无法踏足,故而此处清扫山门的弟子都近元婴修为。

九华宗自开宗以来,对宗内弟子便要求严苛,在尊师敬道上更是如此。宗法规定,凡是宗内各峰道祖的嫡传弟子,于每月初日卯时未过前必须去座峰拜见师尊,不得御剑而行只可依靠脚力。

一来,可以借此来略表崇敬之意,二来也是避免一些深居简出的峰主的亲传弟子连自己从师之人的面都没见过。

这种事时有发生,九华宗七位座峰道祖,门下嫡传弟子总数不过寥寥,却也无几人见过道祖真容,多数只是在府邸外拜上一拜不得相见。

莫颉沿着山道而缓行。他是刍重峰主座下唯一的嫡传弟子,道号虚清,自拜入莲华道祖门下已有万年,如今道法高深,亦是九华宗内执法长老。

万年于修仙之人而言只弹指一挥蹴过,更况在这百济门中时间本来就没什么概念。饶是如此,莫颉能见到莲华道祖的次数也不过屈指可数。

这位莲华道祖可谓盛名在外,传言他原名戴意舒,入宗百岁既登元婴,天赋异禀,三千五百年前便以至大乘境界,封为道祖之尊,领六峰之首刍重。到如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道修几何。

莫颉如今合体境界,虽和大乘只差两个境界,但一分一世界,看似近在咫尺,却相差千层。

他的步履看似极缓,却实则一步数米,这么多年来,莫颉已经适应了刍重峰所置下的结界威压。不消一柱香光景,他已然踏足峰顶,来到莲华道祖府邸门前。

莲华府邸朴素无异,亭台楼阁只占区区一方小世界,素瓦素墙中探出一簇青竹,雾气弥漫在周遭自成障碍,门前立一巨石,上所书“道”一豪放字迹,暗蕴滔天剑意使人直视不得,此乃戴意舒亲自所为。
莫颉已知这道祖府邸看似抬足可及,实则远如万里,就连他都只敢堪堪靠近几许行礼拜见,

执法长老理了理衣袍,神情肃然,莫颉屈臂指尖虚错,向着府门方向一拜朗声道:“弟子莫颉,拜见莲华道祖师尊。”

他再拜道:“弟子莫颉,拜见莲华道祖师尊。”

如此反复三次行礼已毕,莫颉便打算抬脚离开,只听的那府邸内忽传一声而出,“你进来吧,”那声极清冽冷清,好若玉珠碰撞,又如高山峰巅寒期漫漫的冰雪。

莫颉一顿,似是讶然,心间一转便知是那莲华道祖。他垂头微抿唇,心中且漾波澜,“是,师尊,”莫颉再施一缓礼。

便见那雾已有向两侧退去之意,露出其间的师祖府邸,隐约间可听见一琴声而起,缥缈之意使人飘飘欲仙,映衬着翠竹苑院,仿若仙境。

莫颉收拾平复心境,便向那府邸而去,暗自思度唯恐等会坏了分寸。许是得了居所主人的允许,以往的阻碍此时都不复存在,他一路无异的就进了莲华道祖府邸。

从外界看来毫无神通的苑院内自有一番小天地,这里倒像是缩小版的百济门,看似寻常,实则大有乾坤。

莫颉一踏足此间,浓郁充沛的灵气便透过皮肤缓慢的进入他的丹府之内滋养筋络,他舒坦的忍不住谓叹出声,便自如运转内府以来吸收这天地精华。

他不敢再耽搁,只见这内院仿若无边无际,尤其是那看似只禹一角的翠竹林则是蔓延数里,不见边际。

先前那琴音自竹林深处再起,琴声浩荡,富有灵韵仙气,令人心旷神怡安神凝气。莫颉原本忐忑的心绪忽的平复下来,他再次理了理衣摆,便向着那琴音所出而去。

这片竹林密密柞柞,竹身约有成年男人小臂粗,青翠欲滴高约三四米,竹叶修长秀美透着灵气。

大约百步之后,那竹林间便现出一片平阔空地,荫在浓密竹叶下,颇有几分雅致。只见一人端坐于青石上,面前放一长琴,莫颉触景却是再也无法动弹。

那是一男子,约莫及冠之岁。戴束一银星白冠,发色鸦黑,着暗纹锦绣衣袍左袖纹素色莲花。

男子只是坐在那处青石板上,却是使人觉着仿若那高山之巅所在,多看一眼便是亵渎不得近身,一簇翠叶从他肩头后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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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出奇的是,那男子面孔之上覆着一层薄雾隐住了他的容貌,就连莫颉的修为境界也无法窥视分毫。

莫颉认出那把琴便是世间绝无再二的清心广虚琴。修道之人最忌心魔之乱,而这把清心广虚琴则恰好是凝气静神破除心障的上古灵器。

琴身通体焦黑,映衬着那男子莹白如玉的手指和袖下露出的小半截手腕。

莫颉一时神思混沌无法回神,听得一声清脆拨弦音才醍醐灌顶,匆忙上前负手单膝跪下,慌乱之情溢于言表,他道:“莫颉逾越,请莲华道祖惩戒!”

这男子便是刍重峰主,六峰之首的莲华道祖。

便听莲华道,“你先起来罢,此事怪不得你。你是本座座下唯一嫡传弟子,只需唤师尊即可,可免了俗称。”

莫颉拜道:“谢师尊,”遂起,垂手立在一旁。

莲华又道:“前些日子闭关刚毕,你与本座也许久未见,如今看来,你似有些长进了。”

莫颉心中一荡,强耐喜悦道:“承蒙师尊教导,莫颉如今以至合体境界。”

莲华道:“如此,看你衣饰似已并非区区内门弟子了。”

莫颉再道:“是,弟子已被掌门师伯点名择为执法长老,为宗门略尽一份薄力,也算不负师恩。”

莲华道:“你倒是有心了,且让本座看看,”他抬手一拨琴弦,竹林间霎时风声鹤唳起,竹叶脱节而旋,形如仙鹤起舞之态,朝着莫颉便悠然而去。

莫颉一惊,运调丹府张出防御罩来,不料好似螳臂挡车,那看起来悠闲自适的竹叶轻而易举的把合体期的防御罩撕出口子来,由此可见其中到底蕴含了多强的灵力!

向来自持威严的执法长老哪有这般狼狈境地,他赶忙后退几步,咬牙闭眼等着疼痛袭来,却闻得莲华道祖轻笑一声。

周遭的一切就仿佛因这声笑而被凝结,呼啸而至的风声鹤唳瞬时毫无踪迹,苍翠的竹叶正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停在半空中。

莫颉睁开眼,他看见一只蝴蝶也同样保持着正展翅欲落在竹叶上的姿态悬浮在他的不远处。

这是……这是十方小世界!

道意十方,此为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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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小世界是大乘尊者所顿悟传承的道意所凝。在此境界内,小世界的主人能够任意操控时间的流逝,春去秋来,河流逆流,只要尊者有此意愿,便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莫颉心中大骇,只是弹指间,莲华道祖就能把合体境界的修士放入十方小世界,这又是怎样的修为!

不,不对。应该说,整座道祖府邸的就是他十方小世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这个人亲手缔造的。

似乎是数年的光景,又或许只是几个呼吸间,时间恢复了流逝,毫无防备的莫颉被铺天盖地的竹叶挂了满身,发冠散乱,狼狈至极。

他不免有些羞愧,却又不敢在道祖面前胡乱拍打衣裳,只好红了耳尖向莲华道祖拜了拜。

“莫颉羞愧至极,道祖,”他道。

闻得莲华道祖似是轻笑一声,莫颉更是面颊发烫,全然了无平日里神威通天的执法长老姿态。

“无妨,”莲华道祖道,“你苦修不久,能到如今境界已是天资。分神至合体已是千丈所距,你能突破到合体境界实属不易。”

莫颉道:“多谢师尊教诲,弟子惭愧。”

莲华道祖摆了摆手,把那清心广虚琴收入袖中,他道:“若本座没记错的话,再过一月便是宗门现世普济的时日了。”

莫颉道:“正是。”

九华宗身为大宗之首,虽已隐世,却仍怀慈悲渡世之心。每过百年便会任选一陆打开百济门显世,择选外界弟子入宗教导,帮助其余小宗平定祸事灾难,彼时万宗来朝,则是一番盛况。

莫颉心下疑惑,往年渡世招收新弟子的事情各位道祖从不过问。

而深居简出的莲华道祖更是连掌门鸿禹道祖都不得见几面,如今却突然问起来,难免有些奇怪。

听得莲华道祖道,“你且去转告鸿禹道祖,这次的渡世大会由本座来住持。本座避世已久,承蒙掌门师兄相照,本应出份薄力。”

莫颉心潮激涌,面上却不露分毫,朝着他便拜,“弟子领命。莫颉因分内之事还未了结,请师尊允许弟子先行告退。”

莲华道:“你去罢,”他掌下一抚,莫颉身上的竹叶便化作绿雾消去了,也不管莫颉是何等神情,便又低头一心抚琴,风声再起似有和鸣之意。

竹叶亲昵的落于他肩上,在这无拘无束的自然间,莲华道祖随心而坐,隐在一汪翠绿深处。

莫颉神色凛然,默然看了一会,便沿着那琴声的指引出了竹林,向着峰下缓缓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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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次日卯时,天色已初亮。

莲华道祖不喜他人侍奉,故而府内向来只他一人。他盘坐于刍重峰巅之上,回转周期,吐纳丹田,此时的戴意舒已撤回灵力,再无遮掩容貌。

刍重峰风景极佳,壮丽秀气,就在戴意舒停下运转灵气的瞬时,天色便趋于大亮。在五彩色光的初阳将艳色洒向整座山峰时,霎时连雾气都变得曼妙起来,将他的脸照耀的更为冷峻。

他睁开眼,戴意舒道行高深,耳清目明,灵识覆盖之处连山门前扫地弟子衣裳上的褶皱都瞧得一清二楚。

但此戴意舒非彼戴意舒。

换句话说,现在的莲华道祖已经不是原本的莲华道祖了。如今戴意舒的壳子里居住着的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而这个世界,乃至构成这个世界的这本书,都是现在的这个戴意舒写的。

戴意舒的心绪涌动,他原本是一普通数学老师,兼职网络作家,就靠写写爽文赚点零用钱。前段时间刚更完《且看且成神》拿到稿酬,还没来得及挥霍一睁眼就到这来了。

更糟心的是,好巧不巧的戴意舒就穿进了《且看且成神》里,还成了他笔下那个前期苏爽炸天**到不行,后期为了衬托主角厉害之处被一剑轻松戳死的的莲华道祖。

莲华道祖这个人确实有几份气运,天资卓越,在修真界千年堪元婴的时候百岁未满就名噪一时,更是在苦修几万年后就顺利渡劫顿悟出十方小世界,已到大乘境界,一时风光无限。

但是到主角陆明出场的时候,情况就大逆转了。原本主角也不过区区一个单系水灵根,和原主的变异双灵根根本没法提,更何况一个小宗门最不得宠的庶子又如何和九华宗道祖相提并论?

问题就出在进入九华宗的主角身上,主角从小就受欺凌,本就善恶不定,多疑猜忌。而莲华道祖又是个极为清高的主,尽管因友人之托收了他成嫡传弟子,却不管不问一心修道,这让主角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于是在罪魁祸首主角的几番陷害之后,所有人都对莲华道祖疑窦丛生。而原主也懒得解释,大袖一挥就飘然而去,当应了众口真的堕入魔道。

再后来,已经成了九华宗掌门的主角就“悲痛欲绝”的用了一百个字就一剑把莲华道祖刺了个透心凉,简直比剪指甲还要轻松许多。

写的时候戴意舒非常愉快,看的人也非常愉快,但是当戴意舒变成莲华道祖的时候就一点也不高兴了。

戴意舒心中很清楚剧情,再过几天就是九华宗的渡世大会了。

身为陆明已故母亲好友的圣女峰座的秋霞仙子会届时央求自己代为教导,圣女峰皆是宗内女弟子,她收主角为弟子确是不方便。

戴意舒虽说没打算破坏剧情走向,可他也不打算束手就擒,既然重过一遭,便就要好好替原主活过一世。但是,他发现了一些和设定不一样的地方。

首先,他当初设定的莲华道祖叫李峰,而不是与他同名的戴意舒。

再者,这具身体居然出了问题。戴意舒曾偶尔突发奇想,试着去调动丹府中的全部灵力,却意外的发现莲华道祖的经脉似乎处处受损,灵力延缓,可以说是伤得不轻。

但是,谁能把已经大乘境界巅峰莲华道祖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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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只有过去六成的实力,和一个合体期的修士并无异二。好在经他一试,剩余的灵力尚能运转十方小世界,唬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戴意舒正欲再深思几许,却见一通体泛光之物闯入自己灵识所及的区域。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窜飞而至,他弹指打出一道灵气打散那道传音符,心下清明。

剧情开始了。

一雄浑的男声在他灵识中道:“听闻师弟闭关出世,莫颉已将师弟所言之意传达于愚兄,如此一来甚好,有了师弟住持大局,实乃我宗门之幸事。且愚兄有一不情之请,稍后不久将拜会刍重峰叨扰师弟,望彼时师弟千万应允。”

口信以至,灵符自然而散。

来信者就是九华宗掌门鸿禹道祖,戴意舒的师兄。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戴意舒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根据剧情,这份口信应该是圣女峰座主秋霞仙子捎来的,而不是什么九华宗掌门人,这个他设定的完全不一样!

这种无法掌控的无措感使他心绪不宁,再也无心打坐修炼。

于是戴意舒起身,他曜白的衣裳上干净无尘,似是在这山野间席地而在山风中修炼一夜的人不是他般。他步履稳健的向着几里开外的自家府邸踱去。

他原本就心境极佳豁然,不消片刻便已想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走一步算一步了。

戴意舒也还记着,他这九华宗的掌门师兄打小就伴着一同修炼,资质虽不如他,两人感情却极佳。在原身被主角陷害的时候,也只有他从头到尾对莲华道祖毫无疑心,处处维护开脱。

当然,最后鸿禹道祖也没什么好下场,在自己前头死在了主角的手里。

按照原文算下来,两人也有。

近万年没见过面了,叙叙旧也未尝不可。

戴意舒沿着山道还未走到自己府邸门前,便看见一年约二十有余的玄服男子负手而立。此人气宇不凡,是幅傲世高人姿态,似是听得他来,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为风雅英俊的脸来。

戴意舒迎了上去,拱手道:“师兄。”

这鸿禹道祖倒是来的快,比他这个东家都要早到。

掌门则是赶紧虚扶他一把,笑道:“我可受不得这礼,快免了吧。意舒,你今天倒是出奇的客套,往日你向来是一口一个子阳哥的。”

戴意舒也道:“如此听来,我却是怎么做都不妥当了,如今师兄已是宗门掌门人,若是还用以前的戏称,各位长老怕是不会愿意的。”

鸿禹道祖许子阳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哈哈一笑,竟不拘小节的一把揽住戴意舒的肩膀拖着拽着那府门里去,道,“我怎么听你话里多是嬉笑带刺呢,你那好徒弟莫颉如今做了执法长老,平日里那神威模样连我都不敢多言多语的,再者,谁又敢说有通天本事的莲华道祖闲话?”

戴意舒也不恼,只含笑道:“莫颉确实不错,但他若是再多点苦修的时间,修为境界只会比现在高的多了。”

徐子阳又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心下了然戴意舒这是隐喻自己让他嫡传弟子做了这宗门内最讨人嫌的差事,自是得赔笑道:“你那弟子如今合体境界,区区一个执法长老还是当得的,况且这师父整天不见人影,弟子总得干点活吧。”

徐子阳本就心虚,他自是明白这执法长老是九华宗上下最不讨好的差事。宗法苛严,多少弟子都对莫颉这个执法长老是又恨又怕的。

他见戴意舒还欲说点什么,赶忙打了个哈哈就想糊弄过去,却听得身边人忽的就在那头轻笑起来了。

徐子阳心头讶然,且转头去看自己师弟。这戴意舒本就生得一幅好皮囊,只不过平日里自持清高仙姿卓然,又道行高深整日隐着自己的容貌,倒是没有几人对他的相貌几何有过臆想。

徐子阳自小就和他待在一块,两人之间倒是熟络亲近些,戴意舒也愿放**段和掌门师兄斗几句嘴什么的,确实没有平日里的不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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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一笑起来,那日月灵华也比不得分毫。戴意舒比他矮上一矮,从徐子阳的角度望去,便见那初阳旭日下,戴意舒和玉似的的脸颊仿若要透出光来,笑意更使他整日里冷硬硬的脸软化了许多。

徐子阳还呆着,就听戴意舒道:“这理都是掌门师兄的,长兄如父,我倒是说不得怨不得了。”

掌门人回过神来,心跳不稳面上发烫,暗暗惭愧与自己竟对着师弟一个大男人发呆掐了个清心咒,却笑道:“这便是了,你且听我的吧,我总不至于害你吧?”

戴意舒解了府邸禁制,笑道:“这倒是,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能交与师兄的。只是我这可没什么好东西来泡茶招待师兄,你看——”

徐子阳道:“我上次给你捎的玉心凝气草呢?”

戴意舒道:“八成是扔了。”

徐子阳又道:“那上上次的朱火琉璃草呢?”

戴意舒这次回复的不似上次那般快,只见他想了想,徐子阳生了点希望,才听他道:“我看那草太过丑陋,兴许是烧了罢。”

徐子阳只顾叹气,也没心疼,笑道:“你这性子得改改了,要是哪天师兄也年老色衰了,你不得也嫌我不入眼把我烧了。走走走,师兄就知道是这光景,我今儿个带了个九转双叶草给你泡茶。”

若是旁人听到这番话,定是要惊掉眼珠子。

九华宗果然财大气粗,玉心凝气草和朱火琉璃草都是促进修为的宝物,万年生一株,还得天天用充沛的灵力浇灌,得来实属不易。

而那九转双叶草,则更是珍贵无比,一株就能使元婴修士突破至出窍期。食则越多功效越差,可拿来泡茶的确是暴珍天物了。

戴意舒笑道:“师兄渡劫境界,容貌不改,况且这么大个人,哪能埋的住呢。”

徐子阳无奈的敲了敲戴意舒光洁的额头,只道:“你啊你,越发的油嘴滑舌了,就光让我站在这儿陪你吹冷风,还不快些请你师兄进去?”

戴意舒抖了抖袖子,一伸手:“请,师兄。”

徐子阳见他装腔作势,也懒得理他,一把就拽了戴意舒的手就往里走。

这莲华道祖府邸本就是戴意舒的十方小世界,两人一踏雾而入,满院子贴地的雾气好似水流迅速的退去了。露出底下的青石地基来,倒也干净,连片竹叶都看不见。

徐子阳看了看周遭布景,笑道:“意舒当真好大的排场,旁人都是把这十方小世界当做保命的本钱,跟什么似的藏着。你可倒好,平白浪费灵力做出这么一大片来,就为了让自己住的舒服。”

戴意舒道:“师兄每次来都这么说,却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区区杯水灵力,用来做个府邸又有何妨?”

徐子阳只是笑,无可奈何起来。他这师弟,心性单纯豁然,又是个向来清高的看不起旁人的主,若不是自己与他相识交往已久,怕是也决见不到这副有些孩子气的模样。怕是有朝一日有人陷害他,他连解释都不愿去做。

戴意舒自是向来不屑做藏着掩着从不留底牌的事,就算是被尊了道祖坐镇一峰,也是懒得去参和宗门内勾心斗角之事。

这也是让徐子阳担心的事,九华宗虽是万宗之首,又避世良久,看似和睦一气,实则背地里早就风起云涌。他执掌掌门一职已近万年,早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了,也只有在他这师弟跟前才无所顾忌。

徐子阳又何尝不清楚,这九华宗上下嫉妒想要算计戴意舒的且多了去,每每都是他背地里解决干净罢了。要不然戴意舒又如何能在这刍重峰上活的这般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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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河城,地玄宗。

河城临渭水而建,区域不过方圆百里,且消息闭塞位极偏远,却景色秀丽,峨峰险峻,地杰人灵。

此城仅有一修道小宗门,名谓地玄宗,宗主陆天奇也不过灵寂境界,但在河城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了。

这陆天奇为人刚腹自用,自大妄为。他妾室庶子无数,膝下却只有一嫡子,唤作陆三省,自是百般疼爱千般骄纵,吃穿用度都是个顶个的好,这也成就了他向来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

这日,陆三省又被仆从拥簇着向宗内最破落的院子里去了,一身华锦绸子衣裳,好不神气。

要说这陆家嫡子相貌倒也不算差,年方十五六的模样,也称得上是眉清目秀,又是个单系火灵根有几分修为傍身,再一群贼眉鼠眼的佣人丛中竟显得有几分英俊。

只是那眉宇间戾气太甚,生生破坏了他俊秀的脸蛋。

陆三省得意的张开一把玉骨的扇子,故作文雅之士的扇了扇,率领一干仆从打河坝枯草上过,横冲直撞的,倒像是只横向爬行的大螃蟹。

只见得一灰衣八字眉的猥琐男子从佣人中费力的挤到陆三省跟前去了,一双鼠眼里闪烁着精光,他神秘兮兮的凑到陆家公子跟前,点头哈腰道:“大公子呦,今儿个,我们还是去教训那个小**么?”

陆三省一收扇子,啪得一声就打到了那男人脸上去了,力道却不重,只瞧得他却是一脸义正言辞:“******,什么小**,那是本公子的十弟”话虽不错,可他脸上明摆着的得意不屑却不像他口中那么回事。

这灰衣男子叫阿三,本就是个惯溜须拍马的精明小人,见陆三省这幅嘴脸,眼珠一转立马就明白了大公子的意思。

他赔着笑脸,不轻不重的往自己脸上抽了两个嘴巴子,连连道:“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虽然这十公子不及大公子一根头发丝的英武神勇,可到低也是老爷的种,大少爷慈悲,还每天挨个教导这些庶公子们,真是慈悲为怀,慈悲为怀呐。”

陆三省两眼一瞪,却是喜上眉梢,伸手从钱兜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就你嘴甜,大爷有赏!”

阿三忙不迭点头哈腰,两只小眼睛好像是粘在了那银子上,笑的好似嘴都咧到后耳根了:“哎呦,谢谢大公子,谢谢大公子呐。”

众人见他得了重赏,自是眼红,便个个都是卯足了劲的称赞陆三省,不是夸他天资卓越貌比仙人,就是慈悲心肠道行高深,把陆大公子捧的那是飘飘欲仙,无比往我。一时嘈杂不断,和那市井街坊嚼舌根无异。

这时,河坝旁的一座破落小院长了青苔的篱笆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后头走出一端着木盆的孩子来。

那孩子生得羸弱,面黄肌瘦的,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手里还端着一个豁了口的木盆。他穿着灰麻布衣,手腕瘦如竹竿,细得吓人,面色也郁着阴鹜,长的不太讨喜。

这便是陆家的第十子,陆明。

陆明端着满盆清水往河坝走,可当他瞧见那乌泱泱一堆人朝着这边走来时,却是两手一松,任清水打翻在地,拔腿便往后山方向跑去,连盆也顾不上拿。

他这一跑,连带着陆三省也看见了,自是把陆家大公子气的直跳脚,对身边的仆从连踢带踹,口里嚷嚷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那小**要跑了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方如梦初醒,上赶着去追,争先恐后的像是漫山遍野的蝗虫。

后山草木深厚,杂草乱生,这些人为了显摆皆是穿的长衣长衫,不是被自己衣摆绊着了,就是踩中哪根树枝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哎呦哎呦的叫唤着。陆明身材瘦小,灵活的像只猴子似的在灌木丛里窜来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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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吞吞吐吐道:“那倒没有……就是……就是给炸了。”

陆天齐一听,两眼一黑,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哆哆嗦嗦的扶在桌沿上缓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外头挂着的那块匾是地玄宗的脸面,就这么被人给炸了,这以后还让他陆天齐怎么在河城混下去?!

“**的,”陆天齐骂骂咧咧的就往外冲,嘴里不停歇,“哪个**敢炸了老子的匾牌和地玄宗作对,看我不撕了你!”

他刚气势汹汹的进了院落,还想接着****,就被一股子强大的灵压给按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跟要把他浑身的骨头碾碎似的。

陆天齐肥胖的身躯紧贴在地板上,大气都不敢喘,疼的他连口中的呻吟都不敢出。心里哀嚎着这是哪路神仙,早知道自己就不嘴贱瞎嚷嚷了,这下可好,估计都得把命丢了。

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谁知道这河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他这正懊悔呢,就见眼前兀的现出了一双软底绣纹的银流缎的靴来。陆天齐突然觉得头顶的威压撤去了大半,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冷不丁的就对上一双狭长闪着寒光的眼睛,顿时冷汗淋漓。

且听那人缓声道:“本座乃九华宗执法长老虚清真人。”

陆天齐再次吓的一哆嗦,这次是真的要尿裤子了。就算他为人再如何放荡跋扈,这九华宗和莲华道祖的神通威名还是听过的,又岂是他这种小门小户能相提并论的。

他原本还做了打算,心里计较着再过几天,到了九华宗济世渡人的时日就把省儿送去碰碰运气。当不了内门弟子,做个外门弟子也是祖坟冒青烟,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下好了,九华宗不光亲自派人来了,还是个神通震天的内门长老,自己刚还叫嚣着要把人家皮给剥了,这又如何不让陆天齐胆战心惊呢。

陆天齐倒也不是不怀疑这人的身份,可这念头还没在心里头存个一时半会,就再次被让铺天盖地而来的灵压给打散了。

是了。

就光光只是看这人的气度姿容和衣饰打扮,就绝非什么小户小宗的出身,再者而言,来人道法高深,捏***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陆天齐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心眼转的滴溜,一想就明白过来。

这九华宗的贵人大驾光临,多半是有所图谋,可这灵宝天材,河城这小地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况且人家大宗大门的,要什么有什么。

那么,就应该是为了人而来的。

陆天齐勉强对那男子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上的肥肉都堆成了褶子。只见来人皱了皱眉,一挥手收回了灵压,他顿时像头死猪一样瘫倒在地上,肥腻的汗水在他身下殷开。

陆天齐颤颤巍巍着站起来,不住的点头哈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该冒犯仙师。”

那男人斜睨他一眼,道:“你就是陆天齐?”

陆天齐一惊:“正是小的。”

那男人衣度雍容,气度不凡,且相貌极好,面若凝霜,姿若孤雪。只是眉宇间肃杀太重,又配上剑眉入鬓的容姿,显得业障厉生,倒使人生生忽略了他的容貌。

光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差点吓的陆天齐尿了裤子。

只听得他道:“把你的后辈们都叫出来,本座奉尊师莲华道祖之命,来寻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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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一子落定。

此时已过午时,戴意舒屈臂倚着,头顶一汪绿荫在他白玉似的面颊上落下影来。他的坐姿极为随意,宽大的衣摆从他膝上褶垂至地没进了满地的流淌的薄薄的雾气,却自有几份随性洒脱的大气蕴在里头。

戴意舒抬眼瞅着对面的徐子阳只是笑,然后并指提起面前那青玉壶,伸手替他再沏上一杯。

他放下茶壶,然后在徐子阳面前的棋盘上用指尖一点,道:“你输了,师兄。”

戴意舒也不知徐子阳这是怎么了,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还硬要拉着他下棋,说是要促进同门之情。

可倒现在,戴意舒都还不知道徐子阳先前口信中所说的请求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并不觉得着急,只是继续端着原身的架势和徐子阳下棋品茶,愣是半分不妥之处都没让对方发觉,也只能归功于戴意舒演技超群了。

九转双叶草本就是天地灵宝,如今配上着滚沸的灵液一淋一浸,在青玉做的杯里沉浮不定,更是显得宁静美好。茶香袅袅,似烟似雾的在两人周遭弥散而开。

徐子阳笑道:“这可未必,意舒,你可听过绝处逢生一说?”

戴意舒稍一敛眼,似是有流光而烁:“死局已定,莫非师兄有解围之法?”

徐子阳摊开掌,一手便笼了面前那茶杯,运转灵力源源不断渡去热量。不消片刻,杯中的液面沸腾而起,好若群鱼争食,壮观的紧。

戴意舒看了笑道:“这算是怎得解决法子,师兄总不会是在恐吓我认输罢?”

徐子阳收了神通,把那杯还冒着袅袅水雾的茶放在桌上,伸手便从棋缸里捻了颗黑子出来,道:“若是死局,向来只有两种解法。”

他话音未落,一颗黑子从徐子阳身旁的棋缸里飞起落在棋盘一格,整盘棋局突现一线生机。

“一种是弃之废子,再施另一关键棋子扭转乾坤。”

徐子阳微勾小指,方才落下的那枚棋子在棋盘上骤然横冲直撞起来,罡风迅起,将其余所有棋子尽数扫下棋盘。

“而另一种,便是破釜沉舟,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语毕,他再端起那茶杯轻呷一口,神色无异,但若细细看去,原先放那茶杯的位置上已经被融了一大片。更有甚者,滋滋冒烟的地方仍在蔓延。

戴意舒神情不改,着手替自己把空了一半的茶杯添满。

古人称对弈为手谈,既是不靠言语交涉,只凭魂灵相融。此盘对弈下来,戴意舒总归是对徐子阳的为人有了大致的了解,他的棋风步步为营,以谨慎为主,但又不失冒进,进退分寸自如。

虽落子狠辣,皆是杀招,却仍隐留有一线生机与他人,也算是个光明磊落之辈。

想来也是,到底徐子阳坐这掌门之位时日也不短了,能把偌大的九华宗治理的如此之好,除了修为缘故,也估摸着也是个狠角色,绝非愚傻之辈。

在戴意舒的笔下,徐子阳只是一带而过的配角之一,只是提到他是戴意舒的师兄,周梦雪的道侣而已,所有的事迹到主角把他杀死后就戛然而止了。

戴意舒也不曾想到,他忽略的一些东西,这个世界的法则已经自动补全了。面对一个活生生的徐子阳,他的心里全然不是滋味。

可如此人物,又怎么会被陆明轻而易举的就杀了,着实奇怪,也只能归结于他给主角的光环了。

徐子阳见戴意舒不说话,自觉这番话话失了往日自己在他跟前的形象,暗自懊恼起来,岔开话题道:“意舒,你猜猜我是为何而来的。”

戴意舒托着茶杯,道:“师兄不提我都忘了,且说吧。”

徐子阳道:“我是受了李秋霞的命,来这儿央你一件事的。”

戴意舒心下一震,恍若晴空里响了个霹雳,他面上却丝毫不露,:“圣女峰座主?她托你要我做甚?”

徐子阳屈指敲了敲桌面,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她在凡世曾有一挚友,自小玩耍长大感情甚好。前些日子里她这位挚友去了,留下一孩子,李秋霞怜爱那孩子孤苦伶仃的,便想央你借这次渡世普罗的机会收他做了弟子,好歹养着做些粗鄙活计。”

就是了!戴意舒恍然大悟,这番话本应是李秋霞亲自来与他说的,如今插了一个徐子阳,却也还是按着剧情走。

戴意舒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呷了口清茶,按着原文道:“那李秋霞为何不自己收了那孩子做弟子?”

徐子阳道:“圣女峰毕竟是女弟子居多,那孩子住在哪的确不方便。”

果然如此。

戴意舒正欲做出一幅为难的模样,就听着徐子阳兀得道:“我就知你懒得管这闲事,便替你回绝了李秋霞。那孩子你且别在操心了,我收他做弟子就是,也免得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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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徐子阳话梢刚落,就听戴意舒咣当一声掉了茶杯,发出一声响来。

徐子阳看着戴意舒用灵力烘干了衣裳上的湿痕,又把碎了的茶杯复了原状,甚为疑惑关怀道:“意舒,你这是怎的了。”

戴意舒面上笑道,袖底下却攥了掌:“要我看,这才是师兄的解局之道。是谁曾说过,这普天之下想要拜入你门下,除非河水倒流,昼夜颠倒的?师兄吓我这一吓,再得势的棋局都得输了去。”

徐子阳只是笑,眼神幽漆漆的看着他,也不知到底是打了什么算盘,摸不清头绪。

戴意舒倒也不怯是否被徐子阳找出了端倪,反而生了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念头。这徐子阳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什么叫做“便替自己收了那孩子入门就是。”

如此一来就全然乱套了。倘若是徐子阳收了那主角为徒,日后的剧情,还不知道是该怎么走下去的。

事到如今,戴意舒原本慌乱的心境忽的平复下来,他神情微动,转而换上一幅闲散慵华的模样。只见得他眉宇间雍贵气度隐隐浮动,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徐子阳看着他又是一愣,见戴意舒伸出一只手顺走自己的茶杯时才回神,道:“意舒?”

戴意舒把自个的杯子和他的搁在一起,才慢悠悠道:“那孩子,还是不劳烦师兄操心了。我一个人在这刍重峰上住的冷清,多个孩子陪也是不错。”

徐子阳只以为他是觉着那孩子资质不佳,怕连累了自己,便笑道:“意舒不必客气,我座下无人,如此一来也免得外人说三道四的。若是师弟觉得一个人孤单了些,我和莫颉常来走动走动就是。”

戴意舒神色不改,用手指尖把两个茶杯一点,眼见着两个物什被灵力所驱交替转的飞快,道:“此事日后再议罢,师兄,交与莫颉去把那孩子先带过来。等到渡世日到,且看那孩子是否于我九华宗有缘了。”

徐子阳心下澄明,他自然是明白戴意舒的隐意。

这入九华宗内门,向来是苛刻至极,除了要能登上封仙阶,还要过万剑林,最后出的来的,资质上佳者方能入选,再经历洗凡骨,脱世俗,才是正式的内门弟子。

就拿这莫颉来说,他本家室清寒,自幼吃苦良多,心性极坚非常人能及。

彼时他是唯一过了所有考验的弟子,在朝拜内门府时,恰逢这戴意舒千年难得一见的现了回身来此,大为震动,义无反顾的硬要拜入他座下。

莫颉确是个狠角色,对自己也丝毫不手软,愣是在刍重山门前跪了近一个月,若不是入门时已经脱胎换骨剔除凡骨,定然要跪废了双腿。

徐子阳不忍,便去游说那戴意舒,得到掌门的帮衬,莫颉这才拜入了莲华道祖座下,成了唯一的嫡传弟子。

由此可见,这要想拜入九华宗戴意舒门下,又是何等的艰难。

徐子阳也不就此多言,看着戴意舒瞅着那转动的两个物什神情专注的模样,笑道:“这如今都是人家老祖的人了,却还是个孩子脾气。”

他话音未落,耳边罡风声起,呼啸凄厉破空而至。徐子阳下意识一抬手,便稳稳的接住了那刁钻飞来的茶杯,他面上不露,把茶杯放于桌面,却觉得虎口处隐约作痛,由此可见力道之大。

戴意舒把衣摆撩了撩,做出一幅无以为聊的模样。他弹指打出一番灵符来,沿着峰山半腰就朝着内门弟子的居所去了。

徐子阳一看这架势,便明白这是给莫颉传信去的。

戴意舒道:“提到莫颉,我许久未见这个弟子,见他却似有了心魔萌芽。”

他不是无凭无据的胡说八道,在原文中确实有莫颉入魔这件事。这莫颉本是莲华道祖的嫡传弟子,后来却因为爱上了周梦雪求而不得和他的师尊师伯反目成仇,和主角结了盟。

这莫颉本就执掌执法长老印已久,心狠手辣惯了,一和主角结了盟,就更是肆无忌惮了。如果说主角是头号真反派,莫颉就是当之无愧的反派二号。

原先的徐子阳和莫颉只是他笔下的一段文字,如今两个大活人就站在他面前,戴意舒着实不忍心让他们重蹈覆辙,也算是好心提醒。

徐子阳甚是不解:“心魔?”

戴意舒道:“莫颉是执法长老,自然和内门的周廷生走的近些。”

话已至此,徐子阳何等聪慧之辈,自然明白更深层的意思。他神色微凛,而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容。

他道:“如此,倒是我忽略了。可若是论破除心障,意舒可是有些好手段的,那把清心广虚琴倒是得了良主了,我还想着哪天能得了空听你弹奏一曲呢。”

戴意舒用眼睛一瞧他腰间,且笑起来:“这次怕是没机会了,师兄良人送的小玩意倒是有趣。”

徐子阳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悬挂着的锦囊,那精巧物什竟如明珠似的明暗起伏,透着金丝线亮若剔透。他苦笑一声,便起身向着戴意舒一拜,道:“师兄得先行一步了,意舒。”

戴意舒微笑起来,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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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
临海城。

九华宗显世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辟洲九陆的各门各派。从几日前,来自不同宗门的精英弟子就已陆陆续续汇聚于此,车稠马嘶,好不热闹。

临海城在九陆中但且算得上是大城池,虽比不得晋凌,生淄,使君三城旺盛,但此次得了九华宗平白许多好处,怕是日后也差不了多少。

此城名中有“临海”二字,实则居于山野间,依峰而建。城主名谓元鸿,常年深居简出,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

陆明混在一群衣饰雍贵的弟子间,沉默的听着他们的议论。或许是因为主角光环的缘故,尽管他饱受虐待面黄肌瘦,却仍能隐约看出几份气度光彩来,只是那双眼太过死气沉沉,竟不像是个活人似的。

只听得一弟子于同伴低语道:“听闻着九华宗,最负盛名的不过掌门道祖徐子阳和那莲华道祖了,只是这次显世,肯定是无缘得见了。”

另一弟子道:“莲华道祖?就是那传闻中以至大乘境界的天才人物?”

陆明黑漆漆的眼底划过一线亮光,随即又隐没恢复了死气沉沉。

先前那名弟子又道:“正是!这位道祖可是位莫不风光的主,就连九华宗的掌门鸿禹道祖都得敬他三分。”

他的同伴讶然道:“据传这位道祖座下只有一嫡传弟子,如今也是合体境界,当了这九华宗的执法长老。”

那人又叹息道:“可惜我等皆资质平凡,怕是进不得内门,更别提拜入这位莲华道祖门下了。”

此言一处,众人都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时间叹气声四起,无不惋惜。

陆明听在耳中不做声,心里却有了自己的计量。

他还记得那日凭空出现的玄衣男子于自己是如何表明身份的。

那人自称是九华宗执法长老,莲华道祖嫡传弟子。陆明本就是个不得宠的庶子,先前自然是不知九华宗是何等光耀的大宗门。但见着他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爹一幅奴才像,他就打定了主意定要跟着这人走。

至于莲华道祖,他心中更是衍了期望。陆明自小就看惯了人眼色过活,对旁人的神情变化极为敏感,那玄衣男子肃杀之气极重,唯有提到“莲华道祖”四字时眼底蕴了孺沫之情。

他知晓了那人的神通道行,能令如此一人尊敬的人物,又该是何等风姿。

陆明曾暗自发誓,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将全部奉还,如今又如何不牢牢抓紧救命稻草?

他正想离开,这边还没等众弟子散去,就听得前方人群一阵骚乱,惊呼声不绝于耳。陆明顺着众人视线看去,见得一装饰华贵的马车已失去控制,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就直直冲去了。

这驾车的是四头赤焰烈火兽,皮糙肉厚经得住长途跋涉不说,蛮力极大,莫说是凡胎世人,就连道行稍低的修士都抵挡不住,这一下子四头赤焰烈火兽暴动,就更别提威力多大了。

车夫显然也修为不低,拼了命的去催动灵力安抚那横冲直撞的赤焰烈火兽,可却收效甚微。

修士们一时间纷纷四散溃逃,有御剑的,有鼓足灵力加快脚力的,还有连滚带爬连怎么使手段都忘记的。

领头最为壮硕一头赤焰烈火兽目呲欲裂,喷出的鼻息中卷席着火星。它烦躁的扬起硕大的前蹄,在青石板地面上踏出两个深槽来。

人群一散开,粗布麻衣的陆明就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赤焰烈火兽赤红的眼珠一转就把目光钉在了他身上。

蹄下一转,它嘶吼着毫无征兆的向着陆明的藏身之处就堪堪冲来。

他本就还是凡胎,没入得修炼的边角,况且陆明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腿脚再快又如何能比的过一日千里的赤焰烈火兽,眼看那孩子就要惨死于铁蹄之下,周围已经有胆子小的女修惊呼出声了。

陆明转身就跑,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他突然脚下一软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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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这房珂凝,就不得不提起当初他给陆明设定的后宫了。

只因是个种马文,自然各种类型的姑娘都得备上一个,而这房珂凝,则是日后天道之子身边最重要的一个后宫。

一来是家世显赫。房珂家本就是显赫大宗,而房珂凝虽有几个嫡子哥哥,却大多数都是一心修炼的主,房珂一氏自然由作为乘龙快婿的主角当家做主了,二则,也是这房珂凝温柔体贴,又素有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呼。

如此佳人,又怎能不宠爱在心尖尖上。

只是这房珂凝应该是在日后泽野传承时才会出现,那时的陆明已然是合体境界,恰好又救了她一命,自然而然的上演了一处以身相许的戏码。

房珂凝虽美,可戴意舒也得有福消受,这天道宠儿的女人子,还是不碰为好。

思及如此,戴意舒便大袖一挥,把一旁愣头愣脑的陆明用灵力召来,道“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房珂道家的威名远扬,只是不知这孩子该如何处置。”

戴意舒想着让主角先在房珂凝眼前头来个眼熟,日后也好让两人有个由头深入交流。可在旁人耳中就不是这回事了,一片哗然,都觉着这男子确实好胆魄,竟为了一无名小卒和房珂道家的人置气。

那房珂凝果然是极好的修养,听了他的质问,不曾见一线怒意,道:“倒是奴家疏忽了,这件事由我房珂道家而起,自然会补偿他以表歉意。”

此言一处,周围的众修士更是羡慕不已,唉声叹气的后悔刚才自己为何要躲得这般快。不然这会既得了一仙人相救,又好拿了房珂道家的补偿。

众人看向陆明的眼神也愈发的嫉羡,甚至还有几个心怀不轨的已在盘算等会该如何杀人越货了。

陆明沉默的抿紧唇,垂着头紧挨着戴意舒。

戴意舒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在陆明肩上一拍,一道光亮顺势钻进了男孩瘦弱的肩膀里。

他只堪堪释放出三成灵压,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呼吸一凛,大汗淋漓,甚至有些修为较低的已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只听得戴意舒对众人朗声道,声极清冷:“我已在这孩子身上留下一道灵识,倘若他出了任何差池,我定能知晓。在场的想必都是一些仁义之士,断不会做出苟且之事。”

戴意舒未曾留意到,陆明猛地抬起头,黑漆漆的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来,随即又恢复了以前的死气沉沉。

众人心惊于此人的实力,怎敢不点头称是。

又听这头房珂凝柔柔道:“公子有心了,此事因奴家而起,自然也由奴家妥善解决,若是这位小公子出了危险,房珂道家必将彻查到底。”

房珂道家都放了话出来,众人当是彻底没了念头。

戴意舒急着回徐子阳那边,听房珂凝如此承诺了,便放下心来,抽身便想离去,却被人拉了衣袖。

他低头一瞅,见得是陆明攥住了他的衣袖,骨瘦如柴的手指死死地抠进了柔软的衣料中。戴意舒还未来得及问是何缘故,就看见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陆明就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磕了几个响头:“求仙师收我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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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陆明这惊世骇俗的一跪,可谓是把戴意舒骇了一跳。

这拜师,实属太草率了。

众人自然是感受不到戴意舒内心的惊愕,都只能看见那清冷的白衫男子正低头瞧着那伏地不起的瘦弱孩子。再看那孩子,虽说是看起来寒酸破落了些,却眼神坚定,额头渗出血来了也未曾去擦一擦。

殷红的血迹沿着他凹陷的脸颊蜿蜒而下,看着分外瘆人。

戴意舒自是知陆明已下了莫大的决心。他年纪虽小,心中却已有自己的较量,他只想那传闻中的莲华道祖虽好,却也是个成天到晚见不得面的主,况且论自己的资质,也不一定能拜入那位道祖座下。

再说,他来时,那名黑衣大能已是说了,能走到什么地步,都全看他自己造化了。

如今造化就在眼前头,陆明看的分明,这男子看似是个高傲清高的主,实际上,怕还是心肠软的。而从他露的那手可以看出道行之高深断不会在那墨服男子之下的。

与其寄希望与一个缥缈无望的人物,不如抓住眼前的机遇!

眼见这主角又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渍渗入了青石板表层,戴意舒顿时头痛的很,于旁人目光所不能及的雾霭之下,他低眼瞧向主角的神色十足的复杂。

虽说这主角早晚都是他的弟子,可如今陆明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这么决然的就选择拜他人为师,戴意舒竟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的。

可再想想,若是换个身份,再去教导陆明似也是个不赖的选择,至少不必再顾及旁人的目光,还是不管不问的态度,去放任他变成原著里里那幅欺师灭祖的恶棍嘴脸。

两人一番考量下来,心里都有了各自的打算,这边又听得房珂凝真挚的劝道:“公子就收了这位小公子做个弟子吧,奴家见公子气度不凡,许是一位大能人物。此番冲撞了小公子,奴家本就良心不安,如是能促成一份师徒缘分,才能从中得些安慰。倘若奴家此次再有幸进了莲华道祖门下,这才好心安理得。”

众人一听,更是艳羡。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房珂道家这般显赫的大世家,才有底气和能耐扬言说自己想要拜入一位道祖名下。若是论了旁人,能进内门,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而戴意舒倒也乐得就坡下驴,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一个如此抢手的香饽饽,仿佛世间人人对自己趋之若鹜了。

不过这房珂凝也确不是个平庸的主,手段眼神厉害的很。她只搭眼一瞧,就知这青年男子断然不是什么平凡之辈,尽管摸不清底细,但就算有如此气度风采,也绝非无名小卒。

虽说这小子如今瞧起来,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俗世人,但凭着房珂凝的眼力又如何看不出来,有如此心性,又得青年这般人物相助,日后的成就又会低到哪去。

如此一来,她既替房珂道家争了个平和待人的好名声,又得了两人一个好印象,确实是个划算买卖。

话说起来,这件事也怪戴意舒眼力太好,今日他确是只为和徐子阳隐了行踪提前来瞧上一瞧,看看这一次的水准如何,实属没想到莫颉行事如此干净利落,主角竟是已经到了。

想他传了口信与莫颉不过半日,却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弟子,居然为了自己一件区区小事,就能放下宗内繁杂事务亲自走了一趟,真是打心里的尊师了。

想他方才和徐子阳隐姓埋名,刚找了个茶楼坐下,就听得神识里头出了乱子。戴意舒也只是堪堪一扫,原本是不愿多管闲事的,可神识搁人群中一转,陆明那张脸就入了他的眼。

至于他是如何认出未曾谋面的陆明的,那恐怕只能当成作者福利了。

戴意舒当机暗自吃了一惊,什么也没多想,就着窗户就一跃而下,连个招呼都没和徐子阳告知一声。如今事态缓和下来,他这才想起徐子阳来,更是头疼中的头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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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意舒也想明白了,自己也免不了收这孩子做了自己门下弟子,还不如趁现在就收了主角为弟子,日后好好教养,再慢慢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可他的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戴意舒就看着原本跪着的陆明像是被谁凭空揪了领子一样提了起来,愣是晃晃悠悠的拉开了十来米的距离。

随即,他就听得徐子阳的朗声道:“师弟,莫要多管闲事。”

戴意舒只觉得自己的脸活像是被抽了一耳瓜,有道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活该是他自己疏忽了,凭着徐子阳的修为,又怎能不知道这边的一举一动。

而这徐子阳本就久居九华宗掌门一职,平日里威严惯了,和戴意舒私底下说话还好,但这次是明摆着说给众人听的,自然更是摆足了尊贵之态。

这原本要散去的人群见还有好戏得看,又呼啦啦的拢了过来,比刚才的人还要多上一多。

但毕竟修为相差太大,在场的不少人只因这一句话,就觉着有块千斤巨石压在人心头上,压抑的紧。

旁人不觉得什么,可戴意舒却能清晰的看出,徐子阳这话里的灵压皆是直直朝着陆明去了。修士况且如此,一个还未修炼的孩子又如何受得了痛苦呢。

他这个师兄,实则是给自己自己找了一堆麻烦才是。

戴意舒这心里头火烧火燎的,却只能眼见着陆明面色愈发煞白。他又看着那头徐子阳似是真动了怒气,竟是一挥袖就用罡风真气鼓掀了那茶楼的窗户,飞溅的木头渣子劈头盖脸的朝着下头砸了下去。

“师兄,”他赶紧张口唤道,暗地里张了灵力舒缓抵消了陆明身上的灵压。

待到戴意舒用余光瞥见陆明面色好了些许时,徐子阳已藏了容貌,踏空而至。周遭耳清目明些的众修士也只见得一气度不凡的男子跃出那窗口,瞧不清面孔,可衣饰用度皆是上品。他方迈一步,便是沟壑之远,已是到了眼前。

居然是缩地成寸!

“都说了让你莫管闲事,师弟,”徐子阳走到了戴意舒身旁,轻声呵斥道,言语间却倒是没有多少恼意。

戴意舒只觉头痛,便拽了一下徐子阳的衣袖,让他少说几句。他自个儿不觉有什么不妥当的,可在旁人眼里,却活脱脱一幅和徐子阳卖娇的架势。

徐子阳被他的小动作弄的心尖儿一软,多了几份柔情,在戴意舒肩头上一揽,似是安抚。

陆明被揪着衣领被灵力吊在半空中,刚缓和了脸色咽下一口铁锈味,黑黢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戴意舒和徐子阳。

戴意舒不察众人的目光,低声道:“师兄,你且放过那孩子吧。”

徐子阳皱眉道:“这是为何?那孩子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他还未等戴意舒回答,便一道灵力朝着陆明打过去,强劲的钻进了那孩子的经脉中游走探查,让主角再次生生逼出一口腥血来。

徐子阳的眉头愈发紧锁,戴意舒只听他道:“就这么一个驳杂五灵根的凡人,如何值得你这般?”

戴意舒闻言险些一个踉跄摔倒,耳畔嗡嗡作响。

徐子阳刚说什么?驳杂五灵根……可自己的设定分明是单系水灵根,虽说不算天赋异禀,可又如何变成近乎**的驳杂五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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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的,徐子阳一皱眉道:“你可是林娜之子?”林娜便是陆明母亲的名字。

陆明也是未曾想到徐子阳会这般发问,一提到他母亲自然是嗓子眼发紧。他张了张裂开小口发白的唇,几乎微不可闻道:“正是家母。”

徐子阳得了答案,探究的目光又将他从头至尾审视一通,与戴意舒暗地里传音道:“意舒,你可是知道这孩子就是李秋霞说的那个陆明?”

戴意舒自然不能承认,只道了一句:“不知。”

旁的人只看着戴意舒一幅两袖仙风,脱俗而立的冷清模样,却看不出此时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而戴意舒也没想到徐子阳只咬牙道了句好好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徐子阳一扬袖,竟是凭空一把扼住了陆明的脖颈,大有不管不顾当众下死手的架势。

陆明只是肉体凡胎,又如何承受的住合体圆满大境界修士这么一手。顿时憋的满脸通红,双腿在半空中胡乱蹬着。

眼看着主角有出气儿没进气了,戴意舒慌得一闪身就近了徐子阳的身。他一把按住徐子阳的手,惊道:“师兄,你这是做甚?!”

周围的人也是想不到怎得是这个发展,虽说每次九华宗渡世也无规定不许私斗,可谁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一时惊呼一片,四散溃逃开来。

这房珂凝倒不愧房珂道家的威名,自是不慌不乱,不消顷刻,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他们几人了。

被戴意舒这一拦,徐子阳眉峰一跳,转头看他与其传音:“意舒!你是九华宗的镇峰道祖,这孩子这般冒犯你,又如何能让师兄忍得?!”

戴意舒头脑混乱,也不知这主角到底哪冒犯自己的,只急急道:“师兄,若是李秋霞知道你杀了这孩子,又该如何和圣女峰交代?”

徐子阳嗤笑一声:“圣女峰又怎的,我又不知这就是她李仙子的近亲,杀了也属过失,况且我徐子阳做事何时需要向她李秋霞禀告了?!”

戴意舒终是不明这徐子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竟突然对着一个孩子下了重手。他再转念一思,如醍醐灌顶,怕是徐子阳和李秋霞本就不和,自然不给她买这个面子。

他一咬牙,道:“师兄不给李秋霞面子,怎样也得给师弟一个罢,我刚已收了这孩子为弟子,怎么说也算是我嫡亲的徒弟,哪有师伯残害师侄的。”

徐子阳似有些震惊,连传音都顾不得,难以置信道:“你真要收了这驳杂五灵根的**为弟子?”

此言一出,几人之间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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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三日后,九华宗显世。

方至寅时,向来冷清的刍重峰就起了掌明灯。这是历年宗门的规矩,掌明灯虽得了个灯的名谓,实则是一状若莹玉精石的物什,精巧可爱,但在九华宗门之内何等方向都能清楚见得。

凡是起了掌明灯的诸位长老道祖,就是说明这年九华宗的显世渡人就由这位大能住持。

此掌明灯一起,引的宗门内一时大震。往年都是各位长老住持大会,而今年且是唯一一次镇峰道祖亲自出面,更何况是向来深居简出的莲华道祖!

因事关重大,这日莫颉作为戴意舒唯一的嫡传弟子也早早到了。

他已换去了执法长老的银白云鹤绣暗纹的衣袍,摘了腰牌,穿上刍重峰首席弟子的纹莲花暗底的云衫,着眼过去清清爽爽,全然是个眉眼俊朗的正派弟子。

按照宗规,负责九华宗显世大会的人物需寅时起灯,由嫡传弟子更衣焚香,再传音给掌门道祖。三遍天钟音毕,这年的盛会才得以开始。

故而见得灯起,莫颉便整了整衣衫,踏着仙雾,就着夜色就进了莲华道祖府邸。

此时,戴意舒正泡在竹林深处的一汪温泉之内闭目养神,入夜已凉,温差使温泉池旁蒸汽袅袅,恍若仙境,轻薄的纱绸帷幕层层而缀,似掩似明。适度的水温使他不免放松下来,浸了水的长发垂进了池里,跟雾霭似的氤氲在水面上。

戴意舒微皱着眉,他正回忆着这几天徐子阳的反常之举。

也确实不正常。他到如今都搞不清,为何那日徐子阳平白起了这么大的火气,忽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若不是自己和房珂凝全力拦着,他是铁定要杀了陆明的。

可就算如此,徐子阳还是在临走之前拿了主角的一滴心头血。

心头血对于一个修士有多重要众所周知,普通人若是失去分毫,定会元气大伤。虽说会再恢复回来,可主角只是一个凡人,经历漫长不说,近期定是不能做多劳累的活了。

眼见这就到了九华宗显世大会了,怕是过不了内门的筛选了。

戴意舒只是叹气,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这两日旁的杂乱事务太多,已然是负责的超出了他的预料,饶是身为作者的他自个,也只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了。

这头他还胡思乱想着,忽察得识一颤,知道有人进了禁制的范围,莫颉自然不敢冒进,便立在竹林边缘拜道:“弟子莫颉,拜见师尊。”

戴意舒刚想询问他来作甚,方如醍醐灌顶,挫败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才想起按照宗门的法规嫡传弟子是要在盛会时侍奉左右的。

于是他意念一动,令十方小世界为莫颉让出一条道来,竹林一时倾倒一侧,层密至极的墨绿枝叶重重缀下,沉在薄雾云云中。

莫颉知了这是得了主人的许可,着眼过去云刚归岫,月影沉沉,他不由的放轻了步履。月色云衫与雾气融做一气,随着他一同深入了竹林之内。

愈往深地,温泉产生的温腾热气愈是浓郁,凭着修为,孱孱水流之声对于莫颉可谓清晰入耳。

在蒸汽袅绕间,他隐约闻到水色里有了极为清雅的莲花香气,沁人心脾,可思及深处,想来师尊是不会用劳什子熏香的,也真是奇哉怪哉了。

他又走了几步,便见得一人背对着莫颉浸泡温泉之内,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见得那人倚靠在汉白玉的池壁上,藏在雾气里,也没太多的动作,却自有一番风雅。莫颉身为执法长老,生性谨慎规矩,他低眼一作揖倒地:“师尊。”

戴意舒道:“先过来罢,且替我更了衣再说。”

莫颉得了命,抬袖便用灵力拢了石垣上内府刚送过来的青袍衣裳,恭顺的低着头候在原处。戴意舒从水中起了身上了平地,只堪堪顺手披了件里衣,晶莹的水珠沿着他莹玉似的脖颈滚落入衣领中。

此处本就是戴意舒的十方领域,自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只一挥手,身后头就凭空幻化出一处厚厚软榻来。他半阖着眼的斜倚靠了上去,觉得头发过于黏湿不适,又懒得自己用灵力烘干,就示意莫颉与他来自己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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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颉刚入门时曾按照宗规作为嫡传弟子侍奉过戴意舒几年,虽做了多年的执法长老再不曾做这些粗鄙活计,可做这些事还算从善如流。

他虚空一捞,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中取了一方素净的绸子出来,走上前替戴意舒拭发。

他在戴意舒旁近处屈膝半跪下,神情认真的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湿发,戴意舒本就养尊处优惯了,就连这漆发都触手温润柔滑,在水色的湿润下微闪光泽。莫颉如此反复几次后,察得戴意舒呼吸平稳下来,似是入了小憩。

莫颉心中宁静,此时胆子也大了几分,他犹豫片刻才抬了眼去看那戴意舒。

今时已入深秋之际,夜色微凉,偶有清风送往向竹林,而衬着黛色穹色上的一轮明月浩朗,显得月亮倒像是摇摇欲坠的悬挂在竹梢上。

他望着戴意舒那张清癯的面颊,忽的就想起自己方入九华宗的时候,凡人肉胎资质一般,却生生凭着一腔执拗通过了内门试炼。本想着拜入某位长老门下便是得了福分,可世事无常,在去内门府拜领弟子令符时却恰逢了戴意舒。

莫颉到现在都记着那时的戴意舒,衣摆携雾,自是一番流水似的霭动,那云烟却是连寒风都吹不散的。他穿了一身束领银袍,裹着狐裘,面容好若刻做寒霜,欣长而不瘦弱。他踏着风雪而至,却终融于寒气之内,就好像是那酷寒中的一部分,甚至连目光都不曾予自己半厘。

那时莫颉便难以遏止的生了念头,像疯长的野草似的虬枝盘绕——若是不能拜入这人座下,这九华宗门,不入也罢!

他从旁人口中得了这位人物的名号,方知这就是世人盛传的通天大能莲华道祖,一咬牙搁在刍重峰前跪了二十来天没挪过身子,靠着一瓶灵丹和坚毅的意志愣是等到了许子阳亲自出面解决,这才进了戴意舒座下成了唯一的嫡传弟子。

就算是几年后莲华道祖就闭了关,从此更是长久不得相见,可莫颉还是从未后悔过,只是拼了命的修炼,生怕自己坏了道祖的名声,后来当了执法长老,为人处事愈是不近情来,生硬冷酷的紧。

除了刚入门在戴意舒左右侍奉的那几年,他们师徒如此亲近是再没有了的。

这头莫颉正出神,戴意舒就忽睁了眼,他的目光猛地直对上莫颉的。事发突然,令莫颉先是一晃神,随即他一个激灵,慌手忙脚的就赶紧跪下请罪,颤着声音道:“弟子逾越,请师尊惩戒!”

身为执法长老,莫颉自是知道自己方才僭越了,自己小心谨慎了这么些年,却不想,竟在如今的关键时刻出了差错。旁的甚么惩罚他倒是不惧,可若是因此莲华道祖把他逐出了座下,对他而言,却是比死还可怕的事。

思及于此,他伏地的双臂难以自持的微微颤抖起来。莫颉心里头明白,戴意舒对他并无多少师徒情谊,他这般清心寡意的人物,当初收了他做嫡传弟子也是看了掌门徐子阳的份,可自己又如何会介意这些?

能入莲华道祖座下就已是他最大的福分了,岂会奢望其他。

他惶惶的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莲华道祖出声,心间更是一时燥乱。

不过莫颉可真是想多了,戴意舒是对他半分恼意都不曾产生,况且凭着这幅壳子的修为,假寐中的他又如何察觉不了莫颉的失态?

只是作为一个红旗下长大的人,他对这儿人动不动就跪的模样甚是反感,不知该说着什么罢了,

那头戴意舒还思忖着措辞,这头的莫颉已是心焦如焚,他一狠心,便屈指猛地向着自己的双眼袭去,誓由自挖双目的架势。忙的戴意舒一道灵力打了过去,堪堪把莫颉的手打偏过去,震的他手臂发麻,

戴意舒皱眉:“你这是作甚?”

只见得莫颉一叩头下去,朗声道:“弟子自知僭越,冒犯了师尊,只好自废双眼,以示惩戒。”

戴意舒这次确实被骇住了,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行事狠辣,性子倔犟至极,可也没想到莫颉对自己也这么不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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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多看一眼自己,被发现了居然就要自残双目,毫不拖泥带水,由此可见刚烈一斑。

他不禁有些感到后悔,当初自己就不应该设定成出这般人物出来,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说不定哪天自己一个没注意,莫颉就自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真是矫情至极。

戴意舒不好失了风度,只道:“你且起来听话。莫颉,你乃九华宗执法长老,旁人见了你动不动就跪又成何体统?”

他说的不满,但声音落在莫颉耳里却是一幅轻轻凉凉的,跟终年不消融高山之巅的冰雪似的。莫颉心中尚且不安,可尊师之命又不得不听,他只好从地上站了起来,恭顺的垂手立在一旁,不敢抬头。

戴意舒:“你抬起头来。”

莫颉犹豫一刻,终究是抬起头了,他这一抬头,视野里却又是直直闯进戴意舒的影来。只见戴意舒正侧卧榻上,面如玉雕,清癯削瘦,和那日初见时并无不同,仍是那幅深不可测的傲世之态。

他暗自瞧着戴意舒,戴意舒也正打量着他。说实在的,自己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弟子却也生了一幅好皮囊,换去那身过于死沉的玄衣着了一件月白衣裳,却也是个清逸俊秀的好儿郎。

这般看着他垂眸而立,又有谁能想得到这般形容风雅的人,竟是宗内人人惧怕的执法长老呢。

按照自己的设定,莫颉唯一的柔情都给了那周梦雪。可心头上的白月光却嫁给了自己的师伯,饶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忍,更别提性子本就烈的莫颉了。

戴意舒不禁生了遗憾,按说这莫颉一幅好皮囊,就算在美人多如狗的修真界也属风姿卓越之辈。

可惜年纪轻轻就做了执法长老,虽说挂着自己嫡传弟子的名头,但资历终是不够,难免众人不服,自然得有些狠毒手腕震慑内外二门,久而久之便养成一幅肃杀苛刻的性子来。

那周梦雪也是因此看不上他这幅阴沉的模样,更喜欢为人温和侠义的徐子阳一些。

戴意舒张了眼去看自个儿这个弟子,终年映不出人影的眼珠里头此时是清清楚楚的多了一个莫颉的人形出来,他兀得问道:“你且告诉我,你拜入我座下多长时日了?”

莫颉不明他是何意,只好老实回道:“回禀师尊,约莫过万年了。”

戴意舒又道:“你初入内府山门时年岁几何?”

莫颉道:“回禀师尊,十七不足。”

戴意舒闻言则是一顿,原本寻思着能不能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莫颉那时的影像来,可几个思忖下来却不得而终,想必莲华道祖对这个便宜弟子是从没上过心的,这点倒是和主角同病相怜了。

莫颉见得戴意舒似是沉思片刻,便色愈恭,一时只得听闻夜风簌簌,见得月色淼淼如沉寒水。

他静心凝神的等了几刻,戴意舒才道:“你倒是成长了许多,曾还属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却也显得老成了。”

莫颉耐下心中的欢喜,只恭敬道:“莫颉谢过师尊。弟子这些年来丝毫不敢懈怠了,唯恐辱没了师门的名声。”

戴意舒从软榻上坐将起来,单单就这个动作,他虽本无刻意之情倒也显得举止姿态风雅至极,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他见天色已有乍明之意,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用灵力一瞬烘去发上剩余的湿气,示意莫颉替他更衣。

倒也不是他戴意舒是个连穿衣都需要人伺候的纨绔之人,只不过宗门法规有言,在济世盛会期间,主持盛会的人物凡事皆需首席弟子全权操劳。

原本他做了这个设定只不过是为了日后成了九华宗掌门的主角收他的女弟子后宫着想,毕竟平日里沐浴餐食里难免有所肢体接触,一来二去擦枪走火,颠鸾倒凤也就顺其自然了。

如今换了他被伺候,多少也是有点不自在的。好在莫颉也同为男子,倒也无妨。

莫颉走过来,从旁的软榻上拿了青衫衣裳,先伸手去替戴意舒一一系好里衣,他动作极利落,却像是做过许多次的模样。

内后府听得这次是莲华道祖亲自现身,自然在衣饰诸如方面愈发谨慎,原本的规制为青绸木兰松鹤散月袍,配琅玉腰环,此次却是专为了戴意舒加了规格,在原先的基础上又用黑金银绣在袍摆上做了暗纹,用品质极佳的阶玉代替了琅玉。

虽看似只是多了点装饰,实则在宗法森严的九华宗之内已算是罕有的高规制了。

戴意舒起身,任凭莫颉替他穿戴好衣饰腰环。莫颉离他极近,只嗅得那股子清雅的莲花香气是愈发明显了,他这才了然方才那香气的由来,也只当是戴意舒道行高深,灵力充沛所致。

最后,莫颉替他束发,待一切事毕后,他又规规矩矩的立在了一旁,低眉顺眼的一幅恭敬的模样。戴意舒抖了抖袍摆,撤去了软榻,运起灵力,敛了一室的薄雾云霭,随着他的衣摆稍稍淌着,刚出的足金色光芒洒了他一身,连同那云烟也一同浸成丽色了。

他道:“走吧。”

楼主:遗忘是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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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8-06-15 00:10:00

更新时间:2019-11-11 21:5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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