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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耽美】山河重逢(温柔冷清偶尔不正经×体贴深情易害羞)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真的很喜欢温和冷清光风霁月又偶尔不正经的人设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将就着看看吧[捂脸]
-感谢支持
图源网络,侵删。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这一年的禀州,雪下得格外大。
祁泽煮一壶茶,临窗听雪,鼻息中尽是红泥火炉上溢出的茶香。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屋檐下的六角挂灯被人点亮,在满目茫茫的白中独有这一点澄黄。
远处的雪地中隐约见了个人影,接着便传来了橐橐的马蹄声,祁泽眼眸一亮,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起身向门前走去。
人影愈发近了,祁泽的心跳也随着马蹄声起起落落,明明已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触及和那个人有关的事却还是这幅沉不住气的模样。
思及此,他不由无声地笑了笑。
信使翻身下马,疾行至他身前,一礼未毕已被他拉了起来,语气里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免礼。可是蜀中那边传信来了?”
如今蜀中战乱未平,信使见他如此,以为是什么紧急军情,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将信封呈了上去,“回陛下,正是。”
祁泽接过信封,确是故人手笔。
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屋,指尖于干涸的墨迹上反复摩挲着。半晌后才取出信纸轻轻展开,目光落在令他惦念不已的那人的字迹上——
阿泽:
又是一年嘉平月,蜀中无雪,但思及禀州定然已是一片玉树琼枝,顿觉眼前所见皆为素裹。昨日新得了一罐蒙顶,心中欢喜,特寄君一份茶香。近来一切安好,唯有故人许久不曾入梦,甚觉思念。
寒意愈重,勿忘添衣。
祁泽凝视着落款处的“容斐”两字,嘴角于不知不觉中扬了起来。他又从信封中抖出了两片茶叶,茶香沁人,果然是那人喜欢的。
他将信来来回回翻看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随后取出笔墨,点起青灯,将空白信纸于书案上铺陈开来,挽起袖口开始回信。
无需酝酿,落墨为情,于那人他本就有太多言语想要倾吐,若真要细说,写上个三天三夜也是不够的。
屋外的雪越下越急,祁泽走笔间想起那年初见容斐时禀州也如这般下着大雪。彼时那人映着满园的新雪拱手作揖,低眉浅笑间唤他一句“小殿下”,真真是霞姿月韵,便是九天之上的神仙也不及他。
那年他十四岁,是众皇子里年纪最小的那位,容斐身为他的老师,却也不过二十出头。
容斐教他古今词赋,教他处世之道,教他“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那时朝中许多人提起容斐,皆绕不过一个“冰壶秋月”,祁泽心道这个词配他,真是正正好。
祁泽自幼生母早故,又生在帝王之家,偌大的皇宫里只有容斐一人真心待他好。容斐不同于其他皇子师那般刻板严苛,他会悄悄从宫外给祁泽带糖炒栗子,会于草长莺飞的二月天自己扎了风筝与祁泽一同放,还会在月朗星稀的夜里与祁泽执子对弈几局。
祁泽童年时期冀却未曾得到过的那些美好与温情,皆在少年时代由容斐给了他。
容斐的家乡在蜀中峨眉,祁泽曾听他说起过几次,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蜀中距禀州两千余里,当初走马上任时舟车劳顿半月有余,沿途道路崎岖坎坷,甚是艰险。
祁泽得知后便挺起腰板不假思索道:“等日后我有了本事,定当开山填川,修一条康庄大道直通蜀中,到那时出入蜀中再不用如此辛苦。”
容斐彼时正临炉煮茶,闻言笑道:“那日后臣还需仰仗殿下了。”
见他笑得促狭,祁泽一时有些恼,梗着脖子道:“我是认真的!”
说这话时,他的眼里有一股别样的真诚与固执。容斐抬起眼静静看着他,片刻后,收起之前略显随意的笑容,端坐起身子一字一句道:“嗯,臣知道,臣也是认真的。”
窗外蝉鸣阵阵,有夏风微拂,少年看着眼前人黑白分明的眼中凝聚的微光,一时间竟恍了神,忘了分辨那一句认真究竟有几分真假。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十六岁那年,祁泽生了一场重病,本就是个无权无势又不受宠的皇子,连带着下人也不甚在意,烧得不省人事了也无人问津。
恍惚间只记得依稀见了一片雪白的衣角,接着额头上便感到了一阵凉意,他听见男子温润的声音附在自己耳畔,问了一句“殿下可好些?”,语气里尽是关切。
祁泽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随后却是拉住对方的手死活不让人走。他听到那人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却并未将手抽出,而是用另一只手替他捻了捻被角后于床头落座,温声道:“殿下放心,臣不走,臣就在这儿守着你。”
得了他这句话,祁泽终于安下一颗心,又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像是再也不会醒来了一样,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声声一遍遍,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甚至连动一下也难。
那人急切地揽起他的身子,想要给他喂药,却是怎么也喂不下去,药汁稍入口一点便又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终是别无他法,良久的寂静后,两片湿润的薄唇蓦地覆上了他的双唇。
祁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那人用舌尖撬开了唇齿,须臾间苦涩温热的液体被灌入喉中,与之一同流入身体的,还有对方如兰似桂的气息。
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迎来一场甘霖,顷刻间草木蓬发,万物滋长。那人便以此无关风月却又温软缠绵的唇齿相依,在未经情事的少年心中掀起一场足以揉碎骨血的惊涛骇浪。
祁泽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感受到容斐柔软的舌尖在自己的口腔里游走,每碰到一个地方都像是在那处点燃了一把火。
他想要睁眼看看,看看他心中神仙不及的容斐近在咫尺的眉眼,看看他给自己渡药时是怎样的神情。
可他只敢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稍有举动,就会打碎这一场镜花水月。
年少的情动总是来的汹涌热烈,却又意外的经久不息。
那次病愈之后,他渐渐收起了少年的无羁放肆,开始变得小心克制起来。容斐却依旧是那副笑意清浅的模样,像是那日渡药的事从未发生一般。
直至三年后,祁泽出宫建府,府中未新添任何侍女下人,只求了圣旨让容斐搬到府上与他同住。皇上只当他好学,轻易便应下了。
容斐搬入府中那日,门前杜鹃开得正好,姹紫嫣红甚是热闹。那人一改往日的素净,换了一身朱红色的官袍,墨发高束,从软轿中走出时,祁泽恍惚间竟生出一种迎娶新娘过门之感。
其时春色撩人,日光漫漫,光影重叠间公子身形如画,于抬眸那一瞬便将他桎梏在了那一方心动之中。
见他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容斐不由莞尔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不认得臣了?”
祁泽这才回过神来,行至那人身前,故作无事般笑道:“学生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如今已年满十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个头刚过容斐胸前的小殿下了,容斐甚至要微微抬眸才能与他对视。少年人的模样也已经长开,轮廓分明的五官带着一股别样的俊郎,让人觉得可靠。
容斐随着祁泽走进兰轩——那是祁泽专为他备下的居所,其间就这样看了祁泽一路,踏入门槛时不由笑了笑,道:“不知不觉间殿下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说话时他身上那股淡雅的兰香轻轻柔柔地将祁泽笼在其间,祁泽呼吸一滞,像是被触到了某跟弦一般,顿了顿后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是啊,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
不待容斐再说点什么,他便接着继续道:“老师今日初到府上,想也累了,先歇息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不称心的,尽管吩咐管家就是。学生还有这事要处理,就不叨扰了。”
语毕,他逃也似的转身向书房走去,脚步再没了先前的从容。
容斐与他相处多年,甚少见他如此客气疏离,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联想起他这两年来诸多怪异之处,终是从那慌乱的蛛丝马迹中察觉了一点端倪。
想来似乎从两年前起,祁泽对自己的态度便与从前有了些微妙的不同。从前两人关系虽也亲近,但说到底还是师生情谊,祁泽也要敬他、依赖他多一些。可慢慢地,祁泽逐渐从一个跟在他身后仰望他的小殿下,变成了一个会护着他、照顾他,甚至很多时候能让他倚靠的角色。他的这种成长太过不动声色,以至于容斐先前从未留意过。又加上不知何时起,每一次容斐与他有肢体接触时,他都会下意识地身体一僵,无意中总会流露出如今日这般的慌乱之态。
两年前,两年前……
容斐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年祁泽高烧时两人唇舌缠绕的那一幕,霎时间宛如有一股电流顺着血液在全身走了一通,最后直击心脏。他如遭了当头一棒般呆在原地,一颗心狂跳不止。
祁泽快步走入书房后反手关了门窗,直至满屋书卷的墨香掩住了容斐身上的气味,他才猛地喘过一口气来。
这两年他一直将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生怕玷污了那人的光风霁月。可每次一闻到容斐身上那独有的香气,心底便会不受控地升起一些别样的情绪。
他心知自己不过是一介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过两年太子登基,他得了封地便会离开京城,到那时……到那时,余生都不一定还能与容斐相见,心中怀着怎样龌龊的心思也都无足轻重了。
但至少在离开前,不要让那人心生厌恶。
倘若不是后来无意中得知些许旧事,两人或许能一直将表面的相安无事维持下去。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时逾冬至,寒意渐浓。容斐一身寒疾终于再也藏不住地涌了上来,兰轩平日里总是浸泡在清苦的药味中。
祁泽前去看他时,那人正躺在榻上闭目休憩。祁泽不忍将他吵醒,在床沿坐了片刻后便退出了房门,将候在门口婢女唤到了一旁。
“你家大人的寒疾是如何染上的?”
那侍女闻言,颇有些为难地支吾道:“这……回殿下,大人他……不让说。”
祁泽稍皱了皱眉,道:“无妨,你且告诉本王,他若怪罪下来,本王替你担着。”
他到底是位王爷,话已至此,那侍女再无缄口不言的道理,只得轻声细气道:“殿下可还记得一年前您有一次言语间冲撞了皇上,皇上一气之禁了您的足?”
侍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继续道:“后来太子党又就此事煽风点火、搬弄黑白了一番, 皇上一时气急,本是要降罪于殿下的,大人说是自己身为人师管教无方,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宿,这才平息了圣怒。大人自幼体弱,那时又适逢身体抱恙,冰天雪地中寒气侵体,便落下了病根……”
祁泽的眉头越拧越紧,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堪堪以还算平静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大人他……不让奴婢们告诉您……”
祁泽愣了愣,半晌后挥了挥衣袖,“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女退下后,他独自一人在兰轩门口站了许久,心绪像一团乱麻,左缠右绕着,怎么也解不开。天色将暗,屋外又飘起了雪,他回身掀起门帘,又走回了房中。
屋子里烧足了碳火,暖意扑面而来。祁泽站在床边,容斐就闭着眼静静躺在那,眉目平和,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层阴影。祁泽伸手想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却在触及那人指尖的时候被凉了一个激灵。
他好不容易才展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将那人的手捂在了自己温热的手心里。
他手中捂着容斐的手,弯下身去伏在床边默默看着他,像是在看藏匿心头多年的至宝。容斐有两缕发丝落在了脸上,他便腾出一只手替那人拂到了一旁。
靠得近的时候,那人身上的兰香和药味杂糅在一起,挠得祁泽心里一阵酥痒。他看着对方安详的睡容,目光从那人深邃的眼窝一路移到了那两片浅色的薄唇上。
然后鬼使神差地,他凑上前去在目光停留的地方,落下了一个吻。
容斐的嘴唇很软,有一点凉,和四年前一样。
思及四年前,祁泽几乎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仓惶间手足无措地正欲逃跑,对方就悠悠睁开了双眼。
他的手还在祁泽手里,祁泽登时就有了一种被当场抓包的窘迫不安,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舌头却打了结。
良久,他才理顺了自己的舌头,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容斐的目光:“……老师怎么醒了?”
容斐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久之,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殿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只这一句话,祁泽的眼睛却不知为何蓦地红了。他活了近二十年,自幼丧母,兄弟欺压,每晚噩梦缠身的时候都不曾掉过眼泪,如今却鼻酸的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只觉得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压得他无法喘息,无法挣脱。
他将头低得很深,闭了闭眼,眼泪就砸在了地上。他开口,声音低哑,说得很是艰难:“我是怎么想的呢?
“……我生在皇城,长在皇城,在那片四四方方的天地里,我碰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冷的。宫墙是冷的,花草是冷的,人心也是冷的。我自幼没有疼我爱我的慈母,一年见不了父皇两面,皇兄欺辱我,先生打骂我,就连宫女都拜高踩低,敢给我脸色看。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或许已经死在那座皇城里了吧?”
他说着无声地笑了起来,“只有你是暖的,你那么好,肯给我带糕点,肯陪我放风筝,教我下棋,看我练字,在我病得要死的时候,也只有你陪在我身边。
“可是我,可是学生想的,却不是日后建功立业以宽慰老师,而是满脑子龌龊东西。学生对老师心怀不轨,多年心魔难消,已是病入膏肓……学生心里是怎么想的,老师当真还要听吗?”
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北风裹着雪花上下翻飞着。祁泽终于抬起满是狼狈的脸,对着容斐露出了一个落寞至极的笑,“老师寒疾未愈,好生休息吧。今日是学生冒犯了。”
说完最后这句,他终于再也不堪重负地落荒而逃,独自跑进了屋外的风雪中。
他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碎了,碎片一下下划过心脏,鲜血淋漓。
寒风刀子一样地割在身上,他跑出兰轩,在漫天风雪里蜷起身子,不知道自己该回哪去。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拿着他的外披站在月下雪地中的容斐。
他心里一阵慌乱,本能地起身还想逃。
“跑什么,站住。”容斐在寒风中轻咳了两声,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疲倦。
祁泽便一动不动地站住了。
容斐走上前去将外披系在他的肩上,“这么冷的天衣服也不穿,你跑哪儿去?”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可祁泽却整个人僵了僵——这是第一次,容斐没有叫他“殿下”。
容斐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一颗心早就软得化成了一滩柔水,伸出手来颇为无奈地拥过他的双肩,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祁泽不太明白他在问什么,却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叹——“我知道了。你要真想疯,我陪你疯就是了。”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信鸽飞入容宅时,容斐正倚在窗前看书,怀中拥着一个手炉。
这两年他愈发怕冷了——当初回蜀中的时候也是冬天,一路奔波,寒疾加重,如今天稍凉些便觉得体内像有冰渣子在流动。
他记得那是他和祁泽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两人一起包了饺子,还未来得及下锅,他就得知家里出了变故——老爷子不行了。
他陪祁泽吃完了那一顿饺子,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坐上了赶回蜀中的马车。祁泽一路送他到京郊,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便笑应道:“来年桂花开前,我一定回来。”
祁泽走上前来替他拢了拢衣领,声音有些发涩:“一路保重,平安归来。”
山回路转,马蹄声远,谁都不曾想过这一别竟是这么多年。
府中下人将信笺送了进来,容斐将其款款展开,纸上墨迹缱绻——
阿斐:
近来天寒,寒疾可曾加重?多年如此挂心处,唯君云尔。
前线战事已近尾声,约莫来年三月便可收复蜀中,彼时吾定快马扬鞭,千里前往。待那时,吾当退位归隐,只愿与君赌书泼茶,花前月下,共赏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春时折柳踏青,夏时泛舟湖上,秋时瓜果飘香,冬时围炉夜话。如此方可将经年朝思暮想揉于耳鬓厮磨中,稍以纾解。
禀州自蜀中一道已开始修筑,当年允诺的康庄大道指日可待,定不负所言。
祁泽
容斐眼底嘴角都噙着温软笑意,好生将信纸收到了一旁书架上的雕花木盒里。那木盒里放的都是祁泽寄来的信,加上这一封,四年的时间里共寄了二十三封,每一封都被反复翻看过许多遍,却是一点折角痕迹也不见。
随后提笔回信,却只在信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三个字。
那年他匆匆赶回蜀中时,老爷子已时日无多,容斐在膝下侍奉至老爷子归西,又亲自料理了他的后事,正欲回京,却是传来了蜀地趁皇帝驾崩时通敌反叛的消息。
一时间剑拔弩张,城门被封死,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而更令人愤慨的是,那昏聩无能的新帝竟打算真将蜀地割让出去。
许是众心所向,许是雷霆手段,一年的时间里,禀州云雨翻覆,最后竟是祁泽坐上了帝位。
容斐远离权利中心,并不知晓各种细节,却也心中明了他并非为了权势
祁泽上位后,整饬军队,下令势必收复蜀中。然而蜀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恐伤及蜀中百姓,因此朝廷和蜀中这一对峙,便是接近四年。
如今终于将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中自然满是欢喜的。
然而他才刚写完这三个字,尚未来得及将信纸装入信封,一阵寒风从那扇未关严的窗缝里溜了进来,他便猛烈地咳了起来。
他平日里虽然受了寒也容易咳,却很少像今天这样严重,几乎快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忍不住伸手掩住口鼻,却蓦地感到喉咙一阵腥甜——竟是咳出了一手的血。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盯着苍白的手掌上红得刺眼的血看了一会儿,随后将目光转向了窗外萧瑟的冬景里,带着一丝少见的茫然。
已经是小寒了。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容斐醒来的时候正值午后,蜀中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懒洋洋地从窗外洒进来,让人觉得很是惬意。可府上的氛围却实在有些压抑——昨日他的咳声惊动了下人,那婢女一进屋便见了他一手的血,当即就吓哭了。
管家慌慌张张地请了大夫来,容斐见大夫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屏退了左右,只很是温和地低声问了一句:“劳烦您同我说句实话,我这病,能撑得过来年四月吗?”
大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为难道:“这……在下会穷尽所学为您医治,只是您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又经后天加重,究竟能撑到何时……还须看公子您的造化了。”
不知为何,大夫总觉得听到这话时,容斐的神情有些难过,但看来又不太像为了自己难过。最后他也只是微一颔首,彬彬有礼道:“劳驾了。”
容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要坐起身来,却发觉腿上压着一团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老爷子生前养的那只白猫。
白猫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腿上时不时地蹭着,蹭得他心里软乎乎的,突然就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那年祁泽只有十七岁,读书读累了便靠在容斐身上睡了过去。他睡觉很不老实,东挠西蹭的,一颗脑袋直往容斐胸前拱,拱得容斐一阵发痒,又拿他无计可施。祁泽的脸很软,睫毛一颤一颤的,时不时嘟囔一句“容斐”,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容斐不由勾起了嘴角,想来早在那之前便已经动了情。
他又想起了两人刚在一起时,祁泽还很拘谨,生怕冒犯了他似的。有一日午后他在竹轩练字,祁泽便倚在旁边看他。看着看着,祁泽突然很小声地问了一句:“……容斐,我可以亲你吗?”
他一转身便对上了祁泽的目光——期待的,发亮的,还夹着些小心翼翼的目光。
他于是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着做出了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随后祁泽便凑了上来,小鸟似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容斐实在被他这一下啄得心花怒放,只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看怎么可爱,于是将人拉进怀里,对着那两瓣薄唇便吻了上去。
吻完了人,依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作态:“臣以为殿下说的‘亲’是这个意思。”
也不顾祁泽那张已经红到了脖子根的脸。
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祁泽,若是日后他去了封地,自己便辞了官随他同去,此生陪他终老,死后白骨为伴。
他想着,忽而垂下眸去看着腿上的白猫,心头一阵阵地发紧——他陪不了他终老了。
虽然这两年来他自己一直都有预感,但如今事情剖开了摆明在眼前,还是不免会觉得残忍。
他记得他母亲便是因为这病离开的,他那时不过七八岁,记忆尤为深刻,因此当初才会对自幼丧母的祁泽格外怜爱。
如今终究免不了要步母亲的后尘。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容斐尽可能地配合医嘱,按时喝药,饮食清淡,可身体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身上总觉得冷,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驱之不去的冷,哪怕房间里炭火烧得再旺,身上穿得再多,也还是冷。
他开始很频繁地给祁泽写信,几乎是一天一篇,事无巨细——吃了什么,梦到什么,有什么趣事,通通都写在了信里——然而却一篇都不曾寄出去过。
他想着,待日后他去了,祁泽若是想念他,便可以看看这些信,就像两人还在面对面地交谈一般。
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他都坐在房中披了狐皮的藤椅上,腿上抱着那只白猫,静静看着窗外。
蜀中的冬日很少下雪,故而是没有什么旖旎的雪色的。院子里只有一棵光秃秃的合欢树,偶尔会有一两只灰雀停在树枝上梳理羽毛,不多时又扑棱棱地飞走。
在难得的有阳光的日子里,他便抱着那只猫坐在窗前小憩,整个人都笼在一片明亮的暖意中,宁静而安详。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梦到祁泽。梦里的祁泽大多是少年模样,或是站在雪地里拿着一束红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或是吃着他带去的糖炒栗子,一脸满足地说一句“多谢老师”;或是发烧做了噩梦,死死拽着人的衣角不让人走。
偶尔也会有一些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事。
祁泽原是不爱饮茶的,但他爱,祁泽便也愿意学着煮茶。他手把手地从头教他,教他如何研碎茶饼,如何煮水,何时放茶,如何把握火候……
那时祁泽还自个儿打趣了两句:“你还真真是我老师,什么都要靠你来教我。”
他便不怀好意地笑着接了一句:“是啊,什、么、都、要我教你。”
察觉到他的弦外之音,祁泽愣了愣后略带羞赧地笑骂了一句:“为老不尊。”
他常觉得那些日子似乎很近,近得一闭眼就能看到;细想起来又实在太远,一睁眼便没了。
许多远和近都在这一睁一闭之间,生与死亦是如此。
大寒过后他的病情便急转直下,整个人都急剧地消瘦下去,脸上苍白得一丝血色也不见。
除夕夜里他收到了禀州的来信,信中洋洋洒洒写了许多,说他在城郊建了一处别院,种了两亩茶园,等再过几个月容斐回了禀州,两人便一起住过去。他又说前些日子他打发了宫人独自在宫里包饺子,包多了吃不完,若是容斐也在就好了。
容斐拿着那封信看了许久,久到上面的字都要不认识了一般,才动作很轻地将信封放到了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
他没有再回信。
春光渐暖,院里的合欢抽出新芽,门前的屋檐下多了一巢新燕。雏燕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容斐却不觉得吵,听它们这样叫唤着,反倒觉得添了几分生气。
他时常会在下人的搀扶下四处走走,然后看着候鸟成群结队地飞回北方,心想,我原本也该它们一起回到北方的。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光阴如梭,二月很快就过去,待到三月中旬,朝廷的军队终于将蜀中一举拿下,紧锁四年的通路终于打开。
祁泽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便马不停蹄地往蜀中赶,一路疯了似的不眠不休,满心只想着快点见到那个人。
他跑了两千里路,翻山越岭,染一身风尘,看遍了一路的江河山川。
可等他赶到的时候,等着他的只有一座新坟。
容斐是一个月前走的,离开的前一天,他说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下人便推着他出去走了一圈。屋檐下的雏燕已经长大了,整个院里再也没了那时的吵闹,只有不时传来的风过树梢的声音,显得空荡。
不过人若是见不到想见的人,哪怕再热闹也是会觉得空荡的。
他用骨瘦如柴的手摸着怀里的猫,眯起眼睛笑着问道:“什么时候了?”
“回公子,已经二月中了。”
他眼里的笑意又深了些,“二月中了啊……那他应该快来了。”
那晚月色如练,是个甚好的晴夜。他睡了过去,第二日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三月里的风已经有了暖意,墓旁的古木郁郁葱葱,年轻的帝王站在墓前,却怎么也看不清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他的手里攥着一张被汗水浸湿了的信纸,纸上依稀写着三个字——
盼重逢。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步步走上前去,轻轻拥住冰冷的石碑,声音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禀州到蜀中一道就快修好了,我本想着你若愿意,我们就在蜀地多待一段时日,等回去的时候就不必再那么辛苦了。
“你在信里说,‘盼重逢’,如今不是重逢了吗,你怎么也不看看我。”
四下里一片死寂,连风都不肯回应他。
他突然想起除夕夜里他坐在庭下,看着枝丫上的雪落到地上,然后不多时就化了。
原来人的一生亦是如此。
他一点点搂紧怀中的墓碑,又说:“容斐,我想再抱抱你。”
当天夜里,抱碑而眠的祁泽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独自一人走在冰冷的宫闱中,满心的惶惑不安。走着走着,回廊的转角处,他看到容斐穿着当初进府时穿的那一身红衣,墨发高束,如春月柳。
他笑着向自己伸出手,身上仍是那股如兰似桂的气息,随后问道:“小殿下,余生漫漫,你愿同臣一起走下去吗?”
他的一颗心突然就被填满了,走上前去抓住那只手,从此再也没放开。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山河重逢》完。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随手补刀——
总以为还有漫长的余生可相守,却是在某一年城郊的送别中那样不经意地便将生离变作了死别。

楼主:华发未苍  时间:2018-12-27 09:58:13
那个…我才发现好像不少人都对这篇文的结局有误解……
最后那是个梦,容斐死了,两人是死别,没有余生。

楼主:华发未苍

字数:9325

帖子分类:耽美

发表时间:2018-12-20 06:04:00

更新时间:2018-12-27 09:58:13

评论数:8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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