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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百种死法】主受,短篇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一个不停寻死不了的人
一个打捞尸体的人

舟不度:黄泉渡水、渡不过去的人,都淹死了。好笑吧?是呢,我就是那唯一一只被淹死的鬼。

师无邪:我有船。


舟不度:呵呵呵呵呵呵……


有鬼哟。
听我瞎编故事。
短篇。一万一左右。一个星期左右完结。坑了把我埋了。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舟不度想寻死,谁也拦不住。
他无耻地拽着从村口树丫上偷来的麻绳,屁股后面同样追着条高大威猛的狼狗。
跑到槐树下面,舟不度慢条斯理地将麻绳扔上树丫,身后同样是慢条斯理啮他屁股肉的狼狗。
舟无度把麻绳打上死结,回头看撕扯他裤子的狼狗――哟,咬上了?给给给,左右两胳膊也给你,够不够?
不光说,他还做。
寒冬腊月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刚好帮他打免费地铺。他轻飘飘躺在地上,身板呈“一”字形,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万分安详,一动不动等狼狗下口。
狗被他吓愣了。
几分钟后。
一条软舌试探性地舔他的脸,湿漉漉舔他的脖子,舟无度能感到厚实的狗毛捂实他。狼狗的上半身伏在他身上。
直到他一张脸都是狗涎的屎臭味,终于忍不住出手帮它一把。
他逮着狗头朝自己脖子上摁,巨大狗头哗哗在他怀里挣扎。舟无度死命摁,摁得自己青筋暴出,差点吼出来:祖宗,下口,对准脖子,看到了么。
一条血口子在他脖子上划出来,血溅在狗眼上。很好,血的味道能激起狼狗嗜血的欲望。他离死亡近在咫尺,舟无度心满意足等死。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狼狗嗅了嗅血味,夹着尾巴跑了。
可谓人至贱,连狗都不给好脸色。
“干嘛呢干嘛呢,你偷我家麻绳作死哩,我家床单还在地上搁着,偷东西干嘛哩?”
舟无度直起上半身。
操菜刀的屠夫女人追了他半条街,狼狗扑进她怀里讨好。女人摸着狼狗一头的血:“死狗,哪里来的血。”
“我的。”舟无度说。
“你要干嘛?想赖上我家哩?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家狗咬了我,你不准走。”舟无度两眼盯着女人手里的屠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女人来得正中下怀。
女人骂骂咧咧道:“呸,睁大你的狗眼。你问问,问问十里八村的,我家狗从来不咬人。”
“我想死。”
“你有病!”
“你的刀看起来很锋利。要是你对准我心口捅我一刀,我肯定死得不痛苦。我谢谢你。”
“你有病!”
女人远去了。屠刀和狼狗一并带走。
这年头,寻死也是种病。舟无度眼轱辘打转,拍拍身上的细雪。开开心心的想,幸好麻绳还在。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大概几分钟以后,一个男人摸上歪脖子树。村头村尾就只有这棵歪脖子树适合上吊,于是人人都来这里上吊。连死前都得给自己找个去处。死一次不容易。
男人将绳索套上树,系紧。
男人试了试套绳,刚好到脖颈。再算算日子、选的地点都合适,天时地利人和。人和?
男人推了推身边吊着舟无度。舟无度直戳戳的尸体从槐树的右边荡到左边,又从左边荡回右边。擦着男人的鼻头过。
男人稳住他的尸身,解他脖颈上的死扣,一边抱歉的说:“虽然是你先来。对不住了,黑白无常到一个地方每天只钩一个小鬼。我和你死一块,钩走你还得剩我在这里飘几天……你应该不是今天死的吧?”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舟不度将自己从绳套解放出来。又把绳子收起来带在身上,无不恶毒地想:他死不了,别人也逢想死。
一片茫茫新雪落他一身。他搬着手指头算了算,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九九数,九是个好数字,他不配拥有幸福数,他要从九到零,零是个好数字。虚无。他希望当他死时这片雪能刚好盖在他坟头。为此他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的像个孩子。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江边。
他在江边吹了会儿寒风,江大无边际,因为他一眼望不到头。很好,这样阴沉的天气没人出门打鱼,也没人阻拦他的生死。他可以放心大胆的死。
有过上次跳河的经验,他把上吊的那截绳头绑在腿上,又把石头绑在绳子上。做好这些他抱着石头朝着浪涌翻的中心走去。
江水淹过两肩时,一个浪头打翻他。同时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他这次再死不成,他就……
就没有然后了。
几个小时后他被人救起来。他躺在一梭鱼船上,看到戴斗笠的黑衣渔民,看不到脸。他哆嗦出一句话:“我在水里泡了多久?”
渔民朝他竖起两根手指头。
哦,两个时辰。舟不度朝他笑了一下,爪子伸长钳住他的衣摆,不让人走:“你擅自做主把我救上来,我会——呕。”
他吐了。
舟不度肚里满是积水,船身颠簸一下,腹中水就跟着颠簸一下。呕完还拉过渔民的裤腿擦呕吐物。
“摸顺手了。”他又仰脸朝他笑,脸都要笑烂了,歉意之极地伸出袖子,想给他擦擦。
戴斗笠的渔民退后一步。
“我腿上的那块石头你放哪儿了?它对我很重要。”沉尸的呀。
渔民指了指河里,意思是扔了。
舟不度看着他伸出的修长手指,吃吃地笑。快给泡胀的舟不度用翻滚的姿势滚到渔民脚边,带过去的还有身上的海腥味和沾染的呕吐物。
他不信自己脏成这样别人还能忍,果然渔民嫌弃他的脏污,躲进了蓬间。于是自己又滚啊滚啊滚啊滚,从船头滚落。
只听砰通一声。
坠落的声响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水花也是。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又死一次的舟不度再次睁开眼睛,满心欢喜自己到了阎王殿。溺死鬼肉身都重,拖带不起一缕烟似的灵魂,他便释然的只有眼珠子还活络身体器官打量四周。
看到头顶破烂的梁木时,兴奋地心想:这就是地狱呀,果然面目狰狞,地上支起架子煮了油锅吧,梁木都被熏黑了。我这是要下油锅呀?
闻到空气中松油的气味时,又想:连阴间也烧松油脂,阴间也会天黑吗?也有春夏秋冬吗?
身上的寒意证实了他的猜测。舟不度咧嘴笑,越疼笑的越欢,没有什么阻止他寻死,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笑。笑得眼角眼泪掉出来时他想起了自己许下的那个愿望,所以当看到一身黑衣的无常站在眼前,他迫不及待问:“我坟头上盖了一层新雪吗?和我尸身一样白么?”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鬼只是沉默。
再一看原来不是无常。他认得这双修长的手指,在救起他的鱼船上。中指和食指缠绕两根细细的黑线——渔民的手。骗得他白高兴一场。
他脸色当即沉下来。不笑了。
这双好看的手此刻端来一碗冒热气的白粥。
舟不度只是翻白眼:“我不吃这个。白粥怎么吃?总得放点虾籽吧?没有虾籽至少剥一个鸽子蛋吧?”
虾籽白粥端来时,舟不度又故意刁难说:“我不吃虾籽,我刚刚要的是鸽子蛋呀?你会不会伺候人。我躺在这里怎么吃,不会拿勺子喂我吗?”
舟不度失望透顶,赖在他的床上不肯走。死皮白赖赖了三天,将自己内伤外伤脖子上的伤通通养好。那几天天一直下雪,如果是他的尸首躺在冰天雪地,那应该已经可以垒起一个小小的坟包。
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坟包,他折腾到死去活来。在他字眼里,死去和活来是两个词,两个都不容易。不然何以要死不活?
他感觉自己躺了三天躺成了一张薄薄的皮,全身轻飘飘的没一点实感。他笑嘻嘻地对救他两次的人说:他就是要死。把他打捞起来他不会有一点点感激之情,相反他恨死他了。从鱼船上跳下去不是为了寻石头,只想再死一次。
他笑的很绝望。等屋子空空荡荡后,舟不度毫不犹豫搜出渔夫藏起来的剪子插进胸口。血咕咕流。渔夫回来后舟不度还能对他媚笑:喏,你来的正好,再给我补一刀。
渔夫指着他胸口的剪刀气得手抖。
舟不度发现他不是因为自己寻死气的手抖,而是用了他的剪刀气得手抖,于是他没事人一样把剪刀从胸口抽出来还给他。
他直接被赶出屋外,关门的声响震落了屋檐上的雪。落了他一身。舟不度摸着破烂木门的铜绿锁,死乞白赖拍门,手都要拍烂似的求一条薄棉被。外面的天气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无人应。
他躺下来,犯贱地用手指沾胸口上的血写字,在雪地上写了二十多遍“舟不度”时候,一条破棉被从门缝里扔出来,大门又火急火燎地关上。
他转头冲里面看不见的人媚笑,笑的妖媚极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打算将恩人的名字一并写上去。写在雪上的字迹冬天不会化,由此长长久久,刻骨铭心。
写在雪地里不够,又在人家的门上作画,写的还是“舟不度”,字丑极,血书也惊悚极了。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完成之后舟不度低头看胸口,正好血迹干透,一个窟窿眼。舟不度咧嘴笑。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啊,没有人吱声,写的很撇吗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他又在雪地里躺了会儿。把能冰透骨头的雪盖在身上,冷到鼻涕一泡一泡冒出鼻孔,舟不度又像猫盖屎样把自己一点一点刨出来。
正门不让他进,他黑白眼珠子瞅着盖茅草的屋檐——上房顶!
半个时辰后。
扑通。
舟不度灰头土脸从烟囱里爬出来,得意忘形想,他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才被人捞上岸,这次比上次好,他只花了个把时辰就摔断了两根肋骨。他又庆幸只摔掉肋骨,手脚灵便。还有力气爬!
他爬上恩人的床。师无邪惊悚地从床上弹跳起来,盯着舟不度,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厚颜无耻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熟门熟路将脑袋搁在唯一的枕头上。
从烟囱里钻出来的舟不度比羊屎粒粒还黑。他一动,黑灰在床单、被子、枕头上重叠出一个又一个大大的人形。化掉的雪和血能蹭到哪儿算哪儿。
当自个是家主,实在不要脸!
舟不度说:“你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要以身相许报答你。”
师无邪吸了一口冷气。连连后退。
舟不度数着步数,一二,三步。哦,进步了。他轻声:“我不介意你是男的。”
师无邪不吭声。脸色气的发白。
舟不度接着火上浇油:“不告诉我名字也没关系。我已经把我俩的名字写在一起了,以后你家就是我家,我跟着你吃跟着住,绝对不麻烦你做的事情。”
师无邪愣了下。写名字?
舟不度眨眼,颇为无辜地指向门。
师无邪摔门而出。
几秒后又摔门而进,看样子已经被门外血淋淋的字迹骇得魂飞魄散。他冲上去抢过舟不度洇红的被子丢出门,远远站在门口指着这个疯子。手抖啊抖。
舟不度舔了舔口腔里的血腥气,替他把话说了:“你是不是想叫我滚?”
“你过来,我还有一句话,说完我就滚给你看。”
师无邪怀疑地瞪着他。
“我浑身是伤,奈何不了你的。”
待师无邪凑近,舟不度立马支起上半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动作迅捷完全不像胸口被捅了一刀、摔断两根肋骨的人。
奸计得逞,他笑的无耻:“没关系,你是哑巴我也喜欢。”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师无邪花了半烛香的时间才理解他这句话,手捂着被亲的右脸。
惊恐转身,跨步,跌倒。
舟不度情人眼里出西施:跌也跌的优雅好看。
跌了十几次后。舟不度盛情相邀:“歇歇喝口茶?”
师无邪一鼓作气,终于狼狈跌出门。
舟不度笑得摔下床。
一个人占据一屋子,实是人间大幸福。
他一动,摔坏的肋骨咯吱咯吱抗议,舟不度疼的龇牙咧嘴,咳出一口血沫子,又把自己当烙大饼烙上床。他总算有个家呢。
天蒙蒙亮,师无邪回来替他关门。
吹了一夜东西北风的舟不度涕泗横流,感恩戴德:“我做牛做马报答你。我不要嫁妆,你娶我吧。”
师无邪彻底不管他了。
自此,舟不度变成舟不动,一身伤痛打得他半残。
舟不度死不了就赖活,渴了就喝床头沤了一夜的半盅凉茶,凉茶喝完就抠出苦茶叶放在嘴里嚼。
能爬下床后移动范围扩大,慢慢摸到厨房的水缸里喝水,水是苦的咸的脏的他都不介意。
总之,好养活。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七天功夫养好伤,门外积雪堆了半尺厚,舟不度铲掉雪才能推开门。
舟不度捧着心口蹲在雪地里发愁:“看不到名字了。“
一个汉子过来蹲下,问:“你是师无邪?”
舟不度反问:“干什么?”
十个铜板在汉子手里一一摊开,又换到舟不度手里一一摊开。
汉子拉他急走:“十个铜板,换一条人命。”
风急大浪,兜兜转转还是江边。舟不度好玩地想:他半辈子等别人帮他埋尸,现在反过来要他帮忙捞尸。他这算积德吗?积德能解脱他吗?
临到扎进水里,他又问他住的破茅草屋:“真是我的房子?”
汉子瞪他,明知故问。
我现在是师无邪,师无邪住破茅草屋,茅草屋属于恩人,恩人就是师无邪。
舟不度又一次为自己得意忘形:原来他叫师无邪呀,这一趟不亏。
要打捞的尸首是汉子得痨病自杀的女人。舟不度说:“你等着。”说完就从船上跳进水里。
一个水泡也没冒。莫说浮上两具人体,现在还白搭一个。完了。汉子趴在舟不度落水的地方死命的喊,屁**流找人捞他。
舟不度在水底捞女尸,师无邪在船上捞他。发现捞起来的居然是舟不度,卡在舟不度两腰的筢篱跟着一抖。
汉子对着舟不度抱着的尸首哇哇大哭。
舟不度朝师无邪咧嘴笑,意味深长:“看吧,没办法哩。我还带着一个。你不想捞也得把我捞上来。”
******
舟不度又被师无邪赶出门。
天下雪,很快就能积厚厚的一层。
这回他学乖了,不争不抢不闹,两手抄袖蹲成了雪人。路上的野狗鼻尖嗅嗅不动的雪人,当他是死物,抬腿撒泡热尿再走。尿焦黄馊臭,热乎乎淋在舟不度的头脸,舟不度乐观无比:幸好没拉泡屎。
再过一会儿,一坨碗口大的雪球砸中他。几个男孩子迎上来,孩子们当他是真的雪人,骑在他头上的男孩子怂恿另一个:“你来,你来。”
身前被人骑,死后那还得了?舟不度抖落抖落一身雪,顺便抖落抖落骑在他身上、将要骑在他身上的孩子,两只眼睛瞪圆了。
……
师无邪听到孩子们的哭声才推开门的,舟不度已经不要脸的抢了四五个孩子的零嘴,满嘴都是油,手不空,嘴巴更不空。
于是是非上他占了下风。不管,只管吃,狼吞虎咽,饿的前胸贴后背后吃相就成了虎狼。谁敢伸手送到他嘴边,他就咬谁。
舟不度眉眼戾气:师无邪,你傻么?五根手指白白送我咬出血,不疼么?
师无邪朝他打手语,一个孩子翻译给他:“他说让你还给我们,你拿那么多撑死你。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抢,羞羞羞。”
“是你说的意思吗?”舟不度露出一排大门牙,笑得露齿。翻翻就是另一张脸,腼腆的讨好,“都进我肚子里了,要我呕出来吗?”
“你兜里藏着呢!”男孩子指控。
“他们少一口多一口都不多,我少一口就没命。”舟不度看着师无邪,流泪的功夫极好,安安静静一行泪水掉下来,珠子般大颗大颗掉,把在哭的孩子都蒙住了,哭的漂亮又苦情,“你听了个片面之词,听过我半分?”
师无邪打手势,问旁边的男孩子做了什么。
男孩子摇摇头,酱紫色的脸憋得通红,不肯说。
师无邪不问了,让孩子们回家。他家唯有一床一人一烂草房,没有孩子就没有零嘴,只好用十个铜板替代。十个铜板可以买三笼肉包子,或两碗阳春面、半斤炒糖豆。每人十个铜板。拿到钱的孩子眉眼弯弯,哭脸立马变笑脸。
人傻钱多。舟不度颇有眼色换个地,接着蹲雪人。还在师无邪家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路过的阿公阿婆会问:“怎么不进屋?外面冷啰。”
舟不度尽量把自己抱作一团,用身体取暖,摇摇头:“不、不,冷。”
“还说不冷,嘴唇冻紫哩。”
这个时候阿公阿婆就会把师无邪家的铜绿锁拍的啪啪作响:“小师呀,是不是你家的姑娘?她惹你生气啦,你不让人家进门。”
这时门会安安静静的,门里面的人装聋作哑。舟不度会无奈又感谢地笑笑,阿公阿婆则会叹口气再客套,客套后再无奈叹气,然后走开。一点邀请舟不度去家里坐坐的意思都没有。
夜晚雪下大了,雪加雨,砸在房顶像梆子敲铜锣,又急又脆。舟不度第三次抖落身上的雪时,师无邪家的门叛逆地开了一道缝。里面漆黑无光。像风自己吹的。
舟不度咧开嘴想笑,奈何脸僵硬,动一动敲一敲都要碎掉似的。他知道门会一点一点打开,大敞开,迎他进去。他没白等,所有的等待都是早有预谋。
雪停之后,江上的水平稳起来,风雨不动,宛若死水微澜。
舟不度悠哉悠哉数一具具尸体,都是师无邪的劳动成果。
一具尸体十个铜板。委实养不活他一个大活人。舟不度为师无邪叫屈,替他多收十个铜板。二十个铜板都揣在他兜里,积累的钱他问心无愧置办一套冬衣冬裤。只有师无邪知道,除了冬衣冬裤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舟不度发现师无邪捞尸和一般人不同:竖着耳朵听,好像听得见尸体的呼救似的。把船撑到探听的方位,一捞,一具水淋淋浮肿的尸体就上来了。
舟不度凑在他耳边哈气:“你家祖传干这一行么?”
盖尸布的手马上缩回胸前,师无邪整个人也蹭蹭站起来往后退,怕再抓住他的手摸舟不度棉袄下光溜溜的皮肤似的。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你打手势我也看不懂,点头摇头就好。”舟不度毫不介意,不寻死觅活的时候他也算个正常人。师无邪纠正——半个。
师无邪不看他。他的眼睛看天看地,看女人看男人,轮到舟不度就吝啬。
很多尸体被领走了。师无邪时不时伏在其余的尸体耳边,斗笠遮掩下的嘴唇似乎动了动。隔得太远,舟不度着实看不清。
师无邪不管他那七天,舟不度瘦的形销骨立。他披散长发时只瞧背影:活脱脱的大姑娘,再看正脸也像。只要舟不度装扮得体,天衣无缝。
舟不度理了理乱发,走近补渔网的人堆里,娇羞地抿嘴笑。
“师家姑娘,咋了?”男人问。
舟不度掐着嗓子,声音细细:“哥哥真是个哑巴呀?”
男人点头又摇头,又点头,劝他:哑巴也没什么。不耽误吃饭做事。撑船的男人力气大,手脚灵便,肯干活。跟着他不吃苦。
旁边的女人也劝:嫁给师无邪好,不用受婆家气,可以安安稳稳过两口子的小日子。求也求不来。
舟不度施施然行礼道谢,面子里子都像文雅安静的姑娘。走回义庄才眉开眼笑:我是有家室的人呀。
义庄里人头攒动,躺着的尸体外面围了圈站着的人体,尸臭味被人汗味掩盖,人脸上密密麻麻的汗。
年轻女人趴在尸体上哭,哭的像一出戏文:“啊呀,老不死的,啊呀,丢下我们母女俩,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啊呀……”
年轻人劝不动又换老人劝,人一波一波换,戏文一出一出唱。
舟不度面白皮肉红,两颊胭脂绯红进场,扑在尸体上,也哭的像戏文:“啊呀,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啊呀……负了郎情妾意……啊呀……”
年轻女人停下来:“你哭什么?”
舟不度哭哭啼啼:“姐姐哭什么?”
年轻女人:“我哭我死鬼。”
舟不度娇滴滴指着男尸,无辜又天真:“可他没死呀!”
年轻女人骂他:“****,滚你的茶叶蛋。”
舟不度拉她起身,小女儿腔调:“姐姐起来,他真没死,我能救他。你让大伙散散,人多怪怕的。”
年轻女人吆喝人散开。人群嘟囔着退出门,年轻女人带上门回来,舟不度又怯生生说:“还需要姐姐在门外守着。人多眼杂,万一有人偷看就不灵了。”
人退完了,舟不度盯着不动的师无邪,娇羞万分:“哥哥留在此处……”
师无邪迈开长腿,大步走。
“正好帮帮小忙。”声音一转又是男儿身,尾音沙哑而多情。很难想象,男人能扮女人扮得柔媚多情举止自然。就像天生是女人。
“觉得恶心吗?那也没办法,讨口饭吃不容易,锣鼓一敲,人群一闹,你没法子也得硬着头皮上。”说的像真的似的,师无邪摒弃他。
舟不度掏出刀子在虎口上划十字。
血如急流,舟不度整只手掌刹那间泡在血水里。他嫣红的小舌一舔,舌尖卷进滴落的血珠吞入腹,逼师无邪:“我有法子救他。只要你开口我立马救,相反也可以让他死的再透一点。”
舟不度太懂师无邪了:心软,软得像一坨棉花,你看呀,再怎么讨厌也硬不下心赶他走。哑巴比不上有口的,有口的比不上能说会道的,师无邪吃亏就吃亏在嘴巴上,吃的是哑巴亏。现在他就来治治哑巴病。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师无邪打手势,脸色隐隐发白:“他开不了口,但如果能救一命,还请舟不度不要吝啬心肠。”

舟不度看了他良久,然后释然的笑了笑,有点正常的笑容了。大多数时候他在师无邪面前的笑容很难看,不正常、怪异又荒诞。他就这么一点点真心,揉碎了扔给师无邪,师无邪也视而不见。

放弃和师无邪对视,舟不度转身看尸体,精神抖擞的神气在师无邪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垮下去。他只疲惫几秒又转头谄媚地冲师无邪点点头:我开始了。

舟不度将还在流血的手掌搁在尸首上方,他解释道:“一般刚死不久的人脸上还存有点生气,你看他脸上、印堂上、身上都没有。要么他死得不能再透,尸体硬成一块铁,要么是他身上有东西吸走他的生气。”

“只要把那东西吸出来,这个男人脸色会从死人灰变回活人的红润——又活了。”

尸身脸上浮现一层青气,舟不度掀开裹尸布,腐尸味立马冲出来,舟不度神色不变,手掌向下,把血滴在乌青的印堂上。他见过的尸体多去了,再看师无邪,脸上倒出现了恶心的表情。

舟不度刚想说你要是受不了就别看了,师无邪已经背过身扶着淮桑树开始作呕。

怪事,常年捞尸的对尸体反胃,就像人有一天对大米反胃一样奇怪。师无邪神色发蔫。他一过去,师无邪就急速往后退。

如此反复。

舟不度盯着自己的流血的手掌,恍然大悟:他怕血。他不是对人反胃,他是见血恶心,尤其是别人的血。

舟不度顿时心跳漏了一拍,对血过敏成这样,他得花多大勇气克服自己不对他呕吐?

所以面色难看、扔被子、几天几夜不归家不管他死活,是因为他恐血?或许还有点洁癖。看来他并不讨厌自己。

他笑的有点**了。确切地说是卑微。

这时候尸身上一条血线子从脖子鼓动到面首,舟不度两指掐住血线子,试了几次掐不住。几秒后尸首脸上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血线子,像蛆一样在薄薄的一层皮肉下面耸动。

“下面的场景会有点恶心,你先出去吧。”舟不度笑着对师无邪说。

师无邪听从他的话往外走,走了不到十步,心里又发呕起来。舟不度一个劲催他,他便中指抵在鼻翼下快步走,就快走出门了不知怎么的,他想回头看看舟不度会遭遇什么场面。

一回头愣住了——米粒大小的五颜六色血线子从尸体的耳洞、鼻孔、双眼、嘴巴,除此之外凡是有孔的头发、伤口都是它们钻出的通道。慢而密集,从尸身爬出来,又从舟不度开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一回头愣住了——米粒大小的五颜六色血线子从尸体的耳洞、鼻孔、双眼、嘴巴,除此之外凡是有孔的头发、伤口都是它们钻出的通道。慢而密集,从尸身爬出来,又从舟不度开给它们的通道:流血的虎口爬进去。

那是成千上万条像蚯蚓、又像蛆的东西集体搬家,舟不度面容止不住痉挛。当发现师无邪傻瓜似的看他时,他非常惊愕。竭力控制眉眼,让自己的五官看起来不那么痛苦。甚至扯出了自认为好看、在师无邪眼中扭曲的表情。

是不受控制的身体本能让师无邪冲上去。抱住他。双膝跪坐的搂抱。

师无邪顾不得反胃,手势打得眼花缭乱:“不是说没事吗?怎么样、感觉怎么、、”

舟不度有气无力说:“把眼睛闭上,别看我,太、太难看。有点、累,我睡一会儿。”

他的脸色渐渐青白、死灰,血线子放肆地在他肌肤皮层上窜来窜去,钻过的地方肌肤很快冰凉入骨。他的一口热气呼出来比十二月的冻雨还刺骨。

仍然有源源不断的血线子要钻进舟不度的肌肤,师无邪用脚踩、用手碾、抓过旁边一具尸首的裹尸布罩住,抱住舟不度往外跑。

舟不度说话的力气都尽失了,师无邪只能读他的唇语:“把我放回去,你疯了吗?我出去这些东西也会跟着来,你要吓死多少人?我一个就够了,它们现在只会冲我来。”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话未完,人晕厥过去。

舟不度身上体温低一分,男尸脸上的气色就好转一分,简直是以命绪命,一命抵一命。师无邪抱着他的身体,整个身体无端冷的发抖。

无穷无尽的血线子从他垂落的衣摆蠕动上来,借着桥梁又爬进舟不度的身体。师无邪拂掉一层不死大军又前仆后继,比舟不度轻描淡写口中的“恶心”令人作呕百倍、千倍。

师无邪慌了,放倒舟不度在他怀里,舟不度的脸跟着后仰,面孔朝天好像死不瞑目。师无邪凑近他微张的黑紫色双唇等他说话,尸体已经凉透了。

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这人就是这么恶毒讨厌,一心一意想死,死前还要下个套,等着他钻呢。

师无邪伸手合他的双眼,未触碰到柔软的睫毛舟不度的眼睛自动合上了。他无怨无悔的笑容告诉师无邪:你看,我是为你死的呀。这种死法,我甘心。

师无邪疯了一样撕烂自己的衣服下摆,做成布条堵舟不度手掌的无底洞。撕不动就咬,黑衣撕成破烂,挂在身上成了披麻戴孝,师无邪厌恶地脱下一身丧服。舟不度已经被他裹成粽子。

他呆呆坐在一旁,外面的空间被他隔开,听不到门打开的腐朽声、人群冲进来的躁动,女人的啼哭声。

他失聪了,呆坐半个时辰。

“我不认识他呀。和我家男人没关系哦。没人拿刀子逼他救人,他自愿的。你们又没看见他怎么死的,死了和我家有何干系?

好好的谁会豁出命救不认识的人,谁那么傻呀。你看瘦的皮包骨头,肯定是撑不住饿死的。小滑头小把戏我见多了,就想装神弄鬼讨一口饭吃。”


楼主:黑红pk桃绿  时间:2020-01-26 08:26:57
师无邪不知怎的就泪流满面了。

“诈尸了!”探男人鼻息的人惊呼。

男人复活了。又是一阵骚乱。

他站起身,对吵得面红耳赤的人群打手势:舟不度交由他安葬,死者为大,请大家口下留德。

******
师无邪将舟不度的尸身安放在他家唯一的床板上。他打水为他擦拭手脚、剔尽指甲盖里的污泥,一切死者所必须的都已安排妥当后,师无邪默默呆坐起来。

他在想白天的失态。如此令人惊异的失态,就像灵魂在推动他的肉体,肉体再支配他的行为。舟不度的出现将他推离出既定的轨道,如今这个孟浪男人把自己当一捧烟花,放完了就完了,让他怎么办?收拾残局么。

残局一发不可收拾。

******
血线子在进入舟不度一天后渐渐平复、平息下来,如果触摸舟不度的肌肤能够感受到活物耸动的起伏,但就像他自己所说的,只是累了,睡一觉。舟不度的面容是平和安详的。

或许是光影的原因,舟不度的眉棱骨凸出一些,眉毛锋利飞扬,抹掉了因为过瘦的阴柔气。就像无可奈何对人摊牌:看呀,我只是尝尽苦头的玩世不恭。

师无邪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舟不度最真实,最自然,最接近本来面目的他。

楼主:黑红pk桃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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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耽美

发表时间:2020-01-20 23:07:00

更新时间:2020-01-26 08: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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