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今天下午把林青给他的东西带出去买了一个很好的价钱，恰逢今天是苏南的生日，他赶紧照着苏南的口味从一家私人烘焙室订了蛋糕，打算回来洗个澡之后再拿到医院去。

其实他也不想先回这儿，毕竟林青在这儿，虽然他每次都懂事的不问他去哪儿，可是来了又走看见他那可怜巴巴的表情多少给心里添堵。但是为了多凑些现钱，之前的公寓全都卖了，只剩下和林青住的这一套，不得已才回来的。

其实他忘了，从前林青也是问他要去哪儿、干什么的，只是他总说“你又不懂，管那么多干什么”，次数多了，林青才慢慢的不问了。

他以为林青在屋里睡觉，就一心想着趁林青没醒赶紧冲个澡就走，所以回来才连卧室都没进。可不曾想一出来，就看见本该在卧室睡觉的人醒了，还拆了他给苏南买的蛋糕。

“谁让你吃的！”顾烨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了林青。

勺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连带着那一小口还没来得及尝到的蛋糕一起。

林青被推了一个趔趄，有些呆呆的看向顾烨，眼里透出疑惑。

“又是这个表情，又是这个表情！”顾烨暴躁的锤了一把桌子，接着狠狠的把林青推倒在了沙发上。

“谁让你吃的！那是我给苏南买的蛋糕，他今天过生日啊！”

“这个点你让我再上哪儿买去！啊！？你这挖了一勺子让我怎么送人！？”

林青让他吼得有点发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薄唇，“生日？是，诞辰吗？”

“*！”顾烨忍不住爆了一句脏话，“你***真傻还是假傻。”

林青被推到在沙发上盯着顾烨，突然间神色古怪，看向顾烨的双眼慌忙向一旁错开。

顾烨没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抬起手腕来看了一眼表，低咒了一声后，便从沙发上取走了外套，大步流星的走了。再也没看倒在沙发上的林青。

林青一动不动的躺着沙发上，听见门响以后猛地俯身，趴在沙发侧边呕出一大口血来。

“咳咳额——咳咳，咳”

他趴在沙发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平息了很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的抬手去擦嘴角，摸到一手血后，忍不住缓缓的发起抖来。

放血带来的伤害远比他想象的要大，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顾烨，那便再无回头路可言。

越纯真的人的爱意越深的可怕，因为他们未受外界花花世界迷眼，只会爱一个人而已，便要倾尽周身之力。

只有顺从和付出的爱情很盲目，也很傻。

有人带他偷尝了禁果，却未曾教过他如何挣脱。

林青在沙发上上坐了很久，才站起来走到了餐桌前。他蹲下身子用白皙瘦削到几乎透明的手去够了滚落到桌子底下的那一块儿小蛋糕，拿起来后放在手心端详了许久，才一口塞进了嘴里。

蓝莓浆果的果甜混着淡淡的奶香，特别好吃——

林青在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了下去，

混着咸咸的眼泪一起。

剩下的蛋糕林青没有动，几天之后就没有了，应该是被顾烨带走扔掉了。这些天顾烨回来的很少，回来也不和他说话。林青很乖，知道不去惹他心烦，听见他回来就躲到书房里去，偶尔开开门看他一眼，很快就又缩回头去。

又过了半个月，林青又给了顾烨一小把绿宝石，里面还夹杂着几颗红的。顾烨挺高兴的收走了，连带着林青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往回收手的时候，顾烨终于注意到了他纤细的几乎一折就要断掉的手腕，皱眉道：“怎么这么瘦了。”

林青努力忍者想要咳嗽的冲动，笑笑道：“没事，瘦了好看，我能控制自己的体重。”

顾烨这才松开皱紧的眉头，盯着他有些苍白的脸，突然伸手掐了一把：“那就好，还是变回来吧，胖点好看，手感也好，这脸上都没肉了，估计抱起来也硌手。”

林青似乎是一愣，紧接着便笑着答应道：“好。”

“下次你回来就胖了。”


人生最怕许诺，神亦如此。

俩人谁也没想到这次一别竟是一个多月未见，手术之后苏南的情况突然恶化。顾烨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请来了最权威的专家，却都回天乏术。

转眼病危通知书就到了顾烨的眼前。

他回家的时候林青正在沙发上昏睡。

近来他昏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自从上次从口中吐出来的鲜血凝成几粒红色宝石之后，他头顶竟生出几缕青丝，隐隐显出灯枯油揭之相。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放血了。失去羽翼以后他本就失了神格庇护，因为太过削瘦身体比正常的凡人还要弱不少，割腕将体内最纯粹的精血放出凝成一颗颗宝石后他体内的鲜血重造的极慢，频繁的放血无异于将自己日益逼向死亡。

然而他看不得顾烨失望，看不得那个他从山涧救起，将他从山林中带出的大男孩儿失落。于是他只好委屈自己。

明知道他可能不会难过，却还要小心地保守这个秘密。穿长袖的衣服遮住伤口，用尽最后一点神力却不是疗伤，而是将几缕白发染成青色。

现实却往往总要欺负善良，偏偏要将鲜血淋漓的创口一次次残忍的剥开。

林青被顾烨摇醒的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梦里顾烨在清泉里捉鱼，他坐在河岸边的大石板上用脚撩水，鱼都惊跑了，顾烨笑着跑过来说要打他。

太美好了。

美好到即使醒来，梦境也没有破碎。

他虚晃着伸出手来想要摸一下顾烨的脸，却被顾烨一把抓住了那只手，“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再美妙的梦此刻也该醒了。

林青有些茫然的想要把手抽出来，撑坐起来想要去扶他。

“求你，”顾烨挡开了林青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林青睁大眼睛，继而摇了摇头：“我真的……”

“你不是神仙吗！”顾烨几乎是在喊了，“我求你！求你好不好！只要你救他，我以后一定对你好！特别特别好！求你——”

“一定会……对我好，么？”林青小声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突然和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重合了。


“跟我走吧，嗯？我以后一定对你好，特别特别好！”

“可是……，可是离开这里的话，就不能再回来了“

”其他的神，我的族人，都不会再接纳我了……”

“没关系，你有我，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外面的事，我都不懂……”

“我教你，像你教我那样，教我怎么找果子，怎么捉鱼那样，嗯？”

“跟我走吧，小青。”

“你不爱我吗？”

“嗯……“

”我跟你走！”

顾烨永远不知道林青离开家离开族人，那种放弃所有后盾支援所带来的恐惧，他只身一人懵懂的跟着他来到了外面，因着完全的信任将自己全权托付给了他。

最后却落了个浑身是伤的下场。

林青有些怔仲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感到熟悉又陌生。

他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明媚，连眸子里都溢出了光彩，美的摄人心魄，就像顾烨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林青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顾烨一时间看的有些晃神，中蛊一般抬起手来想要拭去那聚在他眼角的泪珠。

林青抬起细瘦的手腕挡住了。

他端坐起来，盘着双腿，两手抓在脚腕上，歪着头看向顾烨。

仿佛一瞬间，缠绕在他身上那种沉郁的、悲伤的气息全都不见了，他又恢复到了那个在丛林间无忧无虑的样子。

“我答应你。”

“什、什么”顾烨似乎自己都没有想到林青居然真的有办法，又或者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答应……

“我说——，”

“——我答应你。救他。”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愿望，可以吗？”

顾烨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可以，当然，当然可以，谢谢，谢谢你。”

林青笑了一下，似乎有点难过，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

“那我现在可以提愿望了吗？”

“你说，你说……”

“能不能，给我买一个“蛋糕”，就是那个过诞辰的那个……不用很大，一小块儿就行了，我还没有……过过诞辰呢。”

林青以前从没吃过蛋糕，那天才第一次听了它的名字，他在心里记下了，却以为那是只有过生日才会吃的。他也没有过过诞辰。他之前说过，他们因为寿命比较长，逢百年才过一次诞辰。林青遇见他的时候才二十来岁，根本没来得及经历这些，便跟他跑了出来……与之便从此再也无缘。

顾烨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他从没跟林青讲过这些，没带他去看过外面的世界，没给林青过过生日，甚至不知道他的诞辰……

好在林青特别好哄。

只要以后一百倍，一万倍的补偿他就好了……

“好，好！当然好！我给你买一个超大的！好不好？”

“嗯！”林青眯起眼睛来笑，笑的甜甜的，却在顾烨转身的一瞬间，眼角淌下泪来，也不再笑了。

只可惜顾烨没有看见。

他想给林青找个合身的衣服换上，翻来翻去才惊觉，三年以来林青穿的一直是他的衣服。

他从来没给他买过衣服。刚开始是没时间，后来是懒得去，再后来是刻意的忽略，直到最后顺理成章的遗忘。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林青很乖，乖到打了他他都会关心的反问你手疼不疼。

所有伤害他都能自己治愈，所以施暴者也就愈发的理所当然和无所顾忌。

顾烨有些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第一次在林青面前感到一丝局促。

“那个，要不你就先穿这个，带着以后——，以后我给你买新衣服，买好多！”

万事怕等，怕以后，怕有空。因为终究没有什么能等得到以后，等到了，往往也就错过了。

偏生顾烨还不懂这个道理，还在漫天的空口许诺。

只有林青会永远配合他。

即使明知道自己不会等到。

林青站在门口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边笑一边认真道：

“好呀。”


在路上的时候顾烨就打电话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到了医院之后顾烨领着林青直上病房。

在进门的那一刻，林青突然伸手拦住了他，轻声道：“你在外面等吧。”

“不用先进去看看？”

“不用了”，林青摇摇头，“我有办法的”

“你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顾烨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点了一下头，等在了房门外，不放心的看着林青一点点的关上了房门，继而又拉上了玻璃后的帘子。

拉上帘子前林青隔着房门玻璃调皮的给他比了个爱心。

那还是当年顾烨教他的，时至今日，早已物是人非。顾烨隔着玻璃瞧见林青那双灵动的双眼和明媚的笑容，突然间觉得鼻子一酸。

离开森林以后，他似乎再没给林青比过爱心，没想到他还记得……


林青打开房门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但除此以外看不出太大的不妥，满以为林青会特别虚弱的顾烨这才放下心来。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关心了他认为当下更需要关心的人。

“怎么样！”顾烨扶住了林青单薄到几乎单手就可以握住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

“我说苏南，我能进去了吗？”顾烨打断他。

“啊，哦，嗯——，可以，可以了”，林青有些尴尬的别开眼睛，“他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顾烨松开了他冲进病房。

林青眼前一阵眩晕，伸手扶了一下墙，想要靠着坐下来休息一下。

顾烨又突然出来了，他只好尽可能的站直身体。尽管眼前已经看不真切了，他却还是努力维持着最好的精神状态，问道：“怎么了？”

“那个——，”后知后觉的顾烨突然良心小小的发现了一下，“你要不休息一下，可以先回家——”

“没关系，我在这先坐一下。”林青笑了一下。

“真的没关系吗？”

“嗯。”

“那我先进去了。”莫名觉得有些窘迫的顾烨逃也似的回身了。

“那个——，蛋糕，能不能，今天……”林青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顾烨现在肯定有要紧的事情要忙，但是他好像……

等不了太久了。

“没问题，我马上就订。送到家里去吗？”

“不用了，送到，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顾烨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进了病房。

林青有些脱力的靠着墙缓缓的蹲下身来，大口喘息着。


他其实很想回家的，他和顾烨的家。

但是顾烨几乎没有带他出来过，偶尔的几次，也都是他开车。他没有教过林青怎样才能回去。林青怕招他烦，也就没有问。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也不想问了。

至少这里离他很近……，林青想。

林青靠着墙，意识逐渐模糊，这一层是高级病房，几乎没有人走动，直到临近黄昏的时候才有一位路过的医生轻轻的将他拍醒了，温柔的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林青一下子清醒了，摇摇头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医生有些不放心的走了。

林青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开了被攥紧藏起来的十指。十指的指尖处已经呈现出淡淡的透明。林青抬起手来冲着窗外，落日的光辉从手掌中若隐若现的透了过来。

好像来不及了啊。

他有点遗憾的想。

“咚咚咚”。顾烨听见敲门声，回头就看见门口探出一个脑袋。

“那个——，我的蛋糕，要是过一会儿还来不了的话，就先，先不要了吧。”林青在门口小声道，“我要走了。”

顾烨这才想起来他忘了这一茬儿。

他看着林青略带希冀的目光，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现在就带他去买，买一个最大的、最贵的、最好的蛋糕。看着他抱在怀里，吃的满脸都是果酱和奶油，像只小花猫一样。

可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睡的苏南，有些犹豫了。

“蛋糕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要不我晚上回家带给你，好吗？”顾烨征询道，“苏南醒了我看看没什么事就马上回去，可以吗？”

林青眼里的光芒仿佛一瞬间暗淡了下来，那一瞬间的哀伤神色，连迟钝如顾烨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林青很快就又调整好了情绪，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顾烨的错觉一般。

“好呀，”林青笑笑，“那我们就算，道过别啦。”

“我先走了哦。”

顾烨和他挥挥手。

林青轻轻的把门带上了。走出几步去后，他又悄悄的回到了门的旁边，隔着玻璃依依不舍的看了很久。


最后一缕阳光散尽的时候，苏南在病床上缓缓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顾烨关切的脸。

与此同时，与这里咫尺相隔的天台，飘起了些许星星点点的细碎光芒。

顾烨又一次爽约了，他两天之后才第一次回到家。

当他拎着蛋糕满心欢喜的叫着林青名字的时候，才出乎意料的发现林青不在。

他以为林青肯定是出去转悠了，就把蛋糕放在了桌子上，打算在他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到下午林青都没有回来。

顾烨突然有些心慌，想要给林青打个电话，这才突然想起来，林青居然……没有手机。

一千多个日夜，在他在的时候，满眼都是他，而在他不在的时候，就这么孤零零的待着，什么都做不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连求助，都做不到……，

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助和孤独啊。

顾烨突然不敢再在家里待下去了。他有点害怕见到林青。害怕看见他时一下子发现自己是一个人渣，害怕林青用那样带着热烈爱意的眼神看向他。

于是落荒而逃。

他花了五天的时间给苏南办了出院手续，找好了房子，联系了护工……，处理好了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做好了心理工作。打算正面林青，向他道歉，向他保证，会好好对他……

然而回到家时，家里仍然是空的。

桌子上的蛋糕早已长毛。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顾烨感觉林青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肯定是生气自己让他救苏南，然后自己悄悄的躲到哪里去了。

真是，那天明明还高兴的道了别，怎么转眼就闹别扭了呢。

不过没关系，等他找到人以后好好哄一下不就行了吗。

顾烨故作轻松的出了房门打算去找人，却突然意识到林青手头根本没有什么积蓄，也从来没有自己走远过。

他什么都不懂，自己嫌麻烦，也什么都不曾教过。

林青就像是他金屋藏娇藏起来的宝贝。几乎没人见过。也未曾与世人打过交道。

他唯一带他去过的地方好像就是楼下的无人超市，还是因为自己出差，没人给他弄吃的。他教他买了一个面包，又给他留了几张一百块钱，那天林青特别高兴，以至于顾烨又打消了教人用炉子做饭的想法。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长久的不回家，让林青趁着这个机会下去买些吃的走动走动也好，却不知世事难料。

他不在的时候林青都吃的什么呢？

顾烨突然拉开了大门，冲回屋内，疯狂的翻找垃圾桶。然而空空如也。

“小青，小青，你别躲了，出来吧。”顾烨大喊道。

他想不出林青会去哪了。

身上没钱，又什么都不懂，还能去哪呢……

他发疯一样的冲回卧室，疯狂的翻找所有东西，想看看林青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线索……是看看会不会留下一封信、或是一张纸条，告诉他自己要真的离开他……回到他的世界去了……

但是依然什么都没有。

林青几乎没有几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当人离开后，甚至连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最后顾烨在床头柜和墙的夹角之间发现了一个小箱子。

那是一个快递箱，不知道是林青什么时候捡回来，藏在那里的。

顾烨打开的时候几乎连手都在抖。

他满怀希冀的哆嗦着打开了纸箱，里面的东西却让他触目惊心——

那是一张张叠好的面包包装袋，每一张都细心地压好了边角，平整的叠放在了一起。足有几百个。

顾烨咽了一口唾沫，咬紧了后牙，却终于发出一声崩溃的嘶吼。

箱子的最底下是几张被整齐排好的小面额的纸币。

这些就是林青唯一的积蓄。

顾烨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那么多个他不在的日夜，出差，回家，到后来苏南生病，他有百般借口不回家，却不知在这数百个日夜，林青拿着他唯一的积蓄，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他第一次带他去超市的过程——

只买一个小小的面包。

那就是他的一顿简餐。

怪不得他听说自己要带他去吃大餐的时候会露出那样欣喜的神色。

怪不得他会那样瘦。

他已经太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啊。

顾烨感觉自己就是个**。

如果他第一次带林青去的时候哪怕再多拿一点东西。林青是不是就不会过得这么苦，是不是就会早早地花完那几张钱然后跟他要，是不是他就会意识到自己对他亏欠太多……

但是世界上是决计没有后悔药的，神仙也一样。


林青再也没有留下其他东西，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顾烨从没有把他介绍给过任何人，也几乎没有专门为他买过任何东西，如果不是偶尔几件成对的拖鞋、马克杯……林青几乎没有在他的世界留下过任何痕迹。

他坚持认为林青只是生他气了，很快就会回来，担心林青回来以后找不到他，再真的被气跑了，于是便推了所有事情，一心在家等他。

苏南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期间来看过他几次，都被他以林青回来看见了会生气给早早地送走了

苏南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偶尔给他拎些东西来，害怕他哪天再猝死在家里。

但是顾烨过得远比他想象的要强。

他也害怕自己猝死，害怕自己得病。那样一来，等林青回来，自己就又不能照顾他了。向来都是林青照顾他，这次万一林青真的烦了，那可怎么办。

所以他每天都规律的作息饮食，甚至养生健身。认真的接一些工作，在家画设计稿。因为这样才能挣钱，给林青买很多好吃的。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年，林青始终都没有回来……

顾烨终于崩溃了。

他打点好了一切，开车去了遇见林青的那片原始森林。茫茫的大山之中，他根本无处寻起。昔日他也是在林中迷了路，失足坠下悬崖后，才遇见林青被他救起。他根本连他们是在那一座山峰中相遇的都一概不知。

何谈寻人。

然而顾烨顾不得这些了。原始丛林中树木极为茂盛，进山后没有多久车就开不动了。他便弃了车，背上干粮下车徒步。不怕死一样专门往险峰偏林中去。感觉总会再从那里遇见林青，或者遇见他的族人也好。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无数次踩空，从山坡上滚下，跌进深坑，弄得遍体鳞伤。可是林青依然没有出现。

带的干粮马上就要吃完了。他进来后完全没有什么地图，就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毫无回路可寻。

不过正好，他也不想出去了。

在林青出生的地方死去，化作泥土让森林长得更加茂盛，也算是偿还一点罪过了。

顾烨这样想着，手脚并用，更加努力的往一处山峰顶上爬去，这里是群山中最为高耸的一座，他想在这里告白林青，说不定林青可以听见。

就算不愿见他也好，至少知道他来过了，是不是会少一点难过呢。

然而两天滴水未进带来的虚脱是凭借精神也无法抵御的，就在顾烨马上要攀上最后一块石头时，一阵头晕目眩突然袭来。他连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那么直直的摔了下去。

那一瞬间顾烨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他从高处不慎摔落，再睁眼的时候身旁坐了一个漂亮的青年，见他醒来，瞪大了一双湿润的美眸，满脸都是欣喜。

“你醒啦！”他伸出手来将顾烨扶起。

“我叫林青，你叫什么？”






顾烨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大难不死。他在一片混沌中感觉到有人为自己把脉，擦身子，喂药……

可是就是睁不开眼睛。

他迷迷糊糊间睡了醒。醒了睡。到了终于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

林青坐在他的身旁，在盯着窗外发呆。

顾烨大喜过望，瞬间惊坐起来：“林青！”

林青好像被吓了一跳，眨眨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声道：

“你醒啦。”

顾烨又回到了林青的这个小木屋，像三年前一样，林青坐在身旁等他醒来”。

他害怕自己是做梦，忍不住伸出手来去摸林青的脸。

林青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接着像是看见了顾烨受伤的表情，于是又努力克制着自己，乖乖地带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顾烨摸上他的脸。

“这是你的原身吗？”顾烨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脸，低声问。

林青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反应有一点点迟钝，愣了一下才缓缓低头朝自己看去，柔顺的长丝顺着他的肩颈滑下。

他微微歪了歪脑袋，蓝眸中光亮微闪：“是不是很奇怪——”

“抱歉——，“林青错开眼睛低下头去，

”暂时，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不，不”顾烨现在一听到他道歉，心就像针扎一样疼，“很好看。”

他捧起林青的脸，尽管身上的伤因为这个动作一阵剧痛，他却全然顾不得，只认真的道：“很好看。”

“小青——，我差点以为，”

“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烨有些哽咽。

林青有些迟疑的抬手，笨拙的给他擦脸上的泪水。

但是却怎么也擦不完。

顾烨流着眼泪努力撑起身子，将林青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小青，是我**——”’

“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我答应你的事情全都会做到的。”

“我们等着把房子卖了，我带你去周游世界，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吗，我带你去。”

“等你不想走了，我们就在你喜欢的地方定居。”

“我给你买很多很多东西，给你买蛋糕，买衣服……，再买一个手机，好吗？我教你怎么用它。”

“带你去逛商场，教你看电视、买东西、做饭，不，不你不用做饭，我以后天天给你做，我去哪里都带着你，如果你哪天不想吃了，我就教你点外卖，好不好？”

他一个接一个的许诺，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

他越说越觉得心惊，才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给过林青。

他害怕林青再也不相信他了，毕竟他总是食言。所以他一连串的开口，想要让林青没有拒绝他的机会。

林青也果然没有开口打断他，乖巧的任他抱着，一个字也没有说。

顾烨突然想到，林青会不会不想走了呢，不想再只身一人跟他回到那个让他饱尝了失望和痛苦的世界。

“不想走也没关系的。”他把林青从怀中放出来，扶着他的肩膀认真的道：

“我们可以就在这里住着。”

“我陪着你，”

“哪也不去。”

林青终于有了反应。

他有点小心地开口：

“那苏南呢？”

“他没有关系吗？”

顾烨呼吸一滞，想起了林青之所以消失的原因，登时感到胸口闷痛，心疼到无以复加。

“我已经处理好了。”

他故作俏皮的和林青眨眨眼睛，想要逗得林青开心。

“他最近和他住院时候的主治医生正搞得火热呢。”

“还说让我代他谢谢你。”

“告诉我找不到你，我也不用回去了。”

“啊。”林青像是有些惊喜的小呼了一声。

他总是这个样子，受了再多的伤害也从不喊痛，却轻而易举的因为别人小小的一个举动而感到快乐和惊喜。顾烨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收不住了。

但是他不想在让林青看见他哭的样子了。

他怕林青嫌弃他。

于是他故意把头埋进了林青的胸口，用委屈的语气说：“所以啊，”

“小青要是不要我的话。”

“我就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林青突然露出了有点为难的神色。

顾烨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我没有——，不要你。”

林青有些艰涩的开口道：

“也没有，怪过你。”

“从来都没有。”

“我很开心啊”

“我是说，你来找我。”

“我真的很开心。”

“但是——，你说的那些，可能，可能没有办法”

“实现了……”

顾烨一下子瞪大眼睛。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实现！？”

“小青，只要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的，想去哪里，不去哪里，都可以的，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保证，再也不会骗你，我——”

顾烨突然顿住了。

他发现一缕阳光穿透了林青的身体。

林青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抱歉的看向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顾烨有些难以置信的伸手想要再去触碰他。

手指却一下子穿过了那逐渐虚化透明的身体。

林青虚握了一下他的手，歉意的笑笑：

“就是可能，”

“不能跟你走啦。”

“你应该很快就会忘了我的，所以没关系的，“

”很快就不会难过了”。

“你的伤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拜托了小鹿。”

“他会领你出去的。”

“不，别这样，求你”，顾烨有些绝望的看着林青的身体逐渐化作一丝丝光片，缓慢的在空中消散。

“那就——，”

“再见啦。”

顾烨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喊，疯狂的想要扑向林青消失的地方，结果却只是结实的摔到了地上，怀里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

他疯了一样的往屋外跑去，连鞋都没有穿。

他不相信。

林青肯定是嫌自己来的太慢了，所以才要惩罚他一下，又躲起来了。

他要赶紧找到他。

然后带他回家。

“站住。”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烨茫然的回头。

一个一身银袍、头上长着两个修长鹿角的青年从木屋的侧边走出来。

一双淡漠的双眼没有感情的看向顾烨。

“别再乱跑了，再从山上掉下来的话——”

“不会再有傻子用命救你了。”

“走吧，我送你离开。”

“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一样，顾烨突然开口，有些磕巴道：

“你、你好”

“你认识，林青吗？

“能不能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呢？我很——，”

“很想他。”

鹿角青年有些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扭开头道：

“装作不知道就可以缓解内心的罪恶感了吗？”

“人类果然很恶心。”

“也就只有那种傻子，”

“才会傻到把命都交出去。”

“你还有什么可问的？”，青年用有些恶意的目光看向他，“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他消失了啊。”

“为了救你。”

“死了。”

“我一年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他从外面救回来，拼了那么久，却还差一魂一魄。

“他才刚醒，元神都还没养起来，就又救了你这**一次。”

“丛林神身死不入轮回——”

青年目中隐有水光，却仍然恶劣的冲着顾烨笑笑。

“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多好，”

“他再也不用为你们这种人渣伤心了。”

“不，不可能。”顾烨后退着摇头，转身就要跑。

“我要去找他，他一个人会害怕的，他胆子那么小。”

青年一个闪身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就攥住了他的领子：

“要不是答应了他不能杀你，我真想现在就——”

顾烨眼底的疯狂神色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的茫然。

“算了，”他突然颓然的松了手，“太便宜你了”


“我问你，”那青年摊开手掌，一枚琥珀色的灵珠躺在他的手中，

“这枚灵珠是我送给他的，可以存放记忆。”

“我本想找个地方帮他葬了。

“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你愿不愿意，用三十年阳寿，和我换这颗珠子。”





顾烨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家里。他慌忙的爬起身来，却一下子摸到了身旁的那颗珠子。

不是做梦。

林青真的——

顾烨手忙脚乱的去捧那颗珠子。

脑子里回忆起青年的话。

“闭上眼睛，双手捧着这个贴在额头上。”

“你就能看见他所经历的一切。”


一阵耀眼的白光之后，顾烨睁开眼睛，他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的丛林——

就是他们相遇的那一片。

他似乎是进入了林青的身体，从他的眼睛，在看他曾经经历的世界。


一头灵鹿站在不远处的溪水旁，林青在一旁的藤蔓结成的秋千上晃晃悠悠，突然，他发出一小声惊呼：

“小鹿！”

那灵鹿听见后马上化而为人，虽然面上满是不耐的神色，却还是快步朝这边赶来。

“又怎么了？！”

“有——，有大蜘蛛。”林青颤巍巍的伸手一指。

“我瞧你就是个大蜘蛛，你是丛林神，怎么能怕虫子！？”

“呜呜呜，我就是怕吗，救命啊！小鹿你最好了！”

“停停停，我服了，来了来了——”



眼前白光闪起，画面逐渐模糊起来，再一睁眼，顾烨第一次看见了自己当年摔下来的模样。


“小鹿，”他蹲在浑身是血的自己面前，听见林青说说，

“我们带他回去吧。”

“不带！”鹿神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可是，可是要是不救他的话，他会死的。”林青有些犹豫。

“那就死呗，只能怪他命不好。”鹿神蹲下身，放了手上的兔子，一字一顿道：“人类没有好东西，救了他，你、会、后、悔、的。”

“不会！”林青摇摇头。

“我把他带到后山那个小木屋去吧，他醒了我们就走，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架起倒在地上的顾烨。

“随你！”鹿神气的一拂袖，转身便走，“要带你自己带！”

走出几步去，他发现身后还没有声音，一回头才发现林青正架着受伤的顾烨，颤颤巍巍的试图站起来。

顾烨比他高大太多，他连将人架起来都吃力，更不用提带走了。

鹿神站在前面冷眼看着。

林青冲他讨好的笑笑。

他长叹一声，化为原形走上前来，冷冰冰道：“放到我身上来。”

“你最好了！”林青开心道。

灵鹿白他一眼，驮着人扬长而去。


之后他又看见了种种，从他醒来林青不愿离去和鹿神反目，再到林青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带他在山涧捕鱼，教他在林间哪些果子可以用来果腹。他曾以为至少他们在林间的这些天林青是很开心的，因为他每天都在笑，笑的那样明媚，亮眼到美景都黯淡了颜色。

却不知在他熟睡以后，林青整夜整夜的失眠，想着失去的挚友，和警告他将人送走之前不许回到栖息地的族人。

他从来不知道林青自己承担了那么多的左右为难，亦不曾知他以为的相拥而眠始终只有他一人沉沉的坠入了美梦。

再到后来，他的伤好了。提出要走，问林青要不要跟自己离开。

从未尝过爱情的小精灵根本不懂人间甜言蜜语的套路，只当许下一诺，便真的可以托付终生。

好骗的要命。

也傻得可怜。

顾烨回家之后生活很快就步入了正轨。他忙于应酬和耽误的工作，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生活原来可以那样孤单和无聊。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

过于充实和忙碌的生活让他很快就嫌弃林青什么都不懂。他自己懒得教，却更加残忍的连接触和学习这个世界生活方式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他看着记忆中的林青，笑的越来越少，身体日益瘦削，一日日就那样环着双膝坐在床头看着云彩变幻、日出日落，靠着回忆他们少到可怜的快乐回忆，乖乖地等他回家。


林青有好几次都想要出门看看的，但是当他走到门前打开房门，他又害怕顾烨回来找不到他。于是又轻轻地将房门关上，慢慢的走回卧室，坐回床上。

顾烨不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林青都没有快乐可言。

后来连他在的时候，似乎能给与林青的也只能是伤害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林青给他的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当他被困在林青的身体里，纵然愤怒的嘶吼，喊道嗓子都哑了，却也没能阻止这具身体的主人，用他从厨房里找来的匕首，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亲手砸断自己的翅骨。

没能阻止他，用沾满了从羽翼上掉落的金粉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划开自己的皮肉。

他太瘦了。

以至于每一刀，

都深可见骨。

滴落的血渍凝结成了一颗颗宝石。林青将他们一颗颗的捡起来，又从地上捡起掉落后缩成手掌大小的翅膀，小心地擦去尾端的血迹，捧在手里，放回了卧室的床头。

还要藏好放血的匕首。

顾烨看着林青精神日益萎顿，心疼到简直无法呼吸。

然而他还是避免不了的来到了那一天。

林青把从身上生生剥离的血肉放到了他的手中，

他听见自己问：

“还有吗？”


他终于知道了那几颗红色的宝石为何那样特殊和与众不同。

因为那是林青的心间血。

是精灵即将灯枯油竭，无法恢复时，从胸腔涌出的最后一股热流。

林青也给了他……


而他却仅仅只是因为林青吃了一口他不知许诺多少次都未曾兑现过的蛋糕，就把他狠狠的推到在了沙发上，

还凶了他。

当顾烨看见林青跪到地上伸手去够那块滚落到桌底的蛋糕时，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那是一辈子都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了。

甜甜的蛋糕被塞进了嘴里，顾烨却觉得满口苦涩，苦到了无生念。


他离开的数月里，林青除了面包，什么都没有吃过。

连水也是喝生的。

顾烨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冷血，才会连枕边人过成这样，都尚且不知。

那天林青数了数自己剩下的钱，想要去楼下的无人超市找一找，有没有小一点的“蛋糕”。但是他真的很想，买一个蛋糕。

像那些面包一样，装作是顾烨，

送给他的。

顾烨去接苏南之前教会了他辨别这些纸片的大小，教会了用它买些东西，但是顾烨随手给他的钱，其实真的不够多。

所以到最后，他还是觉得那太奢侈了。如果“钱”用完了，就要找顾烨要，顾烨很有可能会嫌他烦……

还是算了吧。

林青把钱收回了盒子。

他的愿望其实差一点就实现了。

就在顾烨求他救人的那一天。

不过终究还是成了遗憾。

顾烨看着林青坐在苏南的床边，露出了那种由衷羡慕的神态，又用尖锐的，闪着细碎光晕的指甲，一点一点抛开了自己的胸腔，取出了那颗散发着柔和亮光的灵珠。

顾烨感觉自己痛的快要喘不上气来了，想要大声的尖叫。

然而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人会听见。


他在病房握着苏南的手等他醒来的时候，林青与他一墙相隔，伏在地上大口的、艰难的喘息。明明已经浑身是伤，却连声响都不敢发出一丝一毫。

委屈是给别人看的。

真正受到弥天委屈却也显不露出来的，往往不是因为怕人担心。

而是因为害怕，

即使表现的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却也终究不会有人心疼。

他在林青的身体里，体会着他最后时刻一点点加深的绝望。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的其实根本不是蛋糕，

只是想要真正得到一次，顾烨兑现的承诺。

可是顾烨又食言了。


在顾烨和醒来的苏南相拥而泣的时候，楼顶的天台上，身体愈发透明的林青靠坐在墙边，徒劳的想要睁开眼睛再看一眼璀璨的星空。

那是他们在林间的日子里，顾烨最愿意在晚上搂着他做的事情……



最后一段记忆比顾烨想象的短得多。

那鹿神说过林青被他救回去，拼了很久也还差一魂一魄，原身未稳，才刚刚只能化形而已。他不知道林青也才醒了几日而已。

算是重活一遭，却又让他生生的给打破了，似乎非要将他逼上绝路才行。

鹿神外出回来时，林青已经将顾烨救回来了。

他看着风尘仆仆的鹿神手中握着的锁灵袋，

十分歉意道：“抱歉啊小鹿，可能——”

“用不到了。”

鹿神上来就探他的灵力，触手确是一片虚无。

不过一具将死之人的肉体凡胎。

鹿神踉跄一步，眼神中透出些许空茫来。

“为什么？”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一次还不够吗！非要把所有的命都赔给他，非要魂飞魄散你才满意是吗！啊！？你说话啊！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把你这最后的一魂一魄找回来？你知道——”

我花了百年修为，才和狐妖换了这一魂一魄最后的下落——

林青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来，

“对不起，小鹿，我真的——，对不起。”

他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袖子。

被一把甩开了。

“你好自为之吧。”

“嗯—。”

“不会再有投胎了，你知道吧，这次就——”

“真的不会再见了。”

“我知道。”林青别开脸看向昏睡的顾烨，

“我认了。”


鹿神冷哼一声甩袖要走。

“小鹿！”

林青叫住他。

鹿神停下脚步。

“那个，谢，谢谢你啊，这么多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

“不必了。”

“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了。”

林青无言以对。

“帮我送他回去吧。”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了。拜托——”

“小鹿你最好啦！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门响。










是夜，顾烨坐在书房，认真的设计一条小项链。

项链的挂饰是一片精灵翅膀的形状。

诸如此类的珠宝，他近年来设计了无数。

就像林青说的那样。

在他离开的第一年后，顾烨就开始逐渐忘记了他们的点滴。再往后，更是连他的样子都逐渐模糊不清……

那是林青用最后的温柔为他施的魔法。

想要让他早日走出伤痛。

但是顾烨怎么敢忘记。

他像自虐一样努力的回忆他们从前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仔细的、一字不落的，把它们写成日记。他用三十年阳寿换了那颗装载着林青记忆的灵珠，每日便抱着它睡觉，夜夜都在梦里如历刑一般，一次次亲身体会林青的绝望。

他每天都在设计各式各样的与林青有关的珠宝。

或是对戒，或是成对的领带夹。

连胸针，纽扣，都也全部与他有关。

只是林青再也看不见了。


鹿神和他说，他不准死。

因为他的命是林青换回来的。

而且死了太便宜他了。

他应该一辈子活在悔恨当中。



顾烨也这样认为。

所以他好好的活着。

剩下的寥寥几十年，只为林青而活。



世间百味终尝尽，错付一生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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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啦
放个新文案

被渣攻娶回家以后by提拉米糖
高岭之花和渣攻n年之痒的故事

文案：

沈煜被一个身着黑袍的蒙面人带到了阴森可怖的深山洞穴中，四周的火把因为风动而微微闪烁跳跃着。

他左右转了转头，像是要骗过自己一般故作轻松道：“我让你带我去找贺言，你来这里干嘛？”

“呵，”黑衣人冷笑一声，“我看你还能装糊涂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抬手一挥，洞穴顶上亮起了一片光晕。

洞内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他将沈煜一把推倒在了一座祭坛前——


“看见你面前的这些血槽了么？”

“一个血槽换你一年阳寿。”

“凤凰从阎王爷手里——”

“生生给你抢了5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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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天可能要删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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