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架空文
英气御姐攻x温弱卑微受
暂定be结局，也可能后面写嗨了会改
无存稿，预计每天一更，也可能不定时更




初见她时，她一身青裳，坐在悬崖边上，双目暗淡，望向远方。
我问道：“敢问阁下可是要跳崖？”
梨花雨下，我遇见了你，于我有生之年，与你共渡一段新的旅程。
梨花烟雨，我爱你，一如往昔。

1.
“阿望姐，我阿婆煮的茶蛋，喊我过来送你几个。”隔着老远就听见小惠在喊了。
“快来，正好新煮了药，给你阿婆拿去。”我回答道。
小惠是我的邻居，性格活泼，心思单纯，正值十三岁的美好年华。小惠与她阿婆一起住，她阿婆腿脚不好，我也经常送些药过去，咳，顺便蹭饭。嘿嘿，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嘛。
而我，是一流连于山间采药的药女，说白了，就是采了药，再卖去山下的医馆里。当然，如果山下有哪户人家需要指定的药材，特别是那些稀罕药，也会来找我帮忙采一采。除此之外，我也常给邻里邻居送药，主要是卖了挣点钱。师父在时，常帮邻里乡亲治病、送药，常以“拉近邻里关系”的原由指使我到处送药，为着他老人家的颜面，多数都是白送的，但如今师父云游在外，也管不着我，我为了养活自己，自然要收些钱的，哦，得除了关系好的小惠，她家的要是白送的。靠山吃山，我便是这般苟活于世，勉强偷生。
小惠的阿婆六十多岁了，从前是个专门牵红线的热心肠的媒婆，在我十六岁那年就开始张罗，可三年过去了，眼看着我这么一个大龄少女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硬生生给急成了像个四十多岁的，满地溜达着唠叨我，还时不时叫小惠给我送点东西来，说是送东西，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老太婆实在想把我嫁出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实在没话说了，才总叫小惠来的，这是明里暗里的点的我。但实际上，老太婆即便唠叨，可翻来覆去也总是那几句话：“阿望啊，你这小丫头心地好，脾气也温顺，我老婆子是看着你长大的，一直把你当亲孙女呢，可真想看着你嫁人呐！老婆子一辈子给人牵线，跟新娘子的轿子，可到现在也没能跟上你和小惠我这两个孙女的轿子呀。你纵然有本事，可你没有父母双亲，又常年吃药的，这可是大忌讳呀。望啊，嫁人图什么？不就图个顺心吗？两个人搭伴儿过日子，如果心在一处，遇到事儿了相互搀一把，就过去了。咱们女人呐，你不能指望一个男的样样都好，还能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倒是也有这样的，但是太少了，况且咱们自身这条件，听老婆子一句劝，就不要太挑啦。”
我一妙龄女子，虽谈不上风姿绰约，但也不是歪瓜裂枣，更不求嫁给大户人家，按理来说嫁人应是不难。但我从小就住在这，邻居们都知道我是师父捡回来的小丫头，从小就跟在师父屁股后头学药，况且我又常年吃药，起居规律，饮食严苛，也猜到了应是身体有什么不大好治的病，治起来有些费钱，这是瞒不住的。挑来选去，便想给我和山脚下的王家大哥搭个线。
说起来，这也是两年前的事了。小惠阿婆说，王家大哥的爹是个做生意的，生意不大，积蓄不多，但养王大哥一辈子是绰绰有余了。嫁过去也不用做什么力气活，一切都有下人照料，王大哥也不是挑三拣四的人，就想找个贴心的人照顾陪伴着。
只是，王大哥的腿不太行。说起来，王大哥是前年出海谈生意时，遇上了风浪，两条腿骨都被打断了，又没能及时治疗，回来时找了好些大夫看，都没办法了，于是王大哥从城里搬到了山脚下静心。据小惠阿婆说：“站倒是也能站，只是坐着更方便些，因此才需要个温顺贴心的照顾日常，懂点医的就更好了，阿望你说你跟他多合适呀”。小惠眼见着我第三次因走神把药煎糊了之后，便给我出主意：“你要是担心，有个机会瞧他一面呗”。于是，我找了机会往他家送药，借机偷偷看过一眼，他当时坐在他爹给他打造的轮椅上，膝上盖着毛毯放了本书，手里拿了杯茶正要喝，常年做轮椅有些消瘦，阳光洒下来，倒是显出几分温润。
这样的人，这样的条件，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于是我也试着和他相处了几天，王大哥三十几岁，人很好。很成熟，也很会照顾人，温柔，善解人意，从不逾越。常常是送药去他家中坐坐，他品茶，我坐在他对面，两手托腮，听他给我讲他去过哪些地方，遇上过哪些有趣的事，实在让人着迷，我能从上午听到下午，还能顺带蹭一顿午饭。和他在一起哪里都好，不知为什么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问了小惠，小惠说：“那可能就是所谓的一见不钟情吧。”见我一脸疑惑，又解释道：“哎呀，就是不合适呗，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懂不？你俩缘分没到呗。”
好聚好散之后，王大哥依旧顾念着我，只不过这回是顾念妹妹的那种顾念。我也就此多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大哥，从此我蹭饭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我便是生活在这样环境里的人，虽然不是无牵无挂，但也算无拘无束。

2.
我从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与她相见，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相见的那天。
那是一日清晨，前一天夜里下了些小雨，地面微湿，晨风微凉。
她一身芙蓉纹青裳坐在悬崖边上，左腿蜷立着，左手拿着白釉瓷酒壶，随意灌了一口酒后，又搭在蜷着的腿上。右手握着一只悬着白羽的金丝绣纹荷包，落在一旁悬在崖边的腿上，双目黯然无焦，凝视远方，浑身散发着一股萧瑟之感。即便如此，依旧坐姿挺拔。清风吹拂着一旁的梨花树，花瓣飘洒，落在她的黑发和肩头上，粘在脸颊和白颈上的发丝也颤颤的挂了两片，倒有一分浅浅的凄楚之美。
那日，我在日常山间采药后的归家路上，深棕色的麻衣已经穿了四日，黑色粗布裤子膝盖部分已经磨得油光发亮，两只邋遢的布鞋面沾满了已经干涸的泥土，鞋底还沾有一层湿泥。由于淋了雨的头发还未干，一股股塌塌的沾在头上。总之，狼狈极了。
也许实际看起来并没有那般狼狈，可我总觉得狼狈极了。
她认不出我，我知道她认不出我的，但我认出了她。
犯愁如何搭讪，我想起师父曾经教过“如何与病人发展一段长久的关系”，首先要出其不意道明其病情，譬如“敢问阁下可是最近觉得胸闷气短？”，其次否定其通常治法，譬如“哎，可惜啊可惜，若用芊头草煮水倒可缓解，只是不能除根，每逢初秋时节阁下恐怕会反复犯此症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再次给其希望，譬如“哎，遗憾呐遗憾，其实想除根也简单，只需将芊头草灼烧，研磨成粉末，用水冲服即可。不过这水嘛，还有些说头。”最后强调治效果“阁下难道不信？老夫曾以此法治愈过不下百人，本来可以简单的病症倒叫嫌麻烦的庸医们治的复杂了。”如此，定然使病人深信于你。
于是我停顿脚步，回忆了片刻，便高声道“敢问阁下可是要跳崖？”
她不语，在我意料之中。
“哎，可惜啊可惜，此时并非跳崖之最佳时辰，崖下野犬恶狼早已等候多时，只待姑娘一脚跳下去，便可饱餐一顿。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要可惜了姑娘的细皮嫩肉，只需一瞬间就变得白骨森森，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支离破碎了。”
她亦不语，在我意料之中。
“哎，遗憾呐遗憾，实不相瞒，在下的祖师爷，人称民间神算子，最会看相算命，在下不才，也学了些皮毛。看姑娘样貌端庄，气度不凡。只不过，眉上隐有乌云片片，颜色虽深，却并不厚重，费点功夫倒也可以破解。想必，姑娘此刻正临抉择之时，若真是一脚跳下去，哎，只怕这世间又少了一位福气之人。”
其实这片山崖很是招人疼，不知为何总有人选择此处往下跳，大多都是与夫君或家人拉帮结伙来闹的，也有少许是定好日子真想跳的。往日我遇上来跳崖的姑娘也不少，听了我这一番精心构思的吹嘘...咳...劝说，至少也该回头瞪我一眼才对。
但她仍是不语，不搭话也就算了，连个表情都不变？！额，咳...意...意料之中。
“姑娘难道不信？姑娘何不转过头来看看我？实不相瞒，老身虽是少女模样，其实已经一百多岁了。姑娘不信，尽可去问问王家庄的村民，他们都能作证的。”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冷漠的语气，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啊？”这般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可是，姑娘难道不好奇将来的福气吗？只要挺过这一阵子，好福气在后头呢。我跟你说，你以后的福气大着呢，肯定能找到可以托付的伴侣，他对你可好了，还能生一堆大胖小子，都可孝顺你了，以后当官的当官，经商的经商，腰缠万......”我望着她的侧脸，恰逢日出，淡淡一丝阳光洒在她脸上，微风拂起她几缕悠悠发丝，仿若天仙。
“你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啊？？真...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呗，对错...做的好就是对，做的不好就是错的呗......”磕磕巴巴说完这翻话，我自己都觉得臊得慌。“哎呦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自己做的事，真假对错到底如何，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我是个大夫，但也有救不了的人，难道就能说我错了吗？我没钱吃饭，不吃饭就要饿死了，偷两个包子，还分给同行的小乞丐一个，难道就不对吗？”
“你不是神婆吗？”她清声问道。
“我...我又是神婆又是大夫不行吗？！”我秉着输人不输阵，人怂势不怂的师训答道。
“呵，还是个乞丐？”
轻蔑之音使我颇为没面子，我嘴硬回答道：“你就没有吃不上饭的那天吗？”
她转过头来，那双眼睛很深，一片死寂。目光之冷，让我毫不犹豫的打了个哆嗦。我永远忘不了那眼神。那一刻，阳光渐现，万物归暖，即便是暖风拂面，梨花飘香，我却感到彻骨的寒冷。
好汉不吃眼前亏！在美人起身，盯着我一步步向我走过来时，我噗通一声下跪，大嚎一声：“美人饶命！”，那真是，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许是太过猝不及防，美人一愣，轻笑了一声，又听她道“你眼神不错，不如送我吧。”
“啊？！！！”
万幸万幸，美人还算冷静，留了我的眼睛，也留了我的命。

3.
其实我本生活简单，一人一房，一狗一鸡，一小片菜地而已。房是师父帮盖的，狗是我捡的，鸡是小惠阿婆送的，小片菜地是我自己圈的。
说起来，我本还应该有一只绵绵的，哦，绵绵是只小羊羔。我独自一人生活，难免偶尔觉得孤独，便有个怪癖，总喜欢给身边家畜物件之类的起名字。说起绵绵，着实心痛，那是我九岁那年，遇见邻居家养的母羊下小仔儿，主人家喜喝羊奶，对小羊仔儿不太在乎，小羊是冬日生的，冰天雪地，又喝不饱奶，软绵绵的咩咩叫着，可怜兮兮叫人听着实在是心疼。我看见它时，忽然想起年幼时姨姨们挖苦我“冬日里生的小羊羔吃不饱”的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三更半夜摸进邻居家羊圈里，偷偷把小羊仔儿抱回家了，那还是我头一次偷东西呢，印象十分深刻。后来被发现了，师父又是赔钱又是赔笑脸的为我善后，倒是一直护着我，没舍得骂我一顿，当时我便觉得师父真是天底下对我第一好的人。哪知过了不到三年，那次师父云游回来，正逢我不在家，竟背着我把绵绵烤着吃了！面对我的质问，师父一句：“当初可是我掏钱买的！”让我只觉得是在对牛弹琴，实在觉得当初真是瞎了眼，哪里生出来师父对我好的错觉，气得我哭了好一顿，好长一段时间没与师父说话。师父倒无所谓，整日街坊邻居乱窜，反倒是把我憋得满地打转儿。
话说回来，也不知那日偶遇的美人抽的什么风，自己好好的家不回，竟跟着我回来，非要与我共住这间破房子，其实我本想拒绝的，但我估量自己是打不过美人的，为着我这双眼神不错的眼睛，也只能暂且妥协。然而自从美人来了以后，我本平静的生活就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心痛啊！我种了三年才成功，无数次从旺财口中夺出的，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两颗可怜兮兮，尚在襁褓之中的茄子啊！哎，阿大阿二呀，如今你们长大了，也该懂得承担了，今日家中来客蹭饭，也只好委屈你们了。
那美人一看就是大户小姐，两颗茄子估计不够吃，嗯，再煮个汤吧，不要浪费了我这一锅温热的刷锅水。
“来来来，姑娘不必客气，快来尝尝老身的手艺。”我将菜端上桌。
美人盯着我刚放下的盘子，不解问道：“这是？”
“噢，水煮茄子，我的拿手好菜，我平时都舍不得做的，今天特意招待你。”铁锅煮茄子本就泛黑，这实在不能怪我呀。
美人挑眉，又问道“那这又是？”
“汤啊！人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饭后一碗汤，越活越敞亮！嗨，你别看这汤的颜色是深了点，但这里面融入了茄子的芳香，浓缩了香菜的精华。”
“这是......香菜？”美人挑起一筷子，举起问我。
“噢不是，那是茉莉花，你说赶巧不赶巧？你一来，我这养了半年多，连片新叶子都舍不得长的茉莉花，它居然开花了！哈哈哈哈，我这一高兴，想着正好家里没调料了，就给扔汤里了，你快尝尝香不香。”
“怎么它就早不开晚不开，偏偏今日开了呢？”美人冷笑问我。
“那肯定是因为平日里骄傲的茉莉花如今见着这般天姿国色的美人，喜不胜收，企图与美人争艳，却又自知相差甚远，惭愧不已，只好牺牲己身为美人果腹，只要能入得美人眼中停留片刻便觉得幸福不已了。”
于是，美人轻轻撂下筷子，深邃的眼眸望向我，温柔道，“这等贵重之物，还是留给您老吧。”
“啊？不必不必，老身辟谷，辟谷......”
“人老了才要多吃，不然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了，您说是吧？”
我......

于是，这顿美味，一口不少全都进了我的肚皮，美人除了坐在旁边监督的时候闻闻味道之外，一口没动。
于是，整个晚上，我一边心疼缅怀两颗小茄子阿大阿二，一边勤勤恳恳的频繁出入茅房。
又于是，这一晚，美人在软床上仰卧休憩，伴着床头的茉莉花香，怡然自得。而我在地上哼哼唧唧，枕着穿了三年，上得鸡圈下得茅厕的旧鞋，辗转反侧。

果然，越美丽的蘑菇越有毒，越娇艳的花越带刺，七级浮屠也不是那么好造的。为了我的小命，下次再救人，可得先认真考量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