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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阴婚》 by式微何采 (瓶邪,灵异恐怖)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十九】

如果有人咬牙切齿地瞪你一眼,那你的记忆里将会永远刻下这样一双眼睛。他就像午夜挂在窗台的头颅,藏在柜子里面的眼睛.

容貌可以改变,声音可以伪装,体型可以匡人,但总有一些东西是化了了灰都抹不去的,我的感觉不会骗我,是他,是那个叫张起灵的,可怜的疯子。

黑暗来袭的那一刹那,他站在我身边,他随着黑暗降临,除了无边无际的黑色,我的眼前什么也没有,除了他散发出的温度,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冰冷的手已经粗暴的按着来了我,我一个没注意向后仰去,他连忙揪住我的衣领,手不自觉的在空气里乱抓,希望能找到一个借力点,眼睛在绝望冷酷的黑色里张着,直到后背抵在了一个物体上再也无路可退。

——哐当

镜子破碎的声音。

脚心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脚下划开的部分流出。

他将我死死的按在墙上,那双手如撕裂仇人的心肺般将我刚套上的衣服撕烂,针织的毛衣霎时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碎片。

我的脑子里飞舞着无数个为什么,白纸般铺天盖地,漫天飞舞。

像是刺中了某根神经,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诡异事件,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死亡……

我终于明白了,张起灵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感到那只手开始扯起我的裤子,我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一并将脑子深处蒙上了灰的记忆清洗了出来,我以为不去触碰,它就会消失,我一直在欺骗自己,那些记忆一直都存在在那里,闪着火星,只等着特定的那个人在某个时刻将他们……

死、灰、复、燃。

我开始反抗,开始跟他扭打在一块。张起灵用他的怪力捍制着我,我的脸被他按在墙上,扭曲得仿似一张失了水分的橘子,他终于得偿所愿的扒下了我的裤子。

我以为一样的厄运就快降临,但只是听见寂静夜中一声清脆的属于帛布撕裂的声音,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我扭过头去,只见那条我准备用作相亲的裤子从中间被撕成了两条,惨烈的被抛弃在了地上,同之前的衣服一样,成为了一堆无用的破布。

身体腾空,双脚离地的瞬间,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下一秒,人已经陷入了柔软的床中。身体如同咸鱼一样被人翻了过去,我刚想爬起来,手肘子往后一捅,却被背上忽然的增加的重量压倒,肩上被一个凉而软的东西覆住同时皮肤被尖利的刺穿。

我倒吸口凉气,他趁机从背后将我反抗的双手按在头顶,制住我的双腿,像是饥饿的野狼,凶狠残暴的后背的啃咬,一口一口,牙齿深深嵌进皮肤里,恶狠狠的,带着惩戒意味的,带着责备和不满的。

吃尽你体内的骨,啖净你身上的肉,吮光你全身的血,将你所有的一切嚼烂吞进肚子,再一把火,烧成灰烬,变成我身体的部分,变成再也分不辨的彼此。
(小哥是妒夫中的佼佼者==)

如果我能看到他的眼睛,必定能看到他此刻双眸不满血红,如血般赤红,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戾狂虐;如果我能看到他的面孔,必定能看出他平静如海的面目底下怒涌,暗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生机的狂暴;如果我能听见他的声音,必定能听见他沉默之下的沉默中,叫嚣着的扭曲痛苦。

即使全世界的窗帘都废除了,爱情也是私密的。

即使全世界的窗户都关闭了,也关闭不上我注视的眼睛。

即使全世界的门户都将我拒之于门外,也阻止不了我走向你的脚步。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二十】

直到背上嵌满了他的牙印,直到每一块JI肤都留有他的味道,直到每一丝紧闭的máo孔都在他的扫噬下待苞绽放。张起灵wen遍了我的全身,tian shì了我身圌体了各个角落,从受伤liú圌xuè的脚开始,一寸寸,一厘厘,坝道得在我身上宣告着属于他的主圌权。

我要你……

我要你……

我要你………………

我要你的眼里只看着我,我要你的大脑时时装满着我,我要你的笑只是对着我,我要你的身圌体只为我战栗欢圌愉;就算是是你看不见,就算是你mō不着,我也要你的嗅觉记住我的味道,我要你的神圌经刻上我的样子,我要你的名字载进我的坟墓。

你wēn热的身圌体只能投进我的怀抱,你僵冷的shī身也只能葬进我的坟茔。

压圌迫,压圌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圌迫感犹如四面楚歌,让我无从逃遁。脑子里有一种的铿锵明亮的声音,像被重锤zá中,金属片卡在了脑子里嗡嗡的响著。

即使看不见,但反圌抗已经成了我的本来反应,我抓起所能mō圌到的一切东西zá向身后,房间里狼藉一片,台风过境了一般。好不容易才从床圌上爬起来,一脚刚踩在床下,另一只脚的脚踝已经被抓圌住,我sǐ命的踢蹬着,无章无fǎ,毫无形象可言。

肺快要zhà开了,那有什么关系,喉圌咙象是在被人用火烧,又有什么关系。身上到处都是擦伤撞伤的淤青,那又怎么样。

这场将军和秀才的武斗胜负早就书写好了,肩膀被扣住的瞬间,我抓到这个机会一拳挥了出去,明显击中的触感,力道大得让我的手都为之一麻。

静默只是几秒钟的事情,放在腰ji的手慢慢勒紧,仿似要我把硬生生扳成两半,下一秒,被扣住的肩膀猛地被向前一带,嘴唇被堵住,一瞬间抽光了所有的氧气。
(H简写之,为了不被tūn楼,)

双手被高高束缚在头顶,身圌体被翻转成正面,下颚被微微抬高,嘴唇上宣xie式的啃()噬已经逐渐由狂风bào雨减弱下来,冰冷的舌()自微微张()开的缝隙里滑()了进来,急切的将口腔圌内圌壁扫shi了一遍,犹不知餍足似的,又将我的下颚搬开,我的嘴被圌迫打开到最大,那油滑的东西继而伸进了深处,勾勾探探,扫过最深的地方,来()回的滑()动着,最终顶在了min感的上颚。

津()液顺着口腔的贴合部分滑圌下,喉间被圌封,只能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呜呜”声,嘴里充满了腥()味和铁锈的味道,我拼命的从被堵满的地方找能够呼xī氧气的缝隙,就在我以为我快窒圌息而王的那刻,张起灵终于从我口腔里移出来,转而一口要上我喉间高高圌凸起的部分。

身上的那只手一刻不停的抚mo着,跳动着,间或来到我kuà()下的中圌央部位,揉()cuō挑dou起来。男人最min感火re的部位突然被包进了寒冷的手掌中,我不由得打起抖来,那只手却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继续着之前的动作,上下撸()动,taonòng。

医院那晚的记忆潮水一般的涌过来,当时鲜明的kuai感刻在骨髓中般的深刻。

渐渐适应下来,竟也感到了零星一点的欢圌愉。身圌体深谙他的门道,曾也有无数个与此刻相似的夜晚,做着垂sǐ的挣扎,无力可笑的反圌抗,可哪一次不是以失败告终?

他ma的,他ma的!疯圌子!疯圌子!

我大声骂了起来,什么脏话都骂,什么难听选什么骂,我一边骂一边抑制住想liú圌出来的眼泪,越想liú泪骂得越凶。直到我可齿的在叫骂中达到高chao,那咒骂声如同被剥下了电池的放读机,身圌体腾地一弹,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早就输了,早就败了,早就一无所有,早就身心俱毁,却还做着抵sǐ的抗争,堕圌入了啊鼻祖地狱,我早就回不去了。

早就毁了。

被这个疯圌子毁了。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二十二】

我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摇了头。

“对不起。”

窗外的光线暗了暗,29岁的生日就这样的过了。像是被隔绝在了人世之外,张起灵拔掉了电话线,整整一天,没有外界的联系。

我动了动,试图从那人的怀里挣脱出来。

“放开我吧,”我没什么力气道,“家里,我不回了。”

圈住我的手松了松,却并没有放开,我扯出一个讽刺的笑,翻过身,仰面躺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花板。

自嘲一笑,“你觉得我还可能去糟蹋别的女人么……”

闻言,那只手终于彻底的放下,但并没有离开。

我爬起来摸来一支烟为自己点上,靠在床头一口没一口的吸起来。我看不见他,但我知道他就在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看着我,我吸了没几口忽然笑出来,这真可笑,我居然坐在一个名叫张起灵的鬼魂前抽烟。

我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如果我不答应,难道他就这样跟着我一辈子,不入轮回,不入往生了吗?这是不可能的,对他,对我,都没有好处。我想,如果条件是他离开,妥协只是迟早的事情。

不长的时间,烟缸里已经堆了一小山,我又抽出一根正要点上,就见到指尖夹着的烟被抽走扔到了烟缸里,我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幅诡异的画面,直到房间里再也透不出一丝光亮。

张起灵抱住了我的那一刻,骤然而来的寒冷让我如临冰窖。

“好冷。”挣了挣,不想却被他越抱越紧。此时天气已经入了秋,我浑身赤果,又被这样的抱住,浑身已经颤了起来,张起灵却像无知觉一样,更紧的将我收在怀里。

直到我越来越止不住的颤抖,张起灵才猛地放开了我,我感到他没有再靠近,寒意与我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我捡起一旁的被子,忽然想到王天师说过,“它们”都是无知无觉的,张起灵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身上已经浑身僵冷,毫无温度可言了……

心忽的有的酸,拿着被子的手不由得攥紧,我甩甩头,很快将被子披上。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来,雨啪啪打着窗子,世界变成了浓重的深灰色。

“那些人,是你杀的吧。”我盯着窗帘的缝隙间,深蓝色的天空透出一角,灰蒙蒙,雾蒙
蒙,远处大楼上的红光一闪一闪。

屋子里很静,沉默和凝重仿佛在嘲笑着这个问题的愚笨,我攥紧被子的手开始紧捏成拳,睁着眼睛看着天空的远方,映在眼里的除了一片漆黑还有无数光年外的一颗星星,晨光一样微弱又清晰。

“就因为他们和我不和,你就下那么重的手?”我抖着嗓子问着,竭力忽视盘旋在脑子里皮包说的话。

没有问答,我像是在自编自演,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我笑了一声,“果然……”

是疯子。

我又神经质的笑了两声,我突然发现我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闹也闹过了,恨也恨过了,怕了怕过了,躲也躲过了,逃也逃过了,反了反抗过了,没用。这男人像是一块无坚不摧的石头,我根本无能无力。

我只是觉得悲哀,悔恨,内疚吗,原来我才是那个幕后真凶。

心,旷野一般,荒芜。仿佛是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野地里,无边无际,天边乌云滚滚而来,烈风滚滚而来,看不到前方,看不见方向。

跟着我,要么让我跟你。

这是这个男人给我的选择。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二十三】

从那之后,我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王八邱失去了左膀右臂气焰消了许多,顿时就安分起来,只是看我的眼神还是那样充满了戒备,只是盘里的生意依旧冷淡,大的活动根本不敢进行,虽然案子调查还在继续,但我知道这多半只能是一件无头案,那凶手不仅逍遥法外,还成天跟在我身后。

事实上张起灵根本打搅不了我什么,他没有再抱我,连站也是隔着我一定的距离,如果不是我知道有这样一双透明的眼睛看着我,生活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干脆就不去想,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前几天遇见了小凯,据说正在准备最后的高考冲刺。还是那样的干净笔挺,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手里还拿着各种复习卷子,鹤立鸡群的站在一堆学生里,远远看见我,朝我笑了一笑。

我们并没有真正的打招呼,从踏出灵堂门的那刻起,小凯和我就是陌生人了,小凯彻底和过去说了再见,迎向了全新的充满了阳光的生活。

自然,我是没告诉小凯那张照片的事情。

只是我注意到小凯穿着最简单的连帽衫,万千人群中最普通的款式,一抓一大把。我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小凯的背影小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不见。

一场秋雨一场凉,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了,城市整天都被一层细蒙蒙的烟雨罩着。

这天我刚验了一批货回来,老远就看见一个撑着湖蓝色折叠伞的身影停在门外,我慢慢走过去,那人仿佛感应到了似的,立马转过了身。

“嘿,吴先生!”看见我,那人眼神顿时一亮。

“啊,是你……”我拧着眉想着对方的称呼,却半天都想不出来。

她不高兴的横了我一眼,“我是小琴!王天师的孙女!”

我有些发窘,于是只有对着她笑得更温和。

“怎么不去进去?”我问道。

“不了,不进去了。我说完就走。”她忽然严肃起来,眼里还有一抹深深的忧色。

我连忙放下东西看着她。

“你……”她看着我,“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冷淡的“嗯”了声,心想,我没上门去质问你们为什么办事不利,你到亲自送上门来了。

小琴看见我的反应,大概也知道了什么,最终她只是摇摇头,叹息般的对我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总之,最近要小心。”

“小心什么?鬼吗?”我讽刺道。

“不,”她倒是斩钉截铁,“是人。”

我一愣。

小琴却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得走了,”小琴的语气有点奇怪,“总之,你小心就是。”

我一脸雾水的看着她,她抿抿嘴,笑得有些羞涩,我注意到她的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虚空,最后又看了我一眼。

“再见了。”

“喂……”我叫了一声,小琴却没有停下来,撑着那把湖蓝色的折叠伞袅袅婷婷的消失在了细雨蒙蒙的烟雨里。

我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越走越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浮现出一种小琴正走向不归路的感觉。

而我的预感没错,那确实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琴。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二十四】

从那之后,我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王八邱失去了左膀右臂气焰消了许多,顿时就安分起来,只是看我的眼神还是那样充满了戒备,只是盘里的生意依旧冷淡,大的活动根本不敢进行,虽然案子调查还在继续,但我知道这多半只能是一件无头案,那凶手不仅逍遥法外,还成天跟在我身后。

事实上张起灵根本打搅不了我什么,他没有再抱我,连站也是隔着我一定的距离,如果不是我知道有这样一双透明的眼睛看着我,生活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干脆就不去想,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前几天遇见了小凯,据说正在准备最后的高考冲刺。还是那样的干净笔挺,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手里还拿着各种复习卷子,鹤立鸡群的站在一堆学生里,远远看见我,朝我笑了一笑。

我们并没有真正的打招呼,从踏出灵堂门的那刻起,小凯和我就是陌生人了,小凯彻底和过去说了再见,迎向了全新的充满了阳光的生活。

自然,我是没告诉小凯那张照片的事情。

只是我注意到小凯穿着最简单的连帽衫,万千人群中最普通的款式,一抓一大把。我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小凯的背影小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不见。

一场秋雨一场凉,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了,城市整天都被一层细蒙蒙的烟雨罩着。这天我刚验了一批货回来,老远就看见一个撑着湖蓝色折叠伞的身影停在门外,我慢慢走过去,那人仿佛感应到了似的,立马转过了身。

“嘿,吴先生!”看见我,那人眼神顿时一亮。

“啊,是你……”我拧着眉想着对方的称呼,却半天都想不出来。

她不高兴的横了我一眼,“我是小琴!王天师的孙女!”

我有些发窘,于是只有对着她笑得更温和。

“怎么不去进去?”我问道。

“不了,不进去了。我说完就走。”她忽然严肃起来,眼里还有一抹深深的忧色。

我连忙放下东西看着她。

“你……”她看着我,“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冷淡的“嗯”了声,心想,我没上门去质问你们为什么办事不利,你到亲自送上门来了。

小琴看见我的反应,大概也知道了什么,最终她只是摇摇头,叹息般的对我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总之,最近要小心。”

“小心什么?鬼吗?”我讽刺道。

“不,”她倒是斩钉截铁,“是人。”

我一愣。

小琴却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得走了,”小琴的语气有点奇怪,“总之,你小心就是。”

我一脸雾水的看着她,她抿抿嘴,笑得有些羞涩,我注意到她的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虚空,最后又看了我一眼。

“再见了。”

“喂……”我叫了一声,小琴却没有停下来,撑着那把湖蓝色的折叠伞袅袅婷婷的消失在了细雨蒙蒙的烟雨里。

我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越走越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浮现出一种小琴正走向不归路的感觉。

而我的预感没错,那确实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琴。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二十五】

从电视上得知小琴的死是在两天之后,当时我正在吃饭,忽然跳出来的照片就如一根直直打向我的铁棒,我忘了一切反应,连电视上说了什么也没有落尽耳朵。

寒冷的感觉慢慢向我靠近,我不由得僵直了身体,几乎快要做出躲开的动作……

可,他为什么会杀小琴?

尽管疑惑,尽管害怕,但直觉告诉我人不是他杀的。我挪了挪位置,眼睛仍是看着电视画面,上面是王天师顿然苍老的面庞,我不禁黯然伤神,想到前几天还见过小琴……那样活生生的生命……

但,小琴为什么会忽然死掉?

她之前有提醒过我,莫非小琴的死和我还有那个人有关?他是谁?几乎一瞬间,王八邱的脸跃进了我的脑子里,他是最有可能的人,可是,小琴又是怎么知道王八邱要对我不利的?

正在我苦苦纠结不的解答时,电视新闻里又跳出了另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毫无防备的闯进了我的视野里,只是短短的一刹那,我的思维,我的意识我的种种一切就跟被惊雷击中的机器,顷刻间黑了屏,当了机,断了路。

那是王八邱……

王八邱也死了,几乎是在和小琴同一时刻被杀害……

我之前的推论在一瞬间被推翻,王八邱死了,小琴也死了,全被反锁在家里,一个被活活烧死,一个被剜了眼睛割了舌头卸了胳膊……

跟阿烂和鱼贩子同样的死法……

我再也不能说服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了,我扔掉了手中的碗筷,在发出尖叫之前跳离了那个寒冷的魔窟。

我以为他还有人性,他娘的还有什么人性可谈!他是魔鬼!他是疯了的魔鬼!

我抑制不了心中的愤怒和鄙夷,不久之前的一幕再次上演,只是没了符纸,没了挑木剑,我将眼前一切能够着的东西尽全力的扔向他,我他ma的再也受不了了,我居然还在想着向一个疯魔了的混蛋妥协,我居然还在想着就这样拖下去也不错!妈的,妈的!我是疯了,瞎了,白痴了,居然会以为他还有良心!

不管想不想承认,我都无法欺骗自己,我有着这样卑鄙可耻的念头,知道他杀了阿烂杀了鱼贩子杀了那两个企图杀害我的人,我能忍,原来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他们多少死有余辜,多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就是虚伪,就是伪善,可是小琴呢?他为什么杀她?难道就只是因为她和我说了几句话吗?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二十六】

“你要知道,你这么做,是在自断后路……”我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我是不可能答应你,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早说了,一切由我引起,他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我,我没资格去质问他,但我更没能力去面对他。张起灵不需要得到我的原谅,而需要的人想必也不会原谅他。

关上大门,张起灵这次是真的没有跟过来。 我松了口气。 车钥匙没带出来,而家里到店里大概要走上二十几分钟,脑子完全处于真空状态,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往熟悉的方向走。

我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像尖叫的人却发现忽然失了声,想摔东西的人,却连将胳膊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还怎么回头?

一路恍惚的进了店里,王盟正要关店打烊,我进去朝他挥了挥手,让他直接走。

“这几天我住这里,门不用关了,你自己走吧。”

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王盟犹犹豫豫的看着我,“老板,你这次又怎么了?”

王盟特意将那“又”字咬得特别重,我笑了一声,“没事。”

“那……要不要我陪陪您?”

“陪什么啊,那床装得下我们俩吗?得了,你走吧。”

王盟应了声,立马欢快的蹦出了大门去。我叹了口气,这小鬼,明明有约会,还要装模作样的说陪我。

过了一会,门忽然又开了,王盟露了个脑袋进来,气喘吁吁道,“忘了说,之前有个老爷子找你,他挺急的,我见你不在,我就把你家的地址告诉他了。”

老爷子?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我冲过去一把逮住王盟,“那老头子长啥样?”

王盟这番那番比划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人揪住,砰砰的几乎快要撞了出来,我大叫不好,连忙冲了出去。

真是急什么,就不来什么,我第一次体会到等待是如此煎熬的过程,浑身就像有无数柄细小的刀刃在身体上游刃,你的头悬在斩刀下面,却迟迟不见落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焦急和绝望如荒草般蔓延开来,可是没有车,一辆也没有。

是在惩罚我,还是在宣判他?

是在折磨我,还是在报复他?

犯错的不仅仅是他,是我给他了这个契机,他用双手沾满鲜血淋淋换了我的平安,他疯了,丧心病狂了也是我害的,是我一手将那样好的一个人毁了,是我将张起灵的良心杀了,是我将张起灵的理智泯灭了,是我将张起灵的后路摧毁了。

错的是我,杀人放火的也是我。

我们曾是过命之交,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曾经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呐! 被我生生毁了。 我有什么资格在一切发生之后撒手不管!我有什么资格继续道貌岸然,把一切罪恶归到其他人身上!

耳边的风呼啸过,我的脚步已经迈开,不停的奔跑奔跑,心跳声近在耳畔,仿佛跳动在耳朵里,意识在命令我的行为,快点,再快点!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刻,浮现出来的不再是张起灵的丧心病狂。

在这样的关头,那些惊险日子里张起灵的好,他给过我的恩惠骤然涌了出来。

即便是不爱,也不能抹杀掉那些经历。

敬佩他,崇拜他,厌恶他,恨他,可怜他……

感情是那么复杂的事情,原来从来没有单纯的爱恨。我根本无法纯粹的对待张起灵。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二十七】

一路狂奔回家时,发现大门大大的敞开着,仿佛置身在最冰凉的海下最底层,第一次觉得重复了这么多年的呼吸动作如此困难。

我跑了进去,房子里一片狼藉,周边围着一圈墨斗线,角落点着沉香,漫天飞舞的是符纸,三清铃连续不断的响遍房间各个角落,王天师站在茶几一边手里拿着拂尘嘴里低声念着“金光神咒”,见我忽然闯进来,眼里精光一闪。

我看着墨斗线中间空荡荡的地方,内心一沉,抓起一边的线头一扯,金汤之固的封锁线刹那崩溃,“张起灵!”

我看不见他,但我能感觉他的气息近了。

“你快走,不要再回来了!”我看着那片虚空,“你以前救过我,这次就当我还你。”

手腕被紧紧捏住,我急了,“你他娘的真的想魂飞魄散吗?!”

那只手却跟浇了铁般纹丝不动,王天师拂袖一甩,直直的逼来,他仍是一动不动。也许是我的错觉,在那一瞬间我感受不到任何他对生的留恋,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疲惫,他的绝望,他的万念俱灰。

——如果不能在一起,就让我死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Ma的!

老子凭什么每次都要给你收尸!

我抓起放在我手腕上的手夺门而出,身边人略有迟疑的脚步昭示出他的措手不及,我们顺着安全通道跑下了楼,一直到了社区公园才停下。

公园里散步的,跳舞的,嬉戏玩闹的都有,人群让我感到安心,嘈杂的人声更是让我倍感情切,直到确定真的安全了,我才颓废的倒坐在长椅上。回想起所做的一切,全然颠覆了是非黑白,我痛心的发现我竟包庇了一个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

张起灵牵起我之前抓着他逃跑的手,一笔一划的写起来。我将脸撇到一边,抽了抽鼻子。

“小哥……”我轻轻叫了一声。

手掌上的指尖骤然顿住。

甜言再蜜语,原来也不及你的一声“小哥”。

我眨了眨泛酸的眼睛。

“你走,好吗?”

感到那根冰凉的手指一颤,像一只在最高点骤然跌落的翅膀。

“我不恨你了……”

所以……

“你也别再坚持了,就这么走,不行么……”

一瞬间,所有的喧嚣呼啸着退去远方,所有的画面定格成了不真切的背景。虫声窸窣,像是重返了多年前的夜晚。

灵魂,是无知无觉的,没有嗅觉,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脉动,亦没有眼泪。

张起灵将手贴在了我的脸颊上,手掌与指腹肚间长有硬茧,像世界上最精密的针线,细细缝合了生与死的缝隙。

张起灵的手,其实一点也不冷。

刚走到楼下,王天师便从楼道里闪了出来。

“人呢?”

“我让他走了。”

王天师拂袖一甩,记忆里一贯的慈眉善目竟扭曲狰狞起来,我这儿才真的确定王天师这次是铁了心要灭了张起灵。

“之前是我一念之差,没想到他居然杀了那么多人,年轻人,你好生糊涂啊!”

我没回答,亦没有闪避。

王天师脸上流露出悲恸的神情,“小琴呢,她有什么错?她才二十岁呐……”

王天师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杀了阿烂,杀了鱼贩子,杀了王八邱我动可以无动于衷,可是,杀了小琴,是我永远也无法释怀的……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二十八】

记得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是被张起灵无止尽的凌ru,那时总是会想:为什么这个恶魔还不消失。

可消失并不等于死亡。

我从没想过让他去死。他是我的恩人,也是一个爱着我的可怜疯子,即便爱不是犯下一切罪恶可以得到宽恕的借口,可是,人还是无法真的去恨一个不顾一切,失了心智去爱自己的人。

张起灵一生颠沛飘零,生无所归,死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回到我的身边。王天师其实说得对,终归是人鬼殊途,早就不该再见的,更何况,害了张起灵的人还是我。

张起灵杀了小琴,杀了那么多人,我无法释怀,却也恨不起来。

王天师这次是不会放过他的了,杀孽太重,王天师完全有理由不送轮回,不予超度。除了让他别回来,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可是,难道就让他一直这么漂泊在外面吗?

记得以前看《人鬼情未了》,一个灵魂,不被任何人看见,不被任何人听见,孤零零的游荡在这个世界的角落,被隔离在喧嚣和繁华之外,人来人往在你身体里穿梭,却什么也抓不到,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被这个世界抛弃。这样的日子,他曾度过几十年,上千甚至上万个这样的岁月。

我想叫他回来,如果能满足他的执念,如果能让他结束这样暗无天日的时光,如果能让我们都从这段束缚中解脱出来重获新生,那么,娶一个人,和嫁给一个人,没什么区别,又有什么好计较。

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张起灵。

或许他正漂泊在哪个街角,或许他正站在哪个熙攘的人群之中,也或许他正站在某处的天桥看霓虹闪烁

他本来就是没有根的男人,一直都不融于任何地方。

我以为王天师会三不五时的上门,毕竟我是他找到张起灵的唯一突破口,可自从那日之后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不敢小心大意,他可以看见张起灵,可是我不能。倒是李警官又来了几次,言语间也掩不住的疲惫和失望。

王八邱那伙人死后,三叔的生意算是太平了许多,守着自己那份利益倒也没出多大的幺蛾子。

老妈来过几个电话,明说了结婚的事情,我推脱了几句,但心里是知道,此生此世,我是再也结不成婚的了,不论想不想,不论喜欢不喜欢,张起灵都成为我心里用最尖锐的利器刻下的印记,疼痛却又无人能抹去。

十一月中旬的某个午后,难得晴,我刚推销出去一个宋代名窑,电话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我挂了电话,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出门打车,只知道回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王天师楼下。

面前是七十年代的五层建筑,各层的窗户全毫无人气的紧闭着,浅灰色的墙水渍斑驳,千疮百孔,古旧破败得一点也不像是有人住着的样子,放眼望去整栋楼都笼罩在一层阴翳之下。

我走了过去,楼道阴暗连一丝光线也没有。

这样的朝向……

我一层一层的走着,每一层都要用掉大半的时间,昏暗的楼道间只有尽头一盏吊灯微弱的光,似有脚步拖曳的声音跟随在后,我回头,寂静像冰冷的海水。

这种感觉很熟悉,我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在黑暗中对未知的预感与惶恐。

很快,灰白墙上出现了一个用红色油漆写着的大大的“4”字,最后的竖拖得格外长,刺目惊心得像濒死的人最后的手笔。转角处就是王天师的住处了,不知为什么,拐角的时候忽然想到以前刚下斗时三叔交代的话一句话:千万别走拐角。

那是阴气重的地方。

——铃

似乎有风铃清脆的声音。

我用快得几乎不可见的速度转了弯,门没关,像是有意留了一细缝,我看见门框边忽然出现一张青白可怖的脸,吓了一大跳,却发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脸竟然是自己。

是镜子。

门口挂上了一面镜子。

我听见心脏砰砰跳着,不安像一张网笼罩着我。

拉开门,房内跳动着白烛,和那个梦相似又不同,梦里是一片慑人的红,而这里,是让人心悸的白……以及黑……

“王天师……”我一阵心惊,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不受控制的发抖。

我往客厅走去,黑色的纱幔挂满房间,客厅中央香火袅袅的地方郑重的挂着一张黑白照,上面的人不久前还给我打了电话。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却听见玄关处传来落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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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墙上,烛火印出一个无限放大的黑影,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巨大的怪物向我袭来,回头,在幽暗跳动的烛火中看见一张狰狞扭曲的我永远也无法想到的面孔——王八邱!

王八邱举着榔头向我袭来,我伸手拉起一张凳子摔了过去,跟着后退。

我看着王八邱,此时,我的脑子里被各种诡谲的念头塞满,连带着王八邱的脸也变得诡异无比。

鬼?

这几乎是闪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王八邱阴阴的看着我,眼里的光像一团冥火,他向前走了两步,鞋底与地面发出拖曳的声音,我忽然想起之前在楼道听见的声音了,原来从那时就被跟上了。

此时王八邱的样子更像是在梦游,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这个人。忽然,王八邱的眼珠子极怪异的角度转了转,像是一个机器人似的,根本没有一点活气。我心中越发肯定那个想法,只是不明白,为何我看不见张起灵,却看得见王八邱这个王八蛋。

这时王八邱忽然笑了笑,咧开的嘴像是被撑开的布偶一般。

“你以为我死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我将实现往下移,见他胸口并不明显的起伏,顿时脸色大变。

脑子这下是彻底乱了。王八邱没死,那杀他的就不是张起灵?那新闻怎么回事?还有王天师……王天师明明才给我打了电话的,为什么却……

……王八邱……王天师……

我好像明白过来了,但这是何其好笑的事情!

然而王八邱没给我笑的时间,下一秒一个巨大的榔头便朝我的面门飞了过来,我大惊,连忙躲开,不想榔头碰到了墙壁又反弹了回来重重打到我的胳膊上,我吃痛的捂着受伤的地方,余光瞟到王八邱的动作,顾不得痛,拿起地上的锤头就掷了过去,奈何准头不行,被王八邱躲了过去。

王八邱捡起地上的东西,阴恻恻笑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咬着牙,恨不得扑上去结果了这混蛋。

王八邱摇头,看了看正中的遗像,“老子不这么做,早被姓张的杀了!干!他ma的居然要把我们全杀了!”

“那……死的是谁……”我痛得浑身发软。

王八邱神秘的一笑,“一个替死鬼。”

我被他云淡风轻的口气怔住,“那小琴又是……”

“我杀的。”王八邱的笑容更大了,“然后老头子护了我。”

我忽然想起小琴死前来找我,叫我小心人,没想到却被杀害,而我还是陷入了这个陷阱。

这一刻,我竟然感到心里一松,随即心里苦到不行,果然……不是他杀的……我其实早有感觉的,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解释,为什么王八邱和小琴的死法和阿烂跟鱼贩子如出一辙。但结果还是,我没有相信他,我冤枉了他……

我没能相信他,是我潜意识就认定他是一个滥杀冷酷的人,还是我早就知道张起灵为了我能做任何事情?

“我也不想杀她的,我看着她长大怎么愿意杀她……要怪就怪你们!你!凭什么你一个小犊子要对老子指手画脚?凭什么老子打下的江山要拱手让给你?还有那个姓张的……”王八邱忽然一抖,竟是十分的害怕,他拿着榔头,手不停敲击在木制的茶几上,发出巨大的砰砰声,“他也要挡道!谁要对你不利他就杀谁!阿烂……六子……大灿……差一点就轮到我!还好老子发现得早!不然就被他得手了!”

忽然王八邱将外衣脱了下来,又将里面的衣服扒开转过身去,待看清楚那是什么,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王八邱一半的后背居然没有皮……我不敢再看下去,王八邱转过身,也没有将衣服穿上的意思。

他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我觉得他多半已经疯了。和一个疯子对战……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胆战心惊。

一般杀人是不会如电视演的那样会讲一大堆废话,但王八邱似乎并不急着杀我,我不知道这归于他精神不正常还是另有原因,但为今首要任务便是要找到机会跑出去。

王八邱在这时竟安静下来了,他朝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出不了这楼的。”他的声音很轻,又显出几分古怪。

我忽然想起了那通电话,“张起灵呢?”我几乎要跑过去,“张起灵在哪里??”

王八邱做了一个让我绝望的手势。

“我抓不到他……但他只要跟着你进这栋楼……”他发出咯咯的笑声,跟着居然从眼眶里流出一行眼泪,“这楼就没活得下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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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到处抓,到处mō,可是没有,没有那熟悉的如同墓碑一般的冰冷。

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将室内的烛火吹灭了大半。王八邱跟受惊似的,忽然发起狂来,我木然的站着,直到后背又被重重击倒,剧烈的疼痛让我找回了神智,随之而来的就是喷薄而出的眼泪。

王八邱说张起灵消失了。

我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王八邱紧追不舍的跟在我后面。

我一路跑到三楼,此时日色yu尽,本来就昏暗的楼道更暗了,我一口气跑到转角处,发现每个住户的房门都呈一条缝隙开着,我直感不好,然而现实已经不容我选择,因为王八邱已经追来了。

我闪身进了一间,反手将门锁了上。王八邱不甘心的在外面拍着,铁门和榔头的碰击发出震耳欲聋的的声音,在整个死一样寂静的大楼里竟有说不出胆寒的感觉。

我背抵着门生怕王八邱就这样将整扇门敲碎,期间,我什么也没想,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名字。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响起了鞋底与地面拖曳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我松了口气,终于将眼睛睁开,伸手在墙上摸灯开关,不想却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立在一张古旧得八仙桌上。

那是一个老太婆,身着一身黑衣几乎融在了身边的环境里,但即使在昏昏暗暗的环境下我也能看清那张紫白的脸,因为那种白太不正常了,我几乎立刻就能确定这不是人类才有的颜色!
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同样是鬼魂,却和张起灵带给我的感觉全然不同。

我一动不动的站着,几乎快成了一尊雕像,我希望我是一个雕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感觉也没有……

忽然对面的身影动了动,我感到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手伸到背后,却怎么样也打开不了那扇门,思维告诉我动,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那张紫白的脸更近了,我有种快要窒息的紧迫感,然而两年的盗墓生涯没有白费,所有惊慌失措,所有恐惧害怕在最快时间调整了来,我的余光瞟到了里面的房间里,在那个身影移动之前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有用与否,但求生的本能告诉我逃,我关上房门,将窗边的桌子移了过来抵在门边。

做完这一切我便虚脱的倒在了地上,以最没出息的姿势蜷缩在桌子底下。

时间对我来说只是煎熬,门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刚才的所见只是我的幻觉。

一时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王八邱的话再也压制不住的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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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直到很久之后,我都还能记起那房间里的wēn度,像底层海水一样冰凉。仿佛是失了聪,仿佛站在月球上的荒原,世界飘去了遥远的彼方。那么冷,空气稀薄。

我想到了很多有关张起灵sǐ后的事情,我想到我圌朝他大吼大叫,朝他挥舞桃木剑,朝他洒符纸送他往生,见我惧怕他,躲避他,我不信任他时,那时的他,是什么心情,又是以怎样的面目看着这样对待他的我。

想着想着,竟然就不敢想了,我仿佛看见张起灵的脸渐渐模糊像是水面搅碎的月光一样幽怨地荡漾着。

生前的张起灵,对他的厌恶,对他的惧怕影响我至深,让我对一个sǐ去归来的人这般狠绝。直至今曰,我才意识到,我伤他至深。

仿佛站在绞刑架下等待着被凌迟,王圌八邱绝望的话还在耳边。

这根本就是一栋死楼,怪不得朝向我这么奇怪,怪不起王天师要守在这里,怪不得他一死这里就……

而张起灵跟着我进来了,然后再也不能出现了。

我欠这个人那么多,我那般对他,他却还这么珍惜我,拿命护着我。我们都那么固执,他固执得不放,我固执的屏圌蔽了他的好。

但现在什么也没了。

我抱着膝盖,此刻的情形和从前在斗内是多么的相似,好像再也不需要负什么责任,昨天的记忆像是无足轻重的尘埃在空气中飞扬起来,星星点点,没有体积和质量,用呼吸的力气就可将它们吹散,却又在下一次吸气的时候吸回身体里。

那时有多好,身边有胖子还有一个嗜睡如命,整日昏昏沉沉的闷油瓶。

那时我在嘴上叫他小哥,在心里叫他闷油瓶,我有多久没响起这个外号了,又有多久没好好叫过他了。时隔两年,我竟然又想起了这个叫名称,那才是最初的小哥,我是那么怀念他,喜爱他。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一个事实,张起灵爱我,也许我穷尽一生也找不到比他更爱我的人。

其实在张家古楼底下我就该承认这个事实,在他对我说“还好我没害死你”的时候,可是我不懂,我体会不到闷油瓶有多么害怕害死我。

我没能爱上他,是我最后悔最遗憾的事情。

让他带着遗憾走了,是我最后悔最遗憾的事情。

要是现在我也死了,会不会就能见到闷油瓶了?然后再向他道歉,向他说谢谢,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努力去喜欢他,去爱他,对他再好一点。

王八邱说谁也出不去,那干脆就早点去死好了,那么这样一来还能早点追上闷油瓶。

一旦这样想了,先前的恐惧居然也消失了,心里沉甸甸的,妥帖又安心的面对着现在的一切。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感到一只手覆在我的头顶,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睁大眼睛,不置信的看着对面的虚空,头顶的感觉却消失了,我一动也不动的等着,等着等着眼睛就酸了。

我梗着声音问着:小哥?

沉默了小刻,对面终于传来一声低低的“我在”。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真的就是闷油瓶的声音,好久都没听见的声音。我咬着嘴唇,终于没出息的飚了几颗眼泪珠子。

“你他娘的一声不吭的要吓死人啊。”

他就在我旁边,却没说话。我蹲在地上,感到他在摸我的头发,我站起来,朝他展开双臂。

“小哥,抱抱我吧。” 我哽咽道。

我并没想到他会躲开,愣愣的看着。

“别……”他顿了顿才道,“会冷……”

不争气的眼泪又liú了下来,,“那就让我抱抱你吧。”

“你……看不见我。”

“没关系。”我哽着嗓子到,朝声音方向跑过去,一把就mō圌到了那个如墓碑般冰冷的身圌体,“我……听得见,也感觉得到……”

生命当中,你曾全心全意地抱过谁?

有时你想,但没有勇气;有时抱了,但没有感觉

现在我终于抱住了错过了那么久的人,却是在这样阴阳相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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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短暂的温馨被突然炸雷般的撞门声打破,我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外面撞门,砰砰砰砰的发出爆破一样的声音,于此同时,四周的响起了类似指甲刮挠墙壁的声音,那声音太近了,以至于让我觉得就是从墙壁里发出来的。

原本死气森森的地方像忽然被激活了一般。

“听着吴邪,”他忽然出声,声音中带着的严肃急迫让我无条件的选择服从命令,那是在很早以前神经与身体就得到过训练的反应,“你必须快从这里离开,在这里待的越久,你越容易被同化,现在你在这里可以听见我,听见周围发出的声音,如果你可以完全看见我那就来不及了。”

听罢,我心里顿时复杂繁乱。

“可是王八邱说没人能出去。”

“那是他。”张起灵冷冷道,停了一会儿,语气里又多了一丝笃定,“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

我心里一暖,伸出手想去握他的手,跟着却被他握住。

“你会跟着我出去吧?”

我确实不想留在这里,但也不想就一个人出去。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恩”,然后又道,“只要撑到明天就好。”

明天?

我看了看表,离明天日出还有近十个小时。

其实我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说为什么王八邱出不去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能看见先前的老太而看不见闷油瓶,还有要怎么出去以及这栋楼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我还是抛下了这些疑问,问了一个当下最实际的问题,“现在怎么办?”

张起灵的声音在一片狼藉的乒乒乓乓中显得格外令人安心,他紧紧的抓着我的手道,“先上四楼,王天师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一听还要上一层马上就在心里打突,恨死了刚才为什么要跑下来。

大概是看见我的怂样儿,他轻轻道,“待会你闭着眼抓着我就好。”

我有些发窘,但还是点了头。

闷油瓶牵着我走到门前,我紧张得简直忘了呼吸。

“我数到三,你就闭着眼,什么也别想,跟着我就跑。”

我乖觉的点头,张起灵只是更加用力的握着我的手。

“1……”

我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连忙将眼睛闭上。在那个“3”响起的瞬间,我听见金属冰凉的声响,于此同时面门上吹过一丝风,脚步已经不受控制的跑了起来。

在黑暗中奔跑是一件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事情,你不知道前面有没有障碍,不知道究竟跑了多远,更加不清楚时间的概念。

除了耳朵,此时,我清楚的意识到,我能依靠的只有张起灵,我能抓紧的,只有这只手。

仅眨眼的时间,手心便全是汗水。

奔跑,似乎大半的人生都跟着牵着我的这个男人奔跑在黑暗与危险之中,他总是挡在我的前面为我扫清一切险阻,将最大程度所能努力到的安全捧着送到我面前。

上楼的时候被绊了一下,闷油瓶眼疾手快将我提了起来,透过眼睛的缝隙,我看见了那些在流连在门口的身影。

“闭眼。”张起灵短促的命令着。

一层的距离,不过是从三楼到四楼,从未如此漫长折磨人过。身体微微发生着倾斜,告诉我转角的位置,我清楚的感觉到,在转角的那一霎那,身体撞到了另一个冰硬的东西。我不敢多想,更不敢睁眼,除了奔跑之外,我什么也不敢做。

终于,身后响起了关门的声音,我马上睁开眼睛,面前飘着黑色的纱幔正是王天师的房子。

我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早就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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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我拉了根凳子将屁股放在上面,王天师的遗像正对着我,大概是心理作用,总是有种被他的目光捕住的错觉。

“小哥?”

“我在这里。”张起灵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熟悉的气息拂过在裸lu的部分,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爬在心间,我歪了歪头,张起灵却将他的脑袋瓜子枕在我的肩上,两只爪子也从后面将我捆住。

我有些不自在,对于他的亲re我从来就没有乖觉顺从过,不是挣扎反抗,就是和他对打扭在一块儿,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的相处还真是……

张起灵抱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气氛有些微妙,我暂时没动也没说话,直到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没错那确实是一只手,即使只是影影绰绰的影像,却也能从那标志性的两根手指上辨出手的主人。

我着实吃了一惊,回头便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素描一样的勾勒出张起灵的轮廓。

我不由的“啊”了一声,便看见那个影子敏捷的转过头看着我,没有脸,也没有五官,更看不出表情,但即便如此,我也能想象得到他的样子,还有他那双犹如搭在利箭上的眼睛。

“怎么了?”那个模糊的轮廓靠近了,我傻不隆冬的看着他,这么久来,这是第一次不用再依靠声音,不用再凭借感觉就可以看到他,找到他。

原来将一个人放在视线之内,是一件这么安心的事情。

“没。”我稳稳当当的看着他。这时他忽然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

“你看得见了?”我猜他此刻一定在皱眉,因为他声音里的紧迫让人备受压力。

“嗯,”我应了一声,见他沉默连忙又加了句,“只是一点,还不清楚。”

张起灵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努力想要看清他的眼睛无奈除了铅笔一样的灰色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张起灵将我拉起来,语气有些急促的道,“不能等了,我们现在上天台。”

天台?那意思是说我们还要上两层?

我有些发懵。

“那里平时照的到日光,阴气没这么重。”张起灵解释道。

我一想到那些虚掩的门内的人影,还有那些飘荡在转角处的东西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我瞧了瞧时间,十点都还没到,可是四周却黑得什么也看不见,窗子外连一星的灯火也看不见。如果就在这里等着的话,还有这么多个小时要熬,王八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要是去天台的话,说不定就能早点结束现在这种让人发疯的状态。

“那好。”都到了这关口如果还畏缩畏脚就说不过去了,再说我不是一个人,闷油瓶还在,不是么?

我在王天师的屋子转了一圈,最终找到一个电筒,其实我更想找到什么驱邪辟邪的东西,但又怕对闷油瓶也起作用,不过最后也是没找到就是了。

我将电筒打开,电筒光闪了两下,电力很足,只是接触似乎不怎么好。

我一手拿着手电,一手任由张起灵牵着,其实如果不是我坚持,估计他是有把我挟在腋窝里走的念头。

门再一次打开了,黑暗如一块厚重的铁盒罩在四周,浓重的黑里依旧是浓重的黑,阴沉的寂静里依旧是阴沉的寂静,没有一丝生气,密不透风地。

我颤颤巍巍的按下开关,只见一小团光亮开,孱弱无力的在黑暗中划开一束光亮。

一下子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包括我的呼吸声。

闷油瓶牵着我走出来,我们的身影同时从门口处挂着的镜子中晃过,我不敢出声,更不敢将目光多停留在上面,甚至连去确认的勇气也没有。

镜子照着的地方便是转角处,如果那一眼我没有看错的话,镜子里除了我和闷油瓶的影子,跟在我后面的还有……

如果当时我多在镜子里停留,那我会不会看见“它”……

如果这时我转过身去,会不会……

不敢想了,我紧紧抓紧手中的最后稻草,像是感到我的害怕,闷油瓶更加用力的握着我。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三十四】

手电晃悠悠的照着通向五楼的楼道,我终于明白闷油瓶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看不见更是一种福气。

关上手电,把自己放进绝对的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用想。身体碰上的僵硬物体,只当是碰在了墙壁上,极力忽视那双双想要抓住我的手,也不要去在意那些突然降临在身边的寒气。

脚步有缓慢又沉重,黑暗中总觉得有什么一直跟在后面,二十四节楼梯,漫长得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不敢睁眼去看,耳边是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回音轻的如同尘埃一般,扬起,接着消失。

那是什么感觉,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路,漫长得让人绝望,不由得想要用力抓紧身边的人却换来一瞬间手里的落空。

空了?

心里一陡,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感觉不到牵着我的那人,连忙打开手电,莹白的灯光闪了又闪,周围的景象就像是电影里断断续续的黑白影像一般,面前灰白的墙壁上是用血红的漆划着的阿拉伯数字“1”。

1楼?

我被眼前看到的境况弄晕了头,为什么我会在1楼?闷油瓶在哪里??

手电又闪了两下,我回过头去,背后正是我今天进来的那扇门,我记得那时扇锈迹斑驳的铁门,旁边是一个简陋狭小的物管室,来的时候门是死死关着的,可现在……

我强迫着自己不要往那边看,但眼睛却犯贱似的控制不住的往那边瞟过去,果然,那边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巡逻似的来来回回在门口走着。

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敢再想什么,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崩溃不会发疯,不会伸手剜掉自己的眼睛,刺聋自己的耳朵。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全世界,被所有人抛弃了,遗忘了一般!

黑雾完全束缚了我,诡秘和深深的惧怕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甚至不敢挪动脚步。

走!

可是去哪里?

哪里又是安全的?

双脚像是被钉住,想要离开,却连一步也迈不开。

是继续还是算了?

是留在这里还是往上?

张起灵不在我身边,我发现我竟软弱得连做一个决定的魄力都没有。究竟是什么时候走散的?他现在在哪里?他也丢下我了?

不,我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是了,我苦涩的想到,就是死也不会放了我的人又怎么会丢下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个疯子,还有谁会这么痴狂的对我。

——找到他!抓住他!

这个念头宛如鼓声隆隆,敲击在脑中的各个角落。

我怔怔的看着2楼楼梯,也许张起灵就在上面的某个楼层找着我。一步一步,楼梯两边弥漫着阴沉沉的冷气,灯光仿佛随时都会被那隐秘的黑暗侵蚀,未知楼道里不知从哪里蜿蜒而来的凉风,沿着裤脚,爬上了我的背脊。吹干了薄薄一层惊汗。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三十五】

上面会有什么?

每道门,每个转角处,每个墙角的缝隙中又隐藏着什么?

背后的冷气是什么?背后的脚步声又是什么?

是现实还是幻觉,是错觉还是想象?

是冷还是恐惧?

是害怕还是不安?

张起灵会在哪一层等我?哪一个尽头处才能找到张起灵?

电筒光幽幽照着前方白蒙蒙的一团,我呼了口气终于到了2楼。

闭上眼,隔绝了所有的门,所有的转角,黑暗的深处是更深的黑暗,恐惧的深处是更深的恐惧。

轻轻叫了声“小哥”,不用太大,如果张起灵在,他听见了就一定会找到我。

没有回音。

从前有无数次,他都在我身边,原来所有的恐惧不过如此,原来我能放心大胆的往前走,是因为知道有一个张起灵总会在我身后。

一步两步,微凉的风钻进我的四肢百骸,暗流涌动,脚下的步子已经数到第十一,我清楚的记得第十三步就是转角,提着心吊着胆走过十二,再下一个十三开始身体微微倾斜然后再上楼就好,只要再跨二十四节楼梯就可以到三楼,我这么安慰着自己,脚下往上一踩,几乎同时后背上多了一个沉重的东西。

我惊得恨不得直接晕过去,那毫无生气的感觉提醒着我背后那是什么,尖叫声被扼杀在了喉咙间,那如湖底水草一般的触觉几乎快掐断我最后一丝活气,我疯了一般挣扎着,忽然感到后背一轻,竟又什么也没有了。

再也顾不得更多,我提起沉重的步子一口气跑了二十四阶,直到再一次看见那个垂死一般的数字“3”,触目惊心的出席在眼前。

之前的门依旧开着,我未多做停留,依稀从门外听见里面传来两声嘶哑的咳嗽声,在一直以来的寂静中显得更为的诡异。

电筒照不到的黑暗处潜伏着太多未知,悄无声息的趁机钻进你松懈的缝隙,在某个时刻路出阴青惨白的面孔,溺亡一般冰凉。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依旧不见张起灵。

——铃

轻微的一声摇荡在空气里,金属的碰撞很轻易的便揪住我神经质一样的注意力。

我屏息凝神,间断的清脆声明显是来自上面的四楼。

那是……三清铃的声音!

我大惊,三清铃!能用三清铃对付的还有谁!

我一口气跑上去推开王天师的房门,第一眼便看见蜷缩在墨斗线中间挣扎的身影。

“小哥!”

闷油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正要跑过去扯断墨斗线,却见闷油瓶忽然浑身一颤,随后身后漾起一阵微风,得到过训练的身体下意识的弯了下去,肩膀传来剧痛,骨头清脆一响,分明是裂开的声音。

我趔趄的往前一扑,额头便撞到在正中的木桌上,余光之处,是一个拿着榔头的手一步步向我走近。

PS推荐大家去看《桐花中路私立协济医院》,这文这部分受那文影响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三十六】

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又是那个死王八蛋。左肩基本上是废了,只有一只右手,也不晓得拼不拼的过这个混蛋。目光稍稍左转,张起灵多次的想要突破那道线都被挡了回来,从前这样的情形只有在恐怖片里才看得见,我发现这会儿再看张起灵更加清晰了,隐隐约约能看见五官的影子。

心里沉了沉,我知道,再不快一点,不论是张起灵还是我,都得在这里完蛋。

本来以为难对付的是外面的那些东西,没想到,最后关头最难对付的居然变成了王八邱。

我被王八邱挡在外面,根本无法接近那里,张起灵身上开始冒出一些黑气,好像正在一点点蒸发一般,我心急如焚,叫了他几声也没一点反应。我想起了上次在我家里,王天师也用这样的方法对付他,这是斩草除根最有效的手段,

一边躲着王八邱如狼似虎的攻击一边做着无力的还击,传说疯子的力气大这话还真不假,榔头砰砰铛铛的落下,几乎整个房子地震般,天花板上不断落下碎屑,有几粒微尘落到眼睛里都不敢伸手去揉,眼泪在这种窝囊的时刻流下来越发显出我的狼狈与可怜,这样被孙子一样的欺负让我窝了一肚子的窝囊气,但这一切显然带给王八邱无穷的乐趣,他像逗玩一直蛐蛐儿似的玩弄着我。

耳边除了王八邱兴奋的喘气声,终于听见了那边闷油瓶发出的一声轻咛,心间一颤,像是被巫婆的纺锤刺中。

他一定是难受极了!

究竟是怎样的苦楚在会让这个男人痛到这种地步!

喉咙火辣辣的烧着,受伤的地方也像是被火星字扫过,可是,有人却正在承受着比我煎熬数倍的苦痛!

那声轻咛像是一道开关,我再也受不了一味的躲避,见王八邱向我击过来,也没再去躲,只是躬下身恶狠狠的一脚跺向他的小腿迎面骨,王八邱“嗷嗷”叫了两声,单膝跪倒在地,我不由大喜,连忙绕过去,眼看就要摸到那根线,脚踝处一紧,跟着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啊——”膝盖被重重一击,我根本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惨叫,痛,粉身碎骨的痛,挫骨扬灰的痛。

冷汗黄豆一样落下来,我伸出完好的右手去够受伤的膝盖,手掌却被一只脚重重踩在地上,那只脚像在碾一只蚂蚁似的,从我的右手慢慢碾过,一只到我的胸腔,跟着用力,我咳嗽了一声,肺里的空气几乎被压了个光,喉头一甜,口腔见充满了腥热的ye体。

我听见那边张起灵发出像野兽一般的低吼,撑开厚重的眼皮,想要越过眼前的王八邱找到那个身影却只能看到一片黑。

所谓变态的乐趣,不在于杀人,而在于一刀刀折磨人。

王八邱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军用刀,将我的双手展开,接着想也不想的把刀刺穿了我的左手手掌,痛苦的叫喊被我生生咽了回去,在另一边,落在耳畔的是更为凄厉悲恸的怒吼。

像是确定了我再也不能反抗,再也不能逃跑,王八邱满意的放开我,跌跌撞撞的朝另一边走去。

视线终于开阔起来,张起灵双手撑在地上,仍旧不断尝试着冲破那道细细的防线,在他的四周,黑烟幻灭一般的飘散着。他的样子更加清晰了,清晰到我不用依靠想象就能看清他的表情,

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样子,我就不受控制的掉了眼泪。

我不知道王八邱要做什么,但我知道张起灵很不好受。

手废了又怎么样,脚断了又怎么样,走不了,跑不了我就用爬,用下颚一点点挪,更何况我还剩一只手,还有一只脚。

拔下钉在左手的匕首,一脚跪着,拖着另一只挪过去。

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个什么的第一次呢。

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行走,第一次偷窃,第一次表白,第一次恋爱,第一次见证生离死别……

又有多少的人,会有……第一次杀人的经验。

杀人其实并不困难,你只需具备两样东西:足够的勇气和有比杀人更重要的必须保护的人。

一旦手上沾了血,那么一刀和两刀再也没有区别。

王八邱死了。

我杀了人。

噬了血的刀越发的锋利,只需轻轻一挥,方才坚不可摧的防线就在顷刻间垮塌。

我杀了人。但我发现我并不后悔,也并不害怕。

只是心里的一处轰然塌了,从今以后再也筑建不起,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三十七】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张起灵几乎在线断的那刻就冲到了我的身边,我感到我在他怀里,被他箍得快要窒息,但此刻我感恩这样的感觉,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是那样的安全,什么也不用再去想了,也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安全到击溃你所有的防御,暴露出你所有的伤痛与情绪。

我杀了人这个念头在此刻变得格外的清晰,我并不害怕,但尽管如此,我仍是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抖。

右手中的刀被抽出,跟着“哐当”一声被扔到一边,张起灵死死的握着我的右手不停的亲吻的爱抚着,这只刚才还握着杀过人凶器的手,此时落在另一个人手心,被他捧着,恋爱着,亲吻着。

他的唇,好像也沾上了像太阳一样的温度,所有的罪孽都将得到救赎,所有的阴暗都将得到照耀。

我像是攫取着最后一丝光明和温暖的人那般抓着眼前的人,从前他杀掉了一切威胁着我的人,现在轮到了我。

我终于变成和张起灵一样的了,就像黑夜与星空,就像阳光和温度的永不背离,张起灵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背离我的人,成为了我背对着的世界和面朝向的风景。

每一次惨烈的事实像利剑一样将我剖裂,只能让我更加地看清了那颗打从多年前就无法再遮掩的,再自救的爱着我的心。

我没想到,已经快要是三十岁老男人的我,也能像个小孩子那样抱着张起灵失声痛哭。

所有来不及追悔的悔恨,所有来不及道别的光阴,所有来不及领悟的爱情……在眼泪里忏悔着,跪求着原谅,在冰冷的拥抱和亲吻里祭奠着一个死去的爱人。

我抓着张起灵,用断断续续几乎连不成句子话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我第一次觉得,要是张起灵没死该有多好。要是张起灵能在我身边多好。

鬼魂是没有眼泪的,但张起灵的表情表明了他是那么的悲哀,听了我的道歉,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凄惶起来,最后只是闭上眼摇头。

“我知道我不该回来,明明知道我现在……我们更加不可能……”

“错的是我。但是……我不准备道歉也不会悔改……”张起灵一直淡淡的声音忽然定住了,“我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变过……”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的沙哑,“我能留给你的只有一个族谱上名字的位置……”

“可能连个像样的礼堂也没有……”

“也不能再继续保护你……”

“更不能陪你一辈子……”

“就算这样,但是……吴邪,嫁给我,你愿意吗?”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轻的好像是尘埃,像是夜昙绽放那一刻的轻柔。坚持如张起灵,这是第三次说这三个字,不再是一个命令,而是一个诚心的温柔的请求。

第一次真真实实的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有些不习惯,有些生硬,却带着情出人意料的羞涩。

眼前的人更加清晰了,不再像海上灯塔那样飘渺虚幻。他的眼睛,认真看着我的眼睛,蓄藏着最浓烈真挚的光泽。他的所想,全坦白写在他的目光里,根本不加任何修饰也不做任何的遮掩。

他就在我的眼前,看着我。

是这双眼睛。是这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所有的犹疑与退路都灰飞烟灭。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三十八】等十点

那是他唯一的愿望,多年来唯一属于自己的坚持。

执着了那么久,也不过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嫁给我,愿意吗。

点头或摇头是多么简单的答案,我却要这个人等了那么久。

我使命的点头,我愿意,这一次我真的愿意。

嫁给他,是唯一的办法,将我们的生命捆绑在一起,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是没有关系的过客,他的生活与我息息相关,我的名字占有他墓碑的一角,无论疾病健康,无论贫穷富足,无论是生或死,无论相隔几地,一生一世,都是彼此的了。

张起灵萧瑟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诧异的看着我,我更是一酸,他居然从来没想到我会答应,却抱着绝望的心问了一遍又一遍。

我包着涌出来的滚烫ye体,瞪着眼看着他,这一次几乎是咬着牙又说了一遍。

“我他娘的说我‘愿意’,你还要一个大爷们说几遍?”

张起灵张了张嘴吧,跟着目光轻轻一转,眉目顿展,微微抿着嘴角,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欢喜着。扎痛人的眼睛。

他曾经像个笨孩子在一大堆的棉花里找一根针。那银晃晃细小的针那么难找,他甚至不确定它是否在里面。直到深深浅浅地触摸,然后突然指尖一阵刺痛,心里却涌进了喜悦。找到了!那根精致明亮却曾经深深刺过自己的针!就算藏进棉堆、沙丘、或者河床,就算再被它刺痛一次,但终于找到了它。是的,就算方法再笨就算过程再艰难,就算要飞越更远的距离,要找的,自己曾被深深吸引的,经过多久仍无法释怀的,就是这个。(ps:此话非原创,出自《隔岸》。)

我心里难受,嘴上却道,“不过老子不要你送的那套鬼嫁妆,你也别想要我穿女装,婚礼简单点可以,没有见证人可以,没有亲朋好友也可以……”

我听见他“嗯”了一声,眼睛包含着明朗轻亮的光,看着我,光泽里满是温和与包容。眼梢带上了一贯的浅淡笑意,我只见过几次他的笑,都是在搭伙时期,后来除了凌厉的冷漠和狰狞扭曲的暴怒再也没见他笑过。

去掉了我的刺,感触到得张起灵竟是这样的柔软。

我望着他,怅然若失,一时间竟不知道再说什么,直到张起灵眼里眉间的笑消去了,被一抹悲凉代替。

他伸手摸摸我的脸,像在叹息般,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一直看着我,我突然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然后明白过来之后又是满腔满腹的无可奈何。

“小哥,咱们拜堂吧。你那个时候不是都兴这个吗?这里虽然到处都是乌漆墨黑的黑布,也不喜庆,也没有高堂,那咱们就拜拜天地,再对拜对拜,咋俩好不容易走一块儿,我也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嫁给男人,无论如何,也要走个形式吧。”

我说的一板一眼,也极认真,张起灵笑了笑,埋下头,看着我受伤的手脚。

“还痛吗?”

我正想皱眉,发现却不如想象中的痛,除了刚开始的剧痛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也感觉不到了。我动了动,不痛,却还是没有知觉。心里大概明了了,原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么一想开,发现其实出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坦坦然然的看着他。

张起灵将我扶起来,看着外面,我才发现天边的深蓝已经开始变浅。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5-09 18:04:07
说明:此文是双结局,这一章不是第一个结局 还没写完

【三十九】

“还有时间,你可以出去。”张起灵笃定道。

我抓着他的胳膊,刚想说我不要出去,张起灵就截住了我的话,“你留在这里也没用,你和我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一个人。”

他低下头对上我的眼睛,用很轻的声音缓缓道,“如果,我还活着,我定然不会就这么放了你,就是你会一直那样,我也一辈子困着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很不想这么做,可是我没办法了,我虽然疯,但也明白,我一个死了的人,什么也给不了……”他抬了抬胳膊,“只能带给你一身冰冷……”

“我回来也只为一件事,没想到你也答应跟一个死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活下去,总算还有人会记得张起灵,我说过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联系,这不是骗你的,一个人出来这世界一遭,谁也不想到头来连个记住自己的人也没有,我也一样。”

我从来没有听见他说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来不知道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些。他一直看着我,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和专注,充满了全心全意的维护和不容伤害的小心,我终于明白了小琴说的,用这样眼神看着我的张起灵,除了满心满意的付出和着想,怎么会做出一星半点伤害我的事情。

他一个死人,把该想的不该想的全帮我想到了,根本不容我反对。

天方,蓝色像墨水那样晕开,星光愈加黯淡,却昭示着今天将会又是一个晴天。

我任着他牵着我走到窗口,在一片煞人的黑色中,在张天师的灵堂前拜了这可谓最诡异的天地。心里沉沉的,眼前他离我那么近,明明摸得到也看得见,却仿佛隔着一道河,只能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翻滚的江涛之中。

接下来是对拜,然后礼成。张起灵转过来依旧看着我,眼里有着并不突兀的喜悦。那是一种像是发过酵的喜悦,是经过时间筛选,不热烈也不轻浮的快乐。

仿佛我和他已经过了许多年。

可是不久之后他就会消失了。

可是不久之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岁月悠长,良辰美景,却还有那么多那么长的时间,在深不可测的寂寞里只有我一个人,去记忆,去想念这样一个人。

在张起灵转身将要弯腰对拜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抱住了他。

“小哥……”

“我们别拜了……咋们就这么过吧,我不嫌你看不见听不见冷冰冰,你也别嫌弃我是一个断了手的跛子,你一辈子都跟着我,我也一辈子都带着你……”

“吴邪……”这次我听清楚了,张起灵明显呜咽了出来。我急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他忽然将我推开一段距离,上上下下看了看我,接着又向我招了招手。

我下意识的倾过身不想却被他扣住后脑勺。

“夫妻对拜……”耳边轻轻飘过这么一句话,我像是被人打懵了,抬头看见张起灵勾着嘴对我笑着,眼里却找不到一丝笑意。

“吴邪,礼成了。”

礼他ma的成。

我不说话,感到脸上源源不断的滚下咸热的ye体。

他将脸靠过来,顿时所有光线终于都消失在他的轮廓中。

不再暴力。

他的唇,一如海风般微凉、湿润,又如阳光般温暖、细腻。

百转千回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这温柔的吻,就像温柔如张起灵,将毕生的热烈与情动都给了我。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洞房”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承受着后方一下一下的撞击,汗水迷眼间,是王八邱灰暗的眼睛,还有照片上王天师的脸,似乎都鲜活了起来,禁忌又欢()愉,张起灵在我的身体里,好像永远不会离开,可是我知道,留不住这个人了,他会随着黎明离开,消失在阳光里。

楼主:青铜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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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同人文

发表时间:2013-05-02 22:09:00

更新时间:2019-05-09 18: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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