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能碰的底线
大一的暑假就在王小平主管的严厉教导下迅速过去。结束的这天， 齐青请客，在一家高档的餐厅里三个年轻人一起庆祝了自己拿到的第一笔薪水并顺利完成了这个阶段的实习。
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齐青推开门，看到江拓正抱着个抱枕坐在父亲身边打瞌睡，齐桑楚气定神闲的看电视，双目仍然炯炯有神。江拓听见动静，抬眼瞧见齐青，如释重负的叹口气：“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爸等你不睡，干嘛不让我睡啊，我今天写了一天的报告，累了累死了，我今天就不该多事来给你送新学期的课本......”他的啰嗦终于在齐桑楚抬眼看他时戛然而止。江拓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齐哥，您亲儿子来了，可以不用我陪您看电视了吧？”阴阳怪气的语气却尽显不满。齐桑楚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去睡吧。”
齐青一脸愧疚，垂手在父亲面前站好，歉声道：“今天和同事一起庆祝，回来太晚，打扰您休息了。”
齐桑楚不满的哼一声：“我看以后齐家该设立门禁。十点钟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那你这个加班狂魔岂不是天天都不要回家了。”江拓嘴里含着牙刷含糊不清的嘲笑齐桑楚。
齐桑楚飞他一记眼刀：“臭小子！睡你的觉，管的倒宽。”
齐青好笑的看着江拓翻着白眼上楼去卧室。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丝绒小礼盒：“爸，送给您的礼物。”
一向内敛的男人眼光里露出少有的光芒，这是儿子挣得的第一笔工资，打开，是两枚黑玛瑙的袖扣，银质外环，深沉内敛，典雅精致，像极了齐桑楚的气质。
“眼光不错。”男人笑起来。

时光沿着B大校园里一排排的香樟冬去春来，树叶落了又长，此刻，阳光便从繁茂的树叶缝隙里漏出来，斑驳的光点撒了少年一身，最简单的白色T恤，衬着少年白皙的脸庞，显得更加温润美好。他的身边坐着几个同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使得路过的女孩子忍不住侧目。
“我想不仅做PC端的企业网站，更重要的是手机端的布防。”当江拓把信和技术部做的PC网页发过来让他给些意见，齐青脑子里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今天把学校里做应用软件专业的同学约过来也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社长，还是先把论文写完吧，下个月就要初审了，我们那个教授，你知道的。”毕竟是毕业季，一身运动服的男孩子有些为难。
齐青叹口气：“是啊，但信和和安达网络金融的战斗已经打响了，做好手机建站，信和才能在这个层面不那么被动。”他清澈干净的眸子透过头顶的香樟树看向更远的远方，“论文的事，或许，可以找江叔先帮帮忙。”既然他有这个能力，他愿意为父亲多做一些。

夜里三点多钟，世界万籁俱寂，齐青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那里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响声，他已经坐了十几个小时，对于不专业的他来说，完善‘信和’APP的建立实在太难了。
尽管技术人员做了框架，但他知道，只有他更明白父亲的思想和信和存在的意义。
他拿出手机，看着‘中信仁和，立融为公’的首页，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齐桑楚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不仅因为公司技术团队做出的应用让以技术著称的安达网络都措手不及，更是因为齐青的教授发来的信息，齐青的论文已经成稿，何教授大加赞赏，并要推荐到知名论文杂志那里。他感受到了作为父亲的那种骄傲。打开邮箱，何教授果然已经把论文传了过来。
《中国制度下的民营企业国外并购》，齐桑楚看着论文题目，眉头慢慢蹙起，陷入了沉思。

五一假期前夕，齐青就收到了父亲的短信，“假期回来，我有话问你。”他熟悉父亲说话的风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感觉一丝寒意。难道是联合技术部做网站的事被父亲发现了？那也用不着生气啊。难道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他突然打了个冷战。论文教授催的急，他让江拓代笔先过的初审，当时心里想的只有信和应用的推进，现在想来，这种事真是大大越过了父亲的底线。但这件事只有他和江拓知道，父亲不可能知晓啊！

第八章 被教训的江叔叔
齐青回家的时候，齐桑楚并没有往日里热烈的反应，他当时正在看手里的一堆文件，江拓站在他旁边有些忐忑地看着他‘挑刺儿’，父亲对江叔严格，经常查问他的工作，这他是知道的。齐桑楚听到儿子恭敬的问好，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有些深沉，仿佛欲言又止般，想了想才说：“先去收拾收拾，待会儿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齐青麻利地把行李放好，垂手在父亲面前站定，齐桑楚才开口：“我看了你的论文，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方面的研究的？”
他看着齐青的脸迅速红了，支吾着没有说话，蹙眉沉声道：“换句话说，我想知道，这篇论文是不是你写的？”
“….爸….”
“是，还是不是？“他的语气骤然严厉。
“不、不是…”
“还真不是。”齐桑楚走到齐青面前，他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厉声训斥道：“你连论文都不自己写你还读什么书啊？啊？”他拍了拍齐青已经臊得通红的脸颊，语气越来越严厉：”你这是糊弄谁呢？糊弄你导师，还是糊弄你自己啊？！”
齐青被最后一下拍得身子一侧，他能感受到父亲的失望和痛心，这才是最令他感到难受的。
“去书房等着。”齐桑楚指了指楼上，再也没说别的。

他看着齐青进了书房，平静了一下才回过头问在一边装作没事人的江拓：“是你给他写的吧？”
江拓往后退了一步，在一个安全距离回答：“欸。”
“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写的。从你读书，你的每篇论文，每次采访，每项研究我都给你看过。到现在，你大一期末考试成绩我还给你留着。我一看就是你的研究方向。”
“啧，失策了。”
“嗯？”齐桑楚一拍桌子。
“我错了，我说我错了。”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以前这么干过吗？”齐桑楚眼睛危险地眯起。
“没有，这个真没有。开始技术部总是拿不出满意地方案来。我想着咱家青儿美术好，就想让他看看设计。谁知道这孩子这么上心，几乎是一个多月不眠不休，不仅突破了网页设计，还配合技术部做出了手机客户端。所以，所以，论文就耽搁了……”
“胡闹！”齐桑楚厉声呵斥：“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以前也是搞学术的，毕业论文这么重要的事你不知道吗？以后如果他成为公众人物，这可能就是他一辈子的信用污点！而且信誉是原则，是底线！枉费他这么崇拜你，你是怎么给孩子带头的？！”
江拓被骂的有点懵，他一向是玩世不恭的，做事情随性而至，总有楚哥在后面替他担着，也很少考虑后果，这会儿他被骂的有点脸红，齐桑楚继续训斥道：“你今年也快三十了，管理着这么大一个市场，很快，你也会做丈夫，做父亲，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告诉你，顺着来谁都会，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庭，但我们被人信任，就应该要考虑长远，知其难而进，这才是担当！”
他警告性的用手指着他：“我警告你，别凭着你那点聪明劲儿吊儿郎当的，你走的快，但转了弯，前面不一定是什么风景。你走的慢，但心系远方，才会有更好的可能。”
江拓自诩聪明，做事总感觉游刃有余，齐桑楚表面对他严格，但总归是护着宠着，有机会总是第一个想着他，所以更是顺风顺水，这会儿被一通狠批，只感到面红耳赤。
齐桑楚严肃起来的时候，他就不敢跟他嬉皮笑脸的了。所以，当他看到楚哥站起来从桌子上的花瓶里抽出那柄藤制的鸡毛掸子时，他老老实实没敢动，只是随着楚哥的慢慢走近，身后的肌肉调整到一个越来越紧张的状态，他当然记得楚哥手劲儿有多大。
“唰~啪！”齐桑楚一藤甩过去，无视江拓因疼痛而有些变形的站姿。吩咐道：“你不是和齐青狼狈为奸吗？去！按这个力度给我罚他十下，让他长长记性！真是翅膀硬了，敢联起手来糊弄我！”
“啊？”
“啊什么啊，你要敢放水，我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你以后爱干嘛干嘛，我也不管你了。听明白了？”
“…哦”
“教训完了让他坐最早的飞机回去，好好完成自己的论文任务，写不好，就让他不必回来见我了。”
“狠了点吧哥，饭还没吃呢。”
“你还想挨一下。”
“不不不，我去我去。”

我才发现，人家帖子首页都配个图，咱们楼上啥也没有。真伤心…

第九章 父亲的珍藏
门被推开的时候，齐青老老实实捧着戒尺等着。进来的不是父亲，齐青先是松了口气，又担心父亲会失望不再管他。
江拓的步伐有些迟疑，他走到齐青面前，从他手里把戒尺接过来，一手拿着戒尺，一首斜插着口袋，似乎在想着什么。齐青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他，江拓不说话的时候很像一个学者，他带着圆形的银色边框眼镜，干净利索地发型，一身姜黄色地休闲套装，里面露出的白色高领毛衣，给他的时尚添了份儒雅。他想了想坐到离齐青不远地藤椅上，慢慢地开口：“青儿，江叔要跟你道歉，是我想得不周到了。这个事情，我作为你的长辈，没有及时提醒你，反而助纣为虐，是我的错误。但你也有错，就像你父亲说的那样，有些事情，不能糊弄。”
齐青觉得今天的江叔有些不一样，他甚至觉得，坐在藤椅上的江拓，有些父亲的影子，一直以来，江拓亦师亦友，虽然他性格跳脱，但学识渊博，极度聪慧。虽在父亲面前有时候完全没脸，但齐青总是很佩服他的。当下听他说教，他也只有恭敬地垂手听训。
“你父亲让我罚你十下，罚你不分轻重，怠慢学业。江叔我要罚你两下，罚你自作聪明，欺上瞒下。一共打你十二下，你服气吗？”
齐青有些紧张地红了脸，但仍旧恭敬地回答：“江叔是我的长辈，青儿犯错，自然该罚。”
“好，那我们就按你父亲的规矩来，去桌边趴好。”
齐青心想，同样受过高等教育，这江叔就儒雅多了，父亲打人，可从来不问你服不服，不服那就先打服了再说。教训也很温和，不像父亲，每次不得***血淋头。
但只挨了一下，齐青就打消了这种念头。第一下就成功让他痛呼出声：“嘶，叔，疼……”
“不疼我打你干嘛，没有逻辑的求饶。啪！”
“呃啊！这讲究什么逻辑啊！”
“你可以跟我贫，但你别动啊！啪！”
“啊！我爸知道你这么用力吗？“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要是犯了你这种错误，你爸能打死我！啪！“
”啊呀！我错了，叔，轻点轻点。“
江拓看他脸疼得通红，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身后第一下打过的地方慢慢透出了紫痕。但自小就立下的规矩，不能动不能躲，所以还要在忍痛的同时和自己的身体本能做斗争，真是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但这次他作为训诫者终于明白了齐桑楚当时的心情，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痛，也是纠结不忍。齐桑楚说的那句话对：顺着来谁都会，但被人信任，就应该为之计深远，知其难而进，这才是担当！原来这是齐青的惩罚，也是他的历练。
齐青可不知道江拓心里想的这些，他只是觉得，江拓下手太重了，而且显然‘技术’很差，几乎每下都打在同一个地方。
“回去把论文重新写了，要深入研究，写点真东西出来，别给我丢人！啪！“
”啊！知道知道，我真的知错了，江叔。呃啊！“
”我知道你知错了，但你爸吩咐的打你，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咱俩不能糊弄他，咱俩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啪！“
“啊！但你没必要跟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对我啊！啊！“
“我技术还不娴熟，以后多打你两回就知道了！啪！”
齐青感到了什么是欲哭无泪。

江拓打完，把尺子交还到齐青手里。无视年轻人痛苦的起身，他自顾自的坐到齐桑楚的办公椅上，安排道：“我给你订了机票，你爸让你早点回去，跟你教授认个错，你还是按照之前那个研究方向写，有困难就问我。”
“我爸他，”齐青有些艰难的开口：“不见我了吗？”
江拓白他一眼，“怎么？还得来抱抱哄哄啊？我跟你说，你爸对你够仁慈的了。我小时候有次抄了一回作业，你爸就差点没打死我。打完了让我跪在书房里罚抄了一夜，我睡着了，你爸早晨把我踹起来，让我继续抄。你看，现在想想，这是人干的事吗？”
他看齐青噗嗤一声笑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嘛，你看你爸对你哪次不是高高地抬起，轻轻地放下。什么都给你想在前头，还带动我们一大堆人宠着你。以后做事一定三思后行，别惹他不高兴。”
“我知道。”齐青晃晃脑袋把心里的失望赶走，他现在只想快点赶回学校，把论文好好完成，不再让父亲失望。
齐桑楚下班回来的时候齐青已经走了。江拓把一封信交给他，工整的小楷，一看就是齐青的字迹。那是一封检讨，词字恳切，他相信那是发自内心的悔意。最后一行江拓用他放荡不羁的草书补充了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检讨人栏，齐青的下面是江拓补上去的签字。齐桑楚无语的抬腿踹他一脚：“懒死你算了！检讨你都能蹭。”
“哎呀！我这不是节约能源嘛。”
两个月后齐青的论文在杂志上出版。何教授把那份杂志给齐桑楚寄了过来，男人把论文从头到尾认真读了一遍。然后从书架的高处拿下一个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把杂志放进去，又从里面把齐青写的那封检讨拿出来，揉碎了扔到垃圾桶里。嘴里喃喃道：“怎么能真的怪你们呢？真是傻孩子。”
那个精致的木头盒子里满满当当放着齐青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得意的画作、发表的文章。那些细碎的美好都被男人细心的珍藏。回首来时的路，深深浅浅、跌跌撞撞、哭过笑过、彷徨过也后悔过。尝过酸甜苦辣咸，知道喜怒哀乐怨。但在一个父亲的眼里，这所有的甜蜜与哀愁，所有的勇敢与脆弱，所有的跋涉与歇息，都是他细细珍藏的最贵重的回忆。（第二部分完结）

早上熹微的晨光照在信和大楼蓝色的玻璃上，柔和的光芒折射上楼前的喷泉，散发出水晶般的光晕。一切显得静谧而美好。
直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驶到楼前。
齐桑楚随手把车钥匙交给迎上来的保安，副总安可南快步迎上来，接过了他的公文包。齐桑楚一身黑色的风衣经典而优雅，他身材挺拔，英俊的脸上棱角分明，只唇角紧抿着，显得有些严肃。他的步速很快，安总年近五旬，跟得有些吃力。
前台的小姑娘刚接到男朋友的微信，正低头查看，看到齐董迎面进来，手机再拿起来已经来不及了。齐桑楚路过前台，毫不理会慌张的小姑娘一脸不知所措，脚下不停，语气严厉地吩咐：“叫你处长去下我办公室。”
“我错了，董事长，董…”齐桑楚早已拐进电梯。只留下黑色的风衣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优雅冷酷的曲线。
“还有时间，安排一下，我要参加周一晨会。”
“是”
“跟安达网络的项目谈下来了吗？”
“安达坚持要求降低3个百分点。”
“第一次合作，按他的来吧。不过相应的，这笔工程也要提前一个月完成。”
“是”
“晨圃幼儿园的贷款怎么样了？”
“已经形成逾期，我已经安排小沈去处理了。”
“这个事情要抓紧，如果存在不良会严重影响我们的上市审批，昨天三个学生都报道了吗？”
“都报道了，只是毛行长的弟弟不知道该安排到哪个部门？是否问一下毛行长的意思？”
“你看着办吧。那孩子多关注一下。”
“是”
不同于齐桑楚的风风火火，齐青的出现要低调的多，作为刚刚进总部的新人，齐青顺从的听着前辈和领导的说教和安排，显得安静而平凡。
毛路今天迟到了足足二十分钟，帅气的小伙子穿着一身伦敦街头感十足的Palace运动装，看上去与职场格格不入。
美丽的小姑娘官小北笑容甜美，乖巧的给几位前辈买咖啡，递送文件，迅速获得了同事的好感和亲近。
贷款审批部部门经理沈昀才三十五岁，他一身深蓝色的笔挺西服，表情严肃的坐在办公室里，透过透明的玻璃，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办公室的工作情况。
这个城市的角落，这个蓝色的大楼里面，每一个人，正在展开他们人生。一切看上去和平时一样，一切又有了不同。

沈昀快步走出办公室，在官小北的办公桌前站定。他身材很高大，官小北看着他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学得经济学是吧？”
“…是”
“学怎么计算信用证到期日了吗？”
“….学…学了。”
“那你就拿出你的日历本来，一天天数过去，你算的对不对？！”沈昀把合同摔在桌子上。语气愈发严厉起来，“幸亏我审核了一遍，合同都能弄错，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官小北从小没受过重话，一挨骂，眼圈都红了。
沈昀视而不见，扔下两个字“重做”就回到了办公室。

齐青歪头看她，小巧挺拔的鼻尖红红的，咬着嘴唇，显得楚楚可怜。他抬手递给她一张纸巾。低声问她：“你那会儿说周末约我干什么去？”
“你不是说周末和你爸打球去吗？”
“不去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他。”
官小北破涕为笑：“那明天我给你电话吧。”


周末天气格外晴朗，晨圃幼儿园里官小北正在给孩子们分发零食和水果。齐青倚着门框看着她，这么简单的装束，马尾，白衬衣和牛仔裤，竟让这个女孩生动起来，是因为她温柔的微笑吗？还是被她额前的碎发切割成束的阳光？
“大哥哥？下个周末你能和小北姐姐来看我们的汇报演出吗？”
齐青低下头，看见一个戴着红色发箍的小女孩。他蹲下身子，温和的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毛毛，哥哥，园长说了，要让好多好多人来看我们的演出，坏人才不会把我们赶走。”
齐青听得一头雾水：“告诉哥哥，为什么来看演出就不会被坏人赶走啊？”
“因为要让更多的大人喜欢我们啊，这样大人才能让别的小朋友也来我们幼儿园，我们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坏人就不敢赶我们走啦！”
齐青越听越糊涂，正要追问呢，就看官小北跑了出来，齐青看她的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水，显得娇俏动人，他递过一瓶饮料问道：“你每周都来这里做义工吗？”
“是啊，我真的很喜欢跟孩子们呆在一起的感觉。”
两个人正说闹着，抬头竟看见沈昀从前面办公楼里走出来。

“领导，你怎么在这里？”
沈昀一笑：“这话该我问你们才是。”
官小北顽皮的瞪大眼睛，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哇，领导你原来会笑啊。”
“还敢调侃我，看来平时还是对你们不严。”沈昀笑着点点他们，又道：“怎么？既然碰上了，请你们吃饭？”
这样的好事项官二人自然不能拒绝。
饭间聊起来，他们才知道，晨圃幼儿园在信和是有贷款的。近两年中心幼儿园扩招，学生大多都转校了，晨圃学生变少，逐渐资不抵债，他们在信和的贷款也已经到期。沈昀原来是来催债的。
“领导，如果晨圃还不上会怎样？”
“破产清算。”沈昀夹一筷子豆腐，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那…那孩子们呢？|”
“孩子？”沈昀一愣，“转校吧？”
“中心幼儿园学费多贵啊，他们要是能转校，早就转了。”官小北急得脸都红了。
沈昀耸耸肩：“你们冲我急什么？这笔贷款牵涉好多问题，董事长亲自抓的，有本事冲他使脸色去。”

齐青回家的时候，就见齐桑楚刚打完球的样子，他穿着一身设计感极强的白色休闲服，戴着墨镜躺藤椅上和一边的江拓聊天，齐青腹诽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招呼也不打就往屋里走。
走门口的时候，齐桑楚才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过来！”
他瞪了一眼站到身边的儿子，拿起球拍在他腿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训斥道：“给谁使脸色呢？怎么了？”
“爸，你知不知道——”
电话铃声响起，齐桑楚抬抬手，示意他等会儿说。
“这笔合同谈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谈下来！我们有我们的原则！这点事情还要我教你吗？！”齐桑楚边打电话骂人边吩咐江拓去开车。打开车门要进去时才冲齐青说了句：“去公司一趟，有事回来说。”
齐青点点头，看着父亲的车绝尘而去。


“齐青，进来一下。”沈昀在办公室里头也没抬喊了一声。
大家不由得对齐青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沈老大叫人通常没什么好事。
但今天很特殊，沈昀还真不是要骂人的。
“我下午有个会，你帮我去趟晨圃，和底下几个财务去做一下清算处理。事情都谈好了，你就把账务理一下，做一下交接就行。”
“晨圃确实资不抵债了吗？”
“对，我知道你对孩子们存在同情心，但我们公司有自己的规定，咱们不是慈善家，况且有些事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沈昀拍拍齐青的肩膀。也显露出一些无奈。

奔驰的商务车停在晨圃幼儿园的门口，齐青和身后几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从车上一下来，就看见门口醒目的标语“欢迎各位家长莅临观看晨圃幼儿园汇报演出”，毛毛一头扎进齐青的怀里：“大哥哥，你终于来看演出啦！”齐青摸摸小毛毛的脑袋，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年近六旬的园长把毛毛抱起来，吩咐身边的年轻人：“小芸，去…去把校门关了吧。”
“园长！”
年轻的女孩子不甘心的流下眼泪。
毛毛瞪着一双纯净美丽的眼睛，半晌才呆呆的问：“大哥哥，你要赶我们走吗？你…是坏人吗？”
齐青避开毛毛滚烫的目光，强自镇定的说：“园长，想必沈总都跟您提过了，我们开始吧。”
他刚往前走，小芸老师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眼里闪着莹莹的泪花，“我…我知道你们信和财大气粗，也不在乎我们这点地方，让孩子们表演完再交接吧。”
齐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这场只有几个观众的演出，他一向从容自信，只是今日，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是不是正确，自己所坚持的是不是正义。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稚嫩的童音掺杂着孩童的抽泣。久久的回荡在小礼堂里。
园长也已经老泪纵横，齐青坐在位置上，许久才叹口气说：“如果说再给你们一个学期的时间…”
“什么？！！”园长瞪大了惊喜的眼睛。
“齐青，合同写的很明确，你没有权限这么做。”徐会计在身侧提醒。
“这个项目现在到底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齐青身上突然散发出一种陌生的凛然威势，让几个财物人员噤声不语。
“上面问下来我负责。”齐青说。
走出校门的时候，毛毛追出来：“大哥哥，你是个好人。园长说谢谢你。”
齐青这才敢与毛毛对视，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值得他竭尽全力去保护。

“啪！”沈昀将文件重重的摔在办公桌上，他血气上涌，感觉快要被面前站着的年轻人气疯了，“谁给你的权利！？你以为信和是你们家开的是不是！？”
“‘中信仁和，立融为公’的牌子还挂在我们大楼的上面，我们有什么理由见死不救！”齐青的脸也涨的通红。
“救！你救得过来吗？”
“救不过来，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您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一力承担。”
“你是说我胆小怕事啦！？”
“难道不是吗？”
两个人正吵得火热，就听门外熙熙攘攘，沈昀朝秘书大吼一声：“又怎么了？！”
“不好了，领导，建安施工队的一群民工过来了。”
沈昀恨恨地瞪了齐青一眼，快步走出办公室。
五六名民工一律黑红的脸庞，一身沾满了水泥和砖粉的蓝色工作服，显得气势汹汹。领头的是个穿衬衣的矮胖中年人，他看到沈昀，问道：
“沈总你们是什么意思！晨圃的债务转让我们是签了合同的，你们大公司不在乎这点东西，我们小老百姓还等着这笔钱养老婆孩子呢！”
齐青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啦。他排开众人来到前面：“这件事情是——”
“沈老板，这件事情是我安排的。”沈昀接过话来，“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老婆现在还病着呢，你们赶紧还钱！！”一个高大的汉子大吼，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
直到门口发出两声叩门的声音，音量不大，却足以让所有的人安静下来。
“齐…齐董事长？”
齐桑楚的姿态带着骨子里的高贵，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矮胖的中年人：“沈建安，合同还没有到期，你急什么呢？”
沈建安弯着腰，一反方才的趾高气昂，低着头不断称是，“是是是，没想着惊动您，底下人说我们那笔晨圃的帐咱们信和单方面要清帐，我手底下一群粗人，这不是，一听就急了，非撺掇着我——”
齐桑楚抬抬手，沈建安顿时收了声。
“晨圃的事不管怎样，都不会影响到你们。沈老板放心。”
“放心放心，当然放心，齐董事长说的话掷地有声，我们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齐桑楚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那你可以走了。”
“是是是，马上走，马上走。”沈老板匆匆后退，甚至出门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狼狈得有些滑稽。
“沈老板”
“您还有什么指示？”
“我想你带人进来时已经做好了永远不再和信和合作的准备，那就——”齐桑楚的声音冷酷而淡漠，“如你所愿吧。”

听从之前大家的建议，终于给家里小朋友买了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