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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故人曰:》(重启衍生,短篇完结he,含有少量瓶邪)

楼主:莓小拉  时间:2020-08-22 16:57:29
1楼。

楼主:莓小拉  时间:2020-08-22 16: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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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是个好奇宝宝。
这事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不过这十年来,摆过了架子见过了场子,就连血液里也留着点怨毒,所以大多数新人不知道他的本性而已。人总是在变的,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他遇上了一群交底的家伙,吴邪就还是当年那个收不住好奇的吴家小三爷,脸上不藏事儿,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你,非要你把事情交代个明白。
现在黑眼镜就面对着这么一双眼睛。
从雷城出来之后他们在这家医院已经住了几天。吴邪身上虽然大伤小伤,不少挂彩的地方,但大抵都是皮外伤,肺里的毛病也缓和了不少,美滋滋地睡了两天两夜之后又原地复活,而黑眼镜、胖子和小哥本身伤得就不重,小哥陪着吴邪,胖子到处晃悠,黑眼镜则住进了解语花的病房。
他们这些人里,小花算是伤得最重的,主要是失血过多,直到到了医院把他的衣服脱了下来,黑眼镜才真的被那一身深深浅浅的伤吓到后怕,但那时候他气是也气不出来了,就觉得疼得紧。
然后他就在病房里寸步不离。吴邪说他变成了闷油瓶二号,整天坐着发呆。大概是因为胖子出去买饭,而小哥去取药了,吴邪一个人闷在病房里无聊,就跑来隔壁串门,黑眼镜盯着小花,吴邪就盯着黑眼镜。
“徒儿,你师傅好看不?”黑眼镜当然知道自己这徒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方不问,他就装傻。
而吴邪直白地摇了摇头:“不好看。”他发小好看多了。
黑眼镜一巴掌呼上去,被人头一歪躲开了。这几年虽然年纪上去了,吴邪的身手倒是比年轻时候长进了不少——黑眼镜亲自指点出来的。
这一闹算是给吴邪找着个开口的机会,他还是盯着黑瞎子,像是要把人看出洞来:“黑师傅,你什么时候搭上小花的?”
他最初只知道两个人很早就认识,不过干他们这行的,大家又都是道上名号响当当的人物,彼此认识,一起下过地也正常,他没怎么多想。但雷城这一遭,先是小花押上全部身家去救人,再看现在黑眼镜乖乖被人拴在病房里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普通的认识。
“怎么,”黑眼镜嘿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只许哑巴张跟着吴家放火,还不许我黑瞎子跟着解家点灯了?”
哪儿跟哪儿。吴邪撇了他一眼:“我可没把小哥绑在吴家。”
话虽这么说,道上谁不知道哑巴张现在是半个吴家的人,就连张家人要见族长还得问问吴邪准不准,更有甚者分析得煞有其事:哑巴张跟着吴家,黑瞎子又和解家当家一同进出,吴家和解家的关系还有哑巴张和黑瞎子的关系摆在这里,怕不是这几位要垄断市场。
“是是是,人家心甘情愿,你情我愿的事儿,能叫绑吗?”黑眼镜还想打哈哈,一看吴邪那眼神凉飕飕的,颇有一副娘家人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好像他拱了谁家白菜一样,便知道今天自己说什么都得交个底儿了。
他看了眼窗外,阳光带着几分暖意懒洋洋地洒了进来,倒是个适合聊聊过去的午后。
“真想知道?”
“你说。”
黑眼镜装模作样地推了一把自己的老墨镜,眯着眼睛,特意把嗓音压得很低:“先说好,我和花儿的故事,可没有你和哑巴张的故事来得匪夷所思、跌宕起伏。”
“说你们的就说你们的,别扯我们。”
“脾气还挺大,”黑眼镜又笑了,“行,反正花儿也没醒,我就当给徒儿讲故事了。”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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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邪眼里,雷城这一役,是他见过的,解语花最狼狈的一次。
但是对于黑瞎子来说,这还真说不上是“最”。吴邪和解雨臣重逢得晚,那时候解家已经过了最动荡的时期,被解小九爷打点得有条不紊,在北京城里如鱼得水,有一点动静都能叫道上抖三抖。但时间再往回倒那么差不多七八年,吴邪还在学校里玩泥巴的年纪,解雨臣接任的解家还根基不稳的时候,他过的,可要狼狈得多了。
倒是黑瞎子那几年名声已经起来了,离开了陈皮阿四之后,成了道上有名的独行侠,一个北哑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有一个南瞎,说的就是他。
独行侠,顾名思义,就是只要价格给的到位,他跟哪家都能干。也许今天跟着你下地了,明天就给你对门买了过去反手就给你一枪,但奈何身手摆在那里,前来问价的人一直络绎不绝。
彼时他和解雨臣的第一次见面,说来惭愧,当时他是被人高价悬赏了解当家的那颗脑袋的。
他自然也知道一些什么老九门什么解家,不过人不在北京混,了解得有限,道上对于老九门的说法褒贬不一,有对于大家族的崇敬,但更多的是认为是时候改朝换代,让后浪把前浪推死在沙滩上。除了陈皮,他知道的比较多的就是吴三省打理的吴家,而解家和霍家的地盘在北京,和他有着地理上的隔阂。最开始黑瞎子反倒对霍家更有兴趣,听说历代当家都是狠辣美人,如果有机会,他还真想会会。
至于这解家小九爷,他知道的全部,都来源于他的东家。儿时跟着二月红学戏,受到二月红的庇护才能顺利长大,现在表面上是京城里一个名角,实际上已经接手了解家大多数的盘口,听说小小年纪就接任了当年只剩空壳的解家,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收拾得有模有样,背后肯定有吴家和霍家的助力,还剩下的几个盘口,对这位年轻的当家自然不怎么服气。
这次的反水,就是未收回的几个盘口联合组织的。
之前盘口的人去解家放了个消息,不过由于解当家的谨慎,他们的消息只能循序渐进地放出来,让解当家自己去猜,最后拼出个地图,是个挺值得一探的斗,在家业不稳定的时候,确实需要下一次地充实一下家底,解当家稍加思索,就决定亲自上阵。
这下鱼就算是咬了钩了。
那个斗他们已经派人去探了探,不过没有深入,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只是解决了当家的,之后再对这个斗做考虑。而黑瞎子其实是他们的一个保障,毕竟谁都知道解当家的身手极好,在斗里还真不是一般人想拿下就能拿下的,如果有了个万一,就让黑瞎子上。
黑瞎子打了个哈欠,扒着石缝看下面的那出好戏。
这斗着实凶险,不过他毕竟身经百战,面对那些机关和粽子也见怪不怪。
这斗分为三层,前两层已经有人提前来打探过,黑瞎子虽然扮演着趟雷的角色,不过他心知肚明这就是个幌子,那些人决定在第二层把解当家拿下,回到地上就说当家的折斗里了,谁知道在地下发生过什么?这解家的产业还不就到了他们手里?
他一路上心不在焉,时不时回过头去打量走在他后面的传说中的解小九爷。那人带了两三个亲信,一路上话不怎么多,估计也知道这次一起下来的这些人各怀鬼胎,连表面的客气也懒得做,两方人马都打算秋后算账。
只不过在黑瞎子看来,这当家终归还是太年轻了,虽说领导力、行动力、观察力和反应力都不错,十分能有个六七分,不过要做老九门的当家之一,气势还欠火候,也不怪那些盘口不服。一路走到现在算是有惊无险,那小小当家的身上却还是挂了些彩,和黑瞎子的游刃有余形成了对比。
不过皮相还是不错的。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黑瞎子在道上的一个特色就是神秘,你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那副永远不离身的墨镜,他的眼睛藏在一片黑暗后面,就算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那双眼睛却也可能藏着杀意。
在营地的时候他悄咪咪观察过那解小九爷的眼睛,他却没有读出一个当家的担当来。
他隐隐意识到了蹊跷,但也懒得多想,别人的家事他懒得参合,他这一次的目的只是最后补个刀而已,东家给钱就好,反正他这个人手上沾的血早就洗不干净,哪里管你是赵钱孙李。
一路走来,气氛安静得诡异。他们最终停在了第二道墓门前面,黑瞎子知道,进了这里之后,身后那位解语花就该凋谢了,他停下脚步,装作思索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向着早就打探好的开门机关摸去。
可还没等他摸到那块砖,整个墓道突然想起了沉闷的“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是十几辆挖掘机一起开了过去。
不对!
这不是开门的动静,但是他们怎么会触发了别的机关?
这时候身后的伙计突然骂了一声娘,黑瞎子回头一看,就看到队伍最后一个矮小的身影一脸懵逼地撑在墓墙上,似乎是滑倒的时候扶了一下,而他撑着的那块砖,陷下去了半掌。
操!这他妈什么运气!

楼主:莓小拉  时间:2020-08-22 16: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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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这体质和你还挺像,随随便便就能触发个机关起个尸什么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黑眼镜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吴邪正听得入神,一把把人的茶杯都抢了过来。
“急什么啊,再急收费,解语花呗还有多少没还款的需要我提醒你吗?”
吴邪倒是不意外小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黑眼镜,虽然身负巨债,但他压根不虚,所谓欠得多了,一亿和十个亿对他来说都一样。
反正还不起就是还不起,咋地吧。
不过听到这里,吴邪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他知道解雨臣的**是早早就露出了锋芒,绝不可能是黑瞎子口中的资质平平。
事实证明,他猜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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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中黑瞎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其他人意识到地面要塌陷的时候已经没有躲的机会,而黑瞎子靠着一把匕首挂在了石壁上,他瞅着开裂的地面,倒也没有多高,正想着是不是该潇洒地跳下去,地面居然又合了起来。
不过给他留了条缝儿能隐约看到下面的局面。
他首先看到的是刚才那个闯祸的伙计,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来这人似乎是解当家带进来的,因为存在感太低,名字也没记住,还带着一幅没品位的黑框眼镜,一看就不是干体力活的,也不知道带下来干嘛。人知道自己闯了祸,现在正安静如鸡地蹲在一边。但这一看,开着上帝视角的黑瞎子看出了问题:虽然他抱着头瑟瑟缩缩蹲在后面,但是对比其他人横七竖八地摔着,他的样子反而太不正常了。
哟,这出戏有意思。
他饶有兴致地继续挂在石壁上——不是他不想下来,而是他不能。刚才的机关导致墓墙发生了变化,他的匕首,正卡着另一个机关,一旦匕首移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下面的人面对这层变故,脸色愈发不善,一个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指着那个小伙计对解当家呲牙:“小九爷带下来的人好像不怎么顶事儿啊?”
那位“解当家”默默站起身,后退了一小步,就立刻发现自己已经被围困在了角落里,退无可退。这还不是最糟的,他的背包在掉下来的时候甩了出去,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把手枪,几乎可以说是死局。
“解当家”却突然裂开嘴笑了一下,那个笑极其诡异,就像是一个被强行牵动了嘴角的人偶,整张脸上其他的五官都丝毫没有笑意。
领头反水那人倒也不傻,立刻就白了脸:“操,人皮面具,他根本不是解雨……!”
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那个闯了祸的小伙计一反刚才的战战兢兢,一个翻身捡起了离他并不远的背包,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手枪,直直地朝着头顶上那条缝开了一枪。
也就是说,那一枪是朝着黑瞎子来的。
也亏黑瞎子反应够快躲了过去,要不然现在脑袋上就会被开个洞了。他知道那人并不是有意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子弹击中的那块砖启动了另一个机关,显然自己的存在对那个人来说也是一个意外。
他由于刚才的闪避,从石壁上掉了下来,地面的裂缝再次打开,他就这么以一副英雄的姿态从天而降,落在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正中间。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在他身上,黑瞎子挠了挠头,尴尬地举起了手:
“……嗨?”
招呼还没打完,他们所处的空石室又是一阵天崩地裂的动静。
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夸张,不止是地面,而是整个石室都四分五裂开来,划分出了八个不同的小空间,所有人又一次东倒西歪,被关在了不同的小空间里。
黑瞎子不动声色地挪到了角落里。在黑暗中他比其他人都要更有优势,立刻就把现在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小密室丝毫不透光也不通风,目测差不多十五平,除了他以外,这里还有两个叫不上名字的家伙,和那个他基本已经确定了身份的小伙计。
他就这么暗搓搓的蹲在角落里,摒着呼吸,打算不要脸地围观其他几个人鹬蚌相争,自己来个渔翁得利。
可这看戏的还没有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呢,那边戏已经落幕了。
其他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正骂着娘呢,那边的“小伙计”已经一个闪身到了他们身边,动作迅速到让黑瞎子一瞬间以为他也有极强的夜视能力,然后才发现对方是完全靠声音辨别的方位。就见他拔出了一把匕首,手起刀落,那两个倒霉蛋就没了声音。
空气里飘来一阵腥甜,要说之前还只是推测,那么刚才那几秒就让黑瞎子确定了此人的身份。他对这解小九爷的评价立刻高了好几个档次,这一手棋下的妙,果然是留着解九爷的血液。
他倒是没有忘自己的本,自己可是被人雇来杀了解当家的。不过黑瞎子琢磨着现在不好出手,看解当家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个墓里的机关比他们都更了解,现在两个人被关在这么个地方,也只有解当家知道怎么出去。
生意固然重要,但哪里有小命重要。
黑瞎子正想着要先求合作,没想到那个人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转身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不过黑瞎子的反应速度一等一,在匕首割断他的颈动脉之前,一把大刀已经架住了攻击,两个冷兵器相撞的一瞬间迸发出了火花,后来黑瞎子总是说,他们俩的缘分,从那一星点的小火花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那人的动作凌厉敏捷,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子,不过要说实战经验,显然黑瞎子占了上风,几个回合交手下来,他已经从守转为了攻,对面不得不开始摸索退路,不过黑瞎子哪里给人机会,瞅准了空当,大刀用力一挑,解语花的匕首整个儿飞了出去。
没了武器的人动作一僵,几乎要以为下一刀就会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不曾想到黑瞎子直接收了势,然后用力一挥,那把刀被他甩了出去,没入石壁两寸还有余。
论力气,两个人显然也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是论敏捷,黑瞎子自愧不如。看着那人立刻退到了安全范围,他直接举起了双手,作出投降的样子。
“好了,这下我们都没有武器了,小兄弟有兴趣听我说两句不?”
对面没有回应,而是给了一个打量的眼神,猜不出黑瞎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的不说,赤手空拳的,你还真不是我的对手,”黑瞎子继续道,“现在我们被困在这个地方,当务之急应该是怎么出去,别的事儿之后再做计议。”
“之前在营地也介绍过了,我是黑瞎子,”他差点要脱口而出喊一句解当家,不过眼睛一转,还是选择了明知故问,“您又是哪位爷?”
在这环境里也就是他,还能生出逗人的心思。
解雨臣斜了他一眼,黑瞎子满心以为讨着个闭门羹,没想到那人重重朝石壁上一靠,半眯着眼睛来了一句:不重要。
要不是脑子清醒,黑瞎子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解雨臣那句不重要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被困在石室里的十分钟,对于解雨臣来说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十分钟,在这里,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他不是解语花,不是解当家,只是解雨臣。
解语花很重要,他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角儿,是当年那位二月红先生的闭门弟子,是他的表面,是一介红衣伶人。
解当家也很重要,他是老九门解家后人,是九门这一代里最出色的小辈,是他的内里,是无数人仰仗的当家人。
唯独解雨臣是谁,并不重要。他有千万条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但没有一条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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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时间,两个人各守着小小石室的一角,一个抱臂靠着墙,另一个随意地往地上一坐,一时半会儿没人说话。
解雨臣虽然闭着眼,但黑瞎子知道他的警觉性高得很。解雨臣的左脚一下一下地点着地,最开始黑瞎子以为他是紧张,后来发现他是在计时,八成和离开这里的方法有关。
这么冷场下去不是事儿,黑瞎子想着总得套几句话出来。
“你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吧?”这一次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乐意给他,就像没听到一样。黑瞎子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边终于停下了打节拍:“你明明猜到了,还非要问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亮,像是山间冷泉,再加上那过于清瘦的身形,一看就是个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半大的少年,语气里都是谨慎,明摆着不相信任何人。
“解语花,解少当家,解小九爷,叫我什么都可以。”
黑瞎子摇了摇头:“我是问你本名。”
那边立刻传来一声嗤笑:“你自己也没有告诉我本名,却要我告诉你吗?”
原来是在意这个啊。黑瞎子没有隐瞒,实话实说:“我汉姓姓齐——和你们九门那个齐没关系,我是满人。至于名字,太久没用过,早就忘了。”
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对面明显愣了愣,然后才说道:“解雨臣。”
还没来得及问是哪两个字,黑瞎子就看到解雨臣离开了他靠着的石墙,然后转过身,做出了防备的样子,几乎是同一时刻,这个小空间分崩离析,没过几秒,他们又回到了原先那个稍大一点的空石室。
这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石室是整个墓室里的一个夹层,一个纯粹的陷阱,”解雨臣突然解释了起来,“触发机关,这里就会分成八个空间,只有我们刚才所处的位置是生门。”
黑瞎子点点头,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个简单却无解的奇门遁甲,现在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其他所有人大概都是凶多吉少,成为了这座墓的一部分。
“还有两个问题,”他推了推自己的墨镜,“首先,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陷阱的?”
解雨臣思考了一下,似乎觉得说出来也无所谓:“我在之前调查的过程中就发现,他们拿到的那份地图是不完整的,所以他们不知道有这个夹层。然而我得到的那份也是不完整的,只记录到这个墓室的第二层为止。”
“第二个问题,那个伪装成你的小伙计,就这么被你放弃了?”
其实黑瞎子问这个问题,本意只是想要逗逗解雨臣,对于他这样肮脏的大人来说,放弃一两个不需要的棋子,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这位过于年轻的当家人的底线。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抵在腰上的手枪和保险被打开的声音。解雨臣像是鬼魅,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语气冰冷:
“他本来不会死的,”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没有突然掉下来的话。”
“黑爷,一命换一命。”
他握着枪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并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对于当年的解雨臣来说,他还只是一个对于杀人业务不精的少年而已。正是这片刻的犹疑给了黑瞎子机会,他反身就是一脚,这一下用力极大,解雨臣不得不用全力躲开,没想到黑瞎子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一步跨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腕一拧,硬生生夺过了那把手枪。
当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眉心的时候,解雨臣确实认定自己会死。
然而黑瞎子只是比划了一下,然后把手枪收到了自己的包里:“没收了,未成年人不要整天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德国货啊,解家果然能搞到好东西。”
接着黑瞎子嬉皮笑脸地看向被他搞懵了的解雨臣:“你说得对,一命换一命,如果我没有掉下来,你的小伙计就不会死,不过如果没有你那一枪,我就不会掉下来,所以怎么样,这一命都不应该算在我头上。”
说完,他摊开了手:“解家当家的,你看啊,现在呢,我原先的主雇也死了,没人给我付工钱,这一趟算是白干,要不你开个数,我给您护送回四九城?”
“我知道你有地图,不过在斗里,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些,更别说,我下过的斗,比你摸过的明器都要多。怎么样,考虑一下?”
说的倒是挺在理,但解雨臣怎么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原本被雇来杀他的杀手。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朝黑瞎子丢了过去。
“这个价,多了没有。”
那是一个玉扳指。他刚在第一层的墓室里顺手摸的,成色虽然不错,但也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自然是入不了黑瞎子这样的人的眼的,解雨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想要这样的合作。
不成想黑瞎子居然乐呵呵地把东西小心收了起来,然后对解雨臣做了个“请”的姿势:“东西瞎子收下了,我们的合约就算签下,解当家既然知道路,那我们就走着?”
解雨臣有些无语。他没想到黑瞎子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赖着了,他图什么?但忌惮着自己的枪还在对方手里,也不好拉下脸来,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去。
他们是原路返回的,一路上的机关已经被破除,所以没有什么阻碍,加上浩浩荡荡一队人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他们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出口。
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黑瞎子的眼睛没有适应过来,他停下脚步缓了缓,而就是这个时候,解雨臣甩开他径自离开。等黑瞎子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地上的人皮面具,还有一句留在耳边的话。
“如果黑爷想要什么报酬,带着那个玉扳指来解家找我。”
那时黑瞎子只有一个想法,没能一睹面具下的真容,实在遗憾。

楼主:莓小拉  时间:2020-08-22 16: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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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吴邪琢磨了一下,“你当时没直接杀了小花,该不是心怀不轨吧?”
黑瞎子脸上还是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却看着欠打的笑:“不错,我当时确实可以直接杀了他,我没这么做,一来是因为雇我的人已经死了,我没必要和解家结这么大一仇。”
吴邪点点头,这一层他想到了。
“至于另一个原因嘛——”黑瞎子故意拖长了音,“因为他好玩儿。”
“好玩儿???”
吴邪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话要是说给小花听到,不把黑眼镜打一顿才怪。
黑瞎子没理他,只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解雨臣。那人早就不是当年的少当家,如果说现在的解雨臣是一朵浴血绽放的海棠,那少年时的他就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黑瞎子想要看看他会开出怎样的花,又哪里会提前去折枝呢?
“那后来呢?你真的带着玉扳指去找他了?”
“去了,隔了有小半个月吧。”黑瞎子摆摆手,他也不闲,犯不着无事跑趟北京,那一次,他正好手头有些东西要出去。
“不过第二次见到他,也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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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家大宅的位置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不过黑瞎子并没有立刻过去——他听到了另一个有意思的消息。
今晚这四九城内最大的那家戏园子,有解语花的专场。
只要解语花一开嗓,那绝对是一票难求的。也不是说他的戏唱得前无古人,京城里从不缺名角儿,不过由于那副好皮相和年轻的资本,不知不觉地他拥有了一批铁杆小迷妹,年轻女孩们拿出追星的气势听戏,就差举着荧光棒打call了。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想着前段时间在斗里见到的那个半大不大的少年,手里把玩着那枚玉扳指,转身朝着戏园的方向走去。
不过等他吃了顿晚饭再慢悠悠地逛过去的时候,戏都唱了两折了。
戏园门口熙熙攘攘围了好几圈人,有的是常客,另一些显然就是解语花的迷妹,看样子他们都没能买到票,而负责人正满头大汗地解释。
在不远处的街角站定,这个距离可以保证黑瞎子能听清楚那里的动静,同时可以把自己隐藏于墙角的阴影之下,不会被任何人察觉。从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中多少可以整理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今晚解语花的专场被人出高价包场了,但是没有提前通知,导致很多戏迷白跑一趟,他们自然要问负责人讨个说法。
哟?在这地界,还有人能包了解家的场子?
黑瞎子对戏曲这样的国粹,其实兴趣很一般,但是他有个毛病,如果你大大方方请他去看,他可能瞅一眼就走了;而你要是藏着掖着不让他看,他还非要看个明白。
正好晚饭吃多了有点撑得慌。他绕到戏园子的后面,左右看看没有人,“噌”地就翻到了围墙上面。他今天本来也没想过要走正门进。
落脚的地方看着是后花园。空间不大,装点得倒是精致,小小一方天地,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都不缺了,睡莲伴着月光绽开,花前月下,就差美人在怀,美酒作伴。
花园边上有一幢小楼,边上一条走廊看着是直接通往戏台的。不过黑瞎子素来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他瞅着一楼有扇半掩着的窗,想都没想就翻了进去。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没亮灯,不过对于黑瞎子来说,这样他能看得更清楚。
这是一间单独的更衣化妆间,不难猜出主人是谁。墙边挂着一排各种各样的戏服,黑瞎子只能认出其中一两件,都是最出名的,虞姬和杨玉环之类。桌上的油彩没有收起来,笔尖牡丹的红哪怕在黑暗中也是一抹艳丽,他想象着这颜色描画出的眉眼该是什么样子,当下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趁着戏还没唱完,溜去看一眼才是正事。
他轻轻推开了化妆间的门,往走廊两边望了望。有点奇怪,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冷冷清清,不像一个大戏园子该有的样子。这时黑瞎子才意识到,不仅是没人,这里也太安静了些,就算离戏台还有一段距离,也不该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今晚包场的人,来者不善啊。
好在戏园的路没什么弯弯绕绕,黑瞎子一下就摸到了后台去,后台依旧冷冷清清一片,只有帘子后透着点儿光,估摸着就是戏台的方向。而这时,他终于听到了人声。
“……怎么样?当家的,可考虑好了?”
他暗搓搓地从帘子间的缝隙里外外面望,最先注意到的,是戏台下的一片狼藉,一看就知道是一场大战,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到外面去。戏台上横七竖八倒了几个人,有的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还有的仍在哼哼,不过一时半会儿也动弹不得。只剩下两个人仍然站着对峙,一个就是刚才说话的家伙,灰头土脸,眼睛上一大块青,看样子也被狠狠揍了一顿。而另一个,正是穿着戏服的解语花。
“还是说,您打算试试,是您手里的剑快,还是我手里的枪快?”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看着解雨臣。他原以为今天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他到底是低估了解雨臣的身手,哪怕穿着一身戏服依然放倒了他那些没用的手下,不过还好,他现在走的这步棋,将军。
他是解家手里某个盘口的二当家。他的哥哥联合着另外几个想要反水的盘口把解少当家骗去了一个斗里,但是最后却只有少当家的一个人回来了,他不知道在墓里发生过什么,但是这个仇,一定要算在解雨臣头上。
而明知道现在形式紧迫,但黑瞎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比起另一个人,解语花看上去更加游刃有余,连妆面都没有花,厚重的戏服上多少沾着血迹,却让这个角色显得更加鲜活了起来——或者不应该说是任何一个角色,这就是解语花本人。
至于那牡丹色的笔尖挑染过的眉眼,比起花的柔情更多了风的尖利,就像黑瞎子刚才猜想的那样好看。
他的眼神依旧凛冽,完全没有占了下风的样子,但是谁都能看出来,解语花此刻,已经走投无路,凭着手里那把笨重的剑,他没有办法胜过子弹。
黑瞎子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溜到了后台的二层,那两个人的正上方。此时另一人已经开始倒计时,枪口准确地指着解雨臣的眉心。
偶尔没有活计的日子里,黑瞎子在自己租的小小破公寓里,也会打些游戏。他有一台配置不大好的老古董电脑,很少用,开机卡十分钟,但不妨碍他玩些单机游戏。他从二楼纵身跃下用自己的匕首切断那人气管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游戏主角的技能,空中刺杀,他给自己的动作打满分。
但解雨臣明显没有跟上节奏,他一脸愣怔地看着黑瞎子甩了甩手上的血朝他走来,第一反应是举起剑对着对方。
“哟?这什么意思,合着我救了你,不请我听戏就算了,还想着恩将仇报啊?”
可是解雨臣并没有回他。这时黑瞎子终于意识到他的状态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妆面遮住了他苍白的脸色,戏服上的血,也不知道有没有他自己的。
空气中的血腥味太过浓重了,不适合这素雅的戏台。
“你受伤了?”
看着解雨臣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黑瞎子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去扶。而解雨臣却自己站定了。
黑瞎子明白过来。解雨臣早就习惯了在摔倒的时候不会有人扶他,他也并不需要。说他逞强也罢,但这是老九门当家必须要有的觉悟。
何必呢……
他在道上有个名声,不是太好,因为他做事常常随心所欲,不讲道理。就像现在,他明知道对方是不会需要依靠的,他却不由分说地一步跨了过去,将解雨臣手上那把剑直接打落,然后把那个单薄过了头的身影一下子拥进了自己怀里。
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接触,而且他们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但黑瞎子还是这么做了。
他抱着解雨臣,手在揽着对方的背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轻微颤抖,这时他才注意到手上接触到的一片湿滑。那道伤口从右肩一路蔓延到左腰,不深,但长,背后已经染红了一大片,戏服上好看的暗纹全部沾染了红色,让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顶着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站到现在?
黑瞎子不知道该佩服他还是该说什么,如果今晚他没有一时兴起跑过来,也许明天解家就要改姓了吧。但是他终究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因为解雨臣,在他怀里,直截了当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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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背着解雨臣到解家大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不是他步速慢,只是背着个伤员不敢走快,而且他们的情况也不大适合走大路,万一被好心群众一个电话招来了雷子,事情就大条了。
他给解雨臣做了最简单的止血处理,对方晕倒之后没多久体温就有了上升的趋势,他也不再耽搁,立刻就往解家赶过去,一路上还琢磨着到了地方之后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人家相信他们当家不是被他所伤的。
但是出乎黑瞎子意料的是,偌大一个解家,现在居然只剩着一个年纪已经不小的管家,里里外外冷冷清清,丝毫没有世家的气派。
那管家顺着监控看到门口那个陌生人的时候下意识想要赶人,但在看到昏迷不醒的当家人之后一下子变了脸色,急匆匆出来开了门,和黑瞎子一起给解雨臣处理了伤口、换了衣服,黑瞎子帮忙卸妆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毛巾沾着温水直接往脸上抹,抹花了一片,被管家翻了个白眼赶到一边去。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管家才终于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黑瞎子。
“敢问这位爷是……?”
黑瞎子讪笑两声,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玉扳指:“鄙人黑瞎子,上次跟着你们少当家一起下斗的,他让我带着这个来找他。”
然后又掐头去尾地解释了一下今晚的来龙去脉。老管家显然将信将疑,解家上上下下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言,不过他仍然收下了那个玉扳指,说起来少主人倒是提过黑瞎子这么一号人。
“黑爷,怠慢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客房住下,有什么事情,等少主人醒了再做商议,”他将黑瞎子引到了客房,距离解雨臣的房间有些距离,“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我就好。”
说着便退下离开,黑瞎子猜他多半去喊解家专用的医生了。
他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解家整体这个古色古香的装潢风格透露着一种有钱人的气息,而且刚才一路上黑瞎子也感觉到了,这里的空间布局很有讲究,院落几进几出,每一层空间表面上都是完全一样的,不熟悉的人稍微绕两下就容易晕,而且在那些视线的死角,谁知道是不是冷不丁装着什么机关。
这该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啊。他叹了口气。这座宅子,究竟是家,还是牢笼?
黑瞎子一直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管家出门了,管家带着医生回来了,他们小声地讨论着解雨臣的伤情,在他的伤好起来之前,医生都会住在解家,他的房间倒是离黑瞎子所在的客房不远。
作为一个夜猫子,这个时间对于黑瞎子来说远不到入眠的点儿,等外面安静了下来之后,他正大光明地在解宅闲逛了起来。他没有刻意去记路,想着运气好摸到了厨房,还能搞个夜宵吃。
很久以后他和解雨臣说起这一茬,解雨臣笑着骂他是这世界上最没有逼数的客人。
尽管有眼疾,黑瞎子的听觉和嗅觉可是一等一得好,走了一会儿,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药味,还有轻声的无意识呓语。
结果还是走来了解雨臣的房间。
既来之则安之,黑瞎子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快速闪了进去,活脱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解雨臣睡在床上,并没有因为这点动静就醒来。
由于伤口的位置,解雨臣只能趴着睡,他皱着眉,显然不是什么好梦。一条白细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黑瞎子去碰了碰,那手臂冰凉,但解雨臣的脸上却因为发烧泛着病态的红,他赶紧帮人把手臂塞回被子里。
解雨臣没穿上衣,黑瞎子的手一不小心触及了一大片光滑的皮肤。
啧。他难得觉得自己有些**。哪怕不是本意,趁人之危吃豆腐似乎也不妥当,更何况这还是在别人的地盘。
他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半仰着头打量着解雨臣。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解雨臣真实的模样。他的脸色泛红,嘴唇却发白,细碎的刘海沾着不知是汗还是水,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而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不让人窥探到那双眸子的分毫,不过黑瞎子知道,那是不深的棕,和他的发色一样。
黑瞎子突然意识到,也许在他面前的,会是这个人最狼狈的样子。
那一晚他在解雨臣床边坐了很久,解雨臣始终没有醒来。直到天边隐隐开始亮起了光他才回去。
他还不知道,未来会有一天,他也会一直坐在这个人的床边等他醒来,带着那一身为了自己而受的伤。

楼主:莓小拉  时间:2020-08-22 16: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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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整整烧了三天,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的大脑用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开始运转,但是对于受伤后的记忆,终究是一块一块散落的拼图,看不出完整的样貌。他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才强忍着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站到最后的——不能说是最后,他还是晕了过去。
救他的人是谁?那个在耳边响起的吊儿郎当的声音,现在又在哪里?
不过能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真是一件让人觉得安心的事情。解雨臣爬起来,烧还没完全退下去于是整个人还有点晕晕乎乎的,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又痛又痒,还挠不到,他从全身镜里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这道难看的伤痕不知道还能不能消下去。
宅子里静悄悄的,他披了件外衣就走了出去。仿佛很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他坐在自家后院的台阶上发呆,要是被管家或者医生看到,免不了一通责备。
为了维持解家在外面的形象,他的母亲带着家里最亲信的几个长老去了趟长沙,这一个星期都不会回来,家里前所未有的冷清。但解雨臣很喜欢这种氛围,就像是一场难得的假期,那道漆红的宅门将他关了起来,但也给了他最后一层保护。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想要难得开个嗓子,没想到被漏网之鱼钻了空子,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他闭着眼睛把自己蜷缩起来,冷风钻进他的衣服,斜照在身上的余晖却给了他温度。他闭着眼睛感受每一分凉与暖,这是解雨臣最真实的样子。
平日里不怎么用的后门倏地被人踹开了,他有些惊恐地抬起头,一个大大咧咧的黑色身影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哟,醒了?也不嫌外面冷啊。”
后来解雨臣再想起来,才意识到这才是他和黑瞎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没有人皮面具和厚重的油彩,他以自己的模样与黑瞎子的第一次见面。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都记得那一幕。黑瞎子踏着阳光走进他家院落,迈着大步朝他走来,笑着问他要不要吃刚买的山楂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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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到底怎么看对眼的?”
吴邪听了半天,却只觉得故事才刚开场,按照这个步调走下去,这个故事,岂不是要讲一辈子?
“咋这么猴急?”黑眼镜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吴邪甚至感觉那幅墨镜后面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副沉浸于回忆的样子,“看着看着就对眼了呗。”
吴邪被这答案的敷衍程度惊呆了,他开始怀疑黑眼镜是不是故意的,藏着掖着不愿意说,怎么,一个大老爷们难不成谈了恋爱就和少女似的,还不好意思分享一下细节?再怎么说小花也是他发小,打听一下发小的感情史怎么了。
而那头黑眼镜一看吴邪的样子就知道他八成又在满脑子刷弹幕,有些无奈:“不是我不说,你自己想想,你和哑巴张之间,难道是突然看对眼的?”
听到这里,吴邪一愣。他随即就明白了,想来不管是解语花和黑眼镜,还是他自己和闷油瓶,都是在生与死的边缘谈恋爱,别的小情侣手拉手看电影的时候,他们肩并肩和粽子跳圆圈舞。
尤其是解语花和黑眼镜,他们看起来天差地别,但又非常相像,他们只是擅长用不同的方式掩藏自己而已。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出现瞬间心动那样的情感的,他们面对任何一个陌生人,不管那个人看起来怎样有魅力,他们首先搬出来的情感,都是猜疑、忌惮和互相利用。至于信任至于爱,对不起,余额不足。
看吴邪沉默着,黑瞎子又调笑到:“哟,怎么着?吴小三爷知道发小跟别人跑了还吃了味儿了?”
他转到吴邪边上,哥俩好地一勾肩膀,夸张地叹了口气说:“这叫礼尚往来啊,想我和你们哑巴认识了多少年兄弟了多少年,人还不是给你拐跑了,我们俩这下扯平了啊。”
“去去去。”吴邪翻了个白眼,这账能这么算吗?要让小花听到了还不得直接打死。
他们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也算是一个中场休息。事实上黑眼镜心里是有些感慨的。他和张起灵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关过去的回忆,他不仅没有忘记,就连最为细枝末节的部分都能回忆起来。太多的回忆就是负担,霸占着他作为一个人类有限的脑容量,太过久远的事情是褪色的默片,但只有关于解雨臣的部分,全部都是鲜活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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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醒来的第二天,就动手彻底清理了余下那几个未归顺的盘口。
他坚持亲自前往,在带着伤的前提下。不过他也不至于傻到自己动手,他是个当家的,不是个打手,可惜家里的几个好手都跟着母亲去了长沙,其余的能信任的就一两个,人数上不太够。
“所以?”黑瞎子笑了笑:“解当家上次的款还欠着,这就要下新的单子?”
说这他扬了扬手里的玉扳指。
解雨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刚喝完热腾腾的药,脸上一片红润。他连眼睛都没抬:“要什么价,黑爷尽管开就是了。”
他在道上一直明码标价,不过那数字又被他咽回了口中,笑嘻嘻地说没想好,要解当家先欠着,回头再补。
这样的空头支票许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下解雨臣终于抬起了头,看了黑瞎子半晌,到底是点头应下了。
“好,你要的,解家都会给你。”
黑瞎子突然上前,用双手撑在太师椅的两边,将解雨臣整个人禁锢在方寸之间,两个人的姿势暧昧,气氛却僵持。
“错了。”
他缓缓开口。
“我要的东西解家给不了。我要你亲自给我。”
他仔细打量着解雨臣每一分微表情。这是一种试探,像这样明显冒犯的、侵入个人领域的行为,稍微沉不住气的人,铁定已经翻脸了。
解雨臣脸色并不好,但他只是抿着嘴,然后忽然又笑了,就像是初春的一支海棠悄然绽放。
“好。”
他又一次答应了。
“你要的,我解雨臣都会给你。”
那一年的解雨臣还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的少年,他许下的诺言,说实话黑瞎子没怎么当真。只不过他没想到,解雨臣在往后几十年的岁月里,说到的,全部做到了。
他们在午后出发,夜半时分才回来。解雨臣换了一身西装,里面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衫,他说这个颜色看上去更有亲和力,却不曾想到,最后他依旧把粉色穿出了杀气。他没有动手,全程都只是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盏温热的茶,伴着黑瞎子手起刀落的血影,还有那些被封锁在堂口之内的惨叫声。
解雨臣时不时侧目打量着黑瞎子,觉得他挺有意思,每一刀都精准到分毫不差,骨肉分离的活计,竟然被他操持出了点美感。
在解雨臣的伤彻底好起来之前,黑瞎子一直住在空空荡荡的解家,颇有点保镖的样子,其实除了那一天清理盘口之外,他只是个白吃白喝的住客。但解雨臣似乎不怎么介意, 反而任由那人留了下来——当然话说回来,在解家的地盘上,黑瞎子就算有点什么小心思,也得掂量掂量。
空闲的时候,他们也经常聊天。
一开始黑瞎子以为这位少当家由于过于灰暗的童年,会养成一个不爱说话的性格,反正他也习惯和不爱说话的人交流了。不过没想到解雨臣话其实挺多,时不时还参杂着一些可能只有他们两个才能理解的冷笑话,然后他才明白,解雨臣这个人将自己的情感规规整整地划分好了放进两个口袋,冷冰冰的难相处给了90%的人,剩下10%的人可以拥有他全部的幽默与温和。
黑瞎子还挺幸运的,因为他很快就被分入了那10%。
“怎么,你还留过洋?”
在解雨臣看来,黑瞎子的人生阅历也是相当传奇。满人,蒙古族,贵族末裔,居然还是个留学生?
“Das stimmt!(德语:没错。)”尽管很久没说了,黑瞎子仍旧能发一口标准的小舌音,“我在德国有两个学位,你猜猜是哪两个?”
解雨臣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黑瞎子拿着刀的模样,又叠加了这几日聊天时,对方听上去不靠谱的谈吐里时不时夹杂的见识,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一个理一个文吧?”
“Yes.”
“一个医学,一个文学或者艺术?”
“¡Correcto!(西语:正确)”他又换了一种语言,在欧洲游历的经历,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解剖学和音乐学。这么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半个本家。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来一个中西合璧?”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解雨臣也并未搭腔,只是那双眼睛的神采在他身上流连了那么几秒,里面带了些晦涩难懂的意味。
每个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人——包括吴邪,或者是霍秀秀——在最开始都以为,黑瞎子会是主动的那一个,但其实,少年经不起太多撩拨,当年先动了心思的,其实是那朵高岭的解语花。
只不过他太聪明了,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选择不动声色。黑瞎子是个自由惯了的人,却也不会搞突然失踪,只要解家有合作找他,他总能准时出现。所以解雨臣从来不怕黑瞎子哪天跑了,而他自己,却有很多的准备要做。
他也有自己的倔性子,确认了心意之后,一丝一毫的悔改都没有过。
只是解雨臣看得太明白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是怎样的枷锁。九门的解家,四九城的生意,上上下下百十个盘口,里里外外千把个伙计,更别说道里道外那千千万万双盯着他的眼睛。他如果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需要足够**,**到让所有人都只能乖乖闭嘴。
在成年之前,他收服了北京和长沙所有的盘口;20岁的时候,解家已经拥有了国内外好几条完备的资金链;再后来,他直接垄断了好几个暗市拍卖,大半流入北京的商品,都需要先过了他的眼;之后就是时间的事情,等到解家那几个长老退了位置,而他的母亲也被他安置到了国外享受接下来的清静,至少在解家,在京城,他已经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他为解家的辉煌倾尽了自己的全部,但是现在,他终于参杂了自己的私心。
那么多年,他和黑瞎子之间总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来没有人点破,直到一个秋分的夜晚,解雨臣穿着一件灰色的开衫坐在院子里,拉着黑瞎子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而后不清不楚地喃喃低语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现在,我终于可以喜欢你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依稀是当年的样子。那一天,是他27岁的生日。
直到这时黑瞎子才终于发现,那个当年在墓室里握着枪还会颤抖的少年,那个忍着伤痛在戏台边摇摇欲坠的身影,就在他眼皮底下长大了。
他所有的傲骨,还等不急半刻的欣赏,就已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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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轻声笑了笑,那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低沉而沙哑,但他看向仍未醒来的解语花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温柔。
那之后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正大光明地在一起。解雨臣站在了万人之上的顶点,而他就站在与解雨臣并肩的位置,为他挥刀斩去所有暗夜里的荆棘。
那是当之无愧的解当家,是需要挡在所有人前面,咽下所有的血和痛,坚韧而顽强地站到最后的解当家。却只是他一个人的解雨臣。
此刻的解雨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眉头却紧紧皱着,似乎还没有从那场漫长的梦靥里解脱,黑眼镜不自觉地伸出手,轻柔地替他揉开了紧缩的眉心,吴邪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还在呢,多少注意一点。
“这样吧,”黑眼镜收回了手,却没有收回放在解雨臣身上的目光,“在哑巴张回来之前,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个故事。”

楼主:莓小拉  时间:2020-08-22 16: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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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解家扎根在北京,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解雨臣亲自镇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外地的事务,都是黑瞎子代他各地跑腿。
那次黑瞎子刚风尘仆仆地回到解宅,就神秘兮兮地说,他给解雨臣带了个绝对猜不到的礼物回来。
“你猜猜是什么?”
解雨臣盯着手机的眼神不曾挪动分毫:“你都说绝对猜不到了,我干嘛还要猜?”
就算他不猜,黑瞎子不照样会屁颠屁颠地把东西拿给他看。
不出所料,黑瞎子没再说什么,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他边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卷轴,小心翼翼地打开,呈到解雨臣面前。
而解雨臣这才放下了手机。第一眼,他只知道那是一副精美的古代工笔画,要是卖出去,也能出个不错的价钱,不过他从不缺这么一点钱,黑瞎子也不至于搞这么个小玩意儿来讨他开心,所以第二眼,他就看出了问题。
二话不说夺过了画卷平展在桌上,然后拿出了他随身带着的蝴蝶刀,仔仔细细地将画的四边都挑了起来。
那画有一个夹层,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忽略掉。解雨臣一口气将表层那幅画撕了下来扔在一旁,也不管上面画的是人是鸟,然后他在下一层看到了一张地图,似乎是某个墓的一部分。
他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一下子没想起来,抬眼看了看黑瞎子,却见对方只是笑,什么都不说。解雨臣有些恼,他可不会直接去问。
他在记忆里搜寻,似乎有什么细节即将突破封印。终于解雨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冲进了自己的书房。
而黑瞎子则拿起那个解当家专属的瓷茶杯,一口饮尽了半温的茶。
解雨臣打开了自己一直锁着的书柜,从最底下取出了一张古旧的地图,他看了一眼就确定,那副画里的地图,和自己手上的这幅地图拼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古墓。
他拿着地图走了出去,脸色有些微妙,因为那个墓不是别的,正是他和黑瞎子初次见面的地方。
“你从哪儿弄来的?”他坐在黑瞎子边上,后者自然而然地搂上了他的肩膀。
“机缘巧合而已,”黑瞎子看着解雨臣把两张地图拼在了一起,他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夹层里那个石室,曾经困了他们十分钟的地方,“这不是想着你会感兴趣,就带回来了么。”
感兴趣?
解雨臣挑了挑眉。要说当年解家还没有现在这么稳定的时候,他想要下个大的斗来稳固一下家底,但对于现在的解家来说,这样的斗已经入不了他解当家的眼,他的生意重心转移到了地上而不是地下,操纵着巨大的商业网,解雨臣的身家,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可以概括的了。
但他还是说:
“月底的查账结束之后,会有半个月的空闲。”
他从黑瞎子的怀里站了起来,走到床边,伸了个懒腰。今天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粉色衬衫——事实上,在家里的时候,他从不穿那身粉衬衫。牛仔裤紧紧包裹着他的长腿,深灰色的上衣将他的皮肤衬得更白,他站在午后的逆光处,转过身对着黑瞎子露出了一个带着期待的笑容,就像是个最普通的大学生。
“黑爷准备一下,我们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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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算是重走长征路,而且他们有完整而详细的地图,所以这一次,解雨臣和黑瞎子除了在外面接应的几个伙计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多带。
况且,对于这个斗,他们有自己的私心,也不希望别人搅合进来。
当然,这看在解家那些伙计眼里,就有点儿不对味了。
“钱叔,那黑瞎子是什么时候跟在少爷身边的啊?”小蒜头是个孤儿,前几年偶然被解雨臣遇到,因为心细,就留在了身边,而他对于那个给了他一条生路让他不需要继续乞讨的解当家,自然是死心塌地地追随着。
只是他从来没闹明白,那个黑瞎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平时经常跟着少爷同进同出就算了,现在直接两个人一起下地,一个人都不准跟着,万一在地下那人要对少爷不利怎么办?
被称作钱叔的人看了一眼营地中间的解雨臣,他们当家正在做下地前的最后一次装备检查。钱叔在解家算是资历最老的几个伙计之一了,但就算是他,也不明白黑瞎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记忆中,他跟着夫人去了一趟长沙之后,黑瞎子就出现在了解家,解雨臣说是他高价雇来的打手,但这么多年看下来,明眼人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打手会有的待遇。
“别多想了,”他拍了一下小蒜头的背,让他赶紧把最后的帐篷支起来,“少爷有自己的计较,他愿意相信的人,我们没有理由去怀疑。”
理是这个理。小蒜头撇了撇嘴。他只是不明白黑瞎子除了身手好以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能够获得少爷的信任?
“我看他是想入赘解家吧……”小蒜头小声逼逼,冷不丁被勾住了肩膀,他原以为是钱叔,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刚被他念叨的黑瞎子么?
“只能入赘啊,你们当家太有钱了,娶不起,娶不起。”黑瞎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蒜头,看得人背后一阵凉意,钱叔在一边用眼神示意他赶紧道歉。
小蒜头脸色一白:“黑、黑爷……!”
黑瞎子却是摆摆手,也没说什么,径直朝着解雨臣那边走去了。
“被念了?”解雨臣头也没抬,但这不代表他对那边的动静一无所知。他把整理好的背包扔给了黑瞎子一个,然后穿上了自己的冲锋衣外套。
他就是天生的模特气质,穿什么都能穿出阿玛尼定制款的效果。
其实解雨臣知道自己这次有点儿任性了。前几年的时候,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要经过反复推敲和演算,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有自己的道理,但是这一次完全是出于私心,而且和下面的人,他也没有交底,其他人云里雾里的,难免有些想法。
他觉得自己的行事作风,多少被黑瞎子带的有那么点儿跑偏。不过无所谓,他挺喜欢这样的自己。
随着解家的越来越强大,他身上的束缚会逐渐减少,他会有更多的机会,仅仅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行动。
例如,很多年之后,他会倾尽自己的全部家产,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去救眼前那个笑得不怎么正经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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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在那第二道墓门前面的时候,解雨臣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们还是走了上次那条路,被清理过的墓道,被拆除的机关,还都是当年的样子。而这里,就是他们上一次止步的地方。
由于来过一次,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但接下来的路是完全未知的旅途,就算有地图,也必然不会那么好走。
眼前的石门分为左右两个部分,解雨臣和黑瞎子十分默契的一左一右开始寻找打开门的线索。不多时,他们就同时找到了机关所在,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毫不犹豫地同时转动了机关。
也再简单不过了。不过那个时候,解雨臣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墓的主人,是战国时期燕国一个不怎么有名的诸侯,”解雨臣突然说了起来,而黑瞎子点了点头,有关这个墓的信息他自然也打听过,“这是他和他的妻子的合葬墓。”
他们走到了门内,与此同时,大门再次合上,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一条单行道,门关上了,就绝对无法从里面打开。而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岔路。
刚才门上的机关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在这里,机关必须两个人同时启动,才能打开。而解雨臣手上的地图也显示,这里的两条路通向两个一模一样的耳室,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两个耳室里的机关,就是开启最后一道墓门的钥匙。
“男左女右,花儿爷,选一个?”
解雨臣没有理黑瞎子的低级趣味,而是扔给他一份地图的复印件,然后说了一句:“两个小时。”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左边的路。
“得令。”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两个地方的机关必须同时开启,两个小时,就是解雨臣给出的时限,这两个小时内,他们要突破墓道上的重重机关到达耳室,并且摸清楚耳室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关,然后在同一时刻,启动机关。
这两年斗下的不多,不过这里的机关不算多阴狠,所以两个人到耳室的时候,身上也没怎么挂彩。在他们分别进入耳室的时候,两个耳室的门也封住了,一看就知道,墓主没有打算给不速之客留退路。
耳室里已经有了不少陪葬品,解雨臣注意到,他所在的这间耳室里的东西,多半属于那位诸侯,那么黑瞎子那边,极有可能就是诸侯夫人的。
还真是男左女右。
这里大多数都是玉器,尤其是立在墙边的两尊玉马和象征着身份的玉印,一看就价值不菲,要是别的人看到,难免兴奋,不过解雨臣和黑瞎子都不是缺这点钱的人。他们在左右两边的耳室里,几乎同时注意到了眼前的两扇门。
为什么是两扇?
解雨臣估算了一下,从他们分开到他进入这个耳室,至多也只花了四十分钟,黑瞎子在斗里的经验和反应力,花的时间只会比他更少。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这两扇门上有什么秘密。
地图上自然不会有开启机关的方法,不过在耳室的墙上却有一些提示。解雨臣的强项不是古籍古文,懂虽然是懂,解读起来却不如行家那么信手拈来,前前后后,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那堆繁琐的古文字一一解开。
两道门中间有一个石碑——这个解雨臣早就注意到了。而石碑上的机关有两个转动方法,不同的方法会开启不同的门,然而这个机关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假设两个耳室分别是甲和乙,而甲的两扇门是a和b,乙的两扇门是c和d,而两个石碑上的机关的对应顺序,并不是a对应a,b对应b,而是a对应a,b对应c,c对应b,d对应d。
也就是说,这个机关,要么开启自己这边的一扇门,要么开启黑瞎子那边的一扇门。
并且,机关只能开启一次,一旦打开了一扇门,剩下的那一扇就会被封死。
这是对彼此间默契的绝对考验,有点像是囚徒困境。他们要么同时开自己这边的门,要么同时开对方那边的门,要不然就会有一个人被永远困在这里。
而解雨臣不以为意。他知道黑瞎子也一定会这么选择,他们一定会打开彼此的门,然后在前方会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再等十几分钟,等到两个小时的时限一到,与黑瞎子同时转动机关。
……但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电光火石间,解雨臣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拿出了地图验证自己的想法,这一看,他的冷汗突然就下来了。
在地图上,两个耳室分别有一条路通向第三层墓室,而两个耳室中间,却还有一个不小的石室,在之前他和黑瞎子分析的时候,都认为这个石室也是一个夹层,就和他们当年遇到的那个一样。
然而现在看来,更有可能的是,眼前的两个门,一个通往最后的主墓室,另一个则通往那个石室。按照石室的位置来看,一旦打开那扇门,两个耳室和空石室就会形成一个死路,根本没有出口而言。
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两个人同时打开对方的门这样互相合作的结果,一定是完美通关条件,然而解雨臣对照着地图和两扇门的位置,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们同时打开了彼此的门,那么,他们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机关的意图。在这里,只有自私自利的小人才能走到最后,但凡有一点点为同伴着想的心绪,最后都极有可能埋葬自己。聪明的人如果想通了这一层,就一定会选择开自己这边的门,先不论同伴是否会发现其中玄机,好歹能保自己一条命。
然而解雨臣却无法冷静地去思考。他根本不知道黑瞎子那边的情况,如果他这边开了自己的门,而黑瞎子却开启了共同的门,那么黑瞎子将会被困在那个耳室里。也许他可以赌一把,赌黑瞎子和他一样意识到了这个墓室的问题,赌他们都会开自己的门……
但是他赌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两个小时的约定,只有最后十分钟。而解雨臣,却遭遇了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难题。

楼主:莓小拉  时间:2020-08-22 16: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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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呢?你们怎么选的?”
黑眼镜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说书人,每次讲到关键的地方,他就喜欢卖关子,听个故事把吴邪听得心痒痒。
“你觉得呢?”黑眼镜似笑非笑。
吴邪一拍脑袋。也是,这两个人现在还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答案。他们都是顶尖聪明而冷静的人,当然会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然而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过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当时在那个墓室里发生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只是看样子这个故事他终究没有办法听到结局了。
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沉稳的、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他不用猜就知道那是谁的脚步声,而黑瞎子先一步打起了招呼。
“哟,哑巴。”
吴邪回过头,对上了张起灵那双平静的眸子,他穿着之前吴邪送给他的米色卫衣,手上拎着一袋药,整个人的气场显得柔和了不少。
“你这一趟取药也取了太久了吧?把你家小朋友可是无聊坏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走到了吴邪身边,示意他回病房躺着吃药:“排队。”
一看到闷油瓶回来了,吴邪也不再纠结于故事的结局。反正不管是他们,还是他们,虽然说不上完好无损,但现在仍然在一起,就已经是最好的落幕。他们没有在解语花的病房里多待,很快,病房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黑瞎子靠在病床边,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了戳解雨臣的脸。当然,也只有在对方昏睡的时候,他才敢这么做。
所有故事,对别人来说都只是故事,但是对他们两个来说,却是最最真实的过往。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像他和解雨臣这样的两个人,在当时的情境下,会做出最冲动的选择。
明知道是个陷阱,明知道九死一生。
但是当时,他们同时打开了对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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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当解雨臣冲进空石室,看到黑瞎子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和他打招呼的瞬间,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
明明是一条死胡同,他却突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坐在了黑瞎子身边。
“花儿,”黑瞎子脸上永远是那副半笑不笑的样子,“你也发现了吧?”
解雨臣点点头,然后也笑了出来。他们两个人,明明都发现了,也猜测对方发现了,却还是像两个傻子一样,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自投罗网。
紧接着黑瞎子也松了力气,与解雨臣并肩坐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看上去不像是被困,反而一副中场休息的样子。他们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还是黑瞎子先问了一句:“当家的,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没有等到答案,转过头看了眼解雨臣,却冷不丁撞进了对方的视线里。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是迷茫的,却又带了点安心;是凝滞的,却又有那么几分洒脱;明明是沉淀下来的墨色,却始终透了几分充满希望的金辉。
他有些发愣。这么多年来,黑瞎子从没见过这样的解雨臣,哪怕是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也没有。
解雨臣会讲冷笑话,私下里也会闹闹脾气,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手段冷冽而狠戾的解当家,仿佛永远骄傲,永远游刃有余,永远不会倒下。
而这样的解雨臣,却在他面前摘下了所有的强势,用干干净净不加掩饰的目光告诉他,这一次,他确实没有办法。
倒也不是说一点后路没有。他和地上的伙计们吩咐过,要是超过两天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出来,就直接从外面突破。地图的复印件也给他们留了一份。但是眼下这个不进不退的状态,是解雨臣从未想过的。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跳进了这个陷阱。他有千万分谨慎和千万般算计,到头来还是为了黑瞎子干了回傻事,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他们两个就这么靠在一起。其实对于黑瞎子来说,这个境地根本不算什么,他曾经在比这凶险十万分的斗里遇到过更加危急的情况,他们现在也完全不需要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地干等救援,但是他却想让解雨臣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哪怕是平时他们两独处,也不会有这样的氛围。因为那是在解宅,在四九城,那些都是巨大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解雨臣。
而这里,终于什么都没有了。他放下了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90%的人会看到一个笑面无情的解当家,10%的人才能接触到解语花的亲和幽默。而黑瞎子却是那独一无二的1%,因为解雨臣,连同他的无奈、疲惫、冲动、不安和彷徨,也一并给了他,只给了他。
这就是毫无保留的,属于解雨臣的全部真心。


#


黑瞎子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将白瓷杯里凉却的水倒了,然后换了一杯新的。
那杯水永远是温热的,因为他不知道那人何时会醒来,但他知道他醒来的时候,一定会想要喝一口不烫不凉的水。
他还记得,那一次的最后,他们退回了左边的耳室——也就是之前解雨臣进的那个。在这期间,黑瞎子和他讲了一下右耳室的情况,那里确实摆放的都是属于诸侯夫人的陪葬品,但是与左边耳室不同的是,这里还刻着另一段故事。
那位夫人是诸侯的第五任妻子,年纪可以比他女儿还小些,她本人,就是诸侯的一个陪葬品。
所以按照黑瞎子的分析,在右边的耳室,绝不会有任何的可能性供他们探寻,因为那里是一个牢笼,诸侯想要困住每一个进入那里的人。
反而是象征诸侯的左耳室,还有可能留下一线生机,没有人会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倒还真被他说中了。他们找到了一块明显空洞的砖块,凿开之后发现是一条很窄的通道,这对会锁骨的解雨臣来说倒不是什么难题,但是苦了黑瞎子,因为并不知道另一头连着的是什么地方,解雨臣提议自己先去探一探,黑瞎子却说什么也要跟着。
结果为了迁就黑瞎子被地形限制的速度,大大拖延了解雨臣的效率,一段不长的通道,愣是用了翻倍的时间才走出来,尽头连着的是地下河,二人均是松了一口气,地下河往往意味着出口。
等他们从山的另一面绕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营地里的伙计已经准备进去找他们了。黑瞎子看着黎明清冷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解雨臣的脸上,他的脸上有灰也有血,这一刻,他依旧是那个冷面的解当家。
似乎他们这一次,没有任何收获,还总是在做傻事。不过人生在世,总得做几次傻事才算真实地活过。
于是他又想起他进雷城前的那一夜,接到了来自北京的电话。隔着距离和时间,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电话那头的人说,瞎子,你要好好回来。
这么多年来,黑瞎子风里来雨里去,死去活来的次数着实不少了,但这是解雨臣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也许当时的解雨臣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又或者,他只是觉得,很多话都是时候说出口了。
黑瞎子并没有食言,他是好好地回来了,可是解雨臣,被伤成了什么样子。


#


他醒来的时候,就像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眨了眨眼睛,过了好几秒他才适应了医院的白色,他想要试着动一下,但是浑身上下哪里都在嘶吼着疼痛,他想要开口,嗓子却干哑到无法发声。
有人把他扶了起来,喂他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水。由于长时间的昏迷,他的听觉还没有恢复,大脑也还没有开始运转。
等到他终于看清楚那个戴着墨镜的黑色人影的时候,黑瞎子依旧笑着,只不过这一次有些无奈。
“可总算舍得醒了啊。”
他的声音像是笼着一层纱,不远,却又抓不到。
黑瞎子以前觉得,像他和解雨臣这样的,很多话都用不着明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最好的相处。不过也许是活了太久,经历了太多,人老了之后,总难免患得患失的,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有些话,现在不说,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道上的花儿爷啊,身价太高,瞎子想要和你绑定销售一下,可惜我的全部身家,也就值这个价了,多了,还真没有。”
解雨臣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握住,然后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他右手的无名指上。
“怎么样,花儿爷可愿意将就将就?入赘还是明媒正娶您说了算,一辈子也不长,我们凑合凑合,很快就过去了。”
他低下头,看到了一枚玉扳指。


End
黑爷还是会做生意的,趁着人家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拿人家送自己的东西把解老板就这么套牢了。
概不退货,麻烦解当家将就着呗。

楼主:莓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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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黑花

发表时间:2018-03-22 14:23:00

更新时间:2020-08-22 16: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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