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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快穿之小虐怡情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他们望着彼此,因情动而更加紧密。外面是亿万星辰,此时无声,漆黑之中四目相对,只是绝不闭眼地彼此凝视着,明亮着也就只是那眸光。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不知是过了多久,星舰已在前方,却有一台机甲在前面等候。
柯续打开通讯,“什么事?”
恭绝竹只是听着,没有出声。
那一头焦急地道,“烟歌小姐偷携一台fg4k机甲出去了,已经五天了,追去的人还是没有回音……”
“去了哪里?”恭绝竹眉心一跳,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虫族第一星球!”
那一头话音刚落,柯续干脆利落地切掉了通讯,转头看向他,“没救了。”
恭绝竹没有说话,静静望着柯续,可那目光已经让柯续明白了。
“我说她没救了,”柯续抓紧了操作台边缘,“你听到没有?五天了,她驾驶的是速度最快的机甲,追不上的!”
“追不上,那就去救。”恭绝竹打开作战装置,开始准备降落时从机甲上进入星舰,却被猛然推到墙上。
柯续抽出了光刃,抵着他的脖子,手臂按住他的胸膛,“为什么?”
“她很重要,”恭绝竹看着他,没有反抗,只是沉声道,“她是女皇的……”
“那又怎么样,”柯续低下了头,轻声笑了一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什么人?”说到最后,他目光如炬,冷冷对着恭绝竹。
恭绝竹怔了怔,却是笑了,“我什么人也不是。”不是虫族,也不是人族,是这个黑暗的星际中无数不为人知的流浪者中的一个,仅此而已。
“到底要我说几遍啊,”柯续咬着牙笑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完全可以保全你自己。”
恭绝竹伸手想要握住光刃,却见光刃突然地收回避开了他的手,柯续低着头,面无表情。
“你不明白,”他温声道,“我会回来的。”
柯续一言不发,转身走向操作台,降落到星舰上,打开机甲门,
“滚出去,现在。”
恭绝竹还想说什么,可终于还是沉默,回身走向了打开的门。
“我说过,再有一次,我不会来救你了。”柯续突然说道。他依然背对着大门,低头对着操作台。
恭绝竹脚步微顿,但仍是走了出去。
柯续低着头,安静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再也不会管你了。”
无人回答,沉默得只有沉默。
他捂住了脸,牙关紧咬狠狠地笑了出来,“我再也不管你了。”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柯续走下机甲,传令官走过来敬礼道,“首席指挥官阁下,请下达接下来的指令。”
柯续平静地问,“他走了吗?”
“……还没有。”传令官虽是不解这个问题的用意,仍是尽职地答道,然后便见柯续笑了。
“那就好,”柯续笑容温和,“封锁所有机甲,把他请到指挥室,从今天开始,全舰禁止出入。”
传令官震惊地抬头,忍不住道,“……这……而且恐怕没有人能困住恭大人。”
“那就锁了机甲,”柯续冷冷道,“我倒要看看,没有机甲,他怎么去英雄救美。”
传令官低下头不敢答话,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下去。私心里,他们也是不愿恭大人去的。
半小时后,指挥室。
恭绝竹背对着门坐着,一言不发。
柯续走了进去,倒了杯水,走到旁边递过去,含笑温和,“喝杯水?”
“我过来只为问一句,”恭绝竹望着那杯水,并不接,也不看他,“你非要如此?”
“我也不想,”柯续神色淡了些,“如果你不要如此逼我。”
“我不想和你争,”恭绝竹看上去有些疲惫,和烦躁,“你不要再闹了,事关……”
“事关重大,”柯续接了口,便笑了出来,“倒是我无理取闹了。恭绝竹,你以为你是谁,你一个人就可以改变什么?我告诉你,英雄的梦该醒醒了,你谁也拯救不了,你连你自己,你身边的人都顾不了,你还想着家国大义?”
“啪——”柯续松了手,杯子摔碎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声音里像是压抑着极深切的一些情绪,几乎失控的尖锐起来,
“军事法庭,哪怕是断头台,我陪你走。可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把所有的东西都一力承担,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别人,你还在你自以为是的愚忠里自娱自乐,以为这是所谓的责任和使命吗?”
恭绝竹望着地上的水,依然平静着,“覆水难收。我们改变不了彼此。也没有必要。”
柯续骤然垂眼,倏地低声笑了,“说的也是。”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指挥室。
恭绝竹独自坐在那里,望着一地的水出神。
*
柯续站在星舰的观测室里,对着广袤璀璨的星海,他似乎出神想着事,在惨白的灯光下,他的瞳色更淡了一些。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报,”传令官急急地走了进来,“恭大人用以前的指挥手令调了一台已经弃置的机甲,已经离开了。”
很久的沉默,传令官几乎以为不会有回答了。
在这片不缺乏星光的黑暗里,少年阖上眼睛笑了起来,笑得几乎弯下腰来,“哈哈哈哈咳咳,咳,”他急促地咳嗽了两声,转头擦了擦眼睛,
“既然他赶着送死,那就随他吧。”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结局章之前的标签楼
——
那个什么,第五个世界有提,攻在小世界非正常死亡灵魂会受损的……
然后就是,今天发的有点晚是因为神兽正义感爆棚地去给一个太太补分了(◦˙▽˙◦)虽然没看过那个太太的文,果然还是很气那些认真更新从没断更过日更几千的作者被莫名其妙人身攻击……嗯,当然我有自知之明(T▽T)
然后就是,想到一个结局,不是小世界,是真的结局……突然发现无论我想到的哪一个结局都……攻都挺……唉〒▽〒我,我觉得……
小世界结局前的标签楼,说说心里话吧。之前的楼,虽然app登不上了,还是有在网页上一条一条翻过去,看到有人提到柯续的这种……姑且称为单方面付出(虽然我觉得不算……)吧,不能叫做爱情。然后先给这个说话加一个小小的辩解,攻其实,其实……唉,其实这章有体现一点吧,互相改变不了,一个是家国大义的责任,一个是风花雪月的小爱,但是爱的确是存在的。然后就是以前看到有人说柯续这种爱情真的存在吗。
嗯,以前我可能会踌躇一番,但现在我可以明白肯定地说,不存在,他是确确实实书里面的人,现实中你找不到这样的爱情,找不到这种遍体鳞伤也要孤注一掷的温柔,准确一点来说,他是我的一个梦。我是一个不太相信细水长流,比较多疑敏感的人,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一种感情不会被消耗干净,我不相信有什么爱能坚持到底,所以我既渴望着温柔的人渴望着成为温柔的人,又怕极了生活的柴米油盐把这种爱消耗磨损,张爱玲的红白玫瑰的说法,是我比较认可的。
所以我喜欢写也渴望着那种相知相交进骨血筋肉里,再相恨相厌到举世无双,最好是恨时咬牙切齿又放不掉,十指紧扣至指甲在手心里掐出血来也不松手,最好是招招凌厉步步杀机,再无人了解你我如此,最好是无胜负只生死,最好是爱也浓烈恨也浓烈,因为细水长流平平淡淡的永存的爱情太漂亮了,我会忍不住地怀疑。〒▽〒是不是发现我在这些故事里对柯小续下手还是比较轻哒?
我喜欢写在烟雨最浓的时候,轰轰烈烈地死去。大约是一种偏执的或者说神经质或者说变态的一种渴求,我怕那种爱全都消磨干净之后的疲惫,怕抽着烟无声无息的疏远。
但让柯续像一个梦一样活了这么久,实在也足够,总该让他像个平常人,至少有一次,普普通通干干净净地死去了。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恭绝竹将已经狼狈不堪满身血痕的烟歌拎进机甲,费力地关上机甲门,在虫族的重重包围之下寻找着出路。
烟歌看着这境况竟能笑得出来,“哈,你果然来了。”
恭绝竹漠然操纵着老旧的机甲,没有理会。
“和他吵了一架吧,”烟歌闲适地躺在地面上,一点也没有情况危急的慌张,“看来他已经收到我送他的礼物了。”说着,她眯眼笑了起来。
恭绝竹霍然转身,咬着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烟歌看着空处,笑着,“只是觉得很有趣罢了,所谓有情人,也不过如此啊,哈哈。”
机甲突然晃动了一下,灯光骤然熄灭,实时画面也黑了屏,恭绝竹凭着记忆勉强操纵周旋了大批虫族,还有源源不断地从虫族本营涌出来的。他心里很清楚,恐怕是凶险异常,可无论如何,要让烟歌活着出去,否则……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所有人的牺牲都会沦为笑话。
这最后一刻,他却居然冷静了下来,甚至有空闲想,还好那人没有来,这些事,本也不该牵扯旁人。
密密麻麻的攻击,巨大的冲击之下,烟歌被惯性摔到门边,晕了过去。
他死死抓着操纵台不至于在剧烈的晃动中被甩出去,一手不断按下一道道指令。整个机甲已经残破不堪,只剩下零星几个部分还算完好,他驾着机甲一路奔逃,如每一个亡命之徒,直往着最近的星域赶去。
眼皮在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下已经极度疲惫,大脑也不堪重负。
通讯屏突然闪烁了几下,零零碎碎的几句不完整的话传了过来,
“……东……东南方……南方向……坐标5037916:4976……1684安全……再重复一……坐标503……”
少年声音冷漠,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几句话。
恭绝竹突然捂住了脸,一直压抑着的铺天盖地的疲惫此刻好像终于有了可倚靠的方向,他低低笑了一声,“不是不管我了,你怎么还是来了?”
那头沉默了很久,终究没有说一句。恭绝竹按着坐标调转方向,强行杀出一条路来。
越是深入,越是发现这个方向的确比别的地方安全许多,虽然也有很多虫族,但还能支撑。他庆幸之余,心中又有一些说不清的疑虑不安。
“……你在哪?”他轻声问道。
“你们后面。”少年语气还算轻松。
恭绝竹心下松懈了一些,“等到了星舰,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嗯。”少年声音突然低了一些。
*
柯续看着机甲陷入无数虫族的攻击之中,低下头,操作台的按钮已经大半损坏,他打开主机,直接人工操作继续按下一串串代码,手指紧紧抓着一个地方几乎擦出了血痕,固定住身体不在摇晃中摔出。
又一次猛烈的攻击,他支撑不住地松手,被狠狠甩到操作台,又新添几处伤口,机甲已经不堪重负,显示屏和灯光不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以示警告,机甲智能已经强制休眠,
“请立即逃生,请立即逃生,机甲将于十五分钟后解体,请立即逃生,请立即……”
一声响后,智能彻底进入休眠。
他慢慢坐了起来,浑身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周围是漆黑的看不到尽头的虫族,他在包围圈的最深处,吸引了所有虫族的火力。从进入这片星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出荒唐的戏,终于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
他双腿已经鲜血淋漓,只能一点一点爬到操作台旁,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一串代码。
机甲外部出现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剩余的所有能源都聚集在外部进行保护,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攻击逃生,只是一心往着虫族星球深入。
白色的柔和的光芒不断地溢散,他往着与恭绝竹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头往着生,一头向着死。
竭尽全力地向前,黑色的虫族围绕着攻击阻碍,那光芒像是流逝坠落的星光,在黑压压的一片里既渺小,又温暖。
操作台最下面的一个红色指令按钮,被推动打开。
“确定启动自毁程序?”
柯续平静地按下“是”,然后沉默地靠着操作台出神发呆。
“你在哪?”通讯屏发出声音。
“你们后面。”
“等到了星舰,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他用满是血的手捂住了眼睛,
“……嗯。”
抱歉。
*
恭绝竹在机甲上想了片刻,忍不住微微露出一个笑来,虽然机甲的光源装置和显示屏都坏了,看不到后面的景象,但想到那台银白色的机甲就懒懒散散地跟在后面,就感觉这片漆黑的星际,也不是那么冰冷了。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回到星舰再讲也太迟,忍不住又对着通讯屏开口,“算了,还是现在说,虽然有些仓促,但确是憋在心里很久,实在的话……”
*
柯续抓紧了操作台,紧紧挨着通讯屏,机甲里的光几乎已经全熄了,只剩下通讯屏还有一些微弱的闪光,
他感觉浑身发冷,那种浸透了冰水一样的冷让他颤栗,
通讯屏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憋在心里很久,实在的话……”
不,别再说了……
他急促地发出一个短音节,又捂住了嘴埋下头。
没有感情起伏地机械声在倒数,“距离自毁程序启动还剩下5分钟……”
“……你在听吗,等到回了帝国,不,回到星舰,我们就……”
不,不要说出来……
*
恭绝竹笑着对着通讯屏道,“我们就公开在一起吧,到了帝国,再举办婚礼……”
*
“唔,好像没有跟你说过,其实和烟歌的婚约是骗人的,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总之,不会妨碍我们在一起就是……”
*
“等到了帝国,我不再做指挥官了,”恭绝竹想了很久,终于低声道,“也不管那些事了,我们就去星际流浪,就一艘舰船,和我们两个人,别的什么都不带……”
*
不,不要说了……
“……我知道许多有趣的地方,你应是还未见过,从前我总不愿意去,是因为一个人委实没意思,可这次总算能有人一同去,便有了很多期待……”
*
“或者,”恭绝竹笑了笑,“就是在帝国也很不错,海边的瑰丽的日出,高山缭绕的湿气云雾,不管什么,只要是……”
*
“……只要是我们一起去,总是好的……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听吗……嗯,还在生气吗……”
柯续低下了头,像是每一个垂死者的暮气沉沉,他安静地听着,
机械声仍在持续,“59秒,58秒……”
如果不曾有过什么承诺,就不算开始……
*
恭绝竹踌躇了片刻,又觉得实在矫情,可是又忍不住,他靠近了通讯屏,做贼似的,小声说,
“我喜欢你……”
*
如果不曾开始过,就没有离弃,没有结束……
“不是,我……”
就没有什么怨恨可说,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我爱你。”
“30秒,29秒……”
我爱你。柯续坐在黑暗中,无声地默念。他垂着头,如同禁闭室里每一个黑暗的日子。
*
恭绝竹不太确定地道,“你……愿意吗……”
黑暗之中,烟歌已经坐了起来,她静静听着,眼中有一些光,像是眼泪,又好像在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吗……
*
柯续嘴唇动了动,通讯屏惨白的光打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他说,
*
“好啊。”
那一头,微弱的嗓音传过来,仍是冷静,笃定的。
恭绝竹松了一口气,笑容更显出一些。
*
“10,9,8……”
柯续面对着通讯屏,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但黑暗之中,又只剩下沉默了。
他枯坐在那里,
“5,4,3,2……”
“1。”
他轻声念出了这个数字,和机械声混在了一起,脸上露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机甲爆发出像火一样的明亮炽热的光,将整个机身包裹了,直直地往着虫族腹地,最中心的方向极速坠落,像是一颗亮得惊人的星辰陨落。
*
恭绝竹总算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说话。
很久,他轻声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
巨大的爆炸声中,机甲碎裂成无数残骸四散,带着火焰的像是流星一般。
虫族疯了一般哀鸣,为家族的毁灭,这片曾经的虫族腹地,此时残肢遍地,血漫成河,只剩下残垣断壁。还有无数的,飘零的机甲碎片。
没有尸骨。
*
恭绝竹等着那一头的回答,可是没有声音。
他思肘片刻,想是少年面皮薄,不愿意说了,便微笑地安静坐着,不再说了。











————第八种死法——不治身亡(完)————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如下。之前放了大纲和解释,不过有所出入。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恭绝竹番外:覆水难收
后来他独自去看了高山上的云雾,在海边等着第一缕晨曦刺破浓稠的夜色,他在星际流浪,或等着这人世中一朵花,在不知名的地方开放,摇曳,摇曳,在温柔的风里,再衰败。
*
他曾经在无数个夜中枯坐至天明,疯狂地设想如果那一刻回头,如果回转去望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哪怕是隔着机甲,隔着看不清的虫族,隔着这星际中冰凉的黑暗。
如果,如果,如果,不,没有如果了。死了,死透了。
他明明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想破了脑袋,他也迷惘了,为什么呢,明明已经答应了,怎么又食言了。
他想不明白,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们总是隔着巨大的沟壑,无论如何,都跨不去,哪怕是十指紧扣耳鬓厮磨,也永远隔着,只要触及,就摔得粉身碎骨。
他想不起来,想不起他们最后一次望着对方的时候,在为什么争吵了,可竟是最后一次相望了,
最后一次,他没有望着他,只盯着那泼地的水,他说,覆水难收。
*
他经过训练场时,听到有人提起那个失踪了很久的人,他们形容那个人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没有什么能折断。
他低头,突然地笑。
不是的,那个人……
*
他终于是辞去了指挥官的位置,女皇没有强留。
烟歌进了女皇的宫殿,没有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是后来,烟歌被发现在她的府邸里静静死去了。
他不肯出去一步,只是在原来的地方,每晚候着人来。
总是候不到的。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游戏里,就隔着那不断沉浮的金绿色的大片萤火,遥遥举杯。
*
某一次整理书桌,他整理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是他的字迹,却是当初那个人在游戏中递给他,他誊抄下来的。
昏光入河河畔柳,天边南桥老府门。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解其意,便不再管了,可是这一刻,他却魔怔了一般,一定要寻一个究竟。
翻遍了整个帝国,他才发现,句中那个地方,就在他的府邸后面的河边。
那是一条无人记得的干涸了的河流。在帝国建立之前,帝都曾是战士扎营的地方,那条河,曾有无数战士在边上生起篝火,高歌饮酒,畅想着明天。
他忽然心怯,几乎不敢前往,走到那柳树下,他慢慢地挖开春天松软的土。
里面是一个木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枝玫瑰,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
*
他发疯一样,在后院里种了一整片的玫瑰,从天明坐到天黑,默默地数着日子。
花开得正好,可是无人来折。
*
某一天晚上,在萦绕着安神香的梦里,那个人应是终于也知道了他在等他,终于悄悄地来了。
就站在游戏千万灯火的背景前头,向着他笑,他伸手,那人却退后了,有意要呛他,笑说,要不是见你实在凄凉,我可不肯来的。
那音容还是记忆之中,年轻鲜活,未曾褪色的模样,他欢喜得不能自已,有许多的话想说,可是最后只是哽成一句,
“……回来就好。”
*
万籁俱寂中,他猛然惊醒,还是暗香萦绕,灯火通明。
无旧人来访。
*
他一直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听见最后那一句话,若是听见了,为何又食言了。
他走到后院,看到一个翻墙进来的孩子,哭哭啼啼地坐在地上。
他问那个男孩子,怎么哭。
男孩子指着玫瑰上一把玩具剑,抽噎着小声说,他的剑被同伴扔进来,在玫瑰上摔断了。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道,重买一把便是。
男孩子摇头,哽咽着说,买不到了,这是最后一把了,我等了很久很久,才买到了它……
*
玫瑰也到了枯萎的时节了。
*
他向女皇辞行,经过无数个黄昏与黎明,经过星际的永恒的寒凉。
人族和虫族皇室的混血,他曾在星际流浪了无数个年头,直到有一日厌倦了,来到了帝国,这个繁华又腐烂的地方。
遇到了那个人。
虫族已经许多年不曾来犯,但人类始终惊惧着,寝食难安着,一心想要将虫族斩尽杀绝才能心安。
他研发了游戏,有意将星际之中的地形透露,寻找合适的人选。他改变了任务线路,一心期望着两族能够解开心结,从此和平相处。
他在两个族群之间游离,流浪,从不曾有过归属。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什么人?”
“我什么人也不是。”】
那么多年,除了和平,他只真真切切地要过那么一个,一个愿望。
*
原来两者都是奢望,原不可得的。
原来如此。
*
他大约也会埋葬在这片孤冷的星际。
总算也能称得,死亦同穴。
*
*
【柯续面对着通讯屏,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但黑暗之中,又只剩下沉默了。
他枯坐在那里】

【机甲爆发出像火一样的明亮炽热的光,将整个机身包裹了,直直地往着虫族腹地,最中心的方向极速坠落,像是一颗亮得惊人的星辰陨落。】

【恭绝竹总算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说话。
很久,他轻声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恭绝竹等着那一头的回答,可是没有声音。
他思肘片刻,想是少年面皮薄,不愿意说了,便微笑地安静坐着,不再说了。】

*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枯花不再开,折剑不许提。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烟歌番外:释疑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相信过,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块地方,给爱情容身的。
*
那一年,她一直在等,等着那个人来,可是那个人没有再来。
哪怕他说过了,绝对不会放弃她。
*
她和年是同一批任务者,一起学习那些技巧,在寒冬里相偎,在夏日里爬上屋顶。她第一次出任务,怕的不得了,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他便无奈地问组长,能不能同她一道进小世界。
组长同意了,他生受了四十五鞭,换了陪她一趟的机会。
只那一次之后,她再也没喊过怕,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了,永远都笑盈盈的样子。
她在同批任务者里脱颖而出。
其他的人都开始畏惧她,疏远她,私底下谩骂诅咒着她,
他还是和刚开始那样,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小鸽子真厉害。
*
她第一次出末世任务,浑身发抖地从世界里爬出来,浑浑噩噩地不肯和任何人说话,蜷缩在角落里,他冲过来抱住她,心疼地一遍一遍说没事了,没事了,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肉里,年却笑了,
年说,你别怕,你看,我在这里,就在这里啊,你不要怕。
*
他不知道她的身世,不知道她这样拼命往上爬的理由,他只是笨拙地安慰着她,她还没哭,他有时候倒先掉了眼泪。
他说,小鸽子,我们好好的,不做那些危险的任务了好不好。
她不吭声。
*
她一定要回去,一定要给自己报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
也是在那一年,她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在任务者中永远稳居首席的名字。他们说那个人手段凌厉,像是没有感情的只会完成任务的机器,他们提起他,噤若寒蝉,畏惧不敢多言。
主神很欣赏那个人。
她只能在底端仰视。彼时,她知道,她有弱点,无论如何,赢不了一个没有弱点的人。
*
一个出现变故的小世界,陨落进去了十九个任务者。她被钦点为第二十个。生死难料。
年紧紧攥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让她不要怕,他说要带她走,远远地离开这里。
她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握紧了那只手。
有一刻,她真的觉得,复仇也已经不重要了。
有这样一个弱点,她是甘之如饴的。
*
可是年失踪了。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她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没有找到他。
主神说,他爱上了小世界的一个姑娘,叛出了组织妄图同那姑娘厮守终生,已经被抹杀。
她跪在地上,无声地流泪。直到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为他心痛。
*
那个任务,最后还是由首席出了。她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人从小世界里出来,没人同他寒暄,柯续也不在意,浑不像是刚刚出了一次九死一生的任务,径直微笑着离开了,
这才是她要成为的人。她在心里默想。
*
她一直在等着年回来,找到她,带她走。
可是没有,一直没有。
*
最后一次任务结束,主神问她,可还要实现那个愿望,她恍恍惚惚地,点了头。
你不来,我就要走了。
*
实现愿望的附加条件,是让那个叫柯续的任务者知道一些事。她欣然接受。
她终于知道,原来那个人不是没有弱点。
如今,是她没有弱点了。
*
那个世界,是她出生的世界。
她的父亲是女皇早逝的妹妹的男宠,她是偷情的产物,一个男宠和一个侍女。
父亲欺君瞒上,谎称她是女皇妹妹的血脉,利用她赢得了女皇的重用,但很快又被冷落。
在上一世,她的身份终被揭穿,死的凄凉,无人收尸。
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她苦心筹谋,软禁父亲,博得女皇欢心,哄得了一个女官当当,为了让她地位稳固,女皇甚至为她寻了一门假亲事来封住悠悠之口。
她假作吃醋,向恭老爷子提了两句,除了她父亲,其他人都当她是女皇最宠爱的妹妹隐瞒私生的女儿,怎么敢忤逆她。果真便见到了那位。那位比起初见,可称得狼狈十分了。
她笑着,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做了许多本不必要的事,快意之后,又是茫然。
遵着主神的要求,她稍加提点,那位便将许多看的明白了。这本是场闹剧,她这个旁观者,足看了场这些博弈者的笑话,也是赚了。
*
那位脱离世界后,她也腻味了这无休止的没趣日子,去找了女皇,笑吟吟地道出身世。这些年来,她亲手种下的毒,已然扎根长出甜美的果实,女皇拿她无法,只能震惊愤怒地咒骂。
咒骂,她早就不在乎了。
*
这一次,她依然是孤身一人死了。却是她自己一心求死了。
原本,她也只想要这么个结果。
这没趣的一条命,本也没什么可说的。
*
*
死去的人不知道的是,那个优柔寡断的男孩子,那个据说死在了小世界要与人私定终身的负心人,那一天跪在了主神面前,
第一次鼓足了勇气,拿命求换她活下去的机会。
主神说,她不会知道这些事,也没关系?
男孩子腼腆地笑了一下,有点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
没关系的,她是很厉害的女孩子,没有累赘,会走得更好的。
*
烟歌闭上眼睛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好像隔着很远,听见有人含笑喊着,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声音是谁了,可听得真切,那人喊着,
小鸽子,不要怕,我在这里啊。
*
小鸽子,不要害怕。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赛丽娅番外:一堆雪
她带着虫族重新寻找居住之地,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星球。
她并不恨他,立场不同罢了。只是很难不怪他。
他们的重逢,好像一场来得太晚的雪,实在太晚太晚了,可是当看到他的那一刻,看着他在上面微笑,笑着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也只能怔怔。纵然再重来多少次,都不会改变的。
她是苟延残喘的一堆雪,他是透过云层的阳光。她没能避开,就只能仰头接受,在原地腐朽,化成一滩水。
*
虫族能够居住的星球,常年黑暗,不见阳光,她就出生在这浓稠的黑暗中,瓷娃娃一样的小婴儿,和周围丑陋的虫族全然不同,她咯咯笑着,一点不怕黑,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望着。
她生来就是王族,受尽了宠爱,她不能懂族人眼中那种本能的渴望,也不理解战争的意义。
她坐在母亲旁边抹眼泪,小声说陪她玩的谁谁战死了,能不能不要再打了。
母亲是个端庄美丽的女人,只是从没有摸过她的头,也不能同她亲近,只维持着皇与下一任皇的客气,母亲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绝,只是说,也许吧。
后来她明白了,那是在笑她幼稚得近乎天真了。
她总是不能明白,阳光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这样地期盼着。可是那一天,她坐在帝国教室的里面,在讲台下,看着那个少年举手投足温柔自信,
她突然便理解了那种渴望。因为深陷泥泞,实在是,太想要救赎,哪怕是偷过来,抢过来,怎么样都好,只要一点点也好。
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
他进了第一军,两个月后将要随军进入星际。她不顾母亲严辞责令她立刻回去,一意孤行地去找了他。
已经是深夜,他在训练场独自训练着机甲操控,认真专注,细密的汗水在白皙光滑的脸上也不在意。
她出神地坐在窗边看着,便忘了来的目的了,她想,其实也不是毫无预兆没有缘由的,这样好看,这样好的人,谁不会喜欢么。
可是突然地,她又想到,他这样认真地训练,是为了歼灭她的族群。
*
他转过身,拿起水杯,抬头问她,来做什么。
语气依然是温和的,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也不在意她为何还留在帝国。
她问他,能不能不要打,她头一次那样恳切地,她说,已经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以后也不会有事的,能不能不要打。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极了,又好像是怜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说,抱歉。
她不明白,她知道他不曾经历过虫族侵犯帝国的岁月,应是没有怨恨的。
她气得快要掉眼泪,但强憋住了,只是瘪了嘴扭过头说,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他温温和和地顺着哄一句,是啊。
后来她才知道,后来她才知道,她所有的绮念执意,终归都只能付诸一场空的。
*
她从训练场又偷偷溜出去,被人抓住,抬头便见是帝国的四皇子,一咬牙,却挣不开。
羽渊笑意盈盈地问她,去做什么了。
她实在觉得丢脸,便不吭声。
羽渊也不追问,放了她,只是道,别去找他了。
他也不好受,羽渊望着她,微笑着道,别为难他了。
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不知是气还是恼恨道,你们就是自私自利小肚鸡肠,还不让人说了吗。
羽渊只是望着她微笑,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他说,回你的族群去吧,这里对于你来说,已经太危险了。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他出神的低声轻喃,
可我又何尝想让他去。
*
她回到第一星球的那天,听族人说有个姑娘驾着机甲来寻死,却不是很在意。
直到那台银白色的机甲陷入族人的包围。
她惶惶然地害怕,怕里面会是那个人,但隔着机甲,隔着那么远,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感觉,心里一下一下地疼。
她没有去求母亲,只是偷偷驾着小舰船想要过去看看,但没有等她接近,那银白色的机甲突然发出了纯白色的光,不再攻击一意只往着腹地去。
族人们焦急地阻止他,可他还是慢慢地深入进去。
她在外围看着,如坠冰窖。
*
母亲在爆炸的余波中受了不轻的伤,难以快速愈合带着族群迁徙。
她遵着每一任皇的继任规则,将匕首递了过去。
成为皇的那天,她抱着母亲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往那个位置,她年少时无数次在下面小憩。怀中的女人还是那时的样子,温婉,美丽,像是一朵娇艳的花,在春风的倦意温存中睡着了。
她没有哭。
*
他是为了那人安稳逃出去,她是为了族群的生存。
她不恨他。
只是那一夜的气话,他怎么便当了真。
*
【“后来我终于知道,它并不是我的花,我只是恰好途经了它的盛放。”】
——《东邪西毒》
后来她终于知道,那片阳光不是为她落下的,只是刚好温暖了她,她便在这不经意的余温里,融成了一滩水。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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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赛丽娅是谁。唔,算是恭绝竹妹妹……吧,具体的不赘述了,脑补吧(∗❛ั∀❛ั∗)✧*。
然后就是问问,下个世界浪校园还是民国(架空)?另外最后一个世界已经答应了一个小天使,应该会是单独的末世。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第九种死法——自绝军前⑴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而纠结流离。”
……
台上一出戏罢,那艳冠京华的顾嗣音便下去了,看席上一片掌声捧场,还有人摇着头仍沉浸在方才那一出戏里,咿呀和着。
柯续走到后台,坐到专为他设的位子上,对着镜子专注地卸妆。只是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性子,也无人来打扰。
镜子里的人纵使卸了那精致的妆,仍是美得惊心。皮肤白得没一点瑕疵,只是大约因为幼年的经历有些过分苍白,睫毛很长,眼睛的颜色有些淡,勾勒的眼尾还没擦,睫毛簌簌垂下来,便美不胜收。
一张脸便是那江南烟雨一笔笔描出来的,只那唇色委实是不合时宜,艳丽得过分,可称得上唇红齿白,更生动得似是画中人走出来了。
整个南泷城里可同顾嗣音齐名的,只有莫家班的莫寒。柯续兀自思量了一会儿,看着倒似是百无聊赖地发呆。却也没谁敢说什么,这位可说是顾家班的台柱子,连班主也稍给几分薄面。
京里赫赫有名的评戏人林则远曾专来南泷听他的戏,听完后久久不发一言,只是闭眼叹了一声,这是天生的戏骨,梨园的皇帝啊。
这一次他穿越来的时间有些早,两岁半就进了这壳子里,连身体的容貌都和原来的身体有几分相似。他沉思着其中蹊跷,再思及上个世界烟歌的一番话,其实心中已猜出一些,却不愿再深想。
轻轻一挑眉,见镜中的脸已卸干净了妆,他起身便要离开,却被班主走过来拦住了,
“顾老板,有位贵客听了你的戏,想见见你,”班主似笑非笑地道,“咱这就请?”
柯续冷淡看着他,也不争辩,径自坐了回去。班主知道他脾性如此,倒不气恼,叫旁的人都出去,然后自己也走出去请示那位贵人。
来人出乎意料地斯文礼貌,敲了两下门才走进来,听声音穿着的是军靴,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有力而沉稳。
柯续冷着脸,对着梳妆盒和镜子,自顾自慢条斯理挑拣着东西,也不回头,“何事?”
“早就听说顾老板脾气大,排场足,”听着是个低沉好听的男子嗓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顾嗣音嗤笑一声,转了头,对着那张俊朗的脸,也不惊讶,早已料到一般,仍是淡淡的,“怎么,专程叫了班主来通知顾某,就为了刺这两句不成?”
男子面如冠玉,白净英俊得像个书生,笑着反问,“若是呢?”
“那于顾某自是没什么,”顾嗣音沉静看着男子的面容,“戏子本来低贱,哪在乎这两句不轻不重的,倒是先生,实在亏得不值。”
鲜终一笑,那俊逸的容颜更像个青年学生似的温和了,“顾老板当真了,鲜某跟你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吧。”
顾嗣音眸色冷冷的,“鲜大帅不妨直言,少来这些虚的油头。”
鲜终走近几步,望着那漂亮得让无数人着迷的脸,冷静地微笑道,“顾老板可是答应了,随鲜某同去北陵了?”
顾嗣音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来,因为唱戏的缘故,他总是板着脸,此时哪怕仅仅三分笑意,也叫人恍惚如入天上仙境了,
“那自然是……”他笑意更真了几分,“不可能的了。鲜大帅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莫不是这一番番的自取其辱,叫你得了什么乐趣?”
鲜终扬眉笑了出来,“顾嗣音,且不说这南泷城里,便是这天底下,敢同我这么说话的,也只有你一人了!”
顾嗣音冷冷刺他,“看来的确是了,想不得鲜大帅还有这等癖好,果真是成大事者,同常人总是比不得的。”
“顾嗣音,”鲜终脸上笑意淡了几分,“我再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之后,我便等不得必须要走了,那时候,也由不得你了。”
顾嗣音霍然起身,将方才挑拣出来的胭脂盒掷在地上,高声不惧,“你倒是拿顾某如何?”
鲜终瞧着那盒他专程从京中带回给眼前这人的胭脂洒了一地,只是摇头轻笑,“若是不能带了完完全全的你去,便绑了去也是好的,我是个粗人,不在乎这些形式。”
“不过是唱戏的,”顾嗣音几乎要被他气笑了,“你从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不就是,难不成鲜大帅的兵娇贵,非要顾某不可?”说着,他转身抽开抽屉,里头堆满了已经泛黄的戏本子,全是手写的,字迹刚劲有力,
“我给你,给你的部下唱了这么几年的独角戏,便是不够抵偿了你那救命之恩,”他咬牙道,“又何至于羞辱顾某至此。”
鲜终有些乏味,“你自己好生考虑,三日后我再来看你。”说着,便回身走了出去。
顾嗣音背脊挺得笔直,直得几乎像是要折断那消瘦的一身,他盯着门口,就看着那人走出去,直到再看不见了,泄气似的将桌上的盒子全扫开了去,恨恨骂一句,
“泼才。”
——
——
——
很怕你们混乱……柯续=顾嗣音,直接告诉你们鲜终=临渊,羽渊=???
这里鲜终(直接用小世界称呼了)并不是喜欢顾嗣音,只是喜欢听他唱戏。查了一下,发现民国时戏子【地位非常低】,不过这是架空的,所以你们不要当正经民国来看qwq不要考据,我有想好好考据写的,但是看那些资料脑仁疼……
(〃'▽'〃)因为好像想看民国的比较多,就先写民国了。像上个世界恭绝竹那么暖的攻不会再有了,鲜终不是什么正经好攻。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第九种死法——自绝军前⑵
顾嗣音倚着高台,百无聊赖看着下头喝酒的人们,说书的那书生今日又来了,全子劝了几次,实在劝不动,早已作罢了,还有几个客人是专冲着这说书的来的。
书生长得干净,剑眉星目一表人才,一身青衫,坐在桌边上,手旁一杯清茶,一手拿着醒目,将那些个故事都说得跟真的似的,惹得座上几个软心肠的姑娘家眼泪汪汪,多愁善感的才子也喟叹扼腕。
“再说那李公子,”书生摇头晃脑,满口的话全是胡诌,“原是个富家公子哥,哪料得一朝落魄欠下万贯,变了那戏子身……”
“公子倒有趣,”顾嗣音挑眉,“在戏园子旁说这故事?”
书生抬眼,瞧见在上头倚得好没站相的顾嗣音,摇头痛心疾首道,“有伤风化啊,本就是祸国殃民相,何况,我只说我的故事,与顾老板何干啊?”
顾嗣音冷冷淡淡地,也不在意,“随你去。”说着,便转身又要进去。
书生哎了一声,喊他也不见他停步,抬头眼瞅着瞧不见了,更是懊丧,竟也没心思说书了,收了醒目就走了出去。
那几个姑娘正听到伤心处,乍逢这一出,都是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
因是心中想着事,顾嗣音靠着椅子,眉心紧紧地蹙着,想着想着,竟就这么睡着了。
鲜终走进来时,只看见美人闭着眼仍蹙眉,头一下一下点着,突然间惊醒,睁开眼看见他,还有些茫然迷蒙,全不像平常牙尖嘴利那模样了。
他心中骤然有一些说不清楚的触动,但话已经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了,“顾老板睡得这么好,可是已经想明白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顾嗣音厌恶地皱了眉,别开脸去,话里决绝得像是恶极他了,“有本事你就绑了我去。”
鲜终笑吟吟地回了,“莫非你以为我不敢吗?”
“哪里,”顾嗣音冷笑道,“顾某卑贱之身,鲜大帅自然是没什么顾虑可言。”
鲜终含笑点头,“既然顾老板觉悟已经全然做好,答复也该有了?”
顾嗣音脸色气得发白,俨然已经怒极了,“鲜终,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老板,”鲜终脸上没有表情,那种经历过血海骨山的威压隐约流露出来,“做人,最难得的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顾嗣音倏地扬眉,近乎要咬碎了那一口赖以为生的漂亮的牙齿,“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鲜终淡淡看着他,“跟我去北陵,不会比你在这里唱戏拿的钱少。”
顾嗣音深吸了一口气,竟平静了下来,“说得不错,”正当鲜终以为他要答应时,他却目光冷漠地看向窗外,“可唯独鲜大帅那里,顾某人是不敢去的。”
鲜终点了点头,“我明白顾老板的意思了,总是拿救命之恩要挟顾老板,鲜某也觉得没意思。那么,下次再会。”最后一句,鲜终说得意味深长,不给顾嗣音再辩的机会,他直接转身走出了这里。
顾嗣音坐在原处,垂着眼睛,没有上妆地脸此时似乎更白了一些,他低头在抽屉里翻出一个旧本子,抓住中间指尖用力就想撕掉,却又突然泄了气,怔仲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戏本子丢回了抽屉里,重新把抽屉锁好了。
本子上,印着鲜终的私章。
他心事重重地坐在靠椅上,连续几天登台唱戏,又应付着鲜终,已然疲惫不堪,竟又是无知无觉地闭上了眼睛。
*
天刚蒙蒙亮时,顾嗣音在颠簸中醒来,一瞬间的怔神后,陡然发觉自己不在梨园,手脚被紧紧绑在后面,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微微摇晃着。
夜里降了温,他就这么睡了一夜,头脑有些昏沉,见此时情况更是难受,可浑身没力气,嗓子疼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低声咳嗽了两声,竟就停不住了,越咳得厉害,直咳出了眼泪。马车帘子突然被拉起。
鲜终俊朗的脸此刻已没了往常的笑,手里端着一杯水,掐住顾嗣音的下巴就对着微微张开的唇灌了下去,顾嗣音被呛住,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嘴里就被塞了一个布条。
“你也就这副嗓子值得我费这么大心力了,”鲜终有些烦闷,“别咳坏了。”
顾嗣音没什么表情,别开脸,对着马车角落躺下了。
鲜终见状才放了心,重新合上帘子出去了。
*
书生今日还同往常一样来了,那人却不在上头听着了,他讲了两段,自己觉得没趣,随口诌了一个美美满满的结局,引得姑娘们欢喜不已,再付了茶钱,径自离开了。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这南泷城里还是往日的平静热闹,商人来来往往,追逐打闹的孩子,坐在门边缝衣的女人。
书生摇摇头,将醒木扔给了跟上来的一个小厮,摆摆手,独自走进这繁华的街上。
“唉,寂寞呀。”书生摇头晃脑,折扇一收,嘴里念叨着几句酸诗,眼里却不经意显出几分散漫随意。
*
本以为是小病,不曾想顾嗣音这一病却是来势汹汹,原只是着了凉,几日马车颠簸后竟开始发起高热,温度怎么也退不下去。
鲜终连日地沉着脸色,几个部下也噤若寒蝉,不敢多说。
随军的西洋医生来看了几趟,都表示没有药无从下手。
莫力将几日来的战况汇报了一遍,没得到回复,抬头却见大帅皱着眉出神,不由得苦笑着喊了一声,“大帅?”
鲜终回过神来,却没有解释,匆匆起身走了出去,“这些事由你暂时处理。”
莫力瞧瞧手里的战报,知道今天是递不上去了,摇摇头离开了。
军中的大夫刚进马车,正拿着顾嗣音的手把脉,见鲜终进来,喊了声大帅。
鲜终冷着脸,坐到旁边,“怎么样?”
大夫沉思了半晌,“药。”
鲜终点点头,“出去吧。”
大夫不再多说,轻轻掀开帘子,以免让风进去惹了大帅发火,弯腰下了马车。
“娇气。”鲜终看着脸色惨白躺在那里的人,低声道。
大部分药物都屯在北陵,随军带着的不多,对症的更少,早已经用完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和衣躺在了病患旁边,一只手将因为把脉有些下滑的被褥给人拉好了,然后连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
便是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硌人,他想平日里穿着厚厚的戏服倒看不出这么瘦。
想着又有些烦躁,总是平静不下来,却又忍不住地想,手指摸摸顾嗣音发烫的额头,叹了一口气,“可真是难养活。”
*
鲜终头次见顾嗣音,是九年前为了物资交接来了南泷,下着大雪,他和当时南泷的地头蛇约了看戏,原本是要去莫家班子,被雪堵了路,临时改去了顾家班子。
那年他才十几岁,没有如今这样人人尊称一声大帅的权势,不过是手里有一些杂兵的小子,戏演得是一出没什么意思的,当时顾家班也没什么优秀的台柱子,半场看下来他就兴致缺缺,借口方便出去了。
他披着斗篷,夜里月光和着雪,全是一派风光,蜡烛昏黄的光从窗户纸里透出来,远远地便瞧见门口一个人影子,小小的一个,看着就单薄得可怜,跪在冰天雪地里。
十几年的人生里头一次起了些善心,鲜终走近了,问那跪着的小孩,“大半夜的,跪这里做什么。”
小孩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清冷冷的,脸色青白,但生得实在细致好看,纵然是还没长开的一团稚气,也能瞧得出眉眼间的细腻。看了他,却不回答,又把头低了下去,背脊挺得极直,可大约是跪得久了,微微有些不明显的发抖。
到底那时候还是半大小子,鲜终还有些良心,想着这么小的团子,生得也挺好,保不齐还有副好嗓子,便起了惜意,不落忍见人就这么冻死了,脱了斗篷披上去,
“你且在这儿等着,告诉我你师傅的名字,我去给说说情去。”
跪着的人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终于低声说了一个名字,“顾嗣音。”
他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没听说过,便要去找人,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裤脚,就听那碎玉似的声音又道,
“我的名字。”
他回头有些讶异,却见小孩又低下头去了,“没唱好,合该受罚,不必了。”
*
最后他终是没谈成那比物资,但找着了顾嗣音的师傅,一番巧言令色花言巧语,便哄得那老古板免了顾嗣音的罚。
后来断断续续又有一些往来,他看着顾嗣音渐渐有了些名气,但战事繁忙,在各地辗转奔走,便顾不上了。
待到手握重兵回了南泷时,顾嗣音已经是顾家班的台柱子,想听他一出戏都得排上一上午的队。但顾嗣音倒还记得他,总也给他留一个位子。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们相处得还算不错。
*
鲜终睁开眼睛时,见怀里的人似乎已经醒了一会儿,默默望着他,没有同往日一样立即说一些刺他的话,不吵不闹的,只是恹恹没什么精神。
他摸摸顾嗣音的额头,还是很烫。
顾嗣音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垂着眼睛,也没力气坐起来。
整个人除了还有些进出气儿,和微微睁着的眼睛以外,就跟死了一般,可还不服气,轻轻一笑,声音沙哑得厉害,刺他一句,“可惜可惜,鲜大帅费了这么大功夫,却要绑个死人去北陵了。”
鲜终皱了眉,“你这嗓子怕不是废了。至于死不死,就不劳顾老板操心了,不要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的。”
顾嗣音不吭声了,只那眼睛冷冷地望着他,过了会儿终于乏力了,又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鲜终抱着人,心里暗自烦着,旁人说他两句他一笑便过了,不过是百倍讨回来,可这人着个凉便要死了一般,若是真讨,怕不是要死上几回。
“倒不如真死了干净,平白恼人。”鲜终把人松开,重新又掖了掖被子,转身出了马车。
莫力听到他下来的声音,连忙走过来,“大帅有什么吩咐。”
他伸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沉声说,“就近找个城停下来歇息,换一批药过来。”
莫力一惊,“近日药物流通审查得很严,若是引起上头注意……”
他淡淡道,“不管了。”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第九种死法——自绝军前⑶
整夜,鲜终抱着顾嗣音睡着,顾嗣音中途醒来了一次,便强撑着不肯闭眼,就这么直直望着近在咫尺的睡着的人。
身上冷热煎熬,手脚之前被绑着磨出了水泡,他意识模模糊糊,不太清醒,只是就这么睁着眼,怎么也不肯合上,很久,才又昏睡了去。
黎明将近,他们才找到一个城市停靠,进去要经过一个查岗口,鲜终身份敏感,只是急着进城,也顾不得暴露行踪了。
在城里的药店买了几副退烧药,莫力匆匆赶了回来,药店里的药自然比不得那些渠道的,但急着用药,只能先在药店买了一些。
顾嗣音昏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硬灌了一些药就灌不进去了,医生也束手无策。鲜终在一旁看着,思及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从医生手里接过药碗,医生有些疑惑。
他坐到床边,喝了口药,低下头吻住青年没有血色的唇,舌头抵开紧紧闭着的唇齿,将口中的药汁送了进去,抬起头又要喝第二口,
看得愣住的医生连忙制止,“大帅,这病会传染……”
鲜终淡淡看了他一眼,仍是低头喝了药,照着先前一般送了进去,一口口喂完了碗里的药,担心人醒过来嘴巴苦,舔干净了顾嗣音口中残存的一点药汁。
把空了的碗放在一边,鲜终习惯性摸了摸顾嗣音的额头,又抚过紧蹙的眉毛,心里暗想我这么照顾人还是头一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半晌,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医生看了看门口,又看看床上的病患,认命地坐在那里,好生看护着。
*
“什么意思?”鲜终停下笔,把战报推到一边,看向莫力。
莫力额头冒汗,“……药物已经被严格限制,要获取的代价太大了。”
“只要几盒呢?”鲜终仍是平静的神情。
莫力沉吟片刻,还是如实说了,“似乎是有大人物出了事,私下获取药物,都要登记一系列繁琐的文件,相当于交代出一部分底子了。”
鲜终垂了眼睛,手握着钢笔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
莫力犹豫了一瞬,咬牙道,“大帅,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鲜终重又抬头看过去。
“停靠城市的时间越久,风险代价就越大,”莫力直视着他的目光,“……已经够了,大帅。”
鲜终倒是笑了笑,“莫力,你想多了,不过是个戏子,死便死了,只是难找到这么好的。得不到药就算了,明日就继续赶路吧。”
莫力一怔,连忙应是,一会儿又笑道,“属下的庶弟也唱得不错,改日有机会带来给大帅看看合不合心意。”
鲜终笑着点头,“也好。”
*
晚上用完了晚饭,医生就让人传了顾嗣音醒过来的消息,左右手头事情不算太急,鲜终便想去看看人。
刚走进去,就听见那熟悉的嗓音和医生说着话,才醒过来不久,还沙哑着,但仍是好听得紧。
“平日里倒不见你对我这样好脾气。”鲜终笑着坐到旁边,随意给自己倒了杯水。
顾嗣音冷淡地看着鲜终,“多的是人想对大帅好脾气。”他烧还没退,疲倦得厉害,只能微微靠着后面同鲜终说话,显得更似是怠慢了。
医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拘谨地坐在一边,鲜终察觉到,吩咐他下去了。
“你还是快些好起来,”鲜终喝了口手中端着的茶水,复又道,“不然我可真就亏了,把你从顾家班子弄出来也费了些心思。”
顾嗣音垂着眸,不答话了。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戏台子上也挺有灵气,”鲜终喝着茶,“怎么倒跟个闷葫芦一样了。”
“嫌没趣可让顾某回去。”顾嗣音别了脸,冷冷的又是刺人的话,却不知是说得急还是怎么,咳嗽了起来,直咳得惨白的一张脸都有些潮红起来。
鲜终慢条斯理地放下茶,走过去拍着背给顾嗣音顺气,想看看人怎么样,却被打开了手,力道不重,但也把他那点怜惜打散了,“既然你看上去好些了,那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顾嗣音疲惫地闭上眼睛。
鲜终没有看到,那额头上满是冷汗。
*
第二日,再次启程去北陵,才初秋,顾嗣音就披着厚厚的冬衣,又连着几天喝了几副苦药,才好转了许多,但仍是时断时续发着低烧,也没有精力唱戏。
又过了几日,莫力的庶弟得了信儿,快马加鞭从南泷追上了他们。
听莫力说是南泷城和顾嗣音齐名的戏子,鲜终倒真生了几分兴趣,挑了几段让莫寒唱,听完便有些乏味,让人下去了。只是计较着人远远地从南泷追上来的这份心,也好生安置着。
“可是莫寒唱得不好?”莫力小心翼翼地问,这几日大帅虽然不发火了,但仍是面色淡淡的,不常笑了。
“尚可,”鲜终给了个中肯的评价,“主要是人乖顺,懂事,不像……”他突然停住了,烦躁地皱眉,又不说下去了。
过了会儿,他才问道,“顾嗣音好了没?”
莫力依据这几日听说的回道,“说是好的差不多了,整日看着窗外发呆,也没闹什么,就是冷冷淡淡的,不太肯吃东西。”
“惯的。”听到最后一句,鲜终皱了眉冷冷道。
*
当夜,他们终于到了北陵城。
北陵的大小官员给鲜终接风洗尘,因着心烦,鲜终没有推辞,喝了不少,凌晨才坐上车回去。
鲜终走进来时,顾嗣音还没有入睡。
北陵的夜是凉的,他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窗边发呆。
鲜终看着那人埋在被子里更瘦了些的脸,更加烦躁,再加上醉意未消,直接推了桌上的杯盏摔碎在地上。
顾嗣音蹙眉看过去,见鲜终坐在了椅子上,眼睛里全是朦胧的醉意和平日里隐藏的暴戾,但语调平平静静的,
“爷把你绑来不是伺候的,不唱就滚。”
顾嗣音淡漠看着他发酒疯,“大帅不是已经寻着了可心的,还来顾某这里耍什么疯。”
“是,”鲜终笑了笑,“但瞧着你日子过得也舒坦了些,总该履行一下义务吧,不要忘了……”
“顾某欠了大帅一条命,”顾嗣音闭了闭眼,“自然是时刻不敢忘的。”
鲜终看他那冷漠的神情就烦乱,“那你还浪费什么时间。”
顾嗣音静静望着鲜终,半晌,他道,“顾某把这条命还给大帅吧。”
鲜终霍然起身。
顾嗣音只冷眼瞧着他,“原本顾某也没什么非活不可的理由,倒是因为这桩事纠缠了许久,大帅也该腻了,不如两清吧。”
鲜终怒极反笑,醉意上头更是冲动,“顾嗣音,别给脸不要脸,记着你的身份。”
“顾某记着。”顾嗣音平静回了一句。
这北陵的夜,倒像是更凉了些。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鲜终彻底冷下了脸,往常的温和全褪了干净,他走过去,将顾嗣音拉了起来,走了出去,顾嗣音跟不上他,几乎是一路被拖到了一个小院外面。
外头梧桐叶子枯黄,月光银白,蝉鸣更清楚更悲切,鲜终松了手,顾嗣音便直直地跪在了冰凉地上,一双眼寒凉抬着看鲜终,只是冷笑,不言语。
鲜终低下身,对着顾嗣音轻轻一笑,酒气混着身上的烟草味,“顾嗣音,你够了没?”那一字字都像是压在舌底下咬出来的,阴狠薄凉,但神情偏偏温柔得宛如情人。
“鲜大帅说笑了,”顾嗣音望着他,直像要望进他眼底,看清楚他的样子,“顾某早就说了……”
“啪——”
顾嗣音被打得别开脸,红的指印在苍白的脸上明显极了,“大帅如今可开心了?”那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问。
鲜终掐住他的下巴,四目相对,鲜终笑了笑,“顾嗣音,你委屈什么,这是你欠我的。”
顾嗣音垂了眼帘,不带一点情绪,冷冷淡淡地道,“顾某哪敢委屈。委屈的是大帅,费尽了心思得的,反而不如旁的食髓知味了,”这时候他有了点笑,冷得像这一地的银霜,“鲜终,你说你可不可笑?”
鲜终直起了身,不再同他辩了,越辩越是气,转身敲了里头那小院,过了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生得瓷娃娃一样白嫩的少年从里头探出头来,仿佛是受了惊,怯生生喊了句,“大,大帅。”
鲜终想了想,试探着道,“莫寒,是吗?”
莫寒眉眼里有了些欢喜的样子,“是,大帅这么晚来……”
鲜终示意他跟着出来,又道,“有酒吗,拿些出来”
莫寒应了,便又重新进去拿东西。
鲜终走到院外,那人仍低着头跪在那里,好像什么都触动不了他一样。
“顾老板,很久不唱戏了,”鲜终笑着,“今日便唱个尽兴,如何?”
莫寒拿着酒出来了,无措地站在旁边,“大,大帅……”
“你进去吧。”鲜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接过了酒,走向跪着的那人。
顾嗣音抬起头,冷淡对着他,却不吭声。
鲜终此时倒是不在意了,蹲了下来,捏住了瘦的几乎有些尖的下巴,用手指按着硬逼着顾嗣音张开嘴,将手中的酒灌了进去,
顾嗣音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呛得急促地咳嗽,却被按住了肩膀,
鲜终低身直对着那寒冰凝结一样的眼睛,却笑了,嗓音温柔极了,
“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顾嗣音抬头死死盯着他,在鲜终失去耐心之前,接过了酒。
鲜终站了起来,低着头,笑吟吟地,“顾老板是聪明人。”
顾嗣音看着手中的酒,倏地一笑,抬手便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酒液四溅,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清脆得让人心惊。
“鲜终,你拿我当什么人?”顾嗣音一笑,那笑极锋利,直像是刀剑出鞘,在那从来都是冷的艳的脸上,连眉目俱都带了生动,便像是这人站在戏台子上颦笑全是风情了,何况是此时怒极了笑出来。
鲜终大笑,满地的酒和着月光,他低头看着这人,还像是九年前第一次见,跪的挺直,清冷得像是冰天雪地里直生生刺出来一把剑,一枝梅,他几乎要忘了此时还醉着了,这哪里是醉里能出现的情景,
只有梦里,才有这样的活色生香。
“性子该改了,”鲜终负着手,笑容在脸上更显得君子翩翩了,“便在这里唱一宿,练练嗓子,”停顿片刻,他又一笑,“当然了,顾老板可以不唱,别忘了五年前卧龙山……”
果然,就见顾嗣音僵住了身体。鲜终转身走向了小院,敲了门,跟着莫寒走了进去。
刚跨过门槛,就听见院外传来了那人的声音,直像是杜鹃啼血一样的昂扬宛转,一段段戏文,纵使是无人在台上,只听着这声音,仿佛就能看到那刀光血影一般。
鲜终兀自一笑,转头看着莫寒,“可知道了?”
莫寒看上去十分恭谨,温顺道,“比不得的。”
外头唱的是一出《霸王别姬》,鲜终坐在里头,院里生了火炉,暖烘烘的,连蝉声都只是断断续续听不分明,但那人的声音还像是碎玉坠盘一般清清楚楚。
鲜终手上拿着酒杯,出神,又突然低低地慨叹了一声,“只是这声音,再不会有了。”
哪里是疼惜舍不得这个人,只是这声音,再不会有第二人把这一出出戏唱得满座皆惊,蓦然垂泪了。
“明灭蟾光,金风里,鼓角凄凉。”
听着,鲜终低声念早已熟记的唱词,低念的声音和外头唱的声音和着,
“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尽几星霜。何年遂得还乡愿,兵气消为日月光。”
……
却听外头突然唱,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何日里消却了这兵戈战乱,也免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鲜终低着头,对着杯中的酒,轻轻笑了一声,知道这唱词经这人此时唱出来,是来讽刺他,倒也不恼。
*
北陵的深夜凉极了,这周围都是鲜终的地方,万籁俱寂之中,那声音更如刺入一片尘霭里的光一般的清亮,直唱得听者肝肠寸断,
“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鲜终在里头低和,“怎奈这十面敌难以取胜,”
外头只歇了半息,又唱,“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病愈不久的嗓子都已有些哑了,但那一字一句都唱得十足韵味。
……
“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顾嗣音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还是一字字都清楚念了出来。
莫寒在鲜终吩咐下已然睡下了,此时屋里也是一片寂静,鲜终心跳依然是平稳的,低声念,“怎么,虞姬。”
外头安静了一会儿,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免你牵挂。”
鲜终心跳骤然快了一瞬间,许是这夜实在是凉。
他一字比一字急,真像是那戏中的霸王一般,语调急促,三个你字更焦急万分,
“妃子,你,你,你,不可寻此短见啊!”
顾嗣音跪在外面几乎抬不起头,脸色冻得惨白,几乎在颤抖,“大王啊,”他背脊挺得极直,高声唱道,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
鲜终喝尽了杯中残酒,透过窗户纸,天色已近黎明。顾嗣音在外头唱了一夜,他在里头低声和了一夜,虽是那人不知道的。
外头已停了声,他放了酒杯,打开门走出去,见那人已无力跪着,硬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他才走近,就见顾嗣音抬起了头,眼睛既亮又冷得让人难近,可是终究是唱了一夜,那苍白的唇动了动,也没发出一个音来。
“真是狼狈。”他笑道,却惊觉自己也是声音沙哑。
顾嗣音勉强睁着眼,冷瞧着他。
他还没再说什么,就见眼前跪着的人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楼主:若澜风  时间:2019-02-24 15:09:39
第九种死法——自绝军前⑸
模模糊糊地,顾嗣音感觉到有一只手摸着他的额头,酒气扑在脸上,还有一缕浅淡的烟草味,他皱着眉想睁开眼,却被那只手轻轻遮住了眼睛,
他低声唤了一声,“鲜终?”
鲜终低着头看他,“嗯。”
窗帘似乎是拉开了,阳光刺目地落进来,亮堂堂的光晃得头晕,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开口便是讥讽,“真是出好戏。”
鲜终抽回了手,见他虽已经睁开了眼睛,却直直望着前方,不肯分一点余光过来。
“你什么时候能说些好听的,罢了,”鲜终顿了顿,“早知你是如此性子……”
“早知我是如此,”顾嗣音转过眼看着鲜终,脸上一点笑意也无,语气平平板板,“大帅当初又何苦来那么一出。”
鲜终静了静,那目光更叫顾嗣音看不懂了,“顾嗣音,你何时能不这样孩子一样使性。”
“大帅这话我倒听不透了,”顾嗣音低着眼睫,还想说什么,就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压住,许久,才缓住气,却不肯再说了,眼睛只望着上面的房梁。
鲜终以为他累了,便起身想要出去,刚刚转过身,就听到他极轻的一声,
“鲜终。”
鲜终停住了脚步。
“是不是,”他似乎是累极了,停顿了很久,阳光浓烈地落在床上被褥上,他睁着眼,那光便像是烫着那漆黑的瞳孔。
鲜终几乎以为是今日的阳光太热了,才叫自己有些恍惚,却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顾嗣音继续道,语气平静得可怕,
“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才算是偿还了你,”
顾嗣音直望着他的背影,“鲜终,你给我个明白。”
*
鲜终走出去时,莫力在外面等着他。
“大帅,”莫力递过去一份战报,“东平起战了。”
鲜终扫过战报上几个熟悉字眼,“卧龙区”“李文君”“西池”。
他嗤笑了声,对折了战报重新递回莫力,“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惧。”
莫力始终低着头,闻言应了声,转身离开了。
鲜终眯起眼睛看着莫力走出视野,沉思着什么,突然听到里面一阵响动,忙走了进去。
顾嗣音站在他书桌前,目光落在抽屉里的文件上,没有动。
鲜终快步走了过去,看清楚是哪个抽屉后,心里微微一沉,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抽屉,看向顾嗣音,“怎么了。”
顾嗣音似乎没什么力气,眼睛里只是茫然,摇了摇头,“走走,有点发晕。”
鲜终仔细看着他的眉眼神情,好像在确认着什么,脸上却微笑着,“那就好好休息。”
说着,伸手把顾嗣音打横抱起。
顾嗣音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也恹恹地不想再说什么,任由鲜终一路把他抱回了住所,那双明亮的眼眸似是更灰暗了些。
好像突然地就失去了生命力一样,魂不守舍地想着事。
鲜终把人放到床上,关上门,“你看到了?”
顾嗣音垂着头,“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没有。”
“你敢发誓。”
顾嗣音冷冷抬了眼,“你要我发什么誓?你自己信吗?”
鲜终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顾嗣音用一种很难言喻的语气道,
“好啊,我发誓,”他眼睛里像是堆满了灰烬一样,空得只有细微的光,“如果我看到了,我……”
“闭嘴,”鲜终扶住了额头,喝住了他,“……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
顾嗣音突然地笑了,“鲜终,你不要后悔。”
回应他的只有关上房门的一声轻响。
你不要后悔,今天就这么放过了我。
*

楼主:若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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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6-01-10 07:46:00

更新时间:2019-02-24 15: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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