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生曾想过就这样聊此余生，哪知竟怀上了孟朝歌的孩子，对亲人的渴望迫使他振作起来，哪怕在这样的境况，他只知道不能失去这个孩子，不能将他诞在雨夜的泥泞里。
可是孩子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不停挣扎着要来到世界……
“呃_______啊_______！！！”一股巨大的力量冲破束缚，萌芽的痛处终于让一直克制的人不顾一切仰面嘶号，回荡在雨夜里，惊得夏子差点扶不住他。
“公……公子……”
“夏子，呵……呵……我走不了了……”泰生说得吃力，下意识松开勾住夏子肩膀的手，小心翼翼避开腿啊哦间的孩儿，慢慢滑倒在地上，血液的暖意让他更加疲惫难受，
“它……它出来了……”
黑暗里只有雨水激烈地打在叶子上的声响，夏子摸索着倒下的泰生，听他在地上更加痛苦地嘶吼辗转，终于，种子完全破土而出，婴儿的哭声带来了生的希望，夏子抹去满脸的雨水泪水，隐约瞧见了远处村落的光。

三日后马队被劫、无一活口的消息才传到了正满脸愁容的孟朝歌耳里，他猛地皱起眉头跨上快马要亲自去看。
一路上竟不敢相信泰生已死。第一次见他时，他明明无措却硬是不吭不响；第二次沙场再见他，他见自己抱着齐云霄的惊诧万分，是啊，都是各自安身立命罢了，自己何必单单对他耿耿于怀？第三次见他，他没了从前锐气，被磨平了棱角任人欺凌，自己也不知为何生了同情，将他带回了家。以及后来，后来他有了自己的骨肉，就自我安慰着哪怕是为了孩子，也该好好待他一段时日，也就是这段时日，两人竟生出些莫名情绪，他不敢想，那日自己明明瞧出他身子不适，却没有阻止；他不敢想，他恐怕根本不想放他那人走。
然而，到了现场也不过如此，一切都随着记忆燃成灰烬，只留下破碎的轮椅一角尚未烧毁，孟朝歌僵了半刻，俯身珍宝似的拾起了它。
站起身的那一刻，孟朝歌暗暗思衬，不论如何，要带着这碎片走遍西北之地，哪怕什么也不会寻到。
【第？话】完

南方水患，北地旱。
年轻的皇帝陛下被众人簇拥着回到寝宫之前，便已在听朝阁阅了大半日奏折。寻常或批至夜半，今日却早早休憩下来。他面色不佳，眼帘低垂，长睫将神色遮掩得甚是严实。入寝前他曾吩咐大主管，让梧桐君御前伺候。
半刻后薄纱另侧出现一个修长笔直的身影，眉眼妖冶薄唇猩红，偏得一头如瀑黑发，只挽起半束松松为髻，衬得鼻梁高高，下颌尖尖，好一个魅惑男子！
浴凤静静立于帘后，无心入内。突地，屋内人缓缓翻身，浴凤察觉到些急促气息，心中终究是担忧占据上风，抬脚踏了进去。

皇帝陛下面对他侧卧着，凌乱的发丝铺了一枕，眉间浓郁尽是疲意，却仍是微微皱起。浴凤的影子刚挡住微弱烛光，皇帝陛下便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满是欢喜。
“梧桐，上来陪着朕吧。”
“梧桐替陛下看看吧。”浴凤狭长眸子中不经意闪过一丝担忧，很快便面沉如水。
皇帝陛下本不愿探出手，浴凤却没有等答复的意思，只伸进被褥寻到冰冷指节，再一探，心下了然，顺势揭开被褥，熟练地解开皇帝陛下层层亵衣，露出并不十分显眼的腹部。浴凤左手在上面细细感知，右手一张，袖中一列银针滑出，齐齐落在皇帝陛下鼓动的下腹。
皇帝陛下身体一颤，额角渗出些细汗。
“不碍事的，此为不愧是朕的孩儿，好动些。”皇帝陛下稍缓，不忘故作轻松，“梧桐不再埋怨朕便是甚好。”

老皇帝骤然驾崩，当今皇帝十八登基，彼时权臣越权，边将欲反，国民多妇孺，几近四面楚歌。新皇沉稳镇定，五年间权臣削权，边将更替，五谷丰收，孰人不赞一句功勋卓著？然世人熟知的皇帝陛下，只道是清冷薄情，不知他独宠那金丝笼梧桐苑，为栖于梧桐一凤，甘被欺在下，甘孕育之苦。
皇帝陛下待浴凤可谓至真至情，奈何春风有意，流水无情，无论是如何，那人始终是不见暖人分毫，只顾着逃离偌大的皇城。为了强留住他，皇帝陛下万金之躯，不顾劝阻，竟珠胎暗结。
在那之后，浴凤似有不悦，时常独自泛舟至湖畔中心，白衣肃穆，一立便是几个时辰。皇帝陛下以为他心中有人，暗自伤神。好在浴凤并未提及离去，愈发顾着皇帝陛下龙安，让皇帝陛下舒颜同时，又怕是浴凤仅余愧疚。

浴凤合书收针时，皇帝陛下已经睡熟，还不忘在梦里呢喃一句，“梧桐，歇息吧。”浴凤怔怔看着榻上人良久，还是褪去鞋袜，侧身睡下，将皇帝陛下揽于怀中。
夜半。
二更，皇帝陛下气息有些重，身子也蜷作一团。腹部隐约有阵阵跳痛，他刚要迷糊，便被再次打扰。本是不愿惊动梧桐，无奈腿脚又痉挛起来，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辗转反侧，浴凤还是清醒过来。
“朕…”
不等他多说，浴凤已坐起身来揉捏着他的腿，“疼吗陛下？”
“不。”皇帝陛下死要面子，又念及孩儿安康，忍不住问道，“梧桐，朕腹中仍有不适，不似往日胀痛，隐隐有下坠之感，可要紧？”
浴凤停下手中动作，抬头道，“适才我已察觉，不出意外便是这两日了。”
皇帝陛下心下一惊，但瞧见浴凤清冷眸子一丝担忧，不由得又高兴起来。若是梧桐挂念朕，以后也不再想着离开朕，岂不是最顺朕心之事？
思索间腹部又一阵坠痛，皇帝陛下身下微热，竟染出小片落红。
不出意外，便是这两日了。

翌日，皇帝陛下晨起并未见到枕边人，待梳洗完毕，他今日便要到宫外南十里外的望灵寺去祈求风调雨顺。更衣前大太监照例取出绸带替他束腰，可刚要收紧，只闻一丝轻哼，尊贵的皇帝陛下便身形不稳跌坐回床沿，吓大太监得赶紧匍匐在地，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
这绸带勒得紧了，孩儿便往下移去，本就快要临产的肚子愈发坠胀，皇帝陛下能感受到它受到压迫狠狠踹出的一脚。
“无妨，快替朕更衣吧。”皇帝陛下并未怪罪，若不紧紧束上，遭人传去他贵为天子，却大腹便便，有损皇家颜面，更易朝野动荡。

浴凤晨起后踏出寝宫，趁宫女太监不曾留意，定住心神，白衣飘起，轻盈地略过层层房檐，径直飘到高耸入云的登月塔顶，清晨雾气不得沾染半分。只见他双目微阖，双手结印，双脚盘起，长发随风舞，吸收起天地精华。
不知过去多久，浴凤睁开眼，神似慌乱地朝远处奔去。

这一日一行大队浩浩汤汤行至大道，顷刻间大雨倾盆。
为首禁卫突地勒马，皇帝陛下向前猛地一晃，下意识护住腹间掀帘一瞧，有一人直直立于泥泞，身高八尺，面目笼罩于黑巾下，手持双刀，生生拦住去路。
“有刺客，保护陛下！”禁卫撕破嗓子的呼喊响彻云霄。
“皇帝景煜，你那兵马阻不了我，杀你仍轻而易举。”声音浑厚，气息扑面。
黑衣人一脚重重踏破泥泞，默念口诀，两柄飞刀一路掠过，阻挡士兵皆穿腹不可挡，皇帝陛下身前老道拔地而起，只吃力接住一炳，眼瞅着另一炳通体赤红大刀刀刃寒光乍现，皇帝陛下瞪大眼睛一片空白，嘴里碎碎念出两字，“梧桐…”
“噌———”一白衣从天上来，一脚踢开大刀，挡在陛下身前，无伞雨不近。

“挡我者死！”那刺客恶狠狠咆哮着，两手合十，大刀便飞回手中。他高举大刀，几步踏空，朝着浴凤砍过去，“啊———”
白衣对黑衣。
皇帝陛下惊恐眸子中，浴凤白衣飘飘，神色如常。
“铛—”大刀离那张极美面孔两寸远，丝毫不得压近。浴凤面不改色，胸中早已燃起烈火，这厮放肆，竟敢削断那人一缕青丝！
僵持片刻，白衣人身形一震，黑衣人便和大刀一并倒飞出去泥泞道路滑出几丈远沟槽，沟槽尽头，黑衣人哇的突出一口鲜血，满脸不可置信。
“不，我徐枭苦心修炼十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转眼间浴凤停在他眼前，一脚踏碎其胸骨，任其血流如注。
“你既是一品天阶，又怎会听命于人？”徐枭呕出大块黑血，不等回应便暴毙而亡。

不顾劝阻执意追上的皇帝陛下已然错愕，他从未想过，面前这白皙安静的男子有如此高境界，也似乎明了他为何不愿长留。
“天阶啊…”皇帝陛下默念着，如注雨水浸湿了龙袍，他也不曾发觉。
世人只知六品独占一山，五品一能抵十，四品飞天驾雾，鲜有人知三品才算是登堂入室，二品天地人通，更是无人见那如魔如神之一品，传言一品已不为人，更无心存杂念，皆是要飞升天去，不坠人间的神灵。既是一品的梧桐，便是十个孩儿，也唤不回他半分欲念罢！
“呃—”他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去，身下小片殷红染开，一滴清泪如雨，打在他青劲爆起的指间。

“陛下！”浴凤赶忙上前扶住，“陛下可要紧？梧桐扶陛下上轿吧。”
皇帝陛下只略略点头，浴凤将手伸过他腰间，半扶半搀着送上车去。
“陛下受惊，倒车回宫！”
马队不敢怠慢，分下一行人收拾残局，余下大队连忙返行。
浑身湿透的皇帝陛下刚至车内，两名随从伺候着擦身更衣，繁琐龙袍下是层层绸带，生生将杜腹缩下一圈。
随从不敢妄动，浴凤却一眼瞧见，狭长眸子里尽是心疼，他只微怔住几瞬，便手足无措去解。
“等等…”又是一阵坠痛，腹底涨涨麻麻，皇帝陛下弯腰捂腹眉紧锁，不愿此时碰到痛处。
浴凤心下一惊，手到半空猛一抖。
“陛下勿动，容梧桐取下它，陛下可缓些。”待到皇帝陛下放松下来，浴凤赶忙解下绸带，怀里人闷哼一声，又撇过脸去。
“梧桐可知朕初次见你，那时朕只是皇子，满怀天下之心…那日朕途径马关，芦苇荡里隐约有白衣飘飘，朕拨开密密花穗，你转过身来，竟不似凡尘人般…朕便想着，如此天人，若能伴朕身侧，还求何天下？”
“后来朕如愿以偿…可朕却是不知，不知你因何不愉…”皇帝陛下对空念着，眼眶赤红，“可朕的梧桐既是天阶，朕又怎会强留。”
“陛下，”浴凤心中也是乱麻，“梧桐于世数十载，如今已是一百三十余年，本是闭关于青城山下，此次出关，是自知一劫…”
这一劫，可不正是陛下。

车马人心，皆是惶惶然加快步伐，不多时行至宫内，而后大批撤下，只留下数十亲兵。
“陛下可要回宫歇息？”领事兵躬身对向车内。
“早朝不可废，莫要让众爱卿久等。”
“陛下！您受了惊，还是…”浴凤阻拦道。
“不可，”皇帝陛下沉稳肯定，此时满是威严，“朕无妨，国事才是大事。”
众人掉头，行至前朝。
此时恰好是一阵坠痛，皇帝陛下面色苍白，隐隐有虚汗渗出，仍是强忍痛意，借助浴凤搀扶，颤颤撑起身下车。
他说了一路，似乎是说尽了，也说尽了气力。

“陛下，臣等听闻陛下遇刺，万分惶恐，臣等失职，望陛下责罚！”皇帝陛下走向龙椅时，殿堂下黑压压跪倒一片。
“起身吧，此事务必彻查，还是先说正事要紧。”皇帝陛下精神欠佳。
“陛下，南方水患，臣奉命拨一百万两纹银赈灾，算下每户可救济不到一两，昨日微服私访，竟不过半，定是有人贪赃枉法，臣请彻查！”
“此事就由你去查。”皇帝陛下眉头微皱。
“陛下，北荒蛮人遣使送来请战书，北方干旱，百姓食不果腹，恐无法调出兵力啊。”
“将请战书呈上来。”皇帝陛下接过折子，眉头愈加拧起。
“严将军，你怎么看？”皇帝陛下看向甲胄将军，左手缓缓摁在下腹。
“陛下，末将以为，此战必接，否则蛮子得寸进尺，真以为好欺负。”
“严将军好气魄，退一步能凑足兵力，严将军可敢保证战胜？”
“有何不敢？陛下，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
“严将军可曾思虑过战后对百姓影响？…”
“末将也是为百姓着想…”
“是吗，老臣还以为严将军怕没有建工立业的机会…”
“你！…”
皇帝陛下一言不发，朝臣眼里，陛下可谓沉稳持重，殊不知他们眼中
沉稳的陛下，此刻正遭受一场浩劫，疼痛使他无心专注，可他佯装如常，维持平静面容便已是精疲力尽。
“此事再议罢…”皇帝陛下疲累吐出几字，又歇下半刻，道，“朕乏了，散朝。”

正午。
薄纱中有一男子侧影，眉宇疲惫却满是英气，泛红薄唇紧抿，喉结上下滚动。他身着明黄冗长华服，半撑起虚弱身子，时而抚上便便大腹，隐忍低喘。又一男子背影，白衣黑发，青葱般手指缓缓揉着榻上人酸胀后腰，他一偏头，木簪抓不住发丝掉落下去，挽起那小束发丝便跟着滑下，垂在胸前。
“陛下，太后来了。”小太监头埋的很低。
皇帝陛下闻言要唤人裹腹，浴凤赶忙拦住，只取来厚厚被褥往皇帝陛下腰上盖住，太后便已匆匆赶到。
“皇儿，”太后顾不得传唤，快步至榻前坐下，“快让母后看看，可是哪里受伤？”
说着便要细细查看，可怜皇儿面容憔悴，却是一把挡住她伸向腰间的手，
“母后，儿子无碍。”皇帝陛下说着，又看向宫人。
太后也自知失态，缓缓起身，关切道，“哀家本是不愿你出宫，怎奈拗不过你，你呀，从小便是如此。”
“儿子不孝，劳母后费心了…”皇帝陛下低下头，疼痛缓缓袭来，他下意识抓紧褥子。
太后背对着他，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异样，
“皇儿无事，哀家便放心了。”
“哀家来还有一事，权衡后宫前朝，皇儿要明白，后宫已有半载等不到恩泽，怨声载道，皇儿独宠梧桐君，也要适可而止。”
太后看向浴凤，浴凤心下犹豫，可撇眼瞧见那人，又不愿他为难，便屈膝跪在太后跟前。
太后见他认错迟缓，只字不提，愈发心火上涌，扬手打在浴凤脸颊，与此同时，皇帝陛下瞪大双眼欲起身阻拦，却只喉间发出个“不”字，笨重身体撑不住，直直落下床榻。
巴掌声与碰撞声同时响起。
皇帝陛下抬眼望向浴凤白皙皮肤上五指印通红，张了张嘴，便昏死过去。

这一觉，皇帝陛下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是下腹疼痛难耐，一阵阵使人无力得很，又似乎是揪紧的心间上，隐隐流淌着温热血液。
浴凤浸湿布帕，遍遍擦拭着皇帝陛下额间渗出的细汗，又试图抚平他锁紧剑眉。
他再次清洗时候，皇帝陛下悠悠醒转，
“母后可是知晓了？”
“陛下宽心些，”浴凤满是忧虑，太后知晓却担忧胜过气恼，终究是替他守着秘密。可他刚替皇帝陛下查看，胎体巨大，甚是不妙。
“陛下只管安心诞下孩儿，其余各事，梧桐会处理妥当。”
“可…”皇帝陛下欲言又止，眉头死死缠在一起，面色猛然煞白得厉害。
“疼得紧吗？”浴凤扶住他肩头，恨不能替上他。
近身太监小心翼翼递上一碗汤药，浴凤端起碗又招呼他退下，陛下心气高，断不能忍他人知晓他这般狼狈。
“陛下，来…”浴凤舀起一勺细细吹凉，递到皇帝陛下嘴边，他见到，那人惊讶又高兴地张开嘴，牙关颤抖。
浴凤便这般一勺勺喂着，皇帝陛下只顾看着他，疼痛也顾不上了。

夜深人静，九五至尊皇帝陛下寝宫，传来阵阵极尽压抑的低低喘息。
“梧桐…梧桐……呵…呵…”皇帝陛下神色空洞，双眼通红，忍耐得极为辛苦。
他下腹有多处跳痛，硬物下压，将痛处更是扎得生疼。偏偏腿根发麻，脊梁酸胀难耐。阵痛无边无际，如汹涌海涛，一次过去，又一次愈发猛烈。
“梧桐…”皇帝陛下游离般呼唤着，脖颈间青筋暴起。他猛地抬起头来僵持片刻，又力竭倒下大口喘气，双目微阖。
真疼啊！可惜朕道不出，道不出是腹痛磨人，还是心疼更甚。二十余年的孤寂啊！深宫里那些兄弟反目，争权夺利，又怎可相比于朕此刻孤苦寂寞？梧桐、梧桐呵！凤凰甘浴火重生，能否愿长栖于梧桐？
“陛下！”浴凤揭开被褥，皇帝陛下腿间湿润，隐隐有清水流出。浴凤褪下他亵裤，仔细擦拭干净。
“呵—呵—”皇帝陛下呼出些气声，抬眼看向浴凤，“梧桐…梧桐，朕…朕若死了，梧桐可要善待皇儿…”
“陛下要与梧桐相守多年，怎可轻言离去？”浴凤爱怜地拨开皇帝陛下汗液浸湿的额发，缓缓道，“阿煜，阿煜…别总是强忍着，梧桐如何舍得？如何舍得？”

皇帝景煜神态中是明显的错愕，继而眸子清亮满是欢喜，他不可置信看着那人，那人此刻还如从前，可透出的关切，却不似以往隐晦不明。
“梧桐要与朕…与朕…”景煜撑起身迫切寻求答复，身下清液续续流出，胎体便趁势下落，刹那竟生似尾骨断裂，只差咔咔作响。
“呃—”他死死垂着头，呻吟刚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回肚里。
“…此话…可当真？”景煜已是冷汗岑岑，一颗颗汗珠串成串，合为几滴滑下耳鬓，几缕碎发紧紧贴在脸颊，“莫不是梧桐宽朕心罢？”
“当真！梧桐本无心，陛下便为我心。陛下心意，梧桐感同身受，即便是离了宫，也无法和从前一样心无杂念。倒不如遂了心意，烈烈爱上一场。”
浴凤一边安抚一边扶他躺下，眉眼柔和，添了些温暖气息。
“适才你如何叫朕？那样叫…可好？”
“阿煜。”
景煜觉得，这声阿煜出自浴凤嘴中，甚是好听。他还来不及细品，疼痛缓缓打断了他。
“阿煜可别再想，孩儿已下至盆骨，不多时便要出生，你只管安心诞下他，梧桐会保你们平安。”浴凤遍遍查看着，又从袖中取出个雪白锦囊，倒下一颗乌黑药丸，“来，服下它。”
这颗血莲丹是自他知晓景煜有孕以来，夜夜担忧，寻遍四海九州，于北沧无根崖蛟龙口中抢来制成，耗费他二十余年修为，却丝毫不顾。
“梧桐…梧桐…呃唉，呵—呵——”景煜话语里满是气声，他将手护住酸麻腰部，又不得僵直脖颈，“朕…朕疼得紧……”
浴凤眼见清水中隐隐混开些血红，胎儿依旧不露，暗自打定主意，将陷入疼痛中的景煜小心抱起上身，又将他胳臂放在肩头，稍微用力把人带起，连忙搂着他无力腰身，让他靠着自己软软站起。
景煜双手搂住浴凤肩头，胎儿受到重力狠狠下坠，伴随一阵深入骨髓的痛苦。景煜蹙紧眉头猛地抬头，张嘴却无呻吟。浴凤一手紧紧扶住他战栗腰身，另一手在他腹间结印，阵阵内力涌入腹内。
“梧桐…梧桐…他快出来了…快出来了呃——————”景煜声线发颤，将头狠狠埋在浴凤脖颈间，疼得说不完整。
浴凤探到，皇帝陛下修长张@开？的双！腿*间，湿漉漉半个脑袋，他一泄气，脑袋出来的部分便回去大半。
“阿煜！来，再来最后一次，看着梧桐，快。”浴凤也跟着颤抖起来，一百年定力在此刻竟不能半分，他方才摸到，那是他血肉相连的孩儿，而此刻身前万人之上的男人，正霍去性命诞下它。

“朕…朕做不到……”景煜两条浓密眉毛锁在一起，汗液从额角大滴滑落，
他紧闭双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长睫被疼痛中渗出的眼泪沾湿，身体剧烈颤抖，双腿虚软乏力，全是浴凤一手搂住才得以站立，他反复抬起手要按住腹部，又总是停在半空便因痛而触碰不得。
“嗯！嗯———呃啊！！！”坠痛下移得厉害，在某处又是仿佛破裂般，火辣辣撕扯皮肉，景煜靠在浴凤肩头，终究抗不住最后痛处，仰头发出长长嘶喊。可身下并未减缓，他腰腹狭窄，可腹底撑下巨大胎体的坠胀与愈加撕扯的身后咆哮着难忍剧痛，饶是一向隐忍的皇帝也无法承受。
浴凤一手探在缓缓滑出的婴孩头顶，另一手紧紧搂住景煜虚软腰身，可面前人止不住下滑，
“梧桐，朕站不住了……”景煜朝着浴凤耳旁，疼得不住吸气，话语里满是气声。
“我抱你去榻上。”浴凤收回手，轻柔按摩他酸胀后腰，而后小心避开他腿间圆润脑袋，将人打横抱起，送回榻上，又连忙拧好毛巾，擦拭他腿间刺目鲜红。

胎体巨大，娩出头部时撕裂多处，都汩汩淌着血。
景煜也察觉到身下异物，努力够住孩儿湿漉漉胎发，猛地颤抖起来。他双腿屈起，又被打开至极，胎儿脑袋于腿@间清晰可见，似乎通道太过狭窄，小小脸上泛起乌青。
“孩儿马上出世了，”浴凤满眼满面心疼着说道，“来，腿抬起来，梧桐帮你。”
皇帝陛下似乎疼得有些懵了，只顺从浴凤指令，又在疼痛间隙问道，
“梧桐，朕这般姿势，可是丑陋至极？”
浴凤不愿让他分心，净好双手，跪在他腿$/间捧住抬头，微微下压，又微微拔扯。
“嘶——”景煜倒抽凉气，一刹那瞪大双眼紧咬下唇，浑身绷紧，脖颈间青筋暴起。
身下鲜血迸出，带出雪白婴儿肩膀，浴凤带着孩儿上身转过半圈，拨开缠绕脐带，顺势拖了出来。
景煜后知后觉深吸一口气，而后含糊不清吐出一串低喘。血混着水淌了大片，浴凤抓住脐带运力拉扯，一团血糊糊胎盘便带了出来。
一下子腹内空空荡荡，景煜虚弱着抚着柔软腹间，侧头看着那对父子，父亲正手忙脚乱清洗着个啼哭娃娃，发丝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