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莲蓬鬼话 >  朋友,你有些眼熟啊,咱们认识?(转载)

朋友,你有些眼熟啊,咱们认识?(转载)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早春二月的杭城,草长莺飞,天气还微微有些生冷。

我蜷缩在胡同口的租书摊前,远处几声汽车的鸣笛,打破我深深的沉思。

手里捧着这本《摸金者笔记》,我猛地醒悟过来,自己被租书摊的老板坑了!

屁的摸金校尉写的半生回忆录,这分明是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很没有技术含量的那种。

见我大有撕书闹事的冲动,旁边戴着个瓜皮圆帽的老板,用那张油腻且市侩的脸挤过来:“倒斗摸金君莫问,弘扬正气是关键。谢谢,两块钱。”

“奸商!”我骂道,这种坑蒙拐骗的行为,和正气有什么关联。

自从半年前被亲爹坑过后,我尚处于游手好闲的阶段,摸了摸干瘪的口袋,不甘问道:“你这有没有那种,那种两个人或三个人演的那种小片子,剧情简单,专门放松娱乐的那种。”

老板往身后撇了几眼,这几条胡同是老城区,附近仅有几条晒太阳的狗四处溜达。

“有!”

“哦?我不信。”

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老板站起来:“你这小伙子,如果没有,我怎么敢说大话?甭说咱们国内的,岛国和欧美的,我这都有。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的,全是在小房间里的那种。”

“好哇,卖这种片子,你还敢自称弘扬正气。信不信,我叫人抓你?”

总算逮到这老奸商的尾巴,我有些激动,看来能省两块钱了。

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老板不慌不忙,从身后的帆布包里,甩出几张光盘:“咋地,卖相声盘子也犯法?”

“相...相声?”

“是啊,我这有岛国相声,欧美相声,还有东亚相声。全是两三个人的那种,在小房间演出,你买几张?”

“奸商,算你狠。”

我捏着兜里的两块钱,几乎把它挤出水来。

要是一个钢镚能掰成两半用就好了。

后来我想想,要是真掰开了,这故意损坏钱币的罪也不小,得被抓进去锁七天冷静冷静。

最近半年,我很倒霉。

半年前,老爹突然跑来和我说,找到一桩大买卖,要把家里所有资产投进去。

为了老爹能成功建立一个亿的小目标、支援地区经济发展、加快产业建成力度。

老爹不但卖房卖车,还捎带把我存的私房钱统统收走。

结果,老爹带着钱人间蒸发,不仅电话停机,连邮箱都给我拉了黑名单。

让我一度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拿着钱,到国外和某个小狐狸精私奔了。

我这个有可能是充话费送的亲儿子,被当爹的给卖了?

于是,半年下来,我从衣食无忧,到自力更生,甚至为了两块钱,和胡同口的奸商老板拧巴。

比坑爹更狠的,是坑儿子。

二月的杭城,风还是那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我孤零零往胡同深处走,天色已擦黑,我在那最里面,连路灯都照不到的地方,租了间破房子。

经历圣人所说的“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兜里不剩多少钱,我盘算要是老爹真把我丢了,和某个小狐狸精私奔,我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工作,成家立业。

等我以后有了儿子,一定要在他二十岁之前,也这样坑他一把,将这种优良的家风代代传下去。

正当我边走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时,胡同最后一盏昏暗的熏黄路灯,已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剩下的,是大片黑暗坑洼的青砖路,离我租的那间破房子,还有三五十米的距离。

四下黑洞洞有些渗人,我不禁加快脚步。

忽然,狭窄的胡同里,我闻到一股浓烈的土腥味,似乎有生人在这附近。

低头,我看见,有个挺年轻的家伙,垂着脑袋,背靠古老的灰白墙壁而坐,正朝我这边瞥。

附近几条胡同是等待改造的老城区,没多少人居住,治安不太好。

远处的路灯照不到这,我和那个家伙保持模糊的距离,被他瞥了眼,我感觉自己被狼盯上了。

这家伙不是好人,手上肯定沾过血!

我有些谨慎,挪不开脚步,心里暗暗害怕。

那家伙绝非善类,身上的黑外套破破烂烂,穿的牛仔裤也很非主流,沾了不少黄泥斑点,和传说中的通缉犯差不多。

最要命的,我看见他的后背,用黑布隐约绑着半人高的棍棒。

整个人大部分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轮廓。

好歹我秉承了家里的优良传统和文化继承。依我看,他后背上的东西,应该是长刀或长剑之类的武器,露出来的地方,闪烁着青黑色的冷意。

完了,碰上劫道的了!

不说对方后背那口长刀,光是他手臂上分明的肌肉线,给我两拳,差不多我就可以躺在殡仪馆等火化。

如果我还有力气,火化之前,还能自己给自己选个紫檀木的骨灰盒,或者酸枝木包铜的也不错。

哆嗦着嘴,哆嗦着腿,我从兜里费劲摸出那张五块的丢过去,脸颊抽搐道:“兄弟,关公面前耍大刀,银行门口卖切糕。你找错人了你知道不?我要是有钱,还能在这?”

对方没理我。

黑暗里,我感觉他还在森森注视我。无奈之下,我从外套的内兜里,把那张十块的扯了出来。

“这是我的底线。你还嫌不够,干脆捅我两刀得了,我是真没钱。”

稀里哗啦。

坐在黑暗里的那个危险人物,忽然站了起来。他后背果然背着把金属武器,磕在胡同的墙壁上,崩下几块碎石片,很沉。

“别别别,万事好商量,我给钱,给。”我快哭了,这王八蛋来真的。

在他没有拔刀前,我把珍藏在衣服里的两张红票子抽了出来,丢给他,几乎吐血道:

“真的...真的没有了。我身体不好,你要割肾的话,也是白搭。咳咳,我还感冒了,外加心肺功能衰竭综合症。”

对方弯腰把地上的两张红票子捡起来,一句话也不说,揣兜里走了。

至于那张五块和十块的,可能是嫌弃数额太小。等对方走远,我才敢去捡。

“丫丫的,我怎么那么倒霉!”

确定对方听不见,我才在胡同里破口大骂。

回去躺在床上,我思绪万千,迷迷糊糊挨到天亮,照例去胡同前面塑料棚里的大排档吃早饭。

这种大排档很有江湖气息。

早晨卖包子馒头豆浆,中午晚上卖炒菜热菜,各种风味小吃。

照例,我端起面前的稀饭,端坐在大排档里,开始忆苦思甜,揣摩孟子当年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儒家哲学。

联想到孔圣人当年周游列国,被困于陈蔡之间差点没饿死。

而我只是被亲爹坑、奸商骗、强盗打劫,运气简直不要太好。

正喝着稀粥,大排档来了个身高八尺的壮汉。

满脸青筋暴起,眼睛小鼻子大,身上松垮垮穿着件夹克,脚上不伦不类的套着双解放胶鞋。

对方的胶鞋上,也有许多黄泥斑点,像是耕地回来。

壮汉有些凶猛,坐在我旁边桌子,要了西湖牛肉羹、荷叶粉蒸肉,虾爆鳝面葱包桧儿,干炸响铃鲜肉饼。

外加一大碗冰糖莲子羹,半碟杭城老蜜饯。

那人的吃相颇有食欲,气吞山河把各种东西塞嘴里囫囵吞下,肚子胀得跟西瓜似的,脸都吃青了。

当我放下碗舔舔嘴唇,打算结账时,捧着海碗吃面的壮汉突然啧了声,稀里哗啦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方愣愣盯着我看,快步走过来问道:“朋友,你有些眼熟啊,咱们认识?”

“不认识。”我懒得搭理对方,瞥了对方半眼。

嘿,这家伙还真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可我又想不起来。

丫丫的,该不会这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吧。

联想到亲爹跟某个小狐狸精在国外花天酒地,亲儿子坐在塑料棚里喝粥水深火热,泪水有些滚烫。

擦掉嘴边的油光,壮汉嗫嚅道:“你爹是不是姓林。”

我眼泪顿时流下来:“让你说着了。说吧,你是我爹多少年前犯的错误。”

“十四年前。”

点点头,我哽咽道:“那我算你哥了。十四年前,你这长相有点着急啊,吃啥长大的,你说你三十我都信。”

“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白,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菜头啊,小时候咱们撒尿和泥,拿鞭炮炸茅房的菜头啊!”

附近几个吃早饭的熟客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放下筷子陆续离开。

眯着眼我想了半天,小时候,隔壁的邻居家的小孩,还真有个叫菜头的。

“赵富贵?”

赵富贵,小名赵菜头,我两算发小。

以前一起闯祸一起玩,关系非常好,他爹是做木材生意的。

十四年前,他爹做生意亏了本,我爸拿了不少钱帮过他们。

后来听说,菜头被他爹带到北方去打拼。

算下来,我们有十几年不曾见面。

我叫白泽,没随父姓。

可能我确实是老爹当年买手机送的。老爹为人仗义,对我这个亲生的,比对野生的还苛刻。

拉着菜头坐下,好朋友好兄弟十几年不见面,心情激动。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渐渐地,我们说到生活方面。

当年菜头的家确实破产了,要不是我爹的资助,一家早没了活头。

后来菜头他爹去了北方闯荡,便在燕京四九城,跟着些商人走街串巷,倒腾老货古董,赚些小钱糊口。

燕京到底是天子脚下,各种东洋货西洋货来来回回的倒腾。

家里自从经历那次变故后,菜头在四九城敢打敢干,琉璃厂附近有些名头。

按他的话说,人吃人的世界,情是冷的,钱是热的,有时候不拼命,现实能把你连皮带骨活吞了。

我看他衣领附近和手臂上的几处刀疤,暗道世事无常,小时候老实巴交的菜头,现在变了许多。

岁月是把杀猪刀。

“啥,你说叔把家里的钱全部带走,跟国外的小狐狸精私奔了?”

菜头左眼大右眼小,挤着张脸皮挑起眉毛,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叔为人挺好的,说不定有什么变故没告诉你。小白,看你混得不咋样,不如跟我干?”

“你?你是倒腾老货的,让我跟你去琉璃厂坑蒙拐骗?”

“嘿,菜爷我被窝放屁,能文能武。倒腾老货只是明面上的生意。其实菜爷我,来,靠近点,告诉你。其实我啊,我地下工作者。”

“地下工作者?挖坟?”

我的声音微微拔高几分。看菜头裤脚上的泥点子,说是挖土倒有人信。

“哎呦小祖宗诶,小声点。公共厕所丢炸弹,分外妖娆。做咱们这行,第一条,要低调。”

“你真是那啥的?”我有点不信。

“当然是了,正宗的北派南派倒斗手艺继承人,血统比藏獒还纯。芝麻开花节节高。咋样,咱两发小,干不干?”

倒斗?我有些犹豫,毕竟粽子的奔跑速度比人快,要是遇见诈尸的,不得直接去西方找佛祖报道。

“瞧,见了骆驼说马肿背,少见多怪。菜爷我干这行,有七八年的工作经历,从来没遇见粽子尸变的。开个洞,挖点土,小冥器拿一拿,二锅头喝一喝,美啊。”

我是不敢掺和那些事的,想来有点怕。

菜头过来搭我肩膀上,晃了晃:“咱两的关系,过命的交情,我坑谁也不可能坑你。当年要不是你爹,哪有我啊。”

我说你别这样说话,听起来怪怪的,毕竟我家也不姓王。

“百家姓去掉赵,开口就是钱。走吧,我这正好有个项目,利润大,报酬高,还是外企待遇。”

“真的假的。”

我半信半疑:“菜头,你这个外企待遇是什么意思?”

“这次牵头的,是个国外来的老娘们,想来考察咱们古代的风土人情、历史遗产。简直是坟场耍大刀,忽悠死人。他们哪懂咱老祖宗的东西,吃了亏,在道上夹喇嘛,菜爷我正好成为他们的荣誉顾问。”

“帮外国人挖土作业?”我有点愤青。

“管他呢。脱了裤子戏老虎,不要脸不要命。记住这点,咱们就成功了一半。那外国老娘们大老远漂洋过海,来咱们这消费,带动倒斗界经济。你说尽地主之谊,咱们能不管不问?”

按照菜头描述的,那个外国老娘们,弄了个“国际野外森林资源地质探索工程”。

理论上属于有牌照有编制,外搭五险一金。

外国人不懂咱们国家的风水和陵墓建筑格局,菜头完全是抱着忽悠的心思去的,混了个荣誉顾问,兼伙食队队长。

他们在山里待了两个月,前几天遇见山洪爆发,丢了许多装备,菜头这才到城里采购补充。

“县长打老子,公事公办。咱们马上去采购东西,然后带你去见那个外国老娘们。咱可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促进中西方文化交流,加快世界人民大团圆步伐做出贡献,走走走。”

菜头说就算不干,去瞧瞧也不错。

就这样,抱着学习心态,我被他拉着,开始成为一名地质挖掘工作者。

虽说还在实习期,好歹有编制有饭吃了不是?

关于风水堪舆,机关易学之类,理论知识我倒是知道不少。

老爹书房里,这类书极多,甚至不乏那种线装孤本。

要说印象最深的,我还是喜欢那本珍藏版的《灯花梦全传》。

印刷清晰,纸张厚实,更有彩色人物插图,让人印象深刻。

菜头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在杭城附近的括苍山。

我和他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开始还能坐大汽车,后来只能整两辆自行车在山里面骑。

到最后面,就是坐牛车。

等进入括苍山深处,土石层层叠叠,峰峦重岩环绕,我和菜头只能背着东西慢慢走,鞋都快磨破了。

要说这括苍山,自古便是求仙问道的好地方,在山海经中便有浓墨重彩的记述。

此山北应天台,西邻仙都,为浙东地区最高峰之一。

土质肥沃,水源丰富,泥沙呈青黑色,算得上一方宝地。

在括苍山深处,三人合抱大树遮天蔽日,每到清晨便云深雾绕。

地势险峻奇秀,孕育勃勃生机。

下了牛车,我和菜头在山里面走了五天,才到达所谓的科考营地。

那是一片较为平缓的开阔地,在两山中间,西面是蓝天白云,虎虎生风。北面依托括苍山主峰,周遭群山连绵,是藏风纳气之所。

把买来的装备丢在营地中心,菜头拍拍身上的土:“走,带你去见那个外国老娘们。自信点,反正他们是外行,你就可劲忽悠。”

刚把大包小包的物资放下,营地最大的帐篷里,走出两个外国人。

“天啊,总算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老爷说就不等你了。”走前面那个金发老外,说话一股大葱味,估计教他中文的是北方人。

后面是个红头发外国人,说话带点南方小米风味,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少数民族出来唱山歌。

“自信点。金发碧眼的那个叫汤姆,是地质学专家。红头发那个叫杰克,是野外求生学专家和探险家。”菜头在旁边给我打气。

我皱皱眉:“你确定这两个鬼佬是这名?咋外国人都叫汤姆和杰克。”

菜头脸红了:“人家说英文你也记不住,反正就这么称呼呗。那个外国老娘们叫艾薇,你叫她艾领队就行。”

和汤姆杰克握握手,我说普通话,汤姆带北方方言口音,杰克带南方方言口音,不知道这两人怎么能玩到一块。

反正大家互相问候几句,握握手,聊聊天,我也没太听懂他们的中文。

倒斗是门技术活,带两个国外的专家来挖国内的墓,用菜头的歇后语形容。好比树叶过河,全凭一股子浪劲。

接下来,我要去见菜头口中的那个外国老娘们。能不能留下来,全靠这场面试。

刚进入大帐篷的瞬间,我眼睛发花,差点没站稳。

里面有个挺漂亮的姑娘,年纪不大,身材很好。该直的直,该翘的翘,该圆的圆。

模样是中西混血,鼻梁高挑,五官立体,穿着旅游野行的劲装,在那摆弄电子设备。

要娶个这模样的老婆,少活十年也认了。

“不好意思,走错了。”我连忙出去,叫住菜头:“你说的那个外国老娘们人呢?”

“不在里面吗?”菜头好奇,掀开门帘进去,里面传来他的寒暄声:“艾领队,千辛万苦,万苦千辛,俺老赵终于不负众望回来了。”

我有点迷糊,难倒我眼睛瞎了,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帐篷,有个外国老娘们我没看见?

“小白,快进来,艾领队,给你推荐一个倒斗方面的专业人才。啊,说起看风水,甩六麻子那老东西几条街。”

应了声,我再次钻进去,看见菜头和那混血美女正握手。

那女的最多比我大点,模样和身材非常有吸引力。菜头管她叫外国老娘们?

“菜头,我发现不是我眼瞎,是你眼睛有问题啊。”我拉过菜头嘀咕道。

菜头不爽了:“小白,不是我说你,咱们不能被外国的糖衣炮弹所迷惑不是?菜爷只是来求财的,这摆明是敌人的美人计。别看这女的长得美,进山那天,用一把开山刀劈了两只狼,你自己琢磨。”

“你是...”艾薇过来和我握手,我眼泪下来了。

到底是领队,这中文说得,字正腔圆,不是汤姆杰克那种荒腔走板的调子。

这女的似乎会读心术,笑着解释道:“我父亲是中国人,我自小对中国的文化和历史有极其浓厚的兴趣。这次能来括苍山,还要多谢赵先生的帮忙。”

菜头的嘴都歪到后脑勺:“客气客气。咱们跟着艾领队进山,那是白糖拌苦瓜,苦中有甜。艾领队,别看我这兄弟年轻,水准绝对比那六麻子高。”

“呵,赵菜头,你好大的口气啊。”

外面走进来两个小年轻,满脸和菜头不对付的样子。

左边那个长得尖嘴猴腮,脑袋半秃,叫小四。右边那个是圆脸,胖嘟嘟的,叫小五。

下墓不用真名,都用外号称呼,属于行规之一。

看见小四和小五,菜头也不客气,冷笑道:“五百块钱分两半,两个二百五。大人说话,轮得到你们两个插嘴?屎壳郎去非洲,你冒充什么黑宝石。”

“哼,姓赵的,要不咱们出去比划比划?”又有个老头走进来,横挑鼻子竖挑眼,走路倒是虎虎生风。

看来是汤姆和杰克,把我这新人加入的事情到处说了。

老头和他两个徒弟,分明与菜头不对眼。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六麻子,你癞蛤蟆插鸡毛掸子,冒充什么大尾巴狼。琉璃厂附近,谁不知道我赵菜头敢打敢杀。拳怕少壮,你要想比划,抄两把开山刀玩玩?”

我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艾薇,见对方脸上微微挂着戏谑表情,心中顿时警惕。

伸手拉住菜头,我向那老家伙走去。

对方身材干瘦,皮肤黝黑发红,像晒干的橘子皮。

不过,两条手臂的腱子肉颇有轮廓,爆发力绝对不小。

据我估计,这老东西也是个练家子。

他脸上六颗绿豆大小的斑点,因此得六麻子的称号。

“前辈,听说你是这次队伍中负责堪舆点穴的先生?”

六麻子眼光锐利像鹰,冷笑又嘲讽的歪着脸:“你这小家伙,毛还没长齐,也配懂风水?”

“六麻子,蝙蝠身上擦鸡毛,你算什么鸟。要打是不是,走,出去练练!”

见六麻子不阴不阳的,菜头顿时火冒三丈,要给我打抱不平。

我摆摆手,心道你这老东西,既然不讲道理,别怪我拆台了。

“我年纪轻轻,确实没读过几本风水堪舆著作。不过老前辈这么大年纪了,拿着艾领队的钱,听说点了四个地方,花了两个月,什么都没挖到,水平倒是真高啊。”

被我戳到痛处,六麻子的眼神变得有些尖锐:“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这风水堪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理我,六麻子又朝艾薇道:“艾小姐,别怪老头子倚老卖老,这队伍最要紧的是合作。你找两颗耗子屎,老夫我可没心情再留在这。”

“这猴头谷确实是藏风纳水,聚气行云的好地方。老先生,如果这猴头谷下面有陵墓,你觉得在哪开穴合适?”我抢先道。

六麻子把眉毛一挑,人五人六,指着两个徒弟训诫道:

“周天方象排星斗,天清地浊理阴阳。凡王侯陵墓,坐北朝南,上应北斗七星、紫薇三十六星。下顺山川龙脉,河流伏藏。如果开穴,当在南方,掘地九尺,必有陪葬朱砂木炭防腐。”

我暗道这六麻子有些本事,他用的是赣州地区的金锁玉关术。

菜头他们扎营的猴头谷,左右两边地势,不是寻常风水格局,这六麻子是大意了。

“我看不对。如果要开穴寻龙,应该在此地的西北方发掘。入地九尺,必见瓦当。”

“笑话,墓穴墓道,怎么可能开在西北方,简直是胡说八道。”六麻子这下神气了,让菜头有些挂不住脸。

我不慌不忙道:“说你见识少你还不服气。区区金锁玉关,怎么能媲美撼龙经的地脉术。大家仔细看看,咱们所处的猴头谷,左右两边的山峰和地脉走向,几乎一模一样。”

汤姆和杰克用大拇指在外面比划几下,点点头:“确实如此,大自然太神奇了,居然有这种巧合。”

“不是巧合,这是古人借助地理,刻意开凿过。撼龙经上有种风水,叫做镜像地,说的便是这种像孪生兄弟的山峰。镜子里面的东西是反的,本来应该在南方的地穴,自然该在北方。”

六麻子是倒斗老手,不可能不懂。

他出去用罗盘和标尺量了量,老脸有些发黑,眼神变得怨毒:“如你所说,既然地穴在北方,怎么能在西北处下铲?”

我让菜头拿了把洛阳铲,开始在猴头谷西北的边角下铲,解释道:

“来之前,我查阅过括苍山当地的县志。清朝道光年间,括苍山附近发生了一场较大的地震,震感中心偏西。所以在西北下铲,最合适。”

当洛阳铲打了差不多三米的深度,地底下发出咔咔的沉闷声,菜头乐了,把铲子提溜上来。

“得,小白,让你说着了,防潮用的木炭和防腐的朱砂就在下面,是地宫跑不了!斑马的脑袋头头是道。六麻子,过来给咱上课,解释解释?”

这下六麻子看我的眼神十分瘆人,好像我挖了他祖坟似的。

暗道被这睚眦必报的老东西恨上,我不由加了几分小心。

六麻子什么也没说,气冲冲带着两个徒弟回帐篷休息。

菜头在六麻子背后阴阳怪气道:“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兔子进磨坊,充什么大耳朵驴。露馅了吧,害我们在山里转了两个月,我看某些人是几十天没上厕所,吃饱了撑的。”

“噗嗤。”我顿时乐了,菜头这话太损,我要是六麻子,估计早和他拼命。

靠着我这点歪打正着的寻龙术,我正式加入艾薇这伙,为中西方文化交流做出自己的贡献。

当晚,我和菜头在帐篷里打蚊子,我问道:“那个六麻子和你不对付是什么情况。”

“那老东西,在北方很有名气,不过人品太次,经常在墓里黑吃黑。菜爷我,最看不起这种大耳朵驴,骂他都是轻的。咱们下斗,得多注意六麻子他们。”

我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六麻子心狠手辣,注意他的同时,你多盯着艾薇那伙。”

“小白,不会是看上那外国老娘们了吧?”

“滚。你仔细想想,人家为什么要把你和六麻子招揽过来,明知道你们不合,还故意让你们起矛盾。老祖宗有句话,叫坐山观虎斗,好好琢磨。”

艾薇那伙人,没谁是专业倒斗的,下了墓肯定抓瞎。

所以艾薇才会找六麻子这种老手。

但六麻子经常黑吃黑,所以艾薇又找菜头,故意让他和六麻子掐架,然后她和外国佬居中调停,保持队伍平衡。

这招借力打力,深得老祖宗的厚黑学,外国老娘们未必不懂兵法啊。

“原来如此。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菜爷还以为这娘们看上咱们的专业水平,原来是让咱们和六麻子狗咬狗,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是让你和六麻子狗咬狗,和我没关系。”我有些头疼。

本以为下地就是挖挖土,掏掏墓,没事炖两个粽子,轻轻松松把冥器弄到手做研究。

可没想到,这倒斗岂止是技术活,几个人之间勾心斗角互相暗算,比宫斗大戏还精彩。

“我以为倒斗的人渴了喝露水,饿了吃蚂蚱,没事仰天长啸,用拳头锤锤胸口放松精神。没想到这么多事,还不知六麻子怎么报复我们!”

菜头大眼瞪小眼,脸颊抽搐不停:“小白啊,你说的那个喝露水吃蚂蚱的玩意叫猩猩,学名类人猿,和倒斗不搭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天正式开洞挖土,早点睡吧。”

“只能如此了。”

心想已经来了,我安慰自己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

快睡的时候,汤姆拿着个小本本过来,说要给我和菜头做思想教育课程。

这次属于历史遗址探索,重在保护地下文物,勘察当地地质结构。

不准私藏任何东西,不准随意行动,不准搞破坏。

有几大规定几大准则,弄得我头昏脑涨,心道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太讲究了。

听着听着,我睡着...

第二天清晨,括苍山里云蒸霞蔚,云海翻腾于森林古木之间,小鸟翱翔于山林湖沼之侧。

空气清新,温度宜人。

我睁开眼不是因为滴答滴答的闹铃声,而是外面有人鬼哭狼嚎的骂娘。

不知道是谁,在外面洒了很多图钉,还用黄土盖住。

六麻子的徒弟小四,不明所以踩到图钉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正打滚叫人呢。

我们和六麻子之间已经不死不休。

昨晚上菜头怕六麻子报复,就在帐篷外弄了这些图钉,以防半夜遇袭。

小四不明所以,早上过来叫我们去挖土,结果中了招。

整个地质勘察队伍里,六麻子,小四小五。艾薇,杰克汤姆。我,菜头,一共七个人。

菜头说不对,是八个,有个外出勘探去了,没有回来。

我出去看小四的笑话,瞥见有个眼熟的家伙,正坐在火堆前吃面。

对方脸上棱角分明,很冷酷,生人勿进,好像谁都欠他钱。他背上,还背着用黑布缠绕的兵器,是个危险人物。

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我顿时想起来,这王八蛋,不就是胡同里打劫我两百块钱的主?

赶紧进去踢醒菜头,菜头正和金莲姐姐梦里神交,被我踹起来,大叫道:“怎么了,是不是六麻子被僵尸掐死了?”

“不是。我看见抢劫我两百块钱的混账了,你不是说,遇见那畜生要帮我收拾他?”

菜头刚起来,迷迷糊糊点头:“没错。连你仅有的两百块钱都抢,人在哪,拿爷的八百斤开山刀,给他削二两刀削面。”

“那人就在外头,你帮我揍他。”

“好。”菜头从地上蹦起来,抡着两只拳头便冲出去。冲到一半,菜头跑回来拉住我,神色明显有些畏惧。

“你说的那个劫匪,是篝火边那个...那个小白脸?”

“烧成灰我都认识。我的两百块啊,你快点帮我收拾他。”

菜头咳嗽几声,低眉顺眼道:“我还想多活几天。不就两百块,等出去了,我给你两千,咱们别闹了。砍六麻子菜爷都不怕,这人还是算了吧。”

我看对方年纪也就二十出头,不爽道:“他在少林寺出过家,还是在武当山理过发。怕什么?”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天不怕地不怕的菜头,面对这人居然很敬重:

“甭管是秃驴还是道士,哪怕外国的神父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人是目前道上最有名望的土夫子,相当于咸菜界里的老干妈,小溪水里的大王八,一等一的绝。”

“比你如何。”

“咳咳,跟他比,简直是粽子面前吃粽子,活得不耐烦。这人绰号青八子,使得一手五拔三斩术。哪怕六麻子,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叫声八爷。”

得,我被抢的两百块算是打水漂了。

五拔三斩,是某朝一种皇家禁卫军使用的技击之术。

这套技艺的创始人,是有剑圣之称的裴旻。

据说这套绝学,由五种拔刀术、上中下三种斩法组成,故有五拔三斩十六技之说。

裴旻以五拔三斩,杀契丹军队二百三十六人,擒契丹王子,官封左金吾大将军。

帝王为保障禁宫安全,拱卫帝都,便下令让裴旻把五拔三斩术在金吾卫中传授。这种绝学作为皇家秘典,不在民间传承,只有校尉以上才有资格学习。

后来,这些东西被国外学者使学去,带到东瀛,演化成拔刀术、居合道。

“懂了吧,不是菜爷怕事,关键是完全打不过对方,咱们还是留着力气和六麻子作斗争吧。走走走,拿铁锹,去挖土,别哭丧脸,菜爷给你刨个明朝永乐大青花出来。”

“可惜我那两百块钱,亏大了。这人应该不缺钱吧,做劫匪是爱好?”

“倒斗的遇见挖坟的,冤家路窄呗。行啦,墓里面偷摸几件冥器,啥都回来了。”

“不准夹杂私活,要注意行业标准,提高道德水平。”我学着汤姆的话教育菜头。

“圣人!”菜头心不甘情不愿。

队伍一共有八个人,其中不用下地挖土的,只有六麻子和那个青八子。

连艾薇都站在上边,时不时递几瓶矿泉水,鼓励我们卖力挖,争取中午之前,挖到古墓的墓顶。

六麻子的徒弟小四和小五,累得跟孙子似的。

我和菜头在角落磨洋工,用铲子敲敲打打脚下的夯土。

当我们往下挖了两米,挖出来的土质已经不是括苍山的黄褐土。

而是那种肥沃的青黑沙土,有种软膏质地。

这种土,是从长江下游运来的。专门用来覆盖古墓顶部,可见墓主是多么讲究。

挖了一天,才掘了三米多,离地宫还早,我们回帐篷休息,计划明天继续。

我和菜头累得跟猴似的,沾枕头就睡。

大半夜,我迷迷糊糊爬起来,到帐篷外面放水。

外面黑漆漆,像鬼哭似的风哗哗吹着,刺激得我睡意全无。

就在我准备回去时,营地里出现道鬼影,往白天挖掘的土坑跃去。

我心中发紧,悄悄跟在后面。

是六麻子的徒弟小四。

他鬼鬼祟祟跳进白天挖的土坑里,身上还背着几袋水。

我躲在旁边的树丛,心道对方在作妖。

这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捂住我的嘴,将我拖到旁边的土梁下。

对方力气很大,拽着我便拖,吓得我冷汗直冒,差点没断气。

直至对方把我松开,借着几分灰白的月光,我才看清那人,是抢我两百块钱的青八子。

“你...你要做什么。”我不太愿意叫对方的外号。

青八子,青八,要是一顺嘴喊成了京巴,他不得拿唐刀捅死我。

“在这等,不要被他发现。”对方言简意赅。

我爬起来观察白天挖出的大土坑:“你也发现六麻子他们的小动作了?”

“嗯。”

“他想干啥。”

“不知道。”

“之前是你在胡同里抢了我两百块钱吧!”

“...”

“喂,说话啊。”

“嘘。”

对方突然噤声,示意我别动。

片刻后,小四从土坑里爬上来,仔细观察了附近的情况,从背后拿出铁锹,把土铲进去不少,然后抹掉脚印离开。

看小四的模样,不是头回干这种事。他身上带的水囊,已经空了。

等小四回营地睡觉,我和青八子来到土坑边,也没发现什么埋伏。青八子跳到坑里,用鼻子吸了吸黑膏状的泥土。

“他在土里洒了血,这些地方被动过。”

“洒血?”

话音刚落,三米深的土坑,青八子直接从里面跃了出来。这让我放弃找对方要钱的冲动。

对方也不管我,径直回去睡觉。

我琢磨六麻子心狠手辣,这样做绝对有阴谋,于是赶紧回去叫菜头...

迟日江山丽。

由于菜头在帐篷附近洒了图钉,没有熟人过来叫我们起床。

我和菜头心照不宣,扛着铁锹继续挖土。

向下挖了三五寸,泥土里,居然挖出血来。

暗红的血液还在流动,看着异常邪性。

“嗷,上帝。”汤姆和杰克直接吓得跪下,在胸口画十字架。

要不是我和菜头昨晚来过,土里面挖出血,也要被吓得半死。

这时候六麻子跳了出来,围着土坑转了三圈:“八字属阴,天杀贪狼,黄泉无路,阴人匿藏。咱们运气不好,居然遇见了传说中的血尸墓。你瞧瞧,这土里面带血,下面必有僵尸作祟。”

艾薇六神无主道:“老先生,应该怎么解决呢?”

“唉,这血尸墓又凶又阴,老夫也没有多少把握。你瞧瞧土里的血,里面的正主至少有几百年的道行。”

“是嘛,屎壳郎上马路,假装小吉普。六麻子,你忽悠人真有一手。”菜头乐了,挥起铲子又开始挖土。

六麻子急了:“这是血尸墓,你还挖什么,想把血尸放出来?”

这可把坑里的汤姆杰克吓坏了,二人鬼哭狼嚎的爬出去,嚷嚷着要回家。

菜头摆摆手:“床单做尿布,够大方啊。这血还不知道是人血狗血,既然你们不敢挖,艾领队你瞧着,菜爷我为了组织,可玩命了,你得加工资!”

唰唰几下,菜头又开始挖土,往下面剥了几层。

按照六麻子的计划,除了在土里洒血,他还让小四在下面埋了块石碑,上面写着:盗墓者死。

六麻子这招黑吃黑用得高明,幸好昨晚发现早。

哐。

土地里传来声闷响,像是挖到什么东西。

“瞧瞧,绝对是挖到墓主人埋下的巫蛊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哎呀,吓死菜爷我了,怕怕。”菜头把土里的东西大胆刨出来。

那块石碑昨晚被我们丢远了,现在土里埋着的,是菜头从城里买的奥特曼塑料玩具。

上面的六麻子正上蹿下跳宣扬血尸墓多么恐怖,这边菜头把奥特曼玩具丢上去:

“哇塞,这就是几百年前的巫蛊诅咒啊,还是塑料的,六麻子你可真有眼光。出土文物证明,我国在明朝时期,已经掌握了塑料工艺,还有奥特曼动画片了?”

“你...昨天明明...这。”

看见丢上来的奥特曼,六麻子气得三尸神暴跳,差点说漏嘴。

站在六麻子后面的小四急了:“肯定是你们动了手脚。”

“嘿,不知道是哪个断子绝孙的混蛋,昨晚偷偷跑到坑里洒血。杀猪捅屁股,找错地方了。你家菜爷号称包青天在世,瞒得过我?”

附近保持高冷造型的青八子也道:“这血颜色发黑,味腥臭,入土凝而不散,是狗血。”

这下艾薇那边的人也明白过来,目光审视起六麻子。

片刻后,艾薇笑了笑,语气不变:“刚才的事,当做愚人节的礼物吧。希望大家精诚合作,事先讲好的价钱,加三成,继续开工吧。”

说罢,那女人无意掀开衣摆。漆黑的皮带上,居然夹着两把乌黑发亮的手枪!

我暗暗咂舌。乖乖,有这玩意,管你少林寺还是武当山,两枪打过来都得见耶稣,难怪人家有恃无恐。

六麻子阴沉着脸点点头,吆喝小四小五继续干。

下午的时候,我们往下挖了五米左右,终于挖到古墓顶部的砖石。

全是严丝合缝的大条砖,膝盖高,五六十斤重,缝隙浇了铁水,炸药都不好用。

下地是技术活,讲求隐秘快捷。

汤姆建议用炸药进行定点爆破。

括苍山百年前有过大地震,古墓地宫已经移位,再用炸药只怕会塌。

六麻子到底是老手,命徒弟取来百宝汤,他亲自下穴。

这种砖石浇铁水的古墓,基本是铜墙铁壁。土夫子不敢用炸药的情况,经过一些崂山道士的摸索,便搞出了百宝汤这种秘药。

百宝汤用硫磺,狗尿,石灰,牛粪,还有五年以上的陈皮生姜皮,搭配以前炼丹的雌黄水,九蒸九晒炮制而成。

打开装着百宝汤的葫芦,我们被那股臭味熏得发昏。

六麻子强忍恶心,把里面的黑水往砖头缝隙倒进去。

被浇了百宝汤的地方,顿时冒出股股白烟,哗啦哗啦起了许多褐色气泡。

大约过了半小时,砖头缝隙的铁浆被腐蚀殆尽。

六麻子用铁丝套住砖头,把鱼鳞状排列的地宫宝顶一层层抽出来。

抽砖头是有技巧的。

有相当严格的规律,这样打出的盗洞不塌,正好在宝顶最薄的地方。

砖头有三层,百宝汤用完了,才打出一个勉强供人钻进去的黑洞,直通数百年前的幽冥世界。

我站在土坑上,能隐隐闻到地宫中腐烂的臭气。

那黑暗的世界如同浓密的墨水,正吞噬时空仅有的光线,四下变得阴森起来。

天黑了,残星晓月挂在当空。

黑暗的入口呈现在我们眼前,像沉睡的远古凶兽,只待择人而噬。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六麻子打着矿灯,半个身子钻进去看了看,又钻出来:“里面封闭很多年了,氧气不多,直接下去怕出意外。先把墓口敞着,明天再下吧。”

“好。”我们累了一天,都没意见,草草回去睡觉。

在梦中,古墓里那些个僵尸啊粽子,机关埋伏,统统朝我飞来。这半宿睡得不踏实,几次吓醒,又揉眼眯过去。

想想,那时我的,是既紧张又兴奋,有种探险的感觉。

谁料第二天下墓前,又出事了。

营地里丢人了。

不是菜头起来没穿裤子,字面上的意思,有人消失了。也不是六麻子忘记用护舒宝洗脸。

菜头他们颇为推崇的那个青八子,也就是那劫匪,居然不见了。

外面大呼小叫的,小四和小五正在那破口大骂,说青八子肯定背着他们下墓,再不进去,好东西要被拿光了。

我觉得六麻子倒是挺冤枉,毕竟他是坏人。

连他这种坏得坟头喷火的老贼,昨晚都没有背信弃义偷偷跑地宫偷宝。

青八子把这事做了,摆明不把坏人界的六麻子放在眼里。

“管他的,咱们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待会下斗了,咱两别分开,让六麻子和青八子狗咬狗吧。”菜头在那整理下墓用的矿灯和绳索,嘴里碎碎念着。

我在旁边整理食物和水:“我倒觉得那个青八子人不错。要不是他提醒,咱们还不知道六麻子他们往坟头洒血。”

“阿斗的江山,白送。那小子纯粹吸引咱们对付六麻子,这不,昨晚上自己偷偷下墓,没规没矩。”

对于青八子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根正苗红的菜头愤愤不平。

“你对他意见挺大?”

菜头把包背起来往外走:“同行之间只有赤果果的仇恨。走吧,待会要是地宫里遇见,少不了火拼,咱们别瞎掺和。”

少了青八子,我们七个人站在打出的盗洞外,六麻子依次往地宫放绳索。

地宫很深,内部地砖到穹顶,少说有五六米高。洞口黑漆漆的,里面不透光,隐约能看见斑驳的五彩壁画。

“既然没人打头阵,小四,你上。”六麻子把绳索递给徒弟,看我和菜头的眼光,有几分阴冷。

小四应了句,将绳索扎在腰间,口衔一把单开刃的匕首,怀揣糯米,脚步绷紧似弓,犹如壁虎绕墙,缓缓下到那片暗不见底的深渊。

大约过了两分钟,下面瓮声瓮气的说道:“很安全。”

依次,我们都拉着绳索下去。

在钻入地宫的瞬间,我便感觉脖子一阵凉意,身后好像有鬼喘气,把仅有的阳气吸走。

视线陡然变得昏暗局促,空气的分量渐渐变重,压得我鼻翼急急扇动。

好像灵魂都要被穹顶上狰狞的镇墓兽吞噬。

我们这个洞下的位置还算不错,恰好穿过了地宫的大门,打在前端的甬道上。

踩在甬道的瞬间,我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脚下黏糊糊的,好像有胶水。

地宫的大门用汉白玉整体切割,约莫五六吨重。上旋刻浮雕珍奇瑞兽、恶面罗刹,笔笔生动,栩栩如生。

出现在甬道内,我看见那两扇汉白玉的大门上,挂着许多青铜箱子,问菜头是做什么的。

菜头告诉我,那是古墓防盗的机关,青铜箱子里,全是淬毒的箭镞和硫酸。

要是有人企图从外面推门进来,箱子里面的机括一响,大罗金仙也得身死无间地狱。

菜头的解释,让我对这片诡秘的亡灵世界,再多了几分郑重和敬畏。

“是血。”

黑暗中,不知谁叫了句,让我刚放松的心,再次揪紧。

举着手电照去,靠近大门的甬道一段,地上全是未干涸的暗红血渍。

那些血极其恶心,黏糊糊被我们踩在脚底,附近还有许多蜿蜒扭曲的痕迹,像拖把扫过。

“这可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银行门口卖切糕。你说这坟场里面耍机关枪,吓唬死人玩,有意思吗你?”

菜头虚着眼睛,斜着眉毛,嘴皮上翻九十度,肌肉紧绷,满脸中风表情看向六麻子。

六麻子被菜头注视着,顿时怒目起来:“兔崽子,你看我做什么,这不是我干的!”

“菜爷也没说你不是。这血还没干,你倒是机灵。古墓里面洒血,生怕里面的正主不诈尸是吧?”

我们都用关怀智障的眼神看向六麻子,还有他那两个倒霉徒弟。

你说往土里洒血的手段,你都用过一次,现在下墓了又来,是不是有点蠢。

六麻子怒发冲冠,老脸上青筋横陈,比风波亭里的岳王爷还冤枉:“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他娘的,墓里阴煞极重,谁吃饱了洒血玩?”

“别吵,血里面有东西。”艾薇盯着那些黑血看了片刻,从包里掏出一套镊子剪刀,在砖头间的缝隙,挑出几块碎屑。

菜头叹道:“到底是国外刨土工作者,下个墓还这么精致,有指甲刀吗?”

砖头里的碎屑呈网格状,褐色,还有一些黑色斑点,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很新鲜。

“是鱼鳞吗?”汤姆问道。

“不,是蛇鳞。”杰克对这些野生动物,还比较了解。

散落在血里的蛇鳞很多,部分有指甲大小,像是被某种金属快速切割。甬道两边,堆积许多黑色粪便,可能是蛇屎。

地上的血是蛇血,六麻子的冤屈终于洗清了,满是真相大白的欢喜。

甬道两侧的壁画大多腐蚀殆尽,只剩大块阴森的朱砂黏在上面,有些是人形,有些是妖怪,扭曲且压抑。

好比小鬼进了酆都城,步步惊心。

顺着甬道往前走,我估计这是一座明代地宫,墓主至少是皇亲国戚。

约走了十多米,甬道左右两边,各出现一扇朱漆楠木大门。

大门上贴着半脱落的金箔,朱漆的颜色在冰冷的手电光下非常刺眼。

视线不远处的地面还有大滩脓血。

眼前这扇大门,好像便是血肉砌成的,那些灰白的地方,形同死人骷髅露出的棱角。

“甬道两边的门,应该是陪葬的耳室,通常多车马和奴隶陪葬,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艾薇提议,直接通过甬道去地宫前殿。

汤姆和杰克摇摇头,大致意思是来都来了,当成旅游景点参观,也算值回票价不是?

菜头本来就是冲着冥器来的,耳室好歹也算陪葬坑,便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就是,有钱不赚,天打雷劈。飞毛腿讲话,快人快语。一小耳室,就耽搁十来分钟,不打紧。”

“对对对,有理,有理。”

小四忙不迭附和,眼睛赤红充血,央求六麻子带他开棺。

六麻子也是贪财的主,摇头晃脑的说道:“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既然来了,索性耽误些功夫,开个耳室看看吧。”

“瞧,这就叫专业。”菜头挤眉弄眼,盗个墓都能引经据典,听起来颇为正义。

见六麻子都表态了,艾薇只好妥协:“十分钟,我给你们十分钟。别忘了,已经有人进入地宫深处。”

“百米赛跑,争分夺秒。十分钟够了,开干吧。”

这边菜头刚刚说完,小四便迫不及待,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那扇朱漆木门踹开。

腐朽的木片四处飞散,溅起地上花白的尘埃。

卧室大小的耳室便呈现在我们面前,里面能见度极差,好像通往整个宇宙。

我发现这座明代地宫,比想象中的损坏严重。

可能是百年前的地震影响,地宫有许多断裂破损的地方,有些裂缝甚至通向外面,空气尚可。

三层汉白玉棺床上,有些小家子气,只有一副红木棺材。

贴了三层朱漆,绘有百花争艳.图,里面应该是个女性。

棺材上的花,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黄的像金。

小四趁着六麻子不注意,用竹签把附近的金箔扫在布兜里藏好,我们接踵走入那间右耳室。

“聋子放屁,不同凡响。要说好歹是个地宫,就这棺材,还不如土财主,亏本咯。”菜头趴在棺椁上叹气。

汤姆和杰克围着棺材敲敲打打,说这是属于全人类的艺术品。

二人围着棺材转圈,用放大镜仔细观摩上面的纹路,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猜测里面有没有古老东方的艺术品。

相比之下,六麻子比较直接,掏了三根烟当香,在棺材前拜了拜,嘴里碎碎叨叨念着。

大致意思就是生活困难,找你借几件冥器发财,也不打算还,反正你就当没看见,也别起来诈尸吓唬人。

老祖宗讲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想当君子是不是?

得,上撬棍,开棺摸金。

这棺材确实寒酸了点,连外椁都没有。

我记得明代最顶配的棺材,应该是定陵的帝棺。

内外七层,带翻盖、滑盖,全方位无死角天窗,那才上档次。

把薄薄的一层棺材打开,一具腐朽的古尸便出现其中,掺杂在腐烂的丝绸里,有些仙女下凡的意境。

古尸的面部已经坍塌,脸上有四个黑窟窿,表情狰狞,白森森的牙齿翻出紧绷的尸皮。

一双手的指甲修长,犹如龙爪弯曲盘旋。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得,叫花子看戏,穷开心。原来棺材里的也是穷人,瞧瞧,多半是殉葬的宫女,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菜头没了胃口,嚷嚷着继续往里走。

那边的杰克很感兴趣,拿放大镜在那看,希望能从这具肉粽子里看出屈原来。

“喔,想不到居然有保存如此完好的古尸。”

我不冷不热的道:

“好个屁,这是殉葬的奴婢,用麻药麻晕了,活生生封在棺材里。等药劲过去,人醒过来,就在棺材里拼命挣扎,直到把氧气耗尽,尸体就会延缓腐烂。这叫死不瞑目,据说她的灵魂会永远侍奉墓主人。”

被我这么一说,杰克在胸前连忙画十字架,不敢再看那具狰狞的女尸。

穷人可怜穷人啊,我们都没兴趣在右耳室逗留。

倒是六麻子的徒弟小四,拼了命在棺材里翻找,把尸体折腾得七零八落。

尸体身上的铜钗,金箔片,他是半件没放过。

轰隆隆!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右耳室时,耳边忽然响起阵阵怒吼,像阴间里的罗刹复生,连耳朵都短暂失聪。

随即地动山摇,掉下许多碎石片,把我们吓得胆战心惊。

菜头把我拉到身后:“这难道是狮吼功?”

“我感觉是老虎叫。”

“不好!”

就在我们议论声音来源时,六麻子像死了祖宗似的,从右耳室跑到我们下来的甬道那。

我们追出去,才发现之前打的洞,被坍塌的土石掩埋了。

地宫有五六米高,要想用铲子打洞出去,根本不可能。

我们进来的洞,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出路,眼下被砖土死死掩埋,无疑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六麻子像发怒的公牛,狰狞着五官吼道:“是哪个孙子做的,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把你活剐了!”

“会不会是那个青八子。”小五被暴怒中的六麻子打了一耳光,委屈的说道。

“入口应该是被刚才的巨响震垮的。当然,不排除有人在外面用了炸药,故意把宝顶堵死。说不定那个青八子,根本没下地宫,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再来独吞冥器。”

菜头愤愤不平的说着,大有拼命的举动。

我倒觉得这事不是人为,刚才的巨响不像爆炸,倒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

只不过当时我们被困地宫,深入地下十余米,大家急需发泄怒火和矛盾的对象。

我打着电筒往甬道深处照去,朦胧模糊的阴冥里,好像有人飞快闯入了我们刚才进入的右耳室。

是青八子?

小四离我很近,其余人又不可能对那殉葬的宫女人鬼情未了。

难道真是他搞鬼,想把我们全部留在地宫?

要是我们真被害死了,和那缺德墓主搭个伙,还能凑两桌麻将。

噗噗。

沉寂百年的古墓地宫,再次传来诡秘的声响,重重敲打我们的神经。

艾薇和汤姆他们,快速拔出手枪戒备。对于这座属于死人的墓冢而言,活人的认知力,实在太局限了。

菜头老脸涨红,尴尬道:“大家别紧张,圣人曰,人有三急,刚刚没忍住,屁急来了,抱歉啊。”

话音刚落,空洞的地下世界,又传出阵阵声响。

咵晇,咵晇。

我好奇问道:“你昨晚吃地瓜了?”

大家看菜头的目光很嫌弃,纷纷捂着鼻子后退。菜头怒发冲冠,满脸冤枉,憋屈程度超过风波亭里的岳王爷。

“天地良心,这次不是我,你们谁昨晚吃地瓜了,不能忍着点?”

咔咔,咔咔。

那种踩碎豆子的声音愈发密集,嘈嘈切切错杂弹,隐隐有千军万马的阵仗。

我心说咱们七个人不可能昨晚都吃地瓜了,就算吃,这动静也不太对头,倒像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医院的老中医搞正骨,大概就是那种动静。

“快去右耳室!”六麻子是倒斗老手,快步往耳室里冲。

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回头看,菜头的脸色铁青,好像也预料到什么可怕的事。

等我们再次进入右耳室,里面没有人,可能刚才的黑影是我的错觉。

躺在棺材里的女尸,焦黑的尸皮上长出巴掌厚的白毛,散发股股腥臭的恶风,腐败的气息充斥这片狭小的空间。

女尸十指上弯曲的指甲开始疯长,咔咔几声,明明被尸液溶解百年的关节,竟好像重新注入了活力。

“诈...要起尸了!”菜头连忙把我拉到门口:“小白,把我那只82年的黑驴蹄子拿来。”

“什么82年蹄子。”

“就是那只长绿毛的驴蹄。这要成白僵了,搞不好大家都得死在这,还好菜爷有法宝。”

六麻子只往棺材里看了半眼,气得一巴掌抽在小四脸上,小四的脸顿时血红大片:“混账东西,叫你开棺的时候注意点,现在惹到活阎王了,快把冥器放回去。”

小四还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把包里的冥器往棺材丢。

咔咔,咔咔。

关节活动的声音还在疯狂继续。

这时,右耳室里吹出阵没有方向的鬼风。

那女尸见风便长,尸上的白霉菌愈发浓密,牙齿也脱臼般吊在颌骨上。

两个老外早就吓得瘫软过去,我哆哆嗦嗦把长绿毛的黑驴蹄子给菜头,也不知这过期食品,僵尸吃不吃。

我看了看耳室里的众生百态,倒是艾薇这个外国老娘们,手持两把亮银手枪保持镇定。

“起尸了,徒儿们,拿捆尸铜网来。”六麻子估计以前遇见过僵尸,虽然忌惮,倒也没乱。

出口被人堵上,不把僵尸制服,早晚得死。

我想起之前钻入右耳室的黑影,难道真是青八子干的?

小四和小五急忙解开身后背包,取出一副红网来,三米长宽,罩在棺材上,两头用麻绳捆住。

说是捆尸铜网,其实就是打渔的渔网。

渔网用狗血浸泡七日,晒足了人间阳气。编制渔网的绳索,还加了铜丝,哪怕鲨鱼也难撕裂。

传说以前民间打旱魃,若古墓坟茔有僵尸出没,乡民便用渔网将其罩住,用竹竿挑出,在太阳下烧掉。

小四和小五拿着捆尸铜网将棺材罩住,六麻子大喝一声,马步分开如弓弦绷紧,脊背略曲,双拳微握,手臂猛的向后一甩。

啪!

六麻子跃起五尺高,直接跳上棺材,踩在棺材两边。

不知何时,六麻子手中多了枚漆黑的棺材钉,将其刺向棺内的女尸。

嗷!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震耳欲聋的声响将棺材掀起来。棺中伸出两只长白毛的黑皮尸手,长长的指甲勾在渔网上,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菜头,怎么办。”

“别慌别慌。棺材里面伸出手,死要钱。菜爷这有82年的驴蹄子,那粽子,你拿去吃吧。”

棺材里的女尸诈尸起身,要从棺内跳起来。

不知是被捆尸铜网缠住,还是被菜头的绿毛蹄子打中,僵尸又缩了回去。

啪啪。

艾薇一个箭步冲上古墓墙壁,跃在半空,翻手就是两枪打入棺内。

僵尸铜皮铁骨,不知吸了古墓多少煞气。再加上生前含恨而死,凶得发红。

子弹打上去,只有两个细眼,尸手又伸了出来!

六麻子见这诈尸的粽子不吃黑驴蹄,从腰间解下酒壶,想倒酒烧尸,来个红烧粽子的名菜。

偏偏这时候,几声木头碎裂的声音,不详的在右耳室中响起。

小四和小五用铜网将女尸困在棺内。

偏偏那棺材太烂,经过几次折腾,竟然有散架的趋势。

刚准备火烧粽子的六麻子摔了下来,跌了个狗吃屎。

旋即耳室内阴风大作,阵阵咆哮极尽凄厉。

女尸面容狰狞,赤着干枯的尸身,十指指甲虬结盘桓,眼眶坍出两个窟窿,獠牙外翻嘴皮,跳出散架的棺木。

小四和小五吓得双腿发软,也绷不住铜网,让那粽子尸性大发,跳出来朝人便咬。

耳室里大乱。

菜头拉着我,把几个预备的黑驴蹄子朝后一甩:“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小白,跟着菜爷快跑啊。”

我和菜头离门近,冲出右耳室就想往甬道深处躲。

谁料我们刚刚出去,那漆黑狭窄的甬道两侧,居然起雾了!

白茫茫的雾气犹如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去掉后面咬人的粽子、鬼哭狼嚎的队友、脸色铁青的菜头,惊慌失措的我。

这场景,这缥缈的仙雾,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梦游天姥吟留别。

古墓里起雾,我连听都没听过,现在确实发生了。

白茫茫的雾气里,我隐隐看见两个小孩,正朝我们飘过来。

小孩穿着秦汉时期的童子服,披散头发,宽袖右衽,小脸蛋煞白煞白,眼眶里没有眼仁,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怨毒的光泽。

提溜着宫灯飘在白雾里的小孩,是一对童男童女。那宫灯阴恻恻冒绿光,传说中的冥火,也就如此了。

我推了推菜头:“你...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茅坑里睡觉,离死不远。小白啊,菜爷看见两个孩子招手呢,咱们这是到游乐园了?”

“我们怎么办?”

后面是粽子起尸,搞不好就人鬼情未了。前面是小鬼挡道,多半得撂挑。

身后鬼哭狼嚎的,汤姆人高马大,将我和菜头推开,扯着嗓门便往白雾里跑远。

我摔得眼冒金星,抬头看,那两个鬼小孩还飘在雾里,歪着脑袋好奇注视我。

我头皮发麻,只好往对面的左耳室跑去。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菜头帮我把朱漆木门撬开,我们躲入左耳室中,赶紧把门关上。

在我们后面的人似乎没有看见那两个殉葬童子。

在僵尸的逼迫下,都像没头苍蝇似的,往甬道尽头狂奔。

我和菜头吓得浑身冰凉,冷汗像发大水似的往外涌,抵在门板上怕僵尸破门而入。

直到外面的动静全部消失了,我们才敢打开手电,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腐臭的空气。

用电筒打量这间狭小的墓室,正中间是三层汉白玉棺床,棺床上也摆着口薄儿皮棺材。

那还不知道女僵尸走没走,我和菜头哪敢再去碰,心道这墓主人够大方,盗个墓还要参加买一送一活动。

菜头说:“这扇门太薄了,怕挡不住那僵尸。咱们只有两个人,阳气弱,难保那僵尸不会寻着味过来。搭把手,咱们把棺材推到门背后挡住。”

我边推棺材边埋怨:“菜头,你不是说僵尸粽子都是吓唬人的吗?外面那个女尸,你说怎么回事。”

“铁匠铺的料,挨打的货。菜爷也没想到,这次还真中奖了。说不定那女的还没死,活过来找她心爱的四阿哥呢,小说不都这么写。”

想想那张扭曲恐怖的尸脸,我隔夜饭都快吐出来:“我还皇阿玛呢,这不是明朝地宫吗?对了,这次行动到底什么情况。要说为了冥器吧,艾薇那伙可不差钱。”

对方手里有枪,我打心眼里不想接触。

擦擦额头亮晶晶的汗珠,菜头躺在棺材边:“不清楚,那外国老娘们心眼多,啥都没说。至于他们的目的,咸吃萝卜淡操心,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次差点让你害死了,还好那僵尸没瞄准咱们。”

“几百年不刷牙,菜爷坚决不和那种货色深入交流。现在黑驴蹄子也没了,咱们就两把小刀,还不够粽子吃西餐的。”

菜头嘴碎,把棺材推过来堵住门,嘴便念叨个不停。

突然,菜头无语凝噎,盯着棺床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嗯?”

顺着菜头的方向看过去,我惊奇的发现在汉白玉的棺床上,出现一个不小的洞口。

洞口恰好被棺材挡住,要不是把棺材推开,哪里能想到底下有这种玄机。

我连忙走过去,用手电往里照,很深:“这就是传说中的盗洞?”

菜头默契的翻了个白眼:“你家盗洞是平行四边形的?稍微有点文化好不好,盗洞都是圆形和等边三角形。”

“你说这洞是怎么回事。”

“这...叫花子看戏,穷开心。保不齐棺材里的主临死前吃了几斤地瓜,没死的时候就不断放屁,把棺床震出一个大洞。”

说罢,菜头还煞有其事朝棺材鞠躬:“原来阁下就是传说中力破虚空的屁王,失敬失敬。”

出现在棺床上的洞是被某种工具挖出来的,并非巧合。

在视线看不清的拐弯处,还有许多椭圆形,像鸵鸟蛋似的物体。

招呼菜头过来,我想钻进去捞两个出来瞧瞧。

我二人刚把头凑到洞口附近,突然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黑暗的洞穴里,猛的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目光正好朝向我和菜头。

屎壳郎爬上脚面,不咬人也恶心。

打死我和菜头都没想到,洞穴里还能钻出惨白的人脸,像是一只男粽子。

墓主人买一送一?

瞬间,我感觉血涌全身,天灵盖快要炸开。

菜头更惨,尖叫之后,混沌中听他大吼:“祖宗啊,爷的前列腺坏了。”

传说中的吓尿,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张惨白的人脸渐渐从洞穴探出来。

菜头正在维修自己故障的水龙头时,我抓起身后的背包朝那人脸砸去。

没想到那张脸还会还手,瞬间把背包砸回我脸上,疼得我捂住快断的鼻梁。

接着,一个人从洞穴里爬出来,转而骑到菜头身上,开始扒菜头的衣服。

阴曹地府十八层,有恶鬼猛鬼厉鬼衰鬼凶鬼阴鬼。

最最凶悍的,应该是色鬼,莫非菜头中奖,被色鬼看上了?

正寻思要不要随个礼,喝杯喜酒。还是死人朴实啊,连彩礼钱都不收,简直民风淳朴,还不用讨好岳父岳母。

那边,色鬼已经把菜头的外套扒下来,淋上水丢进了那个平行四边形的洞穴里。

洞穴深处飘出几缕黑气,被淋了水的外套挡住,才没有在耳室中扩散。

我举着电筒找过去,发现那个色鬼,居然是青八子!

“你们两...额,什么情况?”

发现扒自己衣服,吓坏自己水龙头的玩意是人,菜头破口大骂:“青八子,你肥婆掉水沟,左摇右晃。庙里的和尚木鱼,欠锤。豆渣里面冒出花,人渣。还不起开!”

一口气骂了三句歇后语,足见菜头此刻的心情十分悲愤。

青八子毫无愧意,站起来打量这间墓室,表情很不屑。

由于南方口音容易把青八子叫成京巴,我用手电朝对方晃了晃:“两百块,你那边什么情况。”

“下面有很多水银尸。刚才是尸体里的毒气冒上来,要用湿布堵住。”青八解释道。

古墓殉葬的尸骸,大多会随着土壤腐败。

有些墓主人迷信方术的,会将活着的奴隶用水银和丹砂灌死。

这样尸体哪怕在潮湿的地方千年,仍旧栩栩如生。

一旦尸体被破坏,体内积郁的水银丹砂残留物,接触空气后,会形成硫化汞,致人死命。

我用自己初中的化学知识,跟菜头用科学的方法.论证了一下,菜头如梦初醒:“原来如此。不对啊,菜爷的衣服就这样被白扒了,你怎么不用自己的外套?”

青八抽了抽嘴角,懒得理会,这可惹恼了菜头:“开跑车卖布头,你架子不小啊。找事是不是?我们两个人,打起来还真不怕你。”

看了看青八子的肌肉线,还有菜头下垂的肚腩,我立刻划清界线:“我是个好孩子,打架这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菜头放下屠刀:“算了算了,菜爷懒得跟你计较,滚吧。”

“两百块,之前洞口被封,右耳室诈尸,是你的杰作吧?”

“洞口不是我封的。”对方平淡的解释道,毫无诚意。

本来我已经暗示得很清楚,既然你老不缺钱,是不是把那两张红票子还给我。

谁料他像没听懂似的,居然默认了这个外号。

“什么?右耳室里的诈尸,是你主导的?”菜头又怒了,亮家伙要比划比划,被青八子一记刀眼吓得文雅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里面有件东西,不能落到别人手上。不想死,快点离开吧。”

“出口都被堵了,菜爷又不是土行孙。”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蛇场,蛇穴连通地下四通八达,想离开的话,可以顺着蛇穴打洞。”

菜头是来摸冥器的,连个破陶罐都没弄到手,自然不乐意:“得得得,你走你的阳关道,咱走咱的独木桥。挂历上的花瓶,中看不中用。倒斗得看自己啊。”

走到门口,菜头折回来:

“这位神出鬼没的青八爷,不管你想对付那外国老娘们还是六麻子,由于你刚才的出现,给菜爷造成重大的精神损失。现在外面有个被你调戏的粽子,你把它解决了,咱们两清。”

“两百块,那粽子有点凶,连六麻子都搞不定,你没问题?”

“嗯。”

“瞧,多么痛快的人啊,菜爷就喜欢你这样的。来,小白,咱们把棺材抬开,亮出大门,让大英雄出去打粽子。”菜头乐了,正好报脱衣之仇。

甬道外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那僵尸是否还在。

菜头趴门缝看了几眼,突然被青八子拽住衣领。

“躲开。”

他肃然道,命令的语气不可置疑。

“得,你自己来,别叫咱们兄弟帮忙。”菜头正好撇清关系,拉我躲到角落。

我还有些担忧,毕竟是条人命。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别怕。他这属于老黄瓜进泡菜坛,装嫩。三年前,一伙人发芒砀山汉墓,里面的正主用黄肠题凑,着金缕玉衣下葬。尸身死而不腐,遇阳气诈尸。老粽子千年道行,悬空三尺不沾地气,飞扑吸人精血骨髓。”

以前我是不信有粽子僵尸的,但眼下不得不信,心跳被提了起来:“那后来呢。”

菜头喑哑道:“然后这家伙单枪匹马下了地宫,使出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式,把那墓主做成了红烧粽子。”

比划几下传说中夜战八方藏刀式的动作,菜头摆出自刎的模样,还翻起白眼吐舌头。

我差点乐出声,站在耳室正中间的青八子不耐烦了:“闭嘴。”

“好好好,话说你动作快点,咱等着摸冥器呢。”

“你把僵尸引过来。”

似乎是为了报复菜头,青八子威胁道。

菜头急了:“我又不是屈原,粽子不会喜欢我的。再说了,天晓得那粽子是不是还在外面思考人生,要去你自己去。”

我让他们别吵了,转了转眼珠,笑道:“咦?哎呀呀,菜头,你背后的墙上怎么有个手镯,还是翡翠老坑冰种的。”

“在哪?”听见冥器,菜头瞪大眼睛,努力去寻找。

与此同时,我飞快伸出食指和中指,施展传说中的葵花点穴手,朝菜头腰间的软肉戳了下去。

菜头毫无防备,立刻发出惨叫:“嗷!”

滚滚回音犹如雷声,震撼的交错在地宫每寸角落。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吼吼。

外面,传来那具粽子低低的咆哮。

沉沉的脚步声,像沾水的拖把砸在地面,狠狠扣紧我们的神经。

我和菜头捂住嘴巴,目光看向正从容站在那的青八子。

见他往后背一顺,将帆布包解开。

果然是一把青黑色的古朴唐刀。沉香木的刀鞘,与幽冥的世界融合,几乎看不出锋芒,被他横在身前。

一双明亮清澈的眼,有力注视前方。

见青八子将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膝盖微弯,脊背略曲,侧身站立。

手臂呈环状,一手扣在那唐刀的柄部,一手五指骨节分明,罩住刀鞘间灼灼的寒光。

休闲装的穿着,潇洒随意,带着几分古代游侠剑士的豪气,斗酒日月倾。

我见他右脚稍稍踮起,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这时候,薄薄的木门外,传来野兽嘶吼的咆哮声,极度嗜血。

轰!

碎裂的木片四处飞溅,犹如天女散花,吓得我和菜头一颤。

两只狰狞的尸手满是死皮,尖锐的指甲将那扇木门轻易撕裂,恶臭的腥风随之砸入耳室。

粽子来了!

那女尸复活,半张扭曲的脸遮在被尸蜡冻成海带的头发里,半面森白的牙齿相互摩挲,发出咯咯的怪响。

似乎是畏惧青八子的气势,那粽子还有些犹豫,不敢直接冲入耳室。

咔。

微微拔出一寸刀刃,青八子屏住呼吸,整个人融入黑暗中。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切罩在掌心,只留一缕流光融入眼中。

经过短暂的拉锯后,狰狞的女尸嘶吼数声,漆黑的指甲足有尺许,如同十把钢刀刺来,要把人剜心剖肉。

唰!

在粽子扑向青八子的同时,一道刺眼的白光犹如闪电,在黑暗的耳室陡然决裂。

来如极光之昼夜,去如朝露之长歌。

只瞬间,等我和菜头打起手电时,地上倒着一具无头干尸,青八子不慌不忙重新把唐刀背在背上。

帅翻了!

剑走如龙翻江倒海,寒光内敛云雀不惊。

这家伙确实是个高手,如果从事劫匪行业,肯定比他倒斗赚得多。

菜头鼓掌喝彩道:“瞧瞧,小母牛坐飞机,牛哔上天啦。”

青八子没理菜头,自顾收起唐刀,淡然走出耳室。

等我们出去时,不知这家伙去哪了。

“这种人太危险了,要害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咱们还是趁乱摸几件冥器,回家泡个热水澡,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我拉住菜头:“你还要往前走?”

“不然咋地,连个冥器都没摸到,回去的路还被封死了。难得下次地,咱不能聋子见哑巴,不闻不问吧?”

“那也不行,太危险了,还是找条路挖出去吧。”

“小白,别介啊。只要胆子大,粽子放产假;冥器拿几件,年尾就成家。横批‘地上地下两开花’。”

实在拗不过菜头。再说了,如果没人盯着,艾薇那伙在下面破坏文物怎么办。

根据地宫格局而言,甬道的尽头,就是陈列祭祀和陪葬品的前殿。

半推半就的,我勉强答应和菜头去前殿,拿了纪念品就打洞出去。

至于艾薇那个外国老娘们和六麻子,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终于说服我了,菜头的步伐那叫一个轻盈。

我们往前走了三十多米,才看见发白的前殿石门耸立面前。

门上恶龙吞鲛,翁仲持剑,雕刻的线条极其有力,给人极大压迫感。

石门后面有自来石,已经被破坏,看来队伍其他人早早便进去了。

我俩顺着门缝往里挤,不敢打开手电,怕被人发现,顺着墙壁摸啊摸。

这个前殿很大,约莫有七八十平米。

大青砖堆砌得严丝合缝,宝顶拱起极高,象征浩瀚天穹,数百颗宝石以二十八星宿格局镶嵌其上。

那种场面非常震撼,我们借助宝石光辉,磕磕绊绊的摸路走。

菜头流口水啊,那宝顶有七八米高,不然他非得上去抠几颗下来。以后见岳父岳母,直接几袋红宝石丢过去,要啥彩礼房子。

前殿被修成八卦形状,八个方位有三人合抱的金丝楠木为基柱,上有金箔点缀的祥龙吞云吐雾,巧夺天工。

这种规格的金丝楠木,在清朝后期便绝迹,皇上的棺材都没这待遇。

殿堂的中心,还有很大的黑色物体,我无暇去细看。

摸了半晌,我发现这前殿的左右还有房间,应该是用于祭祀和陈列的配殿。

“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谁。”菜头碎碎念念,选了个右配殿,我跟在他后面进去浑水摸鱼。

不知怎么回事,黑暗的前殿深处,我感觉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时刻注视着我们。

后来想想,石门明明开着,那诈尸的粽子愣是不敢进来吸人血,只敢在甬道前后徘徊,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进入右配殿的时候,我闻到血腥的气息,隐隐约约看见,里面躺着具人尸。

菜头点了根蜡烛,用手半捂着:“尸体已经凉了,是被重物砸死的,啧啧,后脑勺都稀碎,人为财死啊。”

我胆子变大,走过去说道:“是那个汤姆,莫非六麻子下的手?”

“咱们是孔夫子考英语,一问三不知。这外国佬死就死了,来,找找有没有什么冥器。”

“其实这人也没啥坏心眼,死在这可惜了。”大小是条人命,我为对方不值,胸口替他画了个十字架。

在汤姆尸体不远处,有一座九层白玉佛塔,把菜头吸引住。

整个右配殿,完全是根据这座白玉佛塔营造。

四周的垂壁绘画西方极乐世界,有莲花祥云,飞龙走兽,大千世界都在这方寸之间轮回,咫尺春秋。

这种规格,这种手笔,怕是皇陵才有。

可m朝皇帝怎么能埋在这。说墓主是诸侯王吧,地宫大小明显逾制了,况且这座白玉佛塔,是价值连城的圣物。

唐宪宗为迎佛骨,下令工匠以和田玉雕琢佛塔,再用黄金制作一宝函供奉舍利子。

这种手笔,被称为“九重玉台置金函”,非皇家不能用。

九层玉台,分别雕琢天龙八部和西方圣境,光雕工,要花十年时间。

特别是这种品质接近于羊脂级的和田玉,清末的时候,矿脉便枯竭,很难再开采出来。

菜头跑过去摸了又摸,哈喇子流出来:“小白,你说说,这玩意值多少钱。”

“这么跟你说吧,给你张支票,一口气能在格子里画几个零,这东西就值几位数。慈禧太后的夜明珠都值两千万两白银,何况这座几百斤的极品玉山。不过,咱们可不能把文物据为己有,要学会保护和放手。”

“去去去,那也不能白来啊。”菜头的智商有返祖的倾向,居然弯下腰开始搬那玉台。

过了片刻,他才有些遗憾的喘粗气:“咳咳,这玩意怕有五六百斤,咱们搬不动更拿不出去,哎呀,可惜。隔壁邻居生孩子,空欢喜。”

右配殿里除了这座九层玉台,没有别的陪葬品,菜头不爽了:“按你说的,这玉台上面,应该有个黄金铸造的盒子,在哪呢?”

黄金盒子好啊,硬通货,体积小,何况是明代皇家工艺,菜头最喜欢。

我指了指地上汤姆的尸体,连头骨都被砸碎了:“我估计艾薇那伙人,就是到墓里来取那只黄金盒子。在右配殿里发生了矛盾,六麻子一伙人下了黑手。”

光是放置黄金匣子的玉台便价值连城,可想而知里面存放的东西,莫非是佛祖舍利子?

“得,盒子被人拿走了,玉台咱们又搬不动。要不,去左配殿看看?”菜头不甘心,恨不得吃两根菠菜变大力水手。

这九层和田玉台,放眼全球,都属于孤品,上面的雕工细如毫发,我看着都眼热。

“咱们不是说好进来拿个纪念品就走,别节外生枝。”墓里面有青八子都忌惮的存在,我打心眼里不想久留。

“咱不是还没拿到嘛。难得下次地,咱不能屎壳郎戴鲜花,假装勤劳小蜜蜂啊。”

菜头吵着要去左耳室看看,我心里因为好奇,最后勉强跟着走了。

要去左耳室,我们必须穿过那片漆黑的前殿地宫。

地宫宝顶上虽然有万千宝石玛瑙镶做星辰,但深邃的虞渊里,总有一双阴冥的眼睛,久久未能散去。

噗通。

我猫着腰穿过前殿,黑暗里,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脑袋磕在墙上,差点流血。

“怎么样,摔着没有?”菜头急忙折返过来,扶起我的一瞬间,见他脸色狂变。

“奥...特曼,奥特曼。”

“啥?”我心说菜头吃错药了不成,这国内哪来的奥特曼,这也不归上帝管,是玉皇大帝的道场。

等我回过头,发现一张巨大严肃的青色怪脸,牢牢贴在我身后,阴阳怪气的看着我们。

我以为是活人,挥拳打过去,砸在那脸的眉毛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黑暗里,只能听见我和菜头沉闷的呼吸声。

等我们把电筒打开,才发现那不是什么怪兽,是一尊庞大的青铜面具。

有三米多宽,两米多高,范铸的痕迹清晰可见,典型的先秦青铜工艺。

“三星堆的青铜面具?”哪怕菜头不学无术,看清那个奥特曼之后,也脱口而出。

没错,这座明代地宫,有西汉时期的水银古尸陪葬,更有古蜀文明的青铜大面具。

这个青铜大面具横陈在地宫前殿,充当了向墓主人祭祀的贡品。

之前我隐约看见的黑色巨物,应该就是面具的背影。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菜头,你发现没有,这个青铜大面具,无论是体积还是重量,都远远超过目前所发掘的。博物馆里的那个,还没有它一半大小。这种面具在古代被认为是上古巫文化的圣物,挖到了都会埋回去。这个墓主人不简单,居然留下来当陪葬。”

我们面前的青铜大面具,有着巨大凸出的眼睛,象征古蜀王蚕丛的神秘力量。

飞出脸庞的两扇耳朵高高翘起,象征古蜀王杜宇,拥有通达万里的法力。

千里眼,顺风耳。

“这玩意要是搬出去,值多少钱?”菜头是个务实的人,甭管什么青铜还是和田玉,总得有个价吧。

我摇摇头:“右配殿的九层白玉台,虽然价值连城,但撑死了也就是珍宝。可这玩意要是放出去,那是先秦远古时期的神器,工艺和年代都比博物馆的那个老,直接是刷新历史的古物,你说值多少?”

“合着就是无价呗?挂历上的花瓶,中看不中用。菜爷这根皮带,还是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也是无价之宝。”

“跟你说不明白。我看这墓主人,可能是当时蜀地的诸侯王,说不定还盗过墓,否则这玩意,以前肯定摆在古蜀国的祭祀台中心。”

“呵,合着咱们冤家路窄,挖了明朝同行的坟?”菜头的表情不胜荣幸。

同行挖同行的坟,干起来那才叫刺激。

我对那青铜面具很感兴趣,上面铸造有古老的篆文,笔画形同百年龟壳,不过被人刻意磨掉。

蹲在青铜面具前,我正感怀古代劳动人民高超的青铜工艺和智慧结晶。

突然天黑了,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菜头怎么把电筒关了。

节约用电也不用这时候吧?

我把腰间的手电筒拔出来。

刚打开,菜头突然把我扑在地上,死死捂住我的嘴:“小祖宗,别动,看上面。”

菜头的声音很轻,好像在响应节能用电的同时,连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都加以控制了。

整个地宫前殿的宝顶,呈现蒙古包那种圆形。

四方八荒用珍珠、玛瑙、西域宝石充当二十八星宿,极品的和田玉打磨的玉璧、玉璜高高悬在连壁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财神爷扮圣诞公公,老有钱了。

宝顶中心,是莲花形的三重藻井。

外面有贴金银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暗道,这是皇帝才有的规格。

前殿上头的藻井很大,华丽程度不下于太和殿里的万寿藻井。

特别是三重藻井的中心,居然还有条黑龙盘旋睡卧,栩栩如生,跟活的差不多。

我盯着藻井里栖息的那条狰狞黑龙看了半晌:“菜头,我怎么感觉那玩意是真的?”

“废话。”菜头声音都变了:“那玩意是蛇,大蛇。乖乖,别吵醒他,不然咱们死定了!”

啪!

就在这时,一个水瓶子被人丢出去,恰好砸在那条巨蛇的头上。

黑暗的前殿,莫非还有第三个人?

来不及想是谁要致我们于死地,沉睡的黑蛇已经苏醒,拳头大小的阴冷蛇眼诡秘的翻开,周围是色彩斑斓的细碎鳞片,非常恐怖。

轰隆隆!

巨蛇以极快速度,从旁边的金丝楠木龙柱上爬下来,比澡盆还大的蛇头仰视虚空,两侧展开像眼镜蛇似的肉翅。

菜头在那打摆子,我则满脸冷汗,趴在地上把手电关掉。

丫丫的,这岂止是蛇,看它头顶上两个凸起的肉包,怕是不用多少年,便要化蛟了。

蛇不知在古墓地宫修炼多少年,眼下苏醒过来,疯狂的在前殿里乱窜。

我只能看见巨大的黑影从眼前闪过,十几米长的蛇身撞在青铜大面具上。几百斤的面具,往后平移数米。

难怪青八子要打洞绕开前殿,难怪粽子不敢进来抓人。

这么一条大蛇横在这,天王老子也得歇菜。

“菜头,怎么办。”我悄悄问道,那蛇在饭后运动,暂时没有回藻井睡觉的打算。

“我怎么知道,但愿它没发现咱们,嘘,别说话。咱们静静的躺在这,它把咱们当陪葬的粽子,就不会来咬咱们了。”

菜头的想法很天真,眼睛的余光瞥到他,他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噗。

黑暗里,一个屁声让狂躁的巨蛇开始安静下来。

巨大狰狞的黑蛇将半个身子抬起来,整个前殿都被笼罩在它的影子下。

我踹了菜头一脚:“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控制点。”

菜头比窦娥还冤:“不是我放的!”

“我不信。”

“嘘嘘,别说话,那蛇爬过来了。不要动,咱们假装安静的尸体。”

大团黏糊糊的东西流在我脸颊两侧。那条巨蛇盘在前殿的柱子上,蛇头正朝我和菜头这边看过来。

那双蛇眼像灯笼,宛若幽冥之火,点燃黄泉路的方向。

我虚起眼睛,见那蛇头越来越近,像吊死鬼舌头般的蛇信吐出来,就要舔到我脸上。

不能坐以待毙!

抓起手上的电筒,我把开关打开,以隐秘的动作,将手电丢向角落。

蛇嗜强光,被手电所吸引,阴冷怨毒的蛇目,总算移开我们。

不等我们松口气,黑暗里不知什么地方,丢了个矿灯过来。那矿灯还是开着的,直接把成精的巨蛇吸引住。

这是要弄死我们啊!

莫非是青八子?不对,这人要杀我们,直接动刀便是,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暗箭伤人。

菜头高举着那个发亮的矿灯,像自由女神像似的,还没反应过来

哗哗!

尖锐的蛇鳞摩挲着古老的地面,溅起道道浮尘,蜿蜒盘旋的挺进。

“菜头,快把矿灯丢了!”

“哦哦。”菜头急忙把矿灯甩向我。巨蛇立刻改变方向,蛇目中竟然有人性般的戏谑,抬头便咬来。

我赶紧趴在地上。

澡盆大的蛇头从我头顶掠过,尖锐锋利的蛇鳞,直接刮下我背上一层皮肉。

我头回负伤,疼得龇牙咧嘴,滚烫的血顿时涌出来,铁锈的腥味让我差点失去理智。

“快把矿灯丢过来!”菜头大叫道。

巨蛇的头颅撞在那个青铜大面具上,几百斤的大面具顿时四分五裂,成了碎块。

强忍着背上的剧痛,我咬牙将矿灯朝菜头丢去。

菜头微微吸了半口气,呼吸停在肺部,运气一动,凌空跃起来,使出一招国足永远无法施展的倒挂金钩。

啪!

空中的矿灯被菜头踢到右配殿中,巨蛇随即逐光追了过去。

抓住我的脚脖子,菜头把我拖着往左配殿里跑。

左配殿似乎比刚才的右配殿大,里面很多瓷器陶罐,可能存放有酒,还有些苏州木器,基本碳化腐朽了。

经过一系列的折腾,我感觉自己马上要死了。

用手在地上摸了半天才想起,走路要用脚走。

昏昏沉沉的我,发现地上有个黄金铸的盒子,巴掌大,上有九条赤金走龙,便把盒子顺手捡起来。

“菜头,这会不会是左配殿里的黄金宝匣。”

墓主人的身份虽然是个谜,但拥有皇陵的建造格局,宝匣里存放的东西,绝对不寻常。

掂量黄金宝匣的分量,我感觉里面的东西不算重,应该不是佛骨舍利子。

菜头脸上笑开花,嘴角歪到后脑勺,眼睛翻过天灵盖:“要不说咱们兄弟合作大富大贵呢,地上捡都能捡到宝贝。”

“既然纪念品到手了,是不是该想办法出去。我回我的花果山,你去你的高老庄,生活就是美啊。菜头,你怎么不说话?”

站在我面前的菜头,嬉皮笑脸的五官突然变得肃穆起来,我发现他的眼中,出现类似使命感的神圣,有泪光涌出。

郑重其事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菜头语重心长道:

“小白,这个黄金盒子,它不单单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它是咱们老百姓文化和精神的象征,代表了明朝高超的金银器制作工艺,以及中西文化交流。”

“它是神圣伟大的艺术品,是咱们老祖宗智慧和汗水的结晶,不应该受到贩卖,更不应该受到侵扰!啊,它是属于全世界,全人类的遗产,是艺术。咱们怎么能玷污艺术的价值呢?”

我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此大义凛然,义正辞严,慷慨激昂的话,居然从菜头嘴里说出来。

我宁愿相信老母猪会上树!

“菜头,你深切沉重的教导让我感慨。既然这样,咱们把它上交给组织,还能有一面流动小红旗,爱卿以为如何?”

“嗯,甚合我意,真的,我很高兴。”菜头边说,边由热泪盈眶改为嚎啕大哭。

“你...”我心说你从良的速度怎么比脱衣服还快,这思想境界,比我这种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还励志。

突然,一把冷冰冰的手枪,抵在我的后腰子上。

是艾薇这个外国老娘们!

我踮起脚朝菜头身后看去,六麻子的徒弟小四,正满脸狞笑,用锋利的杀猪刀挟持了菜头,随时能把菜头腰斩。

顿时,我感受到历史的沉重和艺术的无价。

各种伟大的精神思想武装到牙齿,蓬勃向上的青春涌现无穷动力。

后腰子上抵着把小手枪,我的精神思想瞬间得到升华,拍拍菜头:“你说得对,这东西确实属于全世界。属于人,属于猩猩,属于各种动物,连隔壁老王家的狗都算。”

“把东西交出来!”

艾薇和小四异口同声道,分别威胁我和菜头。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菜头边哭边笑:“一只鸡仔两只鹰,给了你他就不高兴。要不你们划拳,我俩在旁边做裁判。”

“少废话!”艾薇扣动了扳机,伸手便要拿走黄金秘匣。

我心说这外国老娘们来真的,小爷好歹帮你们点过穴,恩将仇报的小人。

朝菜头眨眨眼,多年的发小,我们彼此有很深的默契。

就在艾薇和小四要动手时,菜头大叫声,猛的蹲下,我趁机把黄金秘匣朝小四的脸门砸去。

砰!

混乱中,五六斤的纯金盒子将小四的鼻梁骨砸断,而艾薇也犹如飞出去的箭镞,朝小四纠缠过去。

我和菜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冥器也不要了,赶紧找地方逃命吧。

咻咻!

在艾薇开枪的同时,小四拉动藏在衣服里的袖箭,数道寒光夺人性命,须臾间飞速分开。

躲在艾薇身后的杰克,在小四要逃出配殿时突然发难,我才反应过来,这外国鬼佬是个高手。

对方出刀的速度和力度,绝对不是善男信女。

之前死掉的汤姆,应该是被六麻子干掉的。

在前殿想陷害我们的人,也应该是藏在暗处的六麻子。

“啊!”小四惨叫声,两条手臂连同那个黄金秘匣,被杰克一刀砍断。

匣子在地上滑出几步,正好掉进前殿的黑暗里。

“师傅,啊啊,我的手,师傅救我啊。”小四朝黑暗大声呐喊,躲起来的六麻子终于动了。

而那条巨蛇,也被艾薇的枪声吸引过来。

“老子从小收养你,现在是你报答老子的时候了!”

六麻子没有救人的打算,他从宝顶上的梁柱间跳下,恰好落在小四面前。

巨蛇闻声而来,六麻子首当其冲。

见六麻子弯腰捡起黄金秘匣,竟然将小四朝那巨蛇踹去。

蛇嗜血,小四断了双臂,血喷如泉,恰好落到大张的蛇口里,被巨蛇活吞进去。

把徒弟喂了巨蛇,那巨蛇停顿数秒吞咽,六麻子趁机避到一旁。

艾薇岂肯罢休,开枪便要打死六麻子。

我急了:“快停手,把蛇引进来,咱们都别想活!”

砰!子弹打在我脚下:“闭嘴!”

“嘿嘿小姑娘,别以为有几把破枪,在这墓里头没有用。姜还是老的辣,地宫顺风顺水,留给你们做坟墓吧!”

“六麻子,交出秘匣,否则死!”

“哈哈,永别了,我留我两个徒弟给你们陪葬吧!”

六麻子之前消失多时,从怀里掏出黄纸包成的黑块,朝我们躲避的左配殿丢进去。

左配殿被艾薇他们洒了雄黄。

蛇惧雄黄。殿内那条大黑蛇快成精了,轻易不会沾染浊气。

为了杀人灭口,不知六麻子从哪弄了许多耗子屎,搅拌上鲜血,破了艾薇他们弄的雄黄阵。

没错,蛇惧雄黄,但更喜欢吃老鼠。

这老鼠屎拌上血,那就相当于菜头碰见冥器,没完没了。

甭说这点雄黄粉,怕是大罗金仙坐镇,那黑蛇精也敢冲进来。

果然,巨蛇盘桓在左配殿外面,几次要进攻,被艾薇用子弹打中鼻子,方才有些收敛。

年深日久待在地宫吞吐地脉山川的精华,巨蛇的眼睛基本退化,全凭气味猎取食物。

见巨蛇要冲进来,杰克这外国佬,居然想把我和菜头丢出去喂蛇。

在杰克举枪威胁的同时,菜头双手拧巴成圆,将杰克拿枪的手掰脱臼,夺了手枪朝艾薇开火。

艾薇被子弹飞溅的岩石碎片弄得灰头土脸,我们各自拉锯半边墓室。

“你疯了是不是。”

“死就死,菜爷还没怕过谁。癞蛤蟆上马路,你假装什么迷彩小吉普。来啊,把蛇引进来,咱们留在这陪墓主人打麻将。”

要说艾薇未必怕死,但她心心念念被抢走的黄金秘匣。

“没人愿意死,但那条蛇很快会冲进来,必须要有人引开它。”艾薇边说,边往洞口洒仅存的半包雄黄粉。

等雄黄味道散了,巨蛇就会进来享用晚餐。

“要不你去吸引巨蛇。嘿嘿,那蛇单身几百年,正好缺个老伴!”菜头嘴损,打掉杰克两排牙齿,拿他做人质。

“既然你们不愿意,用他当鱼饵。”艾薇踢开旁边几个大青花瓷瓶,心疼得菜头直抽抽。

陈列在左配殿的瓷器,大多是青花瓷瓶和釉上彩祭盘。

全部是明代皇家官窑瓷器的代表作。

后来,我抽空看了看。

多是永乐和成化年间的落款,顺便拿个出去,卖七位数跟玩似的,被这败家娘们碎得差不多。

众多瓷器里,还藏着个人!

被艾薇拿枪威胁,哭兮兮揪出来。

是小五,六麻子的二徒弟。

可能在小四小五之前,已经有三位倒斗界同行被师傅坑死了。

“哇哇,别杀我,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连婆姨的屁股都没摸过,饶命啊,呜呜。”小五哭嚎道,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看艾薇的意思,要让小五把巨蛇引开。

“住手。”我心里不太舒服,大小是条人命。

求财可以,杀人害命这事,干不出来:“要引蛇你自己出去引,别拿旁人当替死鬼。”

巨蛇在外面蠢蠢欲动,几次探头进来,被子弹打中眼睛退回去,情况万分危急。

艾薇不理我,对菜头道:“不拿他当替死鬼,咱们都活不了。”

“活不了就活不了呗,留下来陪墓主人打麻将。”菜头自然是向着我说话的。

“你们这帮鬼佬啊,左一个绅士风度,右一个文明礼仪,遇见危险了,躲得比谁都快,卖队友比谁都猛。那话怎么说来着?哦,老子偷蛋儿子偷鸡,一代更比一代坏。”

“你们...”艾薇气得三尸神暴跳,举起枪要先打死我和菜头。

菜头也把杰克的手枪亮出:“想比比枪法?菜爷可是出了名的快枪,哦不,神枪手。”

小五见我和菜头帮他说话,感激涕零,从地上爬跪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呜呜,两位好汉救命啊,俺不想死。师傅把四哥杀了,以后跟你们混,你们叫我干啥我干啥。”

这小五心眼实,人木纳,六麻子收他当徒弟,通常让他把风看家。

后来菜头形容,这家伙要是有媳妇,外出打工三年,儿子刚满月,说不定还要开心得张罗满月酒。

“说得好,菜爷和小白啊,实打实的好人。不像有些外国老娘们,心眼忒坏。”

见艾薇大有同归于尽的冲动,我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外面那条巨蛇我和菜头之前试过,它对强光很敏感。吸引它,未必要人去。”

“那你说怎么办?”

“手枪的子弹口径太小,连蛇鳞都崩不掉。”

小五赶紧道:“俺包里还有五六斤黑火药,是师傅留来炸土的,行不行?”

菜头像老爹训儿子的口吻道:“瞧瞧,还是人家小五够机灵。咱们把炸药点燃了丢出去,送那条蛇一个全家桶。”

“行不通。”我摇摇头:“当地百年前有过大地震,地质结构不稳定。要是前殿被炸塌,我们都得埋进去。”

说着,我赶紧掏出纸笔,凭借脑海的记忆,把外面前殿的结构布置大体画出来。

“你们看,整个地宫前殿,是八角形的八卦风水布局。在八个角的方位上,都有三人合抱粗的金丝楠木柱。”

“我之前看过,东南角的两根柱子还算坚固。如果把炸药放在右配殿和两根柱子中间,爆炸的震荡即使造成塌方,也会朝柱子和配殿扩散,形成三角形覆盖范围,尽可能保全地宫框架。”

菜头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摇头晃脑道:“虽然不懂,但一听就觉得很科学,很符合建筑公式。”

“你呢?”我问艾薇。

此时,对方估计被我说晕了。

如同菜头形容的,虽然听不懂这啥三角形四边形有什么用,但就是感觉好科学,好符合地心引力等物理定律。

其实,当时我也是蒙的。

巨蛇占据前殿吞吐山川大地的龙脉,是不会轻易到甬道或后殿的。

“那怎么把蛇乖乖引到炸药包的地方。”菜头问道。

“蛇嗜鼠。这里到处是六麻子丢进来的老鼠屎,咱们把身上带的肉干和罐头全部拿来,做成食物堆在炸药附近。从点燃引线到爆炸,大概有十秒的时间。”

“行,谁去把蛇引开?”

巨蛇堵在配殿外面,蛇信子已经伸进来,我们洒的雄黄快散了。

“要不美丽的艾薇小姐,你去?”菜头挤眉弄眼道。

“呵,你们三个大男人,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弱女子吧?”

菜头不上当:“我们家小白还没成年呢,这个小五出去就是送死。要不,这个叫杰克的外国佬去怎么样。那蛇还没吃过洋玩意,说不定品尝几口,吃高兴了就放我们走呢。”

杰克的双手被菜头打脱臼了,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大概在说什么人道主义,我们不能虐待国际友人之类。

“这样吧,我们之间合作。”艾薇指着菜头的鼻子:“现在五个人里,我们两个有枪,给他们争取时间安置炸药。”

“行啊,菜爷蝎了虎子撩门帘儿,露一小手。请吧。”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一

完成大致的分工,由菜头和艾薇引开巨蛇,我和小五安置炸药。

双手脱臼的杰克,留在左配殿守装备。

艾薇先是宛如燕子凌空飞出配殿,啪啪甩出两颗子弹,轻盈点出几步,拉开与蛇的距离。

“菜爷来也!”

随后,菜头使出武林绝学,就地十八滚,边滚边开枪,也出去吸引火力。

本来我还想嘱咐菜头注意安全,现在想想,还真没什么安全可言。

带着小五冲出配殿,我拿炸药包,他拿衣服裹着那些老鼠屎和肉干。

我两跑到预先设计好的地方,将炸药包绑在柱子上。

让小五准备点火,我用强光手电照射巨蛇退化的眼睛。

嗡嗡。

在巨蛇被吸引之时,整个古墓和地脉发生了轻微的抖动,犹如万马齐喑,似海水沸腾。

六麻子这老东西,居然顺着甬道跑回来了。

我惊诧之余,怀疑对方是不是良心发现,毕竟理论上,他还算个人。

不想六麻子进来的同时,大量的黑色潮水,几乎同时冲入地宫。

是蛇!无数斑斓诡谲的蛇,形成暗黑的潮水,我们仿佛进入虿盆的人殉,随时会被其吞噬。

“小白!”菜头的吼声震醒了我。

在我愣神的时候,巨蛇已经逐光而来。

幽冥的蛇眼绽放诡异的光辉,犹如寂灭了的轮回,在地狱中开启新的涅槃世纪。

轰!

我被巨蛇撞飞出去,胸前像被铁锤击中,肋骨几乎断裂,浓稠的鲜血从心肺挤出口鼻。

摔在地上的瞬间,我失去意识,只记得自己被密集的蛇潮所吞噬...

胸前剧烈的疼痛,让我醒过来。

我趴在金丝楠木柱勾连的房梁上,菜头他们也爬上来躲避蛇潮。

混沌中,我记得在我昏死的时候,有个人把我背了上来,但离我最近的,是六麻子。

海量的小蛇充斥整个前殿,怕有上万,密密麻麻蠕动的黑潮吞没青色的砖石,向着巨蛇万佛朝宗般膜拜。

巨蛇盘卧着,不再攻击我们。

它那些徒子徒孙开始陆续上前,反刍胃里的食物,大张蛇嘴,将半消化的东西吐出来。

黏糊糊酸臭的胃液顿时弥漫整个空间。

唐人笔记酉阳杂俎里,记载了蛇献。

深山里有座土地庙,荒废数十岁月。

某日,外地的客商进山收货,迷失方向,夜晚在古庙休息。

月儿当空,客商沉睡之余,忽然听见山中许多窸窸窣窣的怪声。

客商惊恐得爬上庙宇腐朽的房梁,以为有野兽捕食。

谁料片刻后,早已坍塌的神像方台下,钻出条斑斓巨蟒。

庙外面聚满了山中毒蛇,替这位老祖宗抓来硕鼠野兔,喂食巨蟒。

那客商是个生意人,怎么见过这种架势,从房梁上摔了下来。

巨蟒大骇,张口便咬,客商慌不择路,踩着满地毒蛇往外爬。

巨蟒不肯罢休,接踵追出古庙。

刚出了土地庙,黑压压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随即天雷勾地火,将巨蟒劈成两半。

这便是蛇献。

修炼成精的蛇要渡劫化蛟,怕天公降下雷霆诛杀,便培育许多徒子徒孙,替它捕食猎物,摘取山中天材地宝供它修炼。

而成精的巨蛇则躲在庙宇宫殿里,借神佛之力阻挡天公施劫。

成精的蛇不敢轻易挪动方位。

古庙里的巨蟒,多半快要成仙了,老天爷看不过去,让那客商误打误撞,破了它的千年道行。

括苍山终年云深雾绕,古木参天不知有多少蛇类蛰伏。

上万条恶心的长蛇盘旋挤压,层层叠叠聚在前殿下,口吐黏糊糊的食物丹草,供养那十数米长的蛇精。

巨蛇把半条尾巴缠绕在高高隆起的藻井上。

十余米的蛇身,像农村房梁上的腊肉挂着,无数小蛇争相朝拜。

毒液、酸水,死尸汇聚成泽,景象难以形容。

我们趴在房梁上,菜头和艾薇在对面,艾薇开枪瞄准六麻子,让他把秘匣交出来。

六麻子冷笑道:“小姑娘,眼下这里全是毒蛇。等那老蛇精吃饱喝足,就要吸咱们的血破劫成仙,还是想想怎么活命吧。秘匣在老头子身上,丢不了。”

菜头在对面鬼叫道:“就是,快点想办法啊。炸药呢?快点,趁老蛇精打瞌睡,咱们给它来个礼花满天。”

现在也顾不得爆炸会不会引发地宫塌方。

等老蛇精缓过来,光它那几万条徒子徒孙,比虿盆还渗人。

“小五,小五!”我探出半个身子朝下张望。

小五身手不行,整个人贴在金丝楠木柱上,用绳子把自己和柱子捆起来,勉强能固定身体。

“我在这,在这。”

“快,把引线点燃,朝藻井那边丢。”

“哦哦。”小五去摸火柴,摸了半天哭丧着脸:“没火啊。”

“我这儿有。”六麻子掏出个打火机朝我丢来,要我递给小五。

之前被巨蛇的尾巴扫中,肋骨都快断了,五脏六腑伤的不轻。我现在还没缓过来,哪里接得住丢过来的打火机。

打火机从我面前飞过,落入下方漆黑蠕动的蛇潮里,顿时淹没。

“你...蠢货,让你害死了。”六麻子大骂道。

“老东西,我看你才是吃饱了撑的。咱们也就三五米的距离,你爬过来递给我不行吗,非得丢,丢你姥姥的脸!”

我也指着六麻子的鼻子骂,反正打火机没了,大家都得死呗。

“你...信不信我先弄死你。”

砰!

见六麻子冒头,艾薇在那边又开了枪,这下六麻子怂了,趴在房梁上不动。

小五哭得厉害,把炸药包揣着:“呜呜,也下没火了,咱们死定了。”

“要不你试试钻木取火。”

“不用钻了,菜爷这有火,火!”菜头在我对面,举起那个金灿灿的打火机,让人分外激动。

“别扔过来!”

艾薇那边有固体燃料,建议我们先把炸药包扔到藻井下方,他们再点燃固体燃料丢过去。

我从小五手里接过炸药包,匍匐着在房梁上爬行,迎面遇见六麻子缩在那:“六麻子老前辈,要不你拿着炸药包丢过去。”

“小子,老人家我年纪大了,吃不消,还是你爬过去吧。”

房梁的末端离藻井很近,要是巨蛇突然发难,运炸药过去的人肯定得死,六麻子不傻,想让我当冤大头。

干笑几声,我揣好炸药包,一巴掌抽在六麻子脸上。

“嘶。”六麻子脸上火辣辣出现巴掌印:“臭小子,你找死,敢打老子?”

“打你又怎么样,不想死滚开点,别耽搁小爷往前运炸药。你要是不服,你拿炸药包朝那边丢啊。”

“你...”六麻子恨不得生吞了我,偏偏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也是,他把我干掉,谁去运炸药包啊。如此比较,我只给了他一巴掌,简直上善若水。

“小子,你等着,要是不死,我亲手把你身上的皮扒下来。”

“但愿吧。”

懒得和六麻子这种败类置气,我顺着房梁爬到藻井附近,巨蛇正在下方享用徒子徒孙的祭品。

那条蛇不单单吃血肉,我看它的食物里,有深山上了年份的何首乌、丹砂、朱草,全是以前炼长生不老药的引子。

我悄悄把炸药丢下去,倒挂在藻井享用祭品的巨蛇突然抬起蛇头。

澡盆大小的头颅,眨眼悬在我面前,吓得我要从房梁摔下。

前殿有七八米高,这要摔下去,非死不可。

混乱中,我吓得跳起来,双手抓到鎏金描银的巨大藻井上。

藻井是用金丝楠木的树根榫卯拼成。

殿内的金丝楠木柱,少说长了三五百年,树根堪比精钢,倒是坚固,还有股香气。

巨蛇把藻井当巢穴,藻井侧面的死角上有个凹槽,差不多够我躲起来。

我双手扶稳附近的木头架子,用尽力气呐喊道:“菜头,点火,快点火!”

享用蛇献的巨蛇见我躲入藻井,抬起半面蛇身昂首而视,宛若神龙观天,一把太阴之火动照须弥世界。

轰!

一道火光冲天燃起,固体燃料引爆了蛇潮里的炸药。

一股强劲的气浪席卷八荒,无数腥臭的蛇血顷刻被蒸发为虚气。

断裂的蛇肢碎肉从天空落下,像下雨似的将前殿砸得千疮百孔。

炙热的高温烧灼一切,我躲在藻井的凹角里,焚炎的空气瞬间缺氧。

双手死死扣紧两边的木柱,仍然感觉巨大的重力砸在我的五脏六腑内。

金丝楠木树根做成的藻井,也在爆炸的冲击中四分五裂。

粘稠的血再次从我的口鼻溢出,太阳穴嗡嗡鸣响。

巨蛇毕竟还未成精,十几米长的蛇身被炸药炸成两段,腥臭的黑血流淌成河,徒子徒孙争相从裂缝中逃去。

折腾了七八分钟,巨蛇倒在地上,血盆大口一开一合,还有半缕精气吊命。

菜头他们躲在斗拱边,有房梁抵挡了冲击,见巨蛇大势已去,便下到地面。

他们把绳子甩上藻井,我做了个活扣,慢慢将自己吊下去,整个前殿已毁得差不多了。

宝顶上本来有周天星辰,全是用西域宝石,南洋玛瑙镶成。

方才地动山摇,一道流火撼灭八荒,这些宝石尽数失去光华,烂得不能再烂。

我们坐在污秽的蛇尸里,休息了半个小时,还活着的人有我,菜头,艾薇,杰克。

小五命大,他把自己绑在柱子上,等我们休息得差不多,才想起有他这个人。

六麻子死了。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二

爆炸中气浪冲击,一块飞石砸在他的额头,让他掉下房梁,没了动静。

从六麻子的布包里,艾薇找出那只黄金秘匣。

匣子被人打开过,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矮子放屁,低声下气。咱们这次白来咯!”菜头坐在高高的蛇尸旁边,眼瞅那堆烂成渣的青花瓷,心疼得要命。

“能把命捡回来,已经是老天保佑,留着机会下次再摸冥器吧。”

“菜爷这不是心疼这些历史文物?要是能搬出去,收门票都够买房,现在啥都没有。唉,要饭的梦见当皇帝,空欢喜啊!”

我乐了:“还没看出你挺有文化的,说话是煎饼果子,一套又一套。”

“咱虽然没正经上过学,但利用倒斗的课余时间,也努力研读了金瓶梅、灯草和尚、汉宫春色等文化艺术,那肯定是套套无穷,学识渊博。”

“你学到啥我不敢说,总之你看得真不少。”我在旁边打趣道。

劫后余生,和朋友坐在地上吹牛侃大山,其实也不错。

刚才的爆炸引发地宫震动,之前进来的甬道已经塌了。

我看了看附近,前殿的死角那有扇影壁,影壁后面有个小石门。

这里只是前殿,存放墓主人棺椁、妻妾的主墓室,应该还在后面。

发现黄金秘匣是空的,艾薇脸色狂变,眼里满是杀人之色,抓起小五的衣领:“是不是你搞的鬼,别怪我不客气。”

“不是俺,真不是,俺刚才只偷偷藏了个金元宝,俺上交还不成!”

逼问了小五后,艾薇又气势汹汹朝我和菜头冲来。

菜头把手里的枪亮出:“艾领队,咱兄弟可不是你家长辈,没道理事事迁就你。现在六麻子也死了,墓也快塌了,咱们还是散伙吧。鸡飞蛋打,各回各家。”

“想走?”艾薇同时拔枪对向菜头:“影壁后面还有石门,你们继续给我探路。”

“呦呵,屎壳郎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你这外国老娘们,菜爷不说话,可把你神气了?要探路你自己探,咱兄弟找条路先告辞了。”

说罢,菜头歪着嘴看向蠢蠢欲动的杰克:“你那手要是还想脱臼,你动动试试。在菜爷面前耍横?你猪八戒背媳妇,费力不讨好,吃饱了撑的吧。”

我道:“菜头,说话不要这么直白嘛。好歹是国际友人。咱们来时的路已经塌了,要想出去,还得齐心协力。”

“菜爷出于人道主义,可以考虑合作,不过得另外算钱。”

“此言甚善。”

到底是发小,菜头爱憎分明的性格,我很喜欢。

累死累活,不就为了那堆纸。钱是不能不要的,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和国际精神,给外国老娘们打个八折还行。

艾薇还需要我和菜头这两个非专业土夫子帮忙。我见她气得瑟瑟发抖,却又不敢拒绝。

“五万还不够?”杰克不乐意了,那年头的五万,能买辆便宜小汽车。

菜头瞪大牛眼,嘴皮噗噗往外翻,口吐莲花:“菜爷和小白,那是正经的民间倒斗艺术家,是为了钱吗?为了艺术,为了传承。一个艺术家就值五万?你坟头烧报纸,糊弄鬼呢。”

“那你要多少。”杰克不敢相信菜头那么没羞没臊。

“五十万,少半毛钱出去告你。当然,要是金条白银这些硬通货,菜爷勉强可以考虑收下。毕竟咱们艺术家,追求的是过程。”

艾薇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出去了给你们写支票。现在菜头先生,可以考虑开工了吗?”

“勉强有点动力了。”菜头扛着铲子:“咱们搞地质勘探的,真是累死累活的老牛啊。得,去看看那扇影壁吧。”

菜头刚要动,被我拉住:“等等,艾领队是吧,我还有点小问题,希望你能够解答。”

“讲。”

“按理说你们不缺钱,跑到深山老林,总得有个原由吧。看六麻子和你的目标,是为了古墓里某个秘密,或者说,某种超过金钱的宝藏?咱们不想糊里糊涂帮人数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啪啪。菜头鼓掌道:“对啊,到底是读书人,看事情透彻。这遍地的青花瓷,黄金盒子你不要,下地到底为了什么?”

“和你们没关系!”

“那抱歉,恐怕我们无法合作了。”

艾薇和六麻子是一路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在不了解对方的意图前,我还真不敢把后背交给对方。

见菜头和小五都没反驳,僵持片刻,艾薇狠狠瞪了我几眼:“其实对于这座地宫的信息和情况,我们了解得并不多。”

“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来,咱们听听人家的梦想是什么。”菜头蹲下来揉揉下巴,农村听戏的模样,逼艾薇讲话。

“听说过蜀王吗?”

菜头掏掏耳朵:“啥,薯王?炸薯片的?来点豆浆就好,洋玩意咱们吃不惯。”

我说道:“蜀王是爵位,差不多先秦时期就有了。封地位置,大概是今天的川蜀、巴渝一代。蜀,指的是古蜀国,早期上古神巫文明的源头之一。”

“满分。艾领队,接着说。”菜头道。

“这座陵墓的主人,是明朝蜀王朱让栩。”

“既然是蜀王,怎么埋葬在杭城。还有,他的地宫规格,完全是皇陵等级。”

据我估计,这座地宫面积极大,由左右耳室、左右配殿、前殿、后殿、主墓室组成。

这么说吧,一般的诸侯王,死后修的陵墓规格,撑死也就三室二厅。

朱让栩的陵墓,是整套大别墅,带花园带游泳池,可想其中的差距。

“正德十六年,明武宗驾崩。由于膝下无子,朝政大权交由首辅大臣杨廷和掌管。杨廷和等内阁大臣商议,从藩王中选出皇位继承人。”

明武宗的情况和汉昭帝差不多。

死了没儿子,得从其他王爷中选出幸运儿。

“当时的蜀王朱让栩,趁着皇帝驾崩,朝政紊乱,花费数十万黄金,大肆结交各地总兵、重臣,希望能入京争取皇位。当时有一半朝臣和藩王,都得到巨大的贿赂。”

菜头喜欢直来直去,听艾薇在这讲历史,推了推我:“历史课代表,这外国老娘们扯这有的没的,想干啥。”

“其实说穿了,杨廷和想当霍光,在朱让栩逼宫之前,选了十几岁的小屁孩当皇帝,也就是后来的嘉靖。这位嘉靖皇帝平生最大爱好,就是炼炼长生不老药,没事修仙啥的。”

“咱们两位民间挖土艺术家,和这朱让栩,嘉靖皇帝,有啥联系吗?”菜头不懂。

我也看向艾薇,心道你别忽悠我。

艾薇连忙说:“你们难道没听懂吗,朱让栩为了当皇帝,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两黄金和无数珍宝。作为藩王,他哪来的钱?”

提起自己的专业,菜头抢先道:“莫非他正职是当王爷,副职业是倒斗?”

“没错。明史记载,朱让栩作为蜀王的十一年间,发巴蜀、川渝地区古墓二十三座,名胜古迹七处,得冥器宝货百万,富甲天下。”

“哎呀,没想到这位王爷也是咱们民间倒斗艺术家,缘分啊。”

我点点头,难怪前殿有古蜀文明的青铜大面具。

由此看,朱让栩当藩王的十几年,肯定挖过古蜀王时期的神陵。

诸多上古密码,可比冥器值钱,古蜀王陵里面,肯定全是先秦神器。

十几岁的嘉靖皇帝继位,杨廷和想当霍光,没想到人家朱厚熜先下手为强,两杆子把能打的全部捅翻。

想搞逼宫的朱让栩被削掉蜀王爵位,发配杭城。

那时候的杭城沿海,没有“苏湖熟,天下足”的美誉。沿海地区除了寿司,就海盗倭寇比较多,朱让栩到杭城没半年,就嗝屁了。

弄死了兄弟的嘉靖皇帝,晚上睡觉不踏实,每每梦见朱让栩找他谈人生,打麻将。

为了安抚朱让栩的亡灵,嘉靖命人在括苍山修建陵墓,以皇帝的规格将他下葬。

这就是地宫为什么如此庞大的原因。

我估计嘉靖派人查抄朱让栩的财产时,肯定发现了他从古墓盗出来的某些秘密。

也有炼制长生不老药的记载,或者类似于巫术的上古图腾,所以才会痴迷于求仙。

菜头不屑道:“真搞不懂这帮帝王将相怎么想的,不缺吃不缺喝,没事就爱修修真,求个仙。其实长生不老药的秘方,菜爷都晓得。你看啊,砒霜二斤,鹤顶红八两,水银三斤,丹砂五桶,牛粪半车。一口气吃下去,不成仙也成佛了。”

“不对劲吧,朱让栩从古墓弄出来的竹简丹方,肯定被嘉靖皇帝拿走了。这墓里最多有点青铜器,你和六麻子到底想要什么?”

没把我糊弄过去,艾薇脸色有些尴尬,挤了挤眼眶,居然哭出来:

“根据传说,朱让栩的陪葬品中,有一株千年丹草,能治愈许多科学无法治疗的疾病。我婆婆两腿瘫痪多年,医生说如果找到那种千年神药,或许能让老人家临死之前重新站起来。”

老祖宗讲求百善孝为先。

没想到艾薇是为了自己婆婆,冒生命危险来挖坟,我和小五感动坏了。

还没来得及劝慰艾薇几句,菜头在旁边疯狂的捶地大笑:“哈哈哈,笑死菜爷我了。黄豆里面数豌豆,逗死个人。”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三

“你什么意思!”艾薇大怒,说好的煽情呢,说好的催人泪下呢。

“哎呀,没想到外国老娘们编瞎话不脸红。咱们这是什么?咱们这是倒斗,挖坟。靠的是技术,吃的是手艺,不是比卖惨。你以为参加选秀呢?菜爷还没钱没房没媳妇,全身粉末性骨折,兼大小便失禁半身不遂。比惨,谁怕谁啊。”

菜头说话一针见血,把艾薇的遮羞布挑开,双方大有火拼的意思。

不怕艾薇翻脸,菜头还在那讥讽道:“就你刚才的演技吧,毫无诚意,卖惨都卖不到泪点上,也就骗骗那两个小家伙。”

我和小五赶紧收起模糊的泪水,摆出批判的姿态:“行了行了,休息得差不多了,去看看影壁后面的路。”

麒麟影壁在刚才的爆炸中毁得差不多。

影壁后面,有两人高的灰白石门,是花岗岩。

我们试着推了推,门没有机关,用铁钩把后面的自来石拉起来就能打开。

本以为会很顺利,谁料把花岗岩石门打开,我们都傻眼了。

蜀王的地宫修在括苍山深处。

除了皇陵的等级,还承袭了盛唐斩山为椁,穿石为葬的理念。

在没有炸药机械的年代,将陵墓置于山心,外藏巨石,便让许多土夫子望而却步。

花岗岩石门的背后,那条能跑马车的甬道,居然被填满了塞石!

塞石是古代陵墓最常见的机关之一,非常靠得住,不会因为土夫子卖个惨就自动开启。

每块七八吨重的山岩塞满整个墓道,土夫子不是穿山甲变的,遇见这种机关只能痛苦的挠墙。

看样子,前殿和后殿之间的甬道,全部被这种塞石堵着,麻烦大了。

或许是因为当地发生过地震,山体有沉降的趋势,整条甬道有些变形。

在塞石的顶部,塌出一条较宽的缝隙,身材匀称的人勉强能爬进去。

“天无绝人之路,或许咱们先派个人从缝隙挤进去探探路。如果塞石不多,用铲子慢慢凿,还能打通。”菜头道。

“你们两个进去。”艾薇命令道。

“凭什么。”我不爽了,那条缝很窄,万一卡在里面,不得活活困死。

再说谁晓得里面有没有机关,有几只扑棱蛾子也够恶心人。

“缝隙很窄,能轻松爬进去的,只有你和小五。”艾薇解释道,旁边的杰克连忙秀了秀身上的肌肉疙瘩。

“菜爷这几年伙食不错,有些发福,嘿嘿。”

“得,算我倒霉,回去我也吃肥点。”我把外套脱了,手上拿根与身体同宽的木棍。

如果木棍卡住,就必须立刻退出来。

人对幽闭的空间,有天生的畏惧感,何况是在古墓的塞石上。被几十吨的塞石卡在顶部,下场只有活活饿死,渴死。

小五有些不情愿的撇嘴:“女士优先,凭什么你不去。”

艾薇笑了,秀了秀与生俱来的事业线。

我和菜头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看来飞机场伤不起啊,这事推都没得推。

翻上几米高的塞石堆,我把后背贴在甬道的顶部,控制呼吸频率,用手臂和膝盖做支撑,努力扩充上身的活动空间,以免卡住。

小五跟着挤进来,替我打灯,我们二人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挪。

通往后殿的甬道大概有五十米长。

塞石很粗糙,颗粒大,是当地的山岩。我撑着身往里爬,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皮,缕缕鲜血渗出来,伤口里全是砂砾。

这条缝隙是因为地质沉降坍塌出来的。

越往后,空间越小,我甚至无法支撑身体,只能手脚并用的顺着缝隙往前爬。

就在我准备放弃时,前方的空间陡然宽阔起来,原来是塞石通道结束了。

黑暗再次如墨水般朝我的视线涌来,我激烈扇动着鼻翼,汗流浃背,浑身不舒服。

“谢天谢地,到头了,终于到头了。”小五跟在我后面,见塞石通道结束,不由欢呼起来。

手电光打过去,我们距后殿的石门不足二十米,能看见石门上贴的金箔和朱砂。

石门前面,摆放很多球体,脸盆大小,也是金灿灿的。

“是金子!”小五性子急,见没有危险,赶紧从我身边爬过,要跳下塞石去捞。

“等等,别冲动。”我倒觉得墓主人没那么好心。

小五没听进去,已经越过我爬到塞石边上,伸出手去抓那些金灿灿的球体。

我心说明朝也没足球,这些球体是做什么的,难道蜀王还兼职搞运动员?

“啊!”小五的尖叫打破甬道内的平静。

年深日久,那些堵塞甬道的石头也出现损坏。

小五趴在边缘去抓那些球体,脚下意外踩空,居然摔了下去!

“小五。”我赶快挪过去支援。

“没事没事,这里很安全,你也下来吧。”

塞石的尽头只有三米多高,小五摔了一身灰,没伤筋动骨。

“还是小心点,别乱动里面的东西,去叫菜头他们进来吧。”我伸手想把小五拉上来,不想这小子还不愿意。

“哥,这些金色的圆球是什么,黄金做的?”

说着,小五还伸手去碰。

摇晃不停的手电光眩花了我的眼睛,我趴在塞石上,眯眼发现那些圆球表面,被很多头发丝细的线条连接。

“小五,别去摸那些球体,快躲开!”

连接圆球的线条我认识,是西域金刚丝,非常锋利。

以前的西域匠人,用这种丝线切割和田玉。

这些金刚丝黏在圆球表面,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还是晚了。

小五以为这些是黄金做的,伸手摸向附近一颗圆球。

上面连接的金刚丝被触动。

砰!一声。

球体像吹胀的气球般炸开,许多半透明的液体飞溅四周,浇在小五身上。

“啊,疼,啊啊,疼。”

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小五嘴里发出,刺激得我头皮发麻。

肉眼可见小五的身体在腐烂。

那些液体先腐蚀了他的皮肤,冒泡的血水甚至侵蚀了皮肉,直至注入人的骨髓里。

“快快,我拉你上来,别去碰那些球!”

此时的小五根本听不进去。

他半边身子被球体爆炸喷出的液体沾到,整个人都开始溃烂,那种疼痛我看着都恐怖,不亚于活剐酷刑!

砰砰砰!

又有几颗球体被小五触动,气球爆炸的魔音贯彻甬道。

小五倒在泥水里,整个人都扭曲了。

面部被腐蚀,只剩三个可怖的血孔,白森森的牙齿,大张开拼命的呼救。

那些白花花的筋骨露出皮肉,噗噗冒着气泡,腐烂的酸臭气充满整片狭小空间,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被剥皮,烂成血水。

我把衬衫裹在手臂上,想把小五拉上来。

那时候,小五的眼睛被那些腐蚀液体烫烂了,整个人惨不忍睹,连指甲和头发都脱离。

有些臭水溅在我手臂上,衬衫顿时烂了大片,白色的泡沫不断分泌酸液腐蚀。

是王水!

王水能直接腐蚀黄金,是波斯人发明的,沿着海上丝绸之路在明朝传入中原,没想到蜀王还懂这种奇门巧技!

“啊,啊啊。救命啊。”小五疼得皮肉开裂,在甬道里不断挣扎。

随后有更多的球体爆炸,小五整个人一百多斤都交代在王水中。

哗哗的腐蚀声和皮肉化为脓血,比任何恐怖电影可怕百倍。

球体里不但有高浓度王水,还有硫化汞。

大约三分钟,小五惨死甬道,连骨头渣子都呈黑色。

除了满地脓血和还在腐蚀的碎皮,连全尸都没有。

我心惊胆战,仓惶爬了回去。

方才要不是我谨慎,稀里糊涂跳下去,只怕被王水和硫化汞活活浸死,死得凄惨。

外面的菜头艾薇,听见甬道内的惨叫,几次出声询问情况。

等我伸出手,菜头强把我拽出去。我以为脸上的是汗,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泪。

离开甬道回到外面,我的精神几乎崩溃了,整个人处于失神状态,身体发凉,手脚不断颤抖。

“咋了,菜爷在这,里面出什么事了,快说说。”

“小...小五死了,被里面那些球给弄死了。王水,硫化汞,到处都是。”

我语无伦次的比划半天,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惨死,心里害怕极了,甚至有点癫狂。

菜头把冷水浇在我脸上:“振作点,别刚死一个,又疯一个。看样子,咱们是遇见传说中的阎王包了。这条甬道已经废了,另寻出路吧。”

“什么叫阎王包。”杰克好奇问道。

菜头解释说:“明清两朝的机关术,受西方科技影响,水平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利用水银,甚至能设置大规模永动机关,开启几十吨的重物。”

“阎王包,就是西洋那边流传过来的。把秘药浸泡三年的牛皮捞出来晒干,缝纫成皮囊,往里面注入王水和硫化汞,再用鼓风机吹气,绑在西域金刚丝上。你稍微触碰,金刚丝把皮囊划破,里面的气压瞬间释放,王水就会像箭镞般飞出来。”

用气球灌水吹胀,再用针挑破,差不多就是阎王包这种机关的原理。

牛皮坚韧,容纳的气压大。里面装着王水这类毒液,喷溅出来的力量,和刀割差不多。

艾薇试探问道。“能否找个竹竿子,在远处把阎王包挑破?”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四

菜头道,“行不通。阎王包里装了水银,遇见空气会挥发。水银一旦蒸发出来,不用机关,咱们就得死在这。”

“总得有个章程不是?”我见菜头胸有成竹,顺着问道。

菜头犹抱琵琶半遮面:“六麻子身上,有咱们北派的倒斗神器,八爪探星勾。整个地宫被地震移动了方位,不用担心下面有机关,咱们打条隧道绕过去。”

于是,我们离开甬道,回去找菜头所说的倒斗神器。

谁知我们围着前殿转了几圈,除了巨大的蛇身横陈在破裂的地面,六麻子的尸体,居然消失了!

“刚死的人还能诈尸?菜爷不信,会不会被其它蛇吃了?”

“不可能,那些蛇全跑了,再说六麻子的尸体明明在这,不可能不声不响的失踪吧。”

我把所有地方都探索了,愣是没发现六麻子的尸体。

莫非这老东西一辈子积德行善,死后尸体兵解,羽化飞仙了?

想想不可能,那么缺德的坏人,死了肯定下地狱,要是他都能成仙,菜头不得立地成佛啊。

“会不会,六麻子根本没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菜头又道。

“还真有可能。”

当时现场混乱,我们见六麻子浑身是血,根本没仔细检查生命迹象。

说不定六麻子发现黄金秘匣是空的,故意装死,瞒骗了我们。

“不管六麻子死没死,人已经消失了,我们怎么办?”

菜头仰天长啸:“看来,只有祭出我北派倒斗秘法,噼里啪啦大喇嘛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金刚不坏神功。”

“啥玩意?”

“翻译成中文,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喏。”菜头从身后拿出折叠工兵铲。

六麻子的八爪探星勾,是一个类似爪子的挖土工具,里面装有伸缩机括和活刃。

能开洞定穴,掘土分金,属于江湖独有的工具,实用性很强,能当武器使。

杰克那里也带了折叠工兵铲。

万幸前殿的地面被爆炸摧毁,那些铁条也都腐朽。两把工兵铲,我们四人轮流挖掘,菜头顺便用罗盘分金定位。

开始很难挖,有些铁浆还未锈蚀,只能用砖头慢慢敲碎。

地宫用了三层青石大砖。把三层砖石挖开,下面全是潮湿的软泥,挖起来没那么费劲。

大约挖了五个小时左右,我们四人消耗极大,只剩几块压缩饼干和少量清水,终于挖了一条“L”形暗道,绕过了塞石区和机关区。

菜头朝上砸那些地板砖,说道:“咱们的水和食物不多了,打通了后殿要尽快想办法出去。据我估计,现在离地面十几米深,搞不好根本顶不住。”

我已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手上全是血泡子,终于通过地道,进入了地宫后殿。

后殿比前殿大得多。

若非我提醒自己还在死人的冥界王国,甚至恍惚间,我以为自己来到了前朝的宫殿。

宏伟的金龙木柱从天而降,深入地下,一眼望不到头。

我们四人相继爬出打开的砖石破口,恢宏大气的王陵,数不清的柱子金龙,一排排,一列列。

王侯的世界,盛世的辉煌,黑暗连接无尽的宇宙时空,永恒轮回。

“怎么那么多柱子啊,得有几百根吧。”我们站在柱子之间,菜头感叹道。

地宫的后殿处于山体的岩石内部,可能有五六个前殿那么大。

很奇异的是,后殿并没有陪葬的冥器,全部是一根根粗壮的木柱,接连高高的穹顶,贯通滔滔黄泉。

“可能墓主人怕后殿垮塌吧,你瞧瞧这些红漆金龙木柱,光是上面的金箔,刮下来不知道多少斤。”

我边说,边围绕这些柱子转圈。

每根木柱相距五尺左右,很整齐,给人非常肃穆和震撼的视觉冲击。

“谁?”黑暗中,杰克突然开了枪。

“小猪子抢食,吃里扒外,你开什么枪?”菜头怒了,还以为对方暗算自己。

杰克连忙解释:“那边有人。”

“莫非是六麻子?”菜头示意我躲到柱子后面,怕对方还手。

我说道:“这里的柱子有几百根,感觉不是支撑用的,最好别靠太近,更不要触碰柱子上的花纹。”

砰!

混沌的黑暗里,又有人开枪,是艾薇。

“青八子,出来!”艾薇像个被抛弃的家庭妇女,语气极为幽怨,让我和菜头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十字坡的男人,怕老婆。嘿嘿,这下有热闹看咯。”菜头没有站出来的意思,躲后面看戏。

一束手电明亮的照过来,果然是消失多时的青八子,看来他被后殿困住了。

“做什么。”青八子的语气很平淡,就像菜头偷摸冥器,没有心虚的成分。

“右耳室里的诈尸,入口被堵,都是你干的吧,你的目的是什么?”艾薇举起枪,若非能见度太差,只怕早就开战。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得罪了海外洪门,不会有好下场的。”

“海外洪门?”菜头先惊诧起来,看艾薇的目光变得小心:“皇帝出巡,架子不小。你这外国老娘们,哦不,外国小媳妇,还真有点本钱。”

“海外洪门是什么?”我好奇问道。

“洪门你都不知道?嗨,就是国外最大的木材和门窗批发商,擅长制作极具东方神韵的红漆木门、铁门、防盗门,所以简称洪门。”

艾薇没心情理会菜头的胡言乱语,又朝黑暗质问道:“青八子,出来。我们知道你的底细,你逃不掉的。”

“这里很危险,别乱动。”

“去死吧!”

在艾薇吸引青八子说话的时候,杰克极有战术的,凭借声音方位绕到青八子身后。

砰!

我以为又有人开枪了,谁料巨响之后,是一个人发出的惨叫。

木柱上果然有机关!

杰克绕到青八子身后时,意外转动了木柱上的花纹。在他开枪的同时,青八子掠身跳入黑暗,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正好砸在杰克的天灵盖上。

稀里哗啦。

阵阵骨肉碾碎的声音毛骨悚然。

待我们赶过去,杰克被掉下来的巨石压成了肉饼,血液和内脏喷溅得满地都是。

“太惨了。”菜头边说边摇头,不敢再触碰这里的东西。

蛰伏在暗处的青八子又动了。

一道白气从刀鞘中勃然而发,逐光掠影,犹如惊雷撕破层层乌云,破空之声喑哑爆发,惊骇古墓幽魂。

艾薇举起的那把手枪,被青八子斩成两段,甩飞出去。

胜负已明!

“杀了我,你会陷入洪门无休无止的报复,不管你有多厉害,你的归宿肯定是坟墓。”艾薇不服气的道。

唰。

数道残影掠过,青八子冷漠的收刀:“我的目标不是你们。回去问问洪天康,他是否敢与我这般说话。”

“你认识我们老爷子?”艾薇大惊,从地上站起来。

青八子没有理会她。看他的架势,似乎还想在这里玩躲.猫猫。

“等等。”我叫住青八子:“之前我在前殿昏迷,是你把我背上房梁的?”

“嗯。”

“好,我欠你一条命。这里的机关,除了我恐怕无人能解开,就当是偿还你的人情。不过我打开机关后,你得指一条生路,让我和菜头出去。”

我暗道此人非比寻常,能在如此庞大复杂的地下宫殿进退自如。

想必他肯定知道怎么离开这。

山中的毒蛇把地宫钻得千疮百孔,肯定有缝隙直通外面。

说不定在我来之前,青八子就偷偷进去过,只是被后殿挡住,迟迟无法破解。

“啥?小白,你能破这东西?咱可不能搽脂抹粉进棺材,死要面子啊。”菜头不信。

“相信我,如果死了,咱们好歹分了套单间墓室。现在公墓产权才几十年,人家蜀王的陵墓产权,至少五百年。死了还能找蜀王打打麻将,斗斗地主。”

“善了个哉的。”菜头双手画了个十字,口念阿弥陀佛。

其实我对古墓机关毫无了解,作为拱卫主墓室最后的手段,本来我并没有什么底牌。

不过方才我观察了后殿的格局。

这里诺大的空间,每根柱子排列的方位和距离是完全相同的。这种设计,很像老爸以前给我做的一个木头玩具。

玩具类似于鲁班锁或九连环,有独特的窍门和步骤。

必须按照某种游戏规律,找到其中的关键点,便能一解就破。

此地几百根木柱,只有九根连接开门机括。其余都有暗箭、流沙、巨石等机关,踏错半步就万劫不复。

仔细回想了老爸和我玩过的那些游戏,差不多有六成把握。

“我有些想法了,接下来听我安排,不要随便触碰这里任何东西。菜头,你去数数,这里的木柱,是不是九百九十九根。两百块,你看看此地的风水格局,是否是按照先天八卦排列,把方位标在纸上。”

我暗示得非常清楚,两百块啊两百块。

然而青八子并没有还钱的意思,嗯了声便开始行动。

得,这人脸皮挺厚。我转过身,艾薇居然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我,企图玷污我这朵根正苗红的祖国小红花。

“咳咳,鄙人,只卖艺。”

对方心狠手辣又兼不可理喻,再加上她来头不小,我着实没兴趣和她掰扯。

艾薇主动凑过来:“我刚才看你的样子,有些熟悉。”

“阿姨,您这搭讪的方式太老套了。”我觉得艾薇长得很西方化,应该不是老爸和某个小狐狸精给我生的妹妹。

“你...呵呵,你父亲或者家族长辈,是不是姓林?”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五

我脑海里警铃大作:“我姓白,白色的白。家里没有姓林的。”

“那你父亲是做什么的?”艾薇又问道。

我暗骂倒斗还查户口,我要不回答吧,又显得咱们礼仪之邦对外国老娘们不友好。

啪!

黑暗中,飞过一枚小石子,青八子冷意十足:“不要在那问东问西。再有问题,不用回答她。”

“遵命。”我赶紧表示服从,免得这女人把我祖宗八代都拷问一遍。

其实我心里也奇怪,她怎么知道我老爹姓林,莫非真是老爹他年轻的时候冲动了一把...

不出我所料,后殿的方位规划,是根据先天八卦而定。

乾在上,坤在下,左为离,右为坎。

西北居玄天,东南居昊天,正中居皇天,山泽通艮,雷风通震。

上下五行阴阳相悖、相杀、相搏,取次其大罗天之意,生生不息。

共演九门,生八十一局,整一千之数,变化无穷。

拿着青八子给我绘画的方位草图,我开始依据特殊的公式计算这里的布局和节点。

“菜头,你那边搞定没有。”

进入后殿,仿佛进入原始森林,菜头在那念叨:“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小白,你别催啊,这里几百根柱子,正在数。为了数数,菜爷连初中的数学知识都用上了。”

我笑道:“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人家两百块连八卦方位都弄清楚了。”

菜头埋怨道:“这年头挖坟倒斗的,不懂点天文地理、物理化学、九九乘法表、微积分、机关术、工程地质学、土木规划学、英语外国话甲骨文,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你就别贫了,要么你来测算节点,我帮你数数?”

“算了,菜爷从小就被老师夸学习成绩好。得得,别催了,这里的柱子,有九百九十九根。嘿,见鬼了,蜀王修那么多柱子做什么,跳钢管舞?”

“果然如此,没想到在深山之中,能碰见传说中的顶级机关术。”我放下笔唏嘘道。

菜头不解:“啥顶级机关术,你中邪了?”

“自宋朝开始,对机括掌控的机关术就越发成熟。如猛火油柜、床子弩等。特别是明朝,西洋利用水银驱动机械的奇淫巧技,跟着海上丝绸之路传入内地,衍生出无数新型机关。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千柱天星殿。”

“就是咱们眼前的这个大房子?”菜头眯着眼,有钱人真浮夸。

“应该是了。我以为千柱天星殿是个传说,关于这类机关的最早记载,是太平天国灭亡时,曾用这种机关保护天王留下的复国宝藏。据说宝藏光是黄金,就有数十万两,可惜无人能找到。”

没想到,跟菜头下次地,居然能遇见这类传说中的机关,那可是无数工匠毕生的心血。

机关术的巅峰之作!

“如果用炸药强行炸毁呢?”艾薇问道。

我心说这外国人的脑筋还没转过来:“你抬头看看,我们头顶全是悬挂的水银球,是为天星。别说用炸药,哪怕轻微的破坏,那些水银球都会掉下来。”

要破解这类机关,用蛮力是肯定不行的。

除了开启机括的九根柱子,剩下的木柱全部设有机关。

伏火、流沙、巨石、毒箭,防不胜防。

“这里只有九百九十九根柱子,第一千根在哪?”青八子皱眉问道,这让我很爽。

饶是他斗天斗地斗粽子,遇见机关术的巅峰之作,还得看咱们的。

“第一千根柱子是暗柱,在八卦乾位往北的中心,对应北斗七星。现在听我的,先往西二十步,转动倒数第九根柱子,再往南八十步,将那根蟠龙漆柱转动...”

在我的指挥下,菜头他们相继将殿内的柱子按次序挪动。

看来我计算得不错,这里确实是千柱天星殿。

当我把第九根柱子测算出来时,菜头那边传来惊呼:“怎么还有个死人?”

“什么?”

地宫内阴气极重,后殿能见度太差,三米之外就是雾蒙蒙的混沌世界。

我寻着声音跑过去,闻到淡淡的腐臭味。

尸体已经化为干尸,倒在一根柱子前。

是藏起来的那根暗柱,也就是最后开启机关的地方。

如果没有菜头的惊呼,我已经把那根柱子转动了。

“是殉葬的宫女吗?”我看向两百块,他毕竟最先进来。

他摇摇头:“没注意过。”

菜头觉得尸体上有冥器,把上面的灰尘抖了抖:“是个现代人,瞧瞧这衣服,几十年前的国外冲锋衣,洋码子。啧啧,咱们国家明朝时期就这么发达啦?”

洋码子?我起初以为是艾薇那边的人。见艾薇也是满脸蹊跷,觉得不像。

地宫葬在括苍山深处,上接二十八宿与紫薇帝宫,下连山川百草龙穴地脉。

又因为按皇陵规格修建,极其坚固,并没有渗水的迹象。

尸体在这待了几十年,化为干尸,没有太多腐烂。脸颊上还有邋遢的胡须,面孔依稀可辩。

“这位老兄倒霉啊,被木柱射出来的毒箭弄死了,也没什么冥器。唉,菜爷最可怜穷人了,咦,还有张身份证。”

我缓缓蹲在那具尸体面前,很近,端详那张灰白的尸脸。

尸体脸上的轮廓,竟然和我有几分相似,那时我并不感觉害怕。

菜头手欠,捡起身份证看了看,脸色狂变,朝我挤眉毛:“小白啊,菜爷不认识字,你帮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身份证上的彩印早已剥落,只剩几个模糊的斑点。

我的大脑猛的陷入一片空白,随后将身份证丢了出去。

那是我小叔的身份证,我爸的亲弟弟!

艾薇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慢慢走过来,菜头赶紧压住我的肩膀:“年轻人没见过尸体,瞧瞧,脸都吓变色了。”

“呼!”凝重的呼吸从我鼻息中沉沉喷出,我的大脑很乱,甚至有些发狂。

“行了行了,胆子小别老盯着尸体看。”菜头从背包拿出个防水袋,将尸体装进去。

“俗话说挖坟的碰见倒斗的,同行是冤家。看在同行的面子上,菜爷马上要出去了,带你入土为安吧。”

“不,待会打开机关,我要进去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和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牵扯。

现在,我的心态完全变了。在发现小叔尸体的那刻,一股诡异的感觉从我心底疯狂蔓延,迫使置身事外的我彻底融入进去。

老爸以前有意无意教给我的机关术、地宫中小叔的尸体。

这些,像是一张阴霾织成的大网,仅向我露出极小的边角。

“那行,菜爷正好没摸够冥器,待会下到主墓室,咱们仔细摸摸。”

菜头做事周到,不动声色的把尸体装进背包,又朝艾薇瞪眼:看啥看,没看过同行相亲相爱的?老盯着我家小白,是不是看上他了?”

“滚!”艾薇抓狂道。

我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

在我的记忆里,最后见到小叔,是十六年前的春节。

老爸那边的兄弟姐妹,平日里联系并不多。

倒是小叔,和老爸关系极为密切。

那年,他到我家,带着我第一次去本家认亲,老爸和爷爷在书房谈了很久。

之后,记忆里他老是对我笑呵呵,给我买零食,会带我出去玩,但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至看见他的尸体,童年那些记忆,才如潮水般重新涌出来,要将我吞噬。

小叔给我带零食,少不了菜头那份,因此菜头刚才认了出来。

“好了好了,就是具尸体,没什么看的。大家快点打开机关,下到主墓室捞冥器才是正道。”菜头没问什么,帮我打圆场。

艾薇那边点点头,主墓室的东西才是关键。

“按理来说,千柱天星殿里,最后一根暗柱就在这。转动它,机括便会打开。”我指着面前那根狰狞的红漆龙柱,轻声道。

柱子上狰狞的龙头,漆黑幽冷的鳞爪,在晦暗的地宫内异常肃穆。

青八子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毒箭:“可是刚才那具尸体表明,他是被柱子内弹出的机关杀死的。”

“嗯,确实有些奇怪。”

按照正确方式转动柱子,是不会触动机关的。

连我都懂千柱天星殿的原理,小叔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还是死了,死得非常窝囊。

我甚至能想象,当时黑暗的地宫内,本以为成功打开机关的小叔,被突然发难的暗箭命中时的血腥场景。

难道哪里出了问题?

“前面八次,我们都没有遇见机关,证明我的测算是正确的。”想起小叔的死,我还真不敢去转动面前的木柱。

“要不我试试。”青八子语气平缓的说道。

“不行。距离太近,如果有毒箭之类的机关,太危险了。”

小叔饮恨死在此地,或许当时老爸也在这。连他们都没料到。青八子毕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会不会是哪里出问题,你算错了?”菜头抓耳挠腮,马上要进主墓室,搞什么幺蛾子啊。

“算错?错?”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六

仔细回想下墓的每个环节,菜头的话还真提醒了我:“对啊,之前我和六麻子比试寻龙点穴,他之所以输了,是因为这个地宫埋在镜像地上!”

括苍山独特的地质构造,造就了镜像地这种风水奇观。

简单来说,地宫修在镜像地上,不仅入口是相反的,连里面的格局,也会受到极大影响。“镜子里面的东西是反的。所以第九根柱子,其实在我们后面。暗柱属于先天八卦的乾字格局,如果相反的话,方位在坤面!”

想通这层关系,我立刻转身跑入黑暗,凭借微弱的亮光,找到那根真正开启墓室的柱子。

用尽毕生力气转动柱子,机括是活的,中空的内部传出咔咔的齿轮运转声。

猜对了,是这样!

菜头他们接踵追了过来,我还没等他们好好崇拜我,就稀里哗啦的摔了下去。

墓主人太缺德了,地宫修在镜像地上,调整了千柱天星殿的开启顺序。

小叔大意了,不然不会栽在这。

机关刚打开,地上塌陷出一个圆形的棺井,恰好在我站着的地方。

我直接掉了进去,在棺井里翻滚几圈,摔在大堆的烂木上,骨头差点散架。之前胸口受到的暗伤,此刻又疼痛起来。

嘴角流出几缕鲜血,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头顶传来菜头的叫声:“小白?小白?不会真的摔死了吧。”

“咳咳,我没事。”

棺井有三五米深,下面有很多腐烂的木头。空气夹杂难闻的霉味,像摔在发霉的棉花里。

青八子跟着跳下来,站在我面前,没有帮忙的意思:“下次注意点,毛毛躁躁,很容易中机关。”

“咳咳,能不能别说风凉话,没有我你们能下来?”

这里应该是主墓室了。我躺在烂木头里,等菜头把我扶起来。胸口疼得厉害,可能骨裂了。

主墓室不算大,用青砖石堆砌。

因为地质下沉的影响,整个主墓室被破坏得非常严重。

轮廓基本看不出来。

宝顶四分五裂,被很多坍塌的土石掩埋。

四周非常狼藉,有碎裂的瓷器、玉石,还有棺材残片。

五层汉白玉棺床上,有个红漆楠木的棺材,仅此而已。

菜头大失所望:“这就是传说中明朝王爷的棺材?茅坑放炸弹,分外妖娆。菜爷还以为王爷的棺材,全是镶金嵌玉。就这么个破楠木棺,连个外椁都没有,还不如耳室里面的殉葬宫女呢。”

我摇摇晃晃走过去,狼藉的主墓室没发现尸体,这让我放心些。

站在棺床上,附近的陪葬品已经被坍塌的土石破坏干净了,只有这口棺材还稍微完整。

青八子拉住我,他先上了棺床,在棺材附近摸了摸。

砰砰!

他用力敲了两下棺材盖,我以为他在叫死人起床。棺材的缝隙处,陡然射出七八道寒光,从我头皮飞过。

“嘶!两百块,下次能不能提个醒,你要弄死我啊。”

这家伙太缺德了,故意吓唬人。

今天我要穿高跟鞋下墓,刚才肯定被毒箭射死。

棺材盖是空的,里面有弓弩,外面想开棺,当场会被埋伏的毒箭射杀。

确定主墓室没有其它机关,菜头拿出手臂长的撬棍:“现在,轮到咱们这种专业人士,展现技术的时候了,全部闪开。”

开棺的重头戏终于来了。我灼灼看着菜头,见他脸都憋红,手臂狞起筷子粗的青筋,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胜凉风的娇羞。

青八子没理会菜头的动作,将唐刀潇洒拔出,砍在薄薄的棺材盖上。

一点寒光先到,银鲢点点,翻转腾挪。微风乍起,隐隐有迅雷交错,须臾间阴阳清浊尽数化开,天地分离,尘埃落地。

简单来说,青八子一刀把人家的棺材盖给砍成了两半。

破裂的棺材盖砸在菜头脚下,菜头大骂:“太没素质了,咱们倒斗也得讲点企业文化,做事不要那么三俗好不好。”

按理说这是古墓最后的主墓室,棺床上的红漆棺材,就是朱让栩的金棺。

可这棺材太小了,而且没有外椁。我们探出脑袋去看,棺材里面仰天一具半腐化的尸体。

皮肤呈绛紫色,塌陷的眼眶只剩黑黝黝的两个烂洞,尸水溶解了关节。

大失所望!

“不可能啊,王爷的棺材居然就这么朴素,嘉靖皇帝安葬他兄弟也太抠门了吧!菜爷的冥器,菜爷的钱啊!”

“或许,人家当时讲究勤俭持家的美德,故意薄葬呢。”我安慰欲哭无泪的菜头。

这地宫皇陵的规模、陪葬的九重玉台、瓷器漆器等,可以说价值连城。

偏偏墓主人的棺材,是那么寒酸简陋。说难听点,九品芝麻官死了,都比这王爷讲究。

“两百块,你怎么看?”我问对方,或许还有什么机关。

青八子摇摇头:“没有机关了,这里就是最后的主墓室。”

“屎壳郎遇见掏粪的,白来一趟。孔夫子搬家,尽是输,菜爷太倒霉了吧。慢着,不对头啊,棺材里面躺的,怎么是个女人?”

“女人?菜头,你想冥器想昏头了吧。”

“菜爷说真的!你看,还裹着三寸金莲,头上这块五彩鸳鸯绣帕,哪个男人会拿来陪葬。”

我和青八子都往棺材看过去,艾薇站在角落,往废墟中寻找什么。

菜头的眼力不错,棺材里面真是个女的。

“菜爷明白了,难怪朱让栩不能当皇帝,原来他女扮男装,是个女儿身。哇塞,大新闻啊,明朝王爷居然是女的,可见古代百姓的生活多么水深火热。”

“不对。”青八子没理会菜头的调侃:“这是清朝的棺材,尸体也是清朝的干尸。”

“清朝的棺材怎么会出现在明朝的地宫。”我仔细打量了破坏严重的主墓室,脚下那些碎瓷片里,还有骨头渣。

“我明白了,朱让栩的棺材,其实就在我们脚下。他的陵墓上面,清朝时候,应该有个地主婆的墓。后来地震,地主婆的棺材就砸进了主墓室,把朱让栩的棺椁压成了粉末。”

我心说这个朱让栩真够倒霉,死了还有人抢坟地,地震的时候棺材还成了渣。

主墓室里散落的木头碎屑,应该就是被压成渣的金丝楠木外椁。

朱让栩的尸体早已被挫骨扬灰,想要什么陪葬品是不可能的。

我从棺床的缝隙中,捡了面巴掌大的铜镜。是明朝的古物,背后铸造有青龙白虎四圣,还算值点钱,当战利品收起来了。

从地主婆的棺材里,菜头拿了几个拇指大的银元宝:“这趟买卖亏大了。”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们都在下面,那就好办多了!”

就在我们准备出去时,棺井上面,传来阵阵嘶哑的痰音,几分怨毒的诅咒我们。

六麻子,他果然没死!

“别动!”六麻子脸上血迹斑斑,青白色的牙齿在脸皮上绽开,用异常恐怖的表情俯视棺井下的我们。

“听着,现在机关的控制权在我手里。如果不想我把棺井封闭,把主墓室里的那件东西交给我!”

“嘿,你这老不死的,白骨精扮新娘,妖里妖气。有种下来,和菜爷打一架!”

“别激怒他。”我摆摆手,六麻子在上面,确实可以把棺井封闭,然后触发千柱天星殿的机关,将我们困死在此地。

两百块抿嘴不说话,我看他握着狭长的刀柄,似乎准备发难。

六麻子人精,躲在棺井的死角防备袭击:“别搞小动作,我数三声。不给我,我立刻关闭机关,你们等死吧。”

“等等,你要什么东西。朱让栩的棺材都被砸成粉末了,你总得给我们时间去找。”我连忙劝阻道。

上面的声音停顿片刻,六麻子尖锐的叫道:“是一本青铜打造的小薄子,你们快点给我找,否则我立刻关闭机关。”

菜头抢先跳出几步,拦住要走的艾薇;“把你背后的东西交出来。嘿嘿,偷藏冥器,当菜爷眼瞎?”

“滚开,别逼我杀了你。”艾薇举起枪:“就算你给他东西,他也不会放过你们。”

“蜀王天书,不会属于任何人,交出来吧。”这时候,青八子出声了,但凡艾薇说半个不字,我怀疑他会立刻下杀手。

阵阵阴寒的杀气在主墓室弥漫,空气凝固如水,气氛尴尬。

僵持片刻,艾薇才不甘心的将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拿出。

是一本古书。

书页用很薄的青铜片打造,上面密密麻麻有许多古字,使用年代可能超过了金文,肯定是先秦时期的东西。

估计是朱让栩盗掘蜀地古墓,从某个先秦遗址取出来的冥器。

“快点,把蜀王天书丢上来,否则我立刻关闭机关!”棺井上面,再次传来六麻子的叫嚣声。

菜头朝我打眼色:“给不给?”

我看向青八子:“两百块,你怎么看。”

“先给他,出去之后再做计较。”

“嘿嘿,艾领队,不好意思了,菜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菜头走过去,把艾薇手里的青铜书抢过来。

起先艾薇还不肯放手,最后两百块微眯眼动了杀心,她才肯妥协。

“六麻子,你是出了名的黑吃黑。我们把书丢上去,你反悔要弄死我们怎么办。”菜头拿着青铜书,开始谈判。

六麻子见了那玩意,像见了祖宗似的,非常癫狂的吼道:“你们没有资格讨价还价,把东西丢上来!”

“嘿,腰里揣个死耗子,你冒充什么打猎的。你敢触发机关,菜爷就敢把这破玩意给毁了,咱们鸡飞蛋打!”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七

“那你说怎么办。”六麻子被迫妥协,目光依旧怨毒,显然不肯罢休。

菜头想了想:“这样吧,你放根绳子下来,我们派个人拿着天书,你把他拉上去。这样天书归你,也省得有些王八蛋反悔。”

“可以。”六麻子认同了菜头的建议:“那小白脸,别左顾右看,说的就是你。你拿着天书,我把你拉上来。”

我用手肘戳向青八子:“说你呢,快点。”

菜头迎风流泪状:“小白,他说的是你。”

“啊?不会吧,我可是三好青年,祖国的花朵。”我心说六麻子黑吃黑,我要是拿着天书上去,他找机会捅死我怎么办。

我没有青八子的武功,没有艾薇的枪法,甚至连菜头的厚脸皮都没有。

六麻子显然吃定我了:“就是看中你小子比较废物,不会耍什么花样。嘿嘿,你小子寻龙点穴的手段确实不错,来,老夫拉你上来,咱们爷俩好好聊聊。”

“算你狠!”

机关的控制权在六麻子手上,我们不得不妥协。

我趁机摆弄了几下那本所谓的蜀王天书。

材质轻飘飘的,上面的文字犹如龙鳞龟背,似树根虬结。这种文字体系很奇怪,不同于甲骨文,有点古彝文的意思。

六麻子从棺井上放下根绳子,不耐烦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老东西。”我骂了句,硬着头皮上。

边拉绳子,我边说道:“你这老东西,不,老人家可得讲良心。天书在我手上,你要是敢抢,我立刻丢下去,让菜头毁掉。”

“行了,废话真多。”

看准了我没有战斗力,六麻子很放心的把我拉上来。

回到千柱天星殿的瞬间,我一把推开六麻子的手,使出就地十八滚,拉开和六麻子的距离。

在我推开六麻子的瞬间,这老东西果然拔出一把开山刀朝我头顶劈落。

幸好我反应快,刀刃劈在地面,电光火石蹦出赤红的火星子。

我对所谓的蜀王天书没什么感觉,怕六麻子追杀我,赶紧把天书往黑暗深处丢去。

六麻子见天书被我扔掉,惨叫声,像死了亲爹似的追过去,也不再管我。

见这老东西走远,我赶紧放绳子拉人。菜头在下面捡了几块破瓷片,哀叹着亏本了,如丧考妣的模样有几分滑稽。

“找地方出去吧,六麻子应该跑不远。”我把所有人拉上来,艾薇突然凑在我耳边吐气。

气若幽兰,惹得我面红耳赤:“大姐,你想干啥。”

“跟你说说悄悄话。”

“我可是个正经的人,你...”

我还没说完,突然身下一空,原来是艾薇趁机发难,我把推进了棺井。

噗通。

重新摔在棺井里面,我跌得鼻青脸肿,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小白!”菜头大惊,下意识伸手拉我,跟着我一起摔了下去。

砰砰!

艾薇趁势开枪狙杀,青八子也只得跳入棺井躲避。

把我们都解决了,艾薇反手开启机关,将棺井重新封闭,跑入黑暗去追六麻子。

“这女人够黑啊,把咱们推到棺井,还把入口关了,摆明要困死咱们。可怜菜爷明察秋毫,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咳咳,怪我,不该信这外国老娘们。”我捂着胸口直咳血,估计是伤到内脏了,现在稍微运动就剧痛无比。

“完了,咱们得待在古墓里陪墓主殉葬了。别让菜爷出去,否则和她不死不休!”

“喝点水吧。”青八子丢给我他的行军水壶,里面不剩多少。

我摸了摸自己的水壶,已经摔烂了。现在我们被困在墓室里,水这种东西比黄金都珍贵,我没敢多喝,只润了润喉咙里粘稠的血浆。

菜头的背包装着我小叔的尸体,他那还有三块压缩饼干,两瓶矿泉水,最多够两天用。

“没事,你那包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应该不少,够咱们吃几天慢慢想办法。”菜头说道。

我把背包打开,脸又红了:“好像没你想的那么完美。我这包里装的,咳咳...不太适合咱们当下使用。”

“磨磨唧唧的,甭说压缩饼干,窝窝头菜爷也吃。拿过来,菜爷瞧瞧你装的什么。”

“别别。”我急了,这是我头回下斗,完全没经验。

菜头看见我背包里的东西,当场傻眼,哀嚎道:“小白,你有没有搞错,咱们这是倒斗,不是旅游。你装两瓶洗发水和沐浴露,这玩意能喝?”

“咳咳,我这不是考虑洗澡问题嘛,倒斗也要注意个人卫生。”

“还有,你带那么多衣服干什么,还有秋装。菜爷要被气死了,怎么还有花露水,这两包薯片这么占地方,你...”

从我的背包里,菜头找出五瓶水,两包薯片,两瓶洗发水沐浴露,半瓶花露水,半盒压缩饼干,吃剩的面包。

张了张嘴,我估计菜头想骂人,看我太熟,没好意思开口。

“粽子面前包粽子,作死啊!”菜头愤愤道。

我羞愧得很,表示如果有下次倒斗,会精简装备:“咱们把食物和水集中起来,平均分分吧。还能支撑几天。总有希望的。”

“我不用,你们自己分吧。”青八子这样说道,让我和菜头很感动。

这是个好人啊!

被困于主墓室,没有宰了我和菜头当干粮,简直是人格人品上的双升华,堪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倒斗模范。

在食物水源匮乏的时候,还不要任何东西,这...太圣人了吧。

菜头缓缓站起来,眼眶通红:“青八子,菜爷之前对你多有误解,但现在,咱啥都不说了。嘶,你太让人刮目相看了,菜爷要是女的肯定爱上你。今天开始,大家就是生死兄弟,不求同年...”

没等菜头把煽情的话说完,青八子淡定的解开了自己的背包。

哗啦。

好多吃的被他倒出来。有压缩饼干,还有酱牛肉、猪蹄子,甚至果冻,我觉得这人才是把倒斗当旅游的。

我之所以带沐浴露,是为了大家勤洗澡避免细菌滋生,还是很有意义的。

不过很不幸,青八子那边也没有多少水。

五天之内,我们必须找到出去的办法,不然很快会脱水而死。

菜头哈喇子都流出来,这人身上的装备太土豪了。

我之前还在感动他给我半壶水。

现在看起来,对方是吃鲍鱼炖海参的主,我和菜头属于白开水炖白萝卜,贫富差距太大。

“哎呀,这么多东西,你吃不完的。菜爷帮你解决点,来个酱牛肉吧。”

刚准备上下其手的菜头,被青八子一记刀眼吓回来。

青八子公事公办道:“酱牛肉,三万一包。”

“啥?三万块,你怎么不去抢啊。菜爷三万块能买好几吨你信不信,趁火打劫!”菜头哀嚎道,要不是打不过,他非得用王八拳抡对方。

“你可以不买。”青八子面无表情,我觉得对方死要钱的个性和我有点像。

菜头满脸灰暗道:“打个欠条吧。唉,小白,要不咱们平摊,好歹不算利息。”

“两百块,我拿沐浴露跟你换行不行。”

“可以。”

“谢了。”我赶紧拿了个红烧肉的罐头,对青八子的印象上升新的台阶。

爱干净的人,人品不会太差。我看他背包里,未必没有沐浴露,倒斗也要注意个人卫生,很符合行业要求。

菜头赶紧拿着我的花露水:“那我用花露水跟你换。”

“不行。”

“为啥。洗澡的时候用沐浴露打泡泡,擦干净喷点花露水不是更好吗?”

青八子酷酷道:“你之前骂了我三次。所以三万一包酱牛肉,写欠条。”

“嘶!”我倒吸了几口凉气,看来青八子不仅死要钱,而且极其小心眼和记仇。

还好我没得罪他,要不然,哪怕逃出去,估计这辈子也得给他打工。

对于死要钱又小心眼还记仇的人,必须敬重万分。

特别是这人战斗力爆棚,惹他还不如找屈原包粽子。

我们坐在主墓室狼藉的废墟里,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食物补充体力。

由于地震的原因,整个主墓室坍塌了大半。棺床附近还有很多玉石残片,倒腾出去,勉强能换几个钱,菜头全部收了起来。

坐在我旁边,菜头恶狠狠咬那块牛肉干,仿佛在活啃青八子:“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密道啊暗门之类,总不能老让咱们受那家伙的剥削吧。”

我懂菜头的意思。

小叔当年进入古墓,应该不是单枪匹马。

他的尸体在外面,说明和他同行的人,并没有原路返回。

也就是说,主墓室里,应该有路通到外面。

“待会我找找看。不过主墓室坍塌严重,只怕路都被堵死了。”

“俗话说小寡妇过门,主动出击。咱们快点出去,到时候别说牛肉干,天上的龙肉菜爷都弄来吃,那个黑心眼的!”

“你说什么?”青八子从后面冒出来。

菜头赶紧改口:“我们夸你人好呢。要不是菜爷没女儿,都想做你岳父了。”

“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八

在主墓室整理出一块稍平的地面,我倒了点水,观察地宫的倾斜度。

因为地震和山体运动的影响,地宫总体呈东南高,西北低的格局。如果当年有人在主墓室打盗洞,应该选择东南面才是。

我们尝试把东南面的土石清理出来,我受伤不轻,坐在旁边看菜头干活。

“菜爷真是庙里的和尚木鱼,欠锤,天生欠你们的。哎呦呦,菜爷这老腰,得少活十年啊。”

把多余的浮土和烂木清理出来,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主墓室的边角,隔绝了整个东南方向。

石头怕有几千斤重,是纯正的山岩,十分坚硬。

敲了敲石头,青八子说后面有很大空间,或许有出路。

“咱们没挖土工具。就算石头后面有路,怎么出去?”菜头手上只有撬棍,明显不够用。

青八子也没有挖土工具,只有把吹毛断发的唐刀护身。

从包里掏出拇指大小的竹笛,青八子开始摆弄起来,我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菜头颇为敬仰的说:“不要小看这枚竹笛,它能吹出印第安打击乐。传说古代有种法术,吹响笛子,石头就会听从对方的指挥。哎呀呀,总之太监生儿子,老神奇了。”

“真的假的?”我有点不信,不就是竹子做的小乐器。

把竹笛放在嘴边,青八子开始尝试吹响它。试了几次,才断断续续发出流畅的旋律,几分悠扬,几分古怪,让人起鸡皮疙瘩。

咕咕,咕咕。

竹笛被青八子吹响,有些刺耳,在墓室中来回传播,吵得我和菜头眼皮发昏。

可能吹了三五分钟,空寂的墓室里,传来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用铁皮摩挲着砂纸,稀里哗啦的,越来越多。

“蛇,蛇!”菜头叫起来。

好多黑色红色的毒蛇,顺着墓室巴掌宽的缝隙爬进来,汇聚成河,互相交缠盘绕。

我被吓得够呛,才明白这些蛇是被青八子吸引过来的。

唐人笔记上,说永州地区有种黑白交错的毒蛇,蛇爬过的地方,草木都会枯死。

方士以这种蛇,作为长生不老药的引子。相传要抓这种奇异毒蛇,方士会用竹子横在口中,吹响蛇笛。

毒蛇听见蛇笛声,便会赶过来,受方士操控,自己钻入事先备好的葫芦中。

青八子用的这种手段,应该就是类似于方士的蛇笛,属于秘技。

之前这些毒蛇的老祖宗没死,蛇笛不管用。

现在蛇精死了,山里面的毒蛇都闻讯赶来,在主墓室中汇聚成河。

五彩斑斓的蛇潮在地面涌动,看得我和菜头胆战心惊。

在手电光下,这些蛇鳞折射异样的魔光,甚至连那片空间,都给人以魔幻的视觉。

蛇群并没有攻击我们,而是在青八子的示意下,对着那块巨石吐毒。

山中毒蛇最是要命。

常年在痨瘴之地吞吐晦气、毒物,以蚁虫蛆蝇为伍,本身就练成百毒不侵的毒体。

山中行路之人被咬一口,往往走不出百步,就全身发黑,血液凝固而亡。

这些毒蛇朝着巨石吐出毒液,花白的液体滴在岩石表面,冒起一连串的气泡,腐臭的酸气顿时弥漫开。

我和菜头捂紧口鼻,看着那疯狂的一幕在眼前上演。

受毒液侵蚀,岩石质地变脆,青八子用唐刀将其劈破,又唤来新的蛇群继续吐毒。

如此循环了七八十次,整个岩石被蛇毒硬生生腐蚀出一个洞口。

岩石后面,果然有狭长的盗洞,向上延伸,不知抵达何处。

悠扬诡谲的调子渐渐停歇,青八子放下蛇笛,那些蛇才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成堆的鳞甲,看着非常恶心。

“走吧。”青八子招呼我们。

菜头说道:“他身手厉害,打头阵,我殿后,你在中间慢慢挪。之前摔了几次,你内脏可能出血了,动作轻点。”

“嗯。”我本想说几句肉麻的感谢话,却不想青八子已经转身爬进去了。

打盗洞的绝对是个老手。

盗洞狭长但宽度平均,洛阳铲层层打下去,形成莲花状的纹路,螺旋式剥离土层岩石。

整个盗洞呈“之”字形上升,菜头在后面感慨,说打洞的这人至少有十年以上的从业经验,值得我辈学习。

古墓里面没有时间,我觉得胸口疼得厉害。

里面的骨头好像碎了,扎到内脏里,呼吸出来的空气都带着血味。

前面的空间突然放大,青八子伸手将我拉出去。我以为回到外面,结果眼前黑洞洞,发现我们还在古墓里。

这个盗洞的出口,是我们之前进来的甬道。

为了弄死那条巨蛇,我们用了炸药,导致地宫多面坍塌,甬道损毁得厉害。

不可能原路返回了,青八子带着我们钻入之前的左耳室。

被他斩首的女尸还躺在门口。

在墓里待久,我的心麻木了,见到也不害怕,快步进去坐下休息。

水不多,我们吃了点食物,嘴里干得厉害,冒起许多血泡子,疼得要命。

鞋子也磨破了,激烈的运动使体内水分消耗极快。菜头说要是还不能出去,那瓶花露水渴急了也可以喝,当它是劣质二锅头。

左耳室里有条平行四边形的地缝,青八子之前就是从里面钻出来的。

他说地缝可以通到外面,不过地缝深处,有个水银古尸阵,非常诡异。

尸体内部全是水银,稍微触动,残存的水银毒气就会喷出来。

“水银古尸阵?乖乖的,水银倒没什么,弄个面罩挡得住。关键是那尸阵邪得很,以前有个同行在汉墓里遇见过,说是闹鬼,被活活逼疯了。”菜头说道。

水银必须在人活着的时候灌进去,死后才不会腐烂。

也就是说,水银古尸生前,全都是让人活活弄死的,可想而知该有多凶的怨气。

况且是尸阵,怕不是有几十个殉葬者。

之前我和菜头在甬道看见两个童男童女的小孩,多半是水银尸阵的产物。

“鬼?”我是有点不信的。

“应该是,这水银古尸阵邪门得很,三人成虎,未必没有。况且他,不就是被尸阵逼回来的?”菜头看向青八子。

青八子在洞口查看了半晌:“里面的水银毒气应该散了,残存的不多。”

“水银这玩意不是闹着玩,吸进去要人命。咱们弄几个简易口罩,多少能起到防护作用。”

菜头说着,撕了两块碎布。碎布裹上小石块,还有碳化的木条。

“咱们喝的水都不多了,你这口罩怕是没用。”我说道。

“嘿,九月的甘蔗,甜到底。谁说没水?菜爷告诉你,以前倒斗的在深山遇见瘴气,全都是用天根之水洒在布上,捂住口鼻防毒的。”

“啥叫天根之水?”

青八子冷冷道:“就是尿。”

“咳咳,菜头,你能不能别想这种馊主意。”

“谁说是馊主意。咱们现在没多少水,还不知道路有多长。除了那个,你怎么弄防毒面具?再者说,子不语上面就写过,尿能避毒,童子还能克邪。你是童子吧?”

我气得站起来踹他,胸口又疼得厉害,不断咳嗽:“童子是指十二岁以下的小孩!”

“嗨,不是就不是呗。秦始皇的破夜壶,给人都不要。行啦,你们城里人真讲究,总之不想被残存的水银毒死,就委屈一下吧。”

说完,菜头拿着做好的口罩,跑到棺材后面放水。

死,我是不想死的,但这么糟践自己,我还真下不去手。

于是我看向青八子。要是这个腹黑记仇又冰块的人都能下得去手,我也就认了。

“两百块,你也...”

见我把目光看过来,青八子保持高冷形象,手像变魔术似的,从背包拿出几个塑料袋子,朝我丢来。

我打开一看,居然是小型的过滤呼吸口罩,正版的医用货。

那边,菜头用土方法把口罩做好,准备往脸上套:“菜爷真是龙精虎猛,阳气冲天。你们要谁尿不出来,菜爷这么大方的人,就不收你们的钱了。”

还是青八子靠得住。

看见我手上的东西,菜头先是愣了几秒,眨了眨眼,随后目光呆滞,脸部肌肉抽筋:“小白,你手里的是啥啊。”

“防毒口罩啊。”

“咳咳,不是,菜爷我...哪来的?”

指了指旁边的青八子:“他给的。我以为你喜欢用自己的,毕竟原汁原味更放心嘛。”

颤巍巍指着青八子,菜头很想扑上去痛扁对方。

有口罩你不说话,绝对是故意的!

见青八子这么腹黑小心眼,我心中更加确定,万万不能招惹对方。这几天菜头打的欠条,此番下斗简直倒亏。

“怎么了?”似乎没看见菜头要杀人的目光,青八子语气平淡的问道。

强忍爆体的冲动,菜头笑眯眯:“那啥,口罩。”

“十万。”

“你妹...你美滴很,美滴很啊。好,菜爷打欠条!”

裂缝深处有水银古尸阵,青八子打头,菜头居中。

我没有战斗力,在后面随机应变,免得拖后腿。

裂缝是山体自然形成的,有些地方宽,有些地方窄,没有盗洞那么容易爬。

先向下爬了数十步,裂缝陡然向上延伸,和攀岩差不多。

我只能手脚抵住两边的岩壁,慢慢往上挪移。

之后是相对平缓的斜坡,手电不亮了,只有菜头那还有个袖珍电筒。

谁料,透过电筒光,前方出现一个……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十九

在拐弯节点上,一具古老的尸体横在那,青白色的尸皮已经有种化石质地,面孔模糊变形。

尸体生前是被水银灌死的,五官扭曲成麻花,嘴巴大张,给人非常有力的恐怖冲击。

昏暗的地下世界,我四肢并用朝前攀爬,努力不让自己往那具尸体上看。

我们应该进入水银古尸阵的范围。

这些尸体并不是明朝服饰。脚上的鞋子是那种方头鞋,皮弁冠服,有几分臣子装束,大都碳化,只剩外形。

爬过那个拐弯,陆陆续续出现更多的水银古尸。

这些是殉葬的奴婢,却都是臣子和宫女的打扮,宛若朝拜般面朝裂缝深处。

似乎,设置水银古尸阵的人,想让这些奴婢作为臣民叩拜自己。尸体大多呈跪状,四肢已扭曲不堪,有些只剩半条腿,青黑的尸肉亘古不腐。

即使隔着口罩,我也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恶心的腐臭味,几乎让人把胆汁给吐出来。

在尸林中穿行,我变得小心翼翼,有时还是会被古尸碰到。

冰凉凉犹如冰块的温度,冻得我血液结冰。

甚至有次,裂缝过于狭窄,我几乎是贴着那具尸体的面部爬过去。

那变形的五官,发黑的尸肉,古老成纹的尸皮。

在我伸出的掌心,能清晰感觉到,仿佛这些古尸还活着,成了尸仙。

我埋头攀爬,前面的菜头突然停下,我忙问道:“咋了。”

“嘶,小白啊,虽然咱们情同手足,是生死之交。但菜爷是直得不能再直的人,况且古墓里面,你别开玩笑行不行。”

“我开什么玩笑了。”嘴唇干得起血泡,我根本不想说话。

“那你摸我屁股做什么。”

“谁摸你屁股了,你又不是艾薇那个老娘们,有啥肉感。”

借助菜头那边微弱的手电光,我隐隐约约发现,菜头的屁股上,有两个黑黑的小手印,像是水银蒸发的痕迹。

手印绝对是小孩的,不过这墓里,怕是...

“菜头,你之前说这个尸阵很容易闹鬼?”

“板上钉钉,肯定的事。你瞧瞧,这些殉葬的奴婢,怕是有百十来个,全部被水银灌死,永不超生。这里面,怨气冲天,闹鬼都是轻的。”

“菜头,还记得咱们在甬道,见过的鬼小孩吗?你屁股上有两个黑手印,怕是来找你的。”

菜头吓得一颤,连忙往前爬:“还不快走。三清道祖,无量天尊,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千万别撞鬼,千万别闹鬼,出去了叔叔给你们买糖吃,善哉善哉。”

我倒是背得几段佛经,眼下出了这么诡异的事,嘴里也念起来,图个安慰。

缝隙极窄,连调头都难,我只好一条路走到黑。

越往前,水银古尸越多。到最后,我们几乎是夹在尸墙里前行,左右两边都有尸体贴来。

那些尸体栩栩如生,却都凶神恶煞,修长的指甲如龙爪盘旋,煞是可怖。

偏偏尸体都穿着上古玄衣,头戴鸟冠,死而不腐。下颌飘飘洒洒的长须,眼睛半开不开,似乎还有点羽化的笑容。

越往前,泥土越潮湿,有些地方湿漉漉,还有虬结的树根穿插其中。

这里离地面应该不远,我暗暗松了口气。经过长期的剧烈运动,五脏六腑疼得厉害,连嘴里都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呵呵!”

地下裂缝里,突然传出一阵诡异的女人笑声,非常凄厉怨毒,像铁器划过玻璃,陡然响了起来。

我心中打突,眼前只有层朦朦胧胧的亮光,大部分事物陷在黑暗的墨汁里。

“谁?”

想起菜头之前被人吃了豆腐,我暗道不妙,莫非真的闹鬼不成?

鬼这种东西太虚幻了,杀人于无形,不同于僵尸粽子。

本想叫住菜头壮胆,等我愣神的功夫抬头看,面前出现一堵石墙,菜头和青八子居然消失了!

路被石墙堵住,我爬入死胡同。用手敲了敲,石墙严丝合缝,没什么暗道机关。

丫丫的,我明明跟在菜头后面,怎么眨眼的功夫,前面就变成死路了。倘若真是死路,菜头他们去哪了?

“呵呵!”

古怪的笑声再次响起,阴阳怪气的,在黑暗中呼之欲出。

我赶紧翻身,想往原路退回去。

也许刚才我意识混乱,自己爬入了岔路,未必是鬼怪作祟。

缝隙里极窄,我只能吃力的挪动身体,尽量远离那片石墙。

这时,地缝中不知从哪飘来阵阵白雾。

浓如烟,密如云,还有股焚香的味道,诡异极了。

我和菜头在甬道遇见鬼小孩拦路时,便有这种诡异的白雾飘出。眼下我一个人,心中怕得要死,不敢再往后退。

真的撞鬼了!

赶紧念起佛经,我希望这些都是幻觉。然而身后湿漉漉贴在泥缝上,绝不是假象。

白色雾气越来越浓,那时候,我的手电早不亮了,却能隐隐约约看见雾气里,有两盏发光的红灯笼。

红灯笼飘在空中,向我游荡过来。

微弱朦胧的血红光泽,顿时笼罩整片时空,宛若魔之梦魇,喑哑的小孩歌声渐渐清晰。

两个手提宫灯的童男童女,就这样飘在白雾中,朝我飞速逼近!

“滚开!”我试图给自己壮胆,卡在地缝里,连还击的空间都没有。

鬼小孩越发逼近我,一股股冻结血液的冷气从底下冒出。我瞠目欲裂,浑身绷得死死的,牙齿咔咔作响,注视那诡异的景象。

小孩穿着赤红大宽袍,提着血色灯笼在雾里飘荡。

似乎发现了我,他们阴森森朝我看过来。

没有瞳孔的眼眶只有两个怨毒漆黑的魔洞,腐烂的边角,隐隐有蛆虫爬出!

我赶紧退回石墙,大喊道:“菜头!两百块!”

在我整个人贴到石墙的瞬间,脖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几乎将我掐死。

力量还在不断增大,我都快翻白眼了。

整个人拼命挣扎,双手不停乱抓,指甲嵌满潮湿腐败的烂泥。

“咳咳。”

我憋住一口浊气,想回头看看到底有什么妖魔。

回头的瞬间,我肩膀疼痛,一股阴风砸了过来,我感觉整个人虚弱许多,血液朝脑门奔涌而来。

不好,那鬼在吹我的阳火!

民间传说人有三把火。火不灭,鬼怪不敢近身。

适才我回头挣扎,被鬼小孩灭了盏阳火,倘若再被灭一次,我差不多可以交代在这。

其实鬼怪之事,原本我是不信的,然而下斗的这几天,完全颠覆了我十数年的世界观。

在我快被掐死前,我用尽全部力量张开嘴,牙齿后移,狠狠磕在我打卷的舌头上。

“噗!”

舌尖血,至刚至阳。

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我哪里管什么后果,舌头当即裂了条血口。

那时我甚至以为,自己把舌头咬断了,从此要做个哑巴。

大口鲜血被我喷出来,洒在空洞黑暗的梦魇世界。

“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听到了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因为剧烈的疼痛,大脑瞬间清醒,后面的压迫感消失了。

疼是真疼,我人都懵了,舌头上鲜血滚滚,灌进喉咙里,被我吐出来。

诡秘的白雾还在继续蔓延,一种幽冥的色泽笼罩了我。

黄泉冥海,酆都幽灵,某种无法形容的诡异魔光,飞速刺入我的脑海。

我的意识昏昏沉沉,再咬舌尖血已经没用了,整个人昏死过去,不知天地...

地下裂缝里,菜头还在拼命的爬啊爬,时不时摸摸自己屁股,看有没有女鬼试图调戏良家妇男。

“哎哎,慢着,怎么后面没动静了,小白?”

菜头发现有些不对劲。如果我在后面,以我有点话唠的毛病,不可能长时间不出声。

用仅存的小手电往后照,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里,并没有我的身影。

“妈呀,青八子,出事了,有人被鬼抓回去当年夜饭了。我就说水银古尸阵邪得很,咱们是白布进染缸,洗都洗不清。清明节有人敲门,死鬼送上门!”

“嗯?”

青八子在最前面,和菜头有七八步的距离,听见菜头的叫唤,才折回过来。

“人呢?”

“菜爷怎么知道,刚才他还大呼小叫说有鬼摸咱的屁股。你说,会不会真的有厉鬼啊猛鬼啊,菜爷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为了证实可能有鬼,菜头还盛情邀请青八子看看自己的裤子,有两个明显的鬼手印。

空间太窄,拔不出刀,青八子只能勉强腾出空间,让菜头上去:“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三分钟吧。不行,咱家小白战斗力简直是负数,要碰见鬼肯定歇菜。咱们得百米赛跑,分秒必争。”

见青八子没说话,菜头撇嘴说:“你们这些负心汉啊,当年在大明湖海誓山盟,肉麻至极,现在到了雷峰塔就翻脸不认人。法海啊法海,你快回来!”

“别说话,看。”

青八子指了指下方,一股浓密的白雾,此刻涌了过来,离他们也近在咫尺。

“土里面还冒烟,莫非是土地公开荤弄烤全羊?这雾气有点邪,嘿,还有点香。”菜头瞪大眼睛,很稀奇的道。

“这雾有问题。”

“有问题也得救人啊。你不去,菜爷自己去。”拿起撬棍,菜头便往下爬,爬了七八米,菜头瓮声瓮气的喊了起来。

“见鬼了,怎么没路啦?”

在白雾的尽头,出现一面诡异的石墙。

墙壁没有任何机关暗道,仿佛刚才,菜头他们就是从墙里面穿过来的!
楼主:523189551  时间:2020-09-22 09:11:17
二十

咻!

在菜头骂骂咧咧准备凿墙时,上面的青八子突然出刀,一缕寒芒细如山中幽兰之气,无声无息。

快,如雷霆穿云,苍鹰破空。厉,犹地裂山崩,浮光掠影。

颇有“银瓶乍破水浆迸”的意境。

待菜头反应过来,青八子已鬼斧神工的收刀。

啪!

一块干枯的尸肉砸在菜头的脑门上。

尸肉长满头发丝细的黑色纹路,像是被水银泡过。

年代太久,尸肉已结成蜡化,像劣质的琥珀工艺品。

“啊!坟头耍大刀,吓死人。你不能打个招呼吗?”

菜头满脸冷汗,抬头看,头顶也没有什么妖魔,脸色顿时惨白:“那...”

“嘘。”青八子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凝重得要命。

白雾开始在地缝中扩散,后路被石墙堵死,青八子只好往前挪动。

他和菜头在里面爬了十来分钟,来来回回在原地打转,始终没有离开白雾范围。

“哎呦呦,菜爷的老腰啊,不爬了,说什么都不爬了。咱们一直在原地转圈,你说说,是不是鬼打墙。”

刚才有鬼小孩想动手害菜头,被青八子斩了块皮肉。

眼下青八子发现,他们被困在这段地缝里,无论如何也出不去,像走入一个循环的迷宫。

“可能是鬼打墙。”青八子道。

“菜爷就说这里很邪门的。平时不烧香拜佛,现在念阿弥陀佛,佛都懒得搭理咱们。你说,咱们怎么办。”

“不知道。”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算了,还是让菜爷想辙。以前农村遇见鬼打墙,听说把鞋子反着穿就行,要不试试?”

“没有用,这里有个厉害的正主。不把我们弄死,不会罢休的。”

菜头红了眼睛,摇头道:“看来小白已经遭毒手了。也罢也罢,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菜爷今儿遇见小鬼挡道,马上下来陪你!”

青八子没有多说话,试着从包里拿出三柱红香。

红香,是大年初一,寺庙烧头香留下来的,算是件辟邪的东西。

将香引燃,阵阵青烟飘起,遇见不远处的白雾,又被弹了回来。

看意思,里面的正主不吃这套,而且法力极高,居然不怕辟邪的手段。

“千年的老鬼,万年的僵尸。这明朝王爷坟,撑死也就几百年。找我们麻烦的正主,只怕不会那么年轻,别是什么山中精怪吧。”菜头道。

“看样子不像。”青八子定住呼吸,以丹田气向那些白雾喷去。

白雾凝而不散,宛若绸缎飘在空中。

似乎畏惧青八子身上的杀气,白雾里两盏红灯笼,暂时不敢靠过来。

“这不是雾,是尸气!”青八子冷意十足,双手做拔刀姿态,随时可能暴起发难。

“尸气?别开玩笑啊,这浓度都能当雾霾用,得死多少人。这么些年过去,地下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大的尸气,除非...”

菜头碎碎叨叨,突然浑身寒毛炸起,不寒而栗。

相传僵尸修炼到某种境界,能吸太阴之精,收山川龙脉,吞云吐雾,杀龙斗犼。

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菜头把脖子上的护身符解下来:“菜爷这枚护身符,是犀牛角做的,你说说看,能不能破了尸气魔障。”

晋时,温峤在牛渚矶路过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水色漆黑,昼夜放光。仔细倾听,湖底下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于是温峤点燃犀牛角照看湖水。

见湖底游龙飞车,有身穿上古玄衣鸟服的仙人在其中嬉戏。

等犀牛角烧尽了,湖水又变回黑色,再无法窥视里面。后人称这段典故,为燃犀烛照。

犀牛角辟邪,据说还能破鬼打墙,菜头因此弄了个犀牛的护身符。

青八子接过去,用手一擦,笑道:“是假的,人工合成。还好,末端是真的犀牛角拼凑,能用。”

“啥?人工合成?菜爷买的时候,老饼头那孙子可忽悠菜爷,说是国外的红犀牛角,十足的珍品货色,你是不是看错了?”

要不是性命攸关,以他菜头的貔貅性格,怎么舍得点犀牛角破鬼打墙。

见青八子不解释,菜头狠狠大骂:“兔子进磨坊,充大耳朵驴。等菜爷回去,把那奸商的祖坟挖了!”

没理菜头是如何诉苦自己买了假货,青八子把真的那截犀牛角用火慢慢烤灼。

犀牛角上,浮现一层透明的油脂,在微弱的光下折射成五彩。

渐渐地,犀牛角被点燃,那些凝而不散的白雾,仿佛遇见天敌,终于在地缝中溃散。

随着犀牛角燃烧,地下的黑暗世界变得红彤彤带着血色。

火焰流转,目光随着它跳动,穷极上下黄泉,万鬼俱都消离。

在模糊的混沌世界驻足好久,一股冷冰冰的不适感,才将我从迷雾中渐渐唤醒。

眼前黑洞洞的,无尽的虚空蔓延到极致。

我刚要抬手,便被什么玩意挡住,整个人困在狭小的空间,好像被锁在棺材里。

身下凉飕飕的,好像有个冰雕的人形被我压着。

后脑勺正好在冰雕人的脸上,冻得我血浆凝固,又不敢仔细去想。

奇怪,我在地缝中昏过去,怎么莫名其妙被锁在了棺材里。

特别是身下可能还睡着具古尸,这让我不寒而栗。

尝试打开棺材,是石棺,我根本推不动。

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附近还有些陪葬品之类,大都烂了,摸起来很恶心。

倒是被我压在身下的尸体,凉飕飕不断冒冷气,这要搁在夏天,连空调都省了。

那具尸体似乎还未腐烂,浑身胀鼓鼓的,略有弹性。

当时可能太紧张了,我觉得那具尸体在呼吸,还对着我吹冷气。我尝试大声呼救,棺材里空间太小,回声快把耳朵震聋。

我几乎快绝望时,棺材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青八,菜爷让你带着我找人,你怎么带咱来墓室里晃悠。菜爷确实喜欢冥器,但也得先救人不是?”

“闭嘴。”

“喂,菜爷可不管你人五人六的,你再往前,菜爷坚决不走了,咱还要回去救人。喂,你还真走啊。”

“随你便。”

“走就走,咱们一拍两散。癞蛤蟆插鸡毛掸子,冒出什么大尾巴狼。小白诶,菜爷来找你来咯,魂兮归来。路漫漫其修远兮,下面是什么搞忘了。”

我一听,是菜头和青八子,赶紧敲击棺材盖,想把他们引过来。

你这个死菜头,平日看见冥器就要拿,碰见棺材就要开,你现在倒是过来救我啊。

外面又传来菜头的破锣声:“妈妈呀,这棺材成精了,里面怎么有声音。粽子!粽子!青八,你刚才点了菜爷的犀牛角,现在别拍拍屁股不认账。咱们快点,搬石头压住棺材。”

真怕菜头把棺材压死,那我这辈子,基本可以画个句号,陪墓里的死鬼打太极。

于是我开始有节奏的敲击棺材,三长一短,让他们明白棺材里是活人。

菜头又嘀咕道:“嘿,这年头粽子都会外语。你瞧瞧,这印第安打击乐多专业,里面不会埋了个艺术家吧。喂喂,青八子,你干什么,开棺材找死啊。”

轰!

棺材盖被青八子一刀劈开,新鲜空气涌了进来,我终于活了。

“菜头,你差点坑死我。”

我从棺材里坐起来,菜头那边鬼叫道:“小白?啊啊,僵尸啊,天灵灵地灵灵。”

“别动!”

青八子充满杀气的声音冷厉响起,让我以为他要连我也给劈了。

这时,我才感觉后背冷飕飕的。躺在棺材里的古尸,好像贴在我的背部,跟着我一起坐了起来。

尸体的脸趴在我肩膀上,还在喘气。

“别动。”青八子含胸收腹,脚步微微后撤,双手罩住刀柄刃口,目光带着澎湃杀意。

菜头在那边举起撬棍:“千万保持镇定啊。小白啊,才十几分钟没见,你居然跑进棺材调戏老粽子,菜爷无话可说啦。”

我几乎哭出来:“你...你少说风凉话了,我快忍不住了。”

“不要乱动,它吸了你的阳气,随时可能走尸。坐在那,不要回头。”

青八子几次要拔刀,最后都硬生生停下,似乎在寻找合适角度。我整个人都凉了,那尸体在后背上贴得紧紧的。

感觉尸体是冰做的,寒气刺骨,冷气都钻进毛孔。

菜头道:“这像是个汉墓,外面的水银古尸阵是故意设下的,目的是把这里变成养尸地,借山川龙脉之气,养墓主之尸。难怪外面尸气化成白雾,全是老粽子作怪!”

殉葬了百十来个奴婢,就是为了养尸续命,以求羽化飞仙。

“我数三声,你立刻从棺材里起来,往外面跑。”青八子终于下了决定。

他的脸色黑得恐怖,唐刀上灼灼的寒芒从指缝中露出来,似满天碎星,银河化为云海月影。

刀锋未至,破空声震耳欲聋。

“三二一!”

青八子以极快的速度,念完这三个字符。

我想都不想,屁股着火似的,从棺材冲出来,向旁边的地缝钻进去。

从缝隙的边角,已经能看见细微的天光,这个墓室离地面并不深。

轰!

在我起身的同时,青八子悍然拔刀,横扫千军般砍过去,似要把墓主腰斩。

哐!

一记拔刀术,快如惊鸿翩翩,朝墓主的头颅奔去。

楼主:523189551

字数:138497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20-08-10 22:35:57

更新时间:2020-09-22 09:11:17

评论数:6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