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从浙江带回筐莲蓬，办公室同事都各分得几个鲜莲蓬。物虽不贵，但似有“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蓬”的雅意。在江南水乡，自古湖塘中多有莲藕，至少在汉朝的乐府诗中就有“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的传唱。所谓采莲，更确切的说是采莲蓬吧？


莲是药食多用的物种。对于吃货，只说藕就可作多样食用，七孔红花藕粉糯，炖汤最宜，一銚排骨炖藕汤，可治多少湖北人的思乡病；九孔白花藕脆爽，藕片最佳。素拌藕片，可让这大暑的燥热褪去三分。冬天的瓦锅煮桂花糯米糖藕，在江南的寒夜，暖甜多少夜归人的胃肠。更何况还有盛夏时节的藕带，开胃清热，秋天渐起，用冰糖慢炖莲子，润肺甜心；更有好吃嘴们，打起莲花的主意，在藕花漫开时，用加工“天妇罗”的方式炸藕花。至于用于中药方子里关于莲在药用方面的记载，如藕节，藕炭，荷叶，莲心…更是多不胜数。


对于写莲蓬，记忆最深的是辛稼轩在《清平乐.村居》的那句“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辛稼轩一向以“醉里挑灯看剑”的豪放著称，但婉柔起来，记下如此宁和且带喜感的场景，甚是少见。挑担卖莲蓬是暑夏时在苏杭两城的寻常市景。在苏州的夏天，清晨买下还带水气的莲蓬，瓣开莲蓬，取下碧绿莲子，剥开绿莲壳，用米白的莲米熬粥。这鲜嫩莲米作冰糖莲子羹不合适，用来熬粥最合适。将白米熬成袁枚说的“水米融洽，柔腻如一”的粥样，关火将嫩莲米下粥中，焖会再起锅。这莲米的清香让平淡无奇的白米粥顿时变得不一样。真是“最是寻常白米粥，稍有莲子便不同”。在杭州，西湖附近多有小贩叫卖所谓的“西湖莲蓬”。沾了这西湖两字，寻常不过的莲蓬，藕粉，醋鱼似乎就有西湖的烟水灵气。堤柳亭下，那些俊男剥着莲蓬，喂着旁边的秀女吃嫩莲米，倒是这西子湖畔的另一样风景。

莲藕是一物多名的物种。花莲根藕是它，芙渠也是它，水芙蓉还是它，湖南湘潭产藕，所以湖南别名芙蓉国。藕从於泥来，花却是清水出芙蓉。自从宋人周敦颐的《爱莲说》问世，莲就被文人奉为“出於泥而不染”的高洁之物。这种高洁和松不畏寒，竹不变节，菊不惧霜一样，被文人列为修身养志的亲近之物。也因为音同廉，也列为官员修身之道的信物。在中国名胜之处，无论方外的观庙，还是红尘中的园圃，但有湖塘，必有莲藕。杭州的曲苑风荷，为夏日西湖添就几分媚力。在苏州园林里，若有几塘荷花，似乎这园子在夏日就有荷风清露的爽意，当然这莲进了园林，多了几分文雅，少了几分野气。过去士绅人家，四合院中都必须养几缸莲藕，否则缺少文气。再不济的穷书生，也学苏州人在案头养盆碗莲。碗莲虽小，不及荷塘气势，但追慕风雅的意境，却是一样的。

午后在办公室只能正襟危坐，不敢放肆地“卧剥莲蓬”。人至中年，被柴米油盐的窘迫逼得俗气染身，倒是那份无赖小儿的天真无邪，真是稀缺之物了。

7月15日于苏州。





藕花谢，莲蓬初成。





街头莲蓬





同事的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