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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石头记(瓶邪架空),很多人都看过了,搬过来壮大贴吧

楼主:大紅花丶  时间:2020-09-13 21:15:37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面前已经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警车和救护车呼啸着开过来,从一堆铁石混合的废墟里扒拉出两具血淋淋的身体放到担架上,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立刻大呼小叫地跑过去做心肺复苏。
吴邪直觉地意识到,那两个几乎变了形的人体不是他自己和张起灵又是谁?此时他方才发觉,自己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漂浮在半空中,双脚离地,此情此景像极了电视电影当中人死以后的幽灵状态。
他混混沌沌地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耳中听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大声喊了一句:“没救了,瞳孔都扩散了。”
两个护士模样的人抬着担架走出人群,几个**凑过去看了看,随后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好像是在联系殡仪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理会吴邪,甚至没人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吴邪迷茫地想着,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那两个血肉模糊的身体,心里到是不怎么怕,反而有几分新鲜。原来人死以后真的会有魂魄离体这一说啊,那会不会也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还有牛头马面来勾魂?
正想着,身后就有人在拍他,回头一看,两个身材高大,手持锁链的鬼卒也站在半空中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顶着牛头,一个长着马面。
吴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两个鬼卒互相对视一眼,那马面发话了:“年轻人,认真点儿好不好,别不拿自己个儿的下辈子当回事儿啊。”
吴邪笑得更厉害了,感情阴曹地府的公务员还是说京腔的。
马面叹了口气,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牛头:“牛哥,好歹你也说句话啊。”
那牛头挠了挠后脑勺,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严肃点儿。”
吴邪看他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的样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楼主:大紅花丶  时间:2020-09-13 21:15:37

马面这才又说道:“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就和我们走吧。”
说完话,他们走到吴邪身旁,一人一边将他夹在中间,拉着他往下走去,没几步已贴近地面。吴邪正想着他们要如何穿过面前的柏油马路,脚下却随着他们的步伐踏进地里,再走几步就进入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好在有这么两位一左一右贴身陪伴着,也不怕走失了方向。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时间,眼前渐渐明亮起来,耳边又听到嘈杂的人声,前方鳞次栉比的灯笼无不彰显着那是一个热闹的所在。等走近了一看,这是一个异常巨大的跨院,不像平常院子那样有着中庭大门,而是左右各有一门,左进右出,不断地有人来来往往。
进到院内,看到左右廊下各有一条长长的人龙,左边是等待进入整院的人群,右边的人群则分成好几组,分别在右面的几个不同的房间门口排队,也时不时有人从右面的房间出来,向右边的门外走出,进进出出的牛头马面也不在少数,看模样都生得差不多,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如何来区分彼此。
身边的马面对吴邪说:“就是这里了,所谓的‘阎罗殿’正是此处,等到判官清算过你此生善恶,领过奖惩之后,你就能重新投胎了。”
在马面说这番话的时候,牛头在边上几次嗫嚅着想开口,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好在马面的马脖子又长,眼睛又大,竟也看到了,回头便问:“老牛,你这挤眉弄眼的是想做什么?”
牛头憨厚一笑,说道:“这位吴老弟是个好人。”
于是马面又叹了口气,转头对吴邪又道:“好吧,吴老弟,我就和你说说此地的规矩,以免你吃亏了。判官只管两件事,一个是你生平做的好事和坏事,凡人大多是功过相抵,不会有什么大的奖惩,第二件事则是你们如今的人都不会想到的,地狱重杀生,但凡吃过各种荤腥,又没有相应的功德抵消,都要受磨盘压身之苦。把你的身体放在两块磨盘之间,由你生前所吃过的畜类推动,以消解它们心中的块垒怨气,下世才不会被因果缠身。不过见判官只是走个形式,若是拿到了‘往生令’,不走这大殿也无妨。只是……”
说到此处,牛头马面咂嘴弄舌做出不少怪相,见吴邪仍是一脸迷茫,只得继续说道:“这东西可不便宜啊。”说完便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小奸商吴邪立刻就明白了,赶紧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却是身无长物,连在阳间时随身带着的皮夹也不见了。
牛头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好心提醒了一句:“要是没有这里通使的钱财,值钱的物件也可以。”
吴邪又细细地在口袋里摸了一面,最后终于摸到了那个沉香木筒,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老大不乐意把它交出去。
此时马面又说了句:“吴老弟可是怀疑我们兄弟俩居心不良?也罢,老牛你就带他四处转转,让他知道我们所言非虚再从长计议,说不准这会儿功夫就有阳间纸钱烧到,到时就可直接拿钱来买此通凭了。”
说罢,马面借故走开,牛头带着吴邪进了东跨院的其中一间屋子。只见屋子正中放着几个巨大的磨盘,每个磨盘中间都有一个胖子坐在磨眼里,推杆处则有不少禽兽在那里推动。磨盘每动一分,中间那人脸上便失去几分血色,却偏偏又叫不出声,再看磨盘下处,流出的竟都是血浆。更为离奇的是,最角落里的一个磨盘,推杆的行动轨迹之下竟是一条宽宽的水槽,宛如护城河护卫着城堡一样环绕着磨盘,里面是些鱼类在牵动。
吴邪好奇不已,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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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说道:“这小鬼子不知为何死在了中国地盘上,他一辈子不吃鸡鸭鱼肉只吃海鲜。今天还好来的都是些小鱼,昨天才叫壮观呢,两条鲸鱼拉着磨足足疯跑了一条,真想不到他小小的身量竟能吃下那么多。”
闻言,吴邪不禁开始回忆自己一辈子吃了多少荤腥,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张起灵,按照那厮无肉不欢的个性,不知道要到这儿来受多少天的罪。
想到这里,吴邪又问牛头:“和我一起死的那个人去了哪里?”
牛头又挠了挠后脑勺:“老马消息灵通,等等你问他去。”
正说话间,马面也进来了,吴邪又向他询问了一遍。
马面愣了愣,答道:“他拿一个ipad贿赂我们一兄弟,已经送去投胎了。你说你这朋友也真是不厚道,那ipad居然是坏的,我们那兄弟刚刚去找上司诉了苦,把他投胎那家的命给改注了,他下一世弄不好得穷捱一辈子。”
吴邪只觉得头上又爆出几根青筋,也不知是该笑话张起灵到死都揣着那个ipad,还是该惊讶地府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连ipad都会用了。不管怎么说吧,得知张起灵能够顺利投胎总是个好消息。
这时,又有一个马面跑了过来,冲着吴邪身边的马面叫道:“马三,快轮到你的了。”
马面应了一声,对吴邪说:“判官快叫你的号儿了,不是哥儿几个想沾光揩油,你要是有什么值钱的就赶紧拿出来,也免了这遭苦。”
吴邪没了办法,正苦恼间,忽然想到那沉香木筒做工既好,又有些年头了,应该值几个钱,于是悄悄地把手伸到怀里拧开木筒,把装着玉笥简的布袋抽出,只将那木筒拿了出来。
当他拿出木筒的时候,牛头马面二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
马面飞快地接过木筒,把玩一番之后,却是一愣:“空的?”但他很快地掩饰了失望的情绪,又对他说道:“小老弟啊,如果这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话,老哥我就可以帮你做主,但是买椟还珠这样的亏本买卖,老马我可不知道能不能帮你推销出去。”
吴邪赶紧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马大哥我身上可就剩下这么一个筒子了,里面装的什么我也没见过,你看能用就用,不能用我也没办法。”
估计也是见他实在为难,牛头拉了拉马面的袖子,小声和他嘀咕了几句,马面又道:“罢了,相逢即是有缘,老弟既然没有别的东西,那就这个吧。只是要想投胎到好人家是不太可能了,反正穷也是一辈子富也是一辈子,熬过了这辈子,记得下次给咱兄弟带点儿好东西来。”
说完话,牛头马面带吴邪出了跨院,顺着一条石板小路走了一段,就看前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榭曲径,不知通向何方。
马面指着那儿说道:“这就是奈何桥了,过了便是来世,你去吧。”
吴邪踏上只有桥面宽的取经,还没走几步,再回头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张起灵,咱们来世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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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玉笥简(下)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在一片稀稀拉拉的读书声里,吴邪一面低着头临字贴,一面抽空偷眼看看身边苦思冥想对对子的张起灵。现在他的名字叫做陈琨,是长吴邪两岁的亲兄长。这一世他们都投胎在陈家铺一户家境殷实的耕读之家,家中有十亩良田和十亩种植果蔬的薄田,父母也算忠厚和善之人。两年前张起灵六岁的时候被送入族学学堂读书,到了今年,吴邪也被送了进来。
自打他进了学堂开蒙识字的那天起,就逐渐记起了往生的点点滴滴,而无论他怎么试探,张起灵却好像完全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幸而那人的相貌性格仍和前一世非常相似,对待吴邪也是极尽疼爱,小时候和同族的孩子打架,年幼力弱的吴邪常被人欺负,张起灵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他痛殴别人,为此也不知领过多少次家法,跪过多少次宗祠。
吴邪不知道是不是地府的操作程序出了差错,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喝过传说中的孟婆汤,前世的记忆被完整地保留下来,清晰地恍如昨日。为了适应现在的年纪和与21世纪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老实说他确实花了不少力气,首先他必须改变动不动就爆粗口的陋习,和这里的人一起说那半文不白的官话;其次他不能再依赖无处不在的电器,得习惯晚上用油灯照明夏天用蒲扇扇风冬天用火盆取暖;最让他觉得难受的是古代人的繁文缛节,对父母要晨昏定省,对族里的长辈要请安行礼,逢年过节还得到宗庙里去参加繁琐的祭拜仪式。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觉得高兴的话,那就是:没有经过工业污染的环境真他娘的太清新了,长着一张面瘫脸的少年张起灵真他娘的太可爱了。
对于自己和张起灵身份关系的转变,吴邪到没觉得有多难接受。那人闷得一如既往,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有时吴邪仗着自己心智成熟逗弄他,看他气得双眼冒火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大好。当然那人也会不甘示弱地想一些恶作剧的法子整他,以看他哭笑不得的表情为人生乐趣。两小无猜的生活单纯而且无忧无虑,倘若真的能够这样过一辈子,哪怕是要在成年之后看着张起灵结婚生子,他也会衷心祝福,毕竟对于张起灵来说,这已经是一段崭新的人生,与前世无关。
那卷玉笥简也被一起带了过来,在吴邪出生的时候被他牢牢抱在怀中。陈家老太爷当时还在世,见此异相深感惊诧,认为此物若非大吉便是大凶,不宜被太多人知晓,因此从小就让吴邪绑在腰间,贴身带着。更兼陈家这一辈以玉为名,便为他取名叫做陈琭。琭字本身便有稀少奇异之意,分拆开来更有玉、书录的意思。
据说吴邪从小就比一般孩子聪明而且不爱哭闹,等到进了学堂之后,读书写字如同温书一般,就连族中长老都认为他是家中的千里驹,寄予厚望。
而吴邪自从恢复记忆之后,想的最多的便是地府中牛头马面所说张起灵将一生穷苦,所以心中总是努力回想前一世的知识,希望从中找到一条发财之路。21世纪的吴邪好歹也算半个宅男,经常在起点等网络文学网站看穿越文,如今他这情形与那些魂穿小说颇有相似之处,心里便想着要将文中描述的那些升官发财的法子都试上一试,然而他的生理年龄毕竟只有六岁,还没有办法去展开他的计划,于是只能继续安心当家里的乖小孩学堂里的小神童,一晃眼便已是十岁光景。
十岁这年吴邪决定尝试着烧制玻璃,这是他从诸多穿越文主角发家致富的方法当中挑选出来的最靠谱的一种,像那些改革农具之类的损招他连想都懒得去想。当他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初步制造出像样的玻璃时,本以为能就此白手起家成为一代富商巨贾,可谁知只一场庙会就把他的幻想扼杀在了摇篮里。
那天正是十里八乡一年一度的龙舟大赛,12岁的张起灵领着10岁的吴邪去看热闹,他们在拥挤的人群中钻来钻去,流连于各个临时摆出来的小摊。吴邪就在那里看到了他再熟悉也没有的彩色玻璃弹珠,而且数量还不少。张起灵见他盯着玻璃珠两眼发直,还以为是他喜欢,于是很大方地掏出零花钱给他买了几个。吴邪攥着玻璃珠只觉得欲哭无泪,想他当年也算个堂堂古董商人,却忽略了小型玻璃制品早在明朝就已经相当普及的历史常识,看来他指望用玻璃赚钱的想法是彻底破产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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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此时,媒婆不禁都要问一句:“如考不中呢?”
张起灵的回答永远稳如泰山:“那便考一辈子。”
从此再没有姑娘愿意嫁入陈家大门,而张起灵自己却好像对此事全不上心。
再一年,正好到了乡试之年,座师也说吴邪可以一试举人。可是陈家家处偏乡僻壤,族中又已对吴邪失望,不再给予资助,而此时正是明朝中后期物价腾跃之时,廪生那点补贴月钱尚不够一人吃饱饭,何况应举?于是张起灵将家中剩余十亩薄田也卖了,换取官银三十两,将其中一对大元宝交给吴邪当做盘缠,剩下十两则拿来做小本钱,从此走乡串府贩卖胭脂水粉针线营生。
吴邪来到州府,住的是同乡会馆,听同乡的几个老秀才说起当任学官,无不咬牙切齿大骂是贪得无厌之人。而吴邪前去拜会之时,那学官却待他格外亲切,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喜欢古物书册,只要吴邪肯有所孝敬,便可前程无忧。
可怜吴邪省吃俭用也只能凑出十七八两纹银,去那古玩店里逛了圈,连在里面喝杯茶的钱都付不起,更遑论满足这老饕的血盆大口。于是三天考试下来,吴邪虽然自觉考得不错,落榜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吴邪毕竟是个现代人,不如一般草民那样温顺,心里就起了告状的打算。
他来到县衙边上找了个讼师,探问了程序,讼师看在大家都是青衿的份上,到是态度热情,不厌其烦地向他讲解了整个告状的程序。吴邪不用细算即可发现,如果告得起状,他还不如花这钱找那学官买一个举人功名来得划算。而在州府之内,物价昂贵,吴邪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便早早回到家乡。
见了张起灵之后,吴邪面露愧色。可他尚未开口,张起灵便握住他的双手说道:“三年,等得起。”
闻言吴邪羞愧得就差头悬梁锥刺股。
两年之后,由于先帝在当年冬天驾崩,开春之时新帝特设恩科。而在一年前,张起灵被一豪商赏识,照顾他进了自己的海船队,去了趟倭国。由于张起灵识字又能算,除了做小买卖还在船上兼做会计,对豪商来说正是你我两便之事,这一趟下来也赚得四五十两纹银。豪商和张起灵约定下趟出海时间要在当年春季季风起之前,所以张起灵索性收拾了全套家当,将小院一锁,陪吴邪一起进州府赶考。吴邪打听到这届学官已经换人,又是特设恩科,考中的机会更大,不由觉得此行把握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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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前这一个月的时间,吴邪每天寻师问友,与在州府中的各路待考学子会文。而张起灵则每日黎明即起,举火做完二人早饭吃罢,便穿街走巷继续叫贩他的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吴邪本不想让兄长这样操劳,但张起灵却以为府中物价昂贵、坐吃山空,虽有六十几两纹银,若吴邪一旦考中,上下打点未免捉襟见肘,更有秋闱大比,又需一笔路费盘缠。如此小本买卖虽赚不得什么大钱,好歹也有个进项,至少在府中吃住用度不用再添开支。
每当吴邪傍晚回到会馆之时,张起灵往往已经做好晚餐等他吃饭,如是吴邪被文友拉去喝酒,无论多晚,张起灵总会坐等他回来才安心上床。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难料之祸。这一场吴邪头天和二天的卷子都作得花团锦簇,不想第三天却突然感冒发热,昏昏沉沉之际,一张卷子作得如小儿涂鸦一般,等稍清醒点想再行修改,却已到了收卷节考的时候了。没奈何,只能这样交了卷。
到了放榜那日,吴邪陪张起灵坐在馆内,听外面人声沸腾,差人报喜之声不断,更觉凄凉。
直到中午时分,再无报喜人的动静了,兄弟二人默然对坐,张起灵站起来说:“也许是漏了,为兄陪你一起去看榜。”
吴邪回想第三场的试卷,不免又羞又愧,只喊了声“兄长”,眼泪便夺眶而出。
张起灵抬手为他拭去泪珠,说道:“买举人,参加秋闱。”
吴邪叹道:“家里哪来这许多闲钱?”
张起灵道:“月底出海,夏末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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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乡里,吴邪虽然郁闷,但是感念兄长一片苦心,不免更加勤奋。张起灵深知吴邪苦闷,又觉年岁已长,就想给他张罗一房媳妇。这次又是无数媒婆踏破了陈家的门槛,只是此番是为了陈家老二。张起灵这次出海归来带回五十几两纹银,陈家又见起色,而吴邪虽然屡试不中,毕竟三十几岁犹未中秀才的童生也不再少数,再加上这陈家老二也算相貌堂堂,更兼上无父母、兄弟和睦,不少不想让自家姑娘吃苦的人家都打发媒婆过来说亲。而张起灵对吴邪媳妇的要求也简单,总结起来不过三条:知书达理、温柔娴淑、相貌端庄。如此一来,除了吴邪座师的女儿,其余的统统被淘汰了。
自回家中之后,张起灵有十余日不曾出门,吴邪担心兄长不似平常操劳,莫非有事,便往张起灵房中前去问安,正巧撞上张起灵与媒婆交换八字贴。
吴邪本以为是张起灵要娶妻,虽然心中难掩失落,但仍强作欢笑,上前一揖道:“恭喜兄长,不知嫂嫂何日过门?”
媒婆笑道:“二公子怕是还不知道,陈大官这是在给您张罗呢。说来那姑娘您也熟悉,正是村头吕轻侯吕秀才的千金,您在他门下读书的时候,也多有见过。”
吴邪一听就傻了,看着张起灵一脸淡漠全无异议的表情,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媒婆只当他害羞,又继续说道:“那吕小姐这两年出落得可是亭亭玉立,吕秀才家教又好,她娘早死,小姐又善操持家事,他干舅舅白展堂还夸她做得一手好菜,更对二公子念念不忘,真是美满姻缘天作之合,只待问过八字相合。吕秀才也不拘彩礼,只图女儿嫁得良人,老身先在这儿给二公子道喜了。”
吴邪只看到媒婆上嘴皮碰下嘴皮,叽叽呱呱说了一通,却一个字都不曾听到耳内,心中所想全是张起灵那张八风不动的脸。早在有人给张起灵提亲,而他又一一拒绝之时,吴邪心中还抱有那么点儿幻想,以为即使是换了一重身份,换了一个环境,他仍有机会和他相守到老,直到此时他才幡然醒悟,现在他们生活在明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代人的家族观念和对传宗接代的执念不会允许他抱着那点儿单纯的小心思独善其身。
媒婆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吴邪已经一撩前襟跪了下去:“哪有兄长还未娶妻,弟弟先婚嫁的道理?陈琭此生不中举人,便是愧对父母兄长,哪有颜面谈婚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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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张起灵还未有任何反应,那媒婆到先急了:“陈小哥志气到高,只不是我老身我说得晦气,十里八乡之中,考到花甲仍是白身的穷酸也不在少数,难不成都要孤老一生?若是在前朝,男二十女十八还不婚娶,官上便会强配一偶。”她转头又对张起灵说道,“陈大官你到是说个话啊,老身可是看着你兄弟两长大的,好不容易有这喜庆机会,又是天作之合,怎能就这样作罢?不光是二公子,老身还指望着讨大官的一杯喜酒水喝呢。”
见她转来转去竟将矛头指向自己,张起灵也不禁皱起眉来,迟疑道:“容我再劝劝。”说罢拿出一封约莫五钱的喜银递与媒婆:“储姥姥辛苦。”
媒婆将银子在手上掂了一掂,笑逐颜开地塞进袖中,嘴里却还说着:“事还未成就先收这媒钱,让我怎么好意思,改日二公子回心转意之时我再来吧。”
说完,将面前的糕点茶水一扫而空,起身告辞。
媒婆一走,屋里就剩下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半晌,吴邪艰难开口,刚叫了一声“哥”,张起灵就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不用勉强”,又收拾担子去做他的营生了。


楼主:大紅花丶  时间:2020-09-13 21:15:37
眼见月末将近,离张起灵出海的日子屈指可数。他见吴邪心事重重,便和他商量一同出海,也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放宽心情。只是平常的功课书籍都得带上,不可偏废。吴邪也舍不得和张起灵一别数月,更好奇17世纪的东瀛风光,便爽快地应承下来,二人各自打点行李不提。
吴邪作为穿越人士的优越感终于得以体现,在他的劝说之下,张起灵购入了一些书籍、绢绸,并兑换了一大包铜钱。17世纪的日本德川幕府新兴,正是平安昌盛,仰慕中原文化的时候,这些风雅之物更容易出手。至于铜铁之物,日本极为稀缺,金银较之中原则价贱。若不是走私大量铜钱触犯官法的话,吴邪恨不得将所有家产都兑换成铜钱带去日本。最后又买了些冬枣柿饼,以备船上食用,防止败血症。柿饼本是极便宜的东西,晒过之后外面有一层厚厚的糖霜,是乡间最常见又招人喜欢的零嘴,而冬枣则是当地特产,两文钱就能买上一小筐。
兄弟二人在对出海的期盼中前往通州与东家会合,经运河到杭州再出海。吴邪本想游览一下500年前的杭州,只是东家有不少从北边来的皮货要在这里换成丝绸贩到日本,一进一出之间大费周章,张起灵这个会计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吴邪怎忍心丢下他一人去玩耍,只得陪着他足足忙了三日。这个面相腼腆、手巧勤快且能说会算的秀才也颇得船主的好感,给他们两兄弟在船主卧室左近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由此定下了两兄弟在这商船中半客半幕僚的身份。
由于避开了季风期,海上行船颇为平静,每日只见无边海水,并无半点陆地,一日三餐虽算不得精美,毕竟有荤有素,毕竟是主人一片盛情。
如此将近一月时间,当吴邪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一天早晨起来忽然听到一阵欢呼。走上甲板看来,极目远眺,已能隐隐约约看到陆地的影子。
同行的通译对他说:“前边正是此行目的地所在——日本的界汀。这是日本豪商聚集的两大商镇之一,左近便是名城大阪,又地处近畿,离日本天皇所在的二条御所不足一日行程,虽然现在的德川幕府将政权中心搬至靠近关东的江户城,然而这里依旧是日本最大的文化和商业中心。”
在海上看来极近,而等到港中之时已近薄暮,吴邪心中的兴奋之情早已所剩无几,此时心中所想只是踏上陆地好好休息一番。然而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进入海港,再风尘仆仆地驶入界汀之后,刚刚放下行李安顿好住所,通译便来相请,说是当地相熟的豪商请船主参加宴会,船主怕陈秀才客中寂寞,便邀请他兄弟二人一同与会。


楼主:大紅花丶  时间:2020-09-13 21:15:37

吴邪只觉得嘴角抽搐,心说他上辈子大概是最喜欢八宝鱼头王和用ipad看电影,这辈子喜欢什么还真没看出来。于是只得勉强答道:“家兄别无他好,只是……耽于美食……”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却不想那大名露出一口黄板牙,笑得像捡了宝似的,只说了一句“这便好办”,又转过头去与别人交谈了。
不多时,一曲舞完。阿宁姑娘便走上阶来,坐在下首处,正好与吴邪相对:“小女子静听列为大人妙句。”
所谓作诗,日本人不过得之皮毛而已,更兼天下动荡百余年,唐文化这样子的东西即便是在公卿世家也难有正经流传,而吴邪这十余年寒窗苦读,正应了那句古话“熟读唐诗三百篇,不会作诗也会吟”,他与两位在汉学上下过苦工的公卿及那位什么“茶人”正好斗了个旗鼓相当、棋逢对手。便是臭棋篓子下棋,也要找个等级差不多的战出个惺惺相惜的意味来,这场水准以下的联句大会到让日方的几位文化名人对吴邪肃然起敬,真个以为他是中原首屈一指的才子。
也不知是他在联句中表现得太过优异还是怎样,那阿宁姑娘竟向他频送秋波。
自联句开始时茶具便以撤下,换上了日本特有的清酒。每当一人写下一句好诗之时,大家就尽饮杯中之物,如此一来,虽说清酒入口单薄不至于醉,但吴邪也喝得腹中涨满,只得起身告罪要去解手。
那位推荐阿宁与会的公卿还生怕这位“陈秀才”不熟当地建筑与风物,特令阿宁伴他一程。
走到廊下时见天色已晚,阿宁特意提了一盏小灯笼在前方引路,吴邪这时才真真相信,他在《Kill bill》里见过的日本女子脚步贴地快速前行并非影片杜撰,姿势果然是优雅而无声,即便是没有什么诗才的吴邪,此时脑中也想到了“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本来只是上个小解不用多久,只是在参加晚宴之前船主人交代他们换了日式服装。吴邪生平第一次穿着这样的衣服,还是船主人的侍女替他和张起灵穿上的,此时要将衣服系回原样可花了他不少功夫。


楼主:大紅花丶  时间:2020-09-13 21:15:37

中国货物在日商眼中颇受追捧,半日之间货物如流水般进出,吴邪张起灵二人记之不及,一下午只抄得手酸眼涨,等再抬头看时,天色已进傍晚。吴邪想起那张纸条,便向通译问明地点,然后又向张起灵告辞,独自一人前往赴约。
据通译所说,那“小西”家原也是战国时有名的豪商兼武家,因在日本统一过程中得罪了现在的幕府将军故而衰落下来。这酒店的老板本是小西家的人,只是运气好没被追究,这两年虽然日渐式微,仍旧是界汀一带最豪华的酒馆所在,但凡最好的美酒、最漂亮的歌姬,只要你出得起钱,这家店里都能找到。
吴邪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这条街上最高大的建筑,果然便是那居酒屋。推门进去,并未像想象中那样嘈杂喧闹,首先入耳的竟是怪异的和式丝竹之声。转过门口的屏风,便看到大厅被分割成数个屏障围成的小间。这些小间无一例外,都面对着酒屋最深处的高台,台上正有几名女子穿着和服,手持扇子,跳着某种不知名的舞蹈。吴邪看了一阵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正好酒保过来,先是日语招呼,见吴邪一脸茫然,又改用生硬的官话问他是来喝酒还是找人。
吴邪拿出那张纸条,将落款的花样给他看了,酒保仔细分辨了半晌,领他来到后院的一个小间说道:“阿宁姑娘就在里面,请您自己进去。”
听得“阿宁”的名字,吴邪虽是心中疑惑,但既然已经来了,也还是要见上一见。
他一面用中文说“山东陈琭拜会阿宁姑娘”,一面推门进入。不想才进得门,眼前便窜出个脸色惨白满嘴漆黑的妖物,若不是吴邪前生今世见过的妖魔鬼怪不再少数,此时只怕已吓得趴在地上。
只见那妖怪张开黑嘴露出一张血盆小口笑道:“秀才公果然是信人,只是我不记得中原人有见面时坐地的礼仪。”
吴邪这才反应过来那是阿宁,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正待说些什么,阿宁已扯过他的手将他往屋里让。转过屏风进入屋内,吴邪见到另一位姑娘也正对着铜镜往牙齿上涂某种黑色染料。阿宁用日语向那姑娘说了几句什么,她便点头笑着出去了。
阿宁回头对吴邪说:“今日有一场能剧演出,本以为秀才公此时还脱不开身,既然来了,我便请姐妹替我推掉了,请秀才公在此稍座。”说完便坐在离开的姑娘之前所坐的位置上,对着铜镜开始卸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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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阿宁手脚飞快,只一会儿功夫便去掉了骇人的面妆,露出妩媚妖娆的本来面目,对吴邪嫣然一笑:“秀才公想是奇怪,为何山野女子会唐突相邀,我看阁下也是爽快之人,便长话短说吧。孔子云‘近鬼神而远之’,不知秀才公可相信世间有鬼神之说?”
吴邪心想,信不信我都见过那么多,连地府都游览过一圈了,还能说不信么?
不待他回答,阿宁又继续说道:“我想秀才公是信的,恐怕还见过呢。”
吴邪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阿宁笑指他腰间:“因为这个。”
吴邪顺着她手指的方位摸去,才想起那块玉笥简一直带在身上。
阿宁脸色渐肃,说道:“对,就是这个。实不相瞒,我们出云神社表面上只是擅长跳舞祭祀的歌姬巫女,实则是与阴阳师一般的除魔者。但凡是鬼物滋生之处,虽千万人吾往矣。秀才公腰间所佩之物实是鬼气凝结而成的‘鬼书’,最易招鬼引邪,便是主人命格极佳,也不免落魄江湖潦倒一生,秀才公想是深有体会吧?如果愿意将这不祥之物交我处理,神社上下将不胜感激,必有回报之处。”
她虽说得情真意切,吴邪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倘若此物真是能使人倒霉一辈子的“鬼书”,那出云神社又要来做什么,更遑论还有回报之说。
正在他疑惑不决之际,又听阿宁徐徐开口:“秀才公怕是在想,我出云神社要此妖物何用,甚至还怀疑我们心存不正呢。此物虽是妖邪之物,但上天造物必有其用,既然此书易于吸引阴邪妖鬼,对我们除魔术士来说,也是引诱鬼物现身的极佳道具,正所谓‘彼之砒霜我之蜜糖’。”说完这一席话,阿宁便垂下眼帘端坐在吴邪面前,等待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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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吴邪一时也找不出破绽,但总觉得中间有些疑问未解开,便说:“容我再想想吧。”就起身告辞。
阿宁到也没有显出失望的神色,起身将他送出门外,并说:“秀才公只要回心转意,便来此处找我,出云神社对着八百万申明起誓,绝不会让秀才公吃亏的。”
离开居酒屋,吴邪本想将此事告知张起灵与他商议一番,可谁知刚进旅店,就看到同行的客商们围上来直道“恭喜”,并说:“陈秀才,你家大哥可算是结交到贵人了,此番定能发财。”
吴邪不知发生何事,只能胡乱应承着便往房里走。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武士,仿佛昨日酒会时他一直侍立在“风流太守”的背后。那年轻武士看到吴邪,便对他点头微笑,替他推开房门。吴邪一边对他报以微笑,搜肠刮肚试图回忆起日文中“谢谢”该怎样说,一边一脚迈入房门。当他抬眼看到屋内情形时,顿时将那份感谢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那位身材肥胖的大名正龇着一口黄板牙努力作微笑状,手中折扇展开托着面前张起灵的下巴,口中喃喃说道:“好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啊!”
而张起灵双手握拳怒目圆睁,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然而他这一世的眼神远不如上一世来得锋利,恐怕落在这位“风流太守”眼里,到成了美人含羞的表情。
吴邪只觉得血往上涌,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拍掉他的狼爪,厉声说道:“贵公请自重!”
那大名见他一脸怒容语气不善,大约也觉得尴尬,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此时门外的武士听到屋里有动静也冲了进来,手中长刀业已出鞘,口中不知大声呼喝着什么。这到让这位大名缓过神来,匆忙对着那武士说了几句日语,那武士便鞠了一躬,转身出去了。他又俯身捡起地上的扇子,默默收起笼进袖中,艰难地用他肥胖的身体作了个长揖,说了句“唐突佳人,还请见谅”便转身离开了。
事后张起灵与吴邪谈起此事都以为是误会,以为那大名看多了中国的才子佳人小说中女扮男装的桥段——他也不想想即便是才子佳人小说,凭他那副尊容肯定也是大反派一枚。更何况张起灵虽然容貌俊美,好歹也是昂藏七尺,被当成女子未免太过荒唐。不过误会即已发生,又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便就此作罢。
之后数日,由于此次船主人带来的货物质地数量都非常不多,当地两位豪商无法全数消化,便建议在界汀之内举行一个拍卖会,将货物一一展示,价高者得之。豪商又请回了两位公卿,由于吴邪之前受他们的青睐,便邀请吴邪与两位公卿一起作为公证人,每天只需坐在台前点头即有一枚金小判可拿。两位公卿自是没有意见,吴邪也乐见其成。至于张起灵,更是因为进出货物交易记录忙得不亦乐乎。到了晚间,两位公卿便带着其他一些所谓文人拉着他们两兄弟饮酒联句,一时间吴邪忙得昏天暗地,将阿宁所请之事付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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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风流太守”还是每日差人早上中午各送一次食盒拿给他们兄弟,只是都由那个青年武士押送,本人到是没有再出现过。吴邪心想如此也不是个事儿,就和那通译说了自己的猜测,请他代为言明,不想那通译竟说出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原来“风流太守”最好南风,就连自家妻室都被休回娘家,专个一干美貌少年厮混。常来此处的那个年轻武士便是他最为宠爱的“小姓”,也就是亲信武士的意思。
得知此事后吴邪心中又惊又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好在通译又对他们说,这位“风流太守”虽然形容猥琐,到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从未做过仗势欺人之事。吴邪便请求张起灵深居简出,莫要再与他单独相处。
这几日货物虽然卖得很好,就连吴邪和张起灵夹带的私货所得收益也远超他们预想,可是到后几日明显就不是那么卖得动了。眼见还有一些货物无法卖出,船主人不禁有些着急。好在两位豪商给了他一个建议,便是带上剩下货物中的精品北上前往江户一带卖给幕府和幕府侧近的大名们,剩下一些相对质量较为普通的货物,船主人则以相对较低的价格全部处理给这两位豪商作为答谢。一想到能够离开界汀摆脱那位“风流太守”,吴邪兄弟二人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谁知拔锚起航的第二天,他们在船舱内被一阵敲门声唤醒,打开门来竟又看到那一口熟悉的黄板牙。原来这位“风流太守”向船主人自荐,说与江户一带诸多大名交情甚好,可助其推销货物,便也在这商船之中占据了一间上房,数日之间与吴邪兄弟朝夕相对,使二人不慎其扰。所幸他也没做出什么格外逾距之事,只是每日敲门来邀张起灵喝酒赏海景,却都被吴邪婉言谢绝。
在吴邪的耐性快要用完之前,船已行至江户左近的港口,经由这位“风流太守”的中介,生意到也作得顺风顺水。看船主人的意思,再几日便可起船经北海道返回山东,对离乡日久并惦记秋闱的吴邪兄弟之说,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好消息。另一个好消息则是,幕府将军听闻那“风流太守”擅离封地,又在关东大名之间到处游走,便大发雷霆勒令他返回居城禁足数月。临行之前,这个倒霉的人还特地准备了一个精美的食盒,囊括关东方面所有的风味美食,让他的那个“小姓”送予张起灵,另外还附带着一张花笺,留有短诗一首:为之奈何,梅樱飘落。今夕明月,吾心永照。
张起灵只对食盒有兴趣,这封信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就丢进了日本海,到是吴邪每每想象那位身材臃肿的“风流太守”独坐桌前,含泪写诗的模样就忍不住拍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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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关东到北海道一行也算得上风平浪静,在此最后一次补充了淡水和给养之后,商队便向故土返航。听掌舵说自北海道去山东一行要比来时短上三五日的行程,吴邪和张起灵在船舱内结算出此次贸易所得以及船主人家的赏赐之后,也多次讨论今后的前景,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恨不得肋下生翅飞回故乡。
只是行不足十日,突然海上起了漫天浓雾,自此一连数日阴风怒号、浊浪排空,不仅不习水性之人上吐下泻头昏眼花,就是老于海上的掌舵水手们也颇为艰难。如此一连五天之后,风浪虽然平静,雾气却未散开,仍旧是一片阴风惨惨之景象。
掌舵好容易强打起精神四下眺望,却发现此时不知身处何地,远处是望不穿的白雾笼罩,身周则尽是浮木残骸,间或一些吞舟之鱼擦舷而过,令人战股。
船主人便将那掌舵唤来询问,那掌舵说:“行船四十余年,从未遇此景象,定是船中有人得罪了海龙王,或是船上有龙王想要之物。若不能将此人、物抛入海中祭神,只怕一船人的性命都要交待在此了。
船主人闻言便召集船上所有人等,将此消息通告一番,顿时人群中一片慌乱,各人翻箱倒柜。可那回航的船上除了金银钱财并无多少货物,只要稍不寻常的,哪怕是买回家给年幼儿女玩耍的东瀛玩偶也一并抛下海中,却都不见有半点起色。
如此一日夜之后,船上惶恐之风愈胜,更兼掌舵计算,纵使不曾偏离航线,此时返回山东船上淡水食物犹有一日之不足。若再拖延,即便不折在此处,也要统统变成饿死鬼。
闻听此言,便有胆小性急之人将矛头指向活人。船主人本是不愿,却又难抚众人之意,只得随他们行事。
众人以为船上其他人等皆非首次出海,唯有吴邪例外,便要将他丢入海中。船主人有心搭救,无奈船上众水手甚是笃信海龙王之说,无论如何不肯让步,若再坚持恐怕自身性命难保,只得作罢。
正当群情汹汹要将吴邪丢入海中,张起灵挺身挡在吴邪身前,愿以身相代,只是众人根本不加理会。几个身强力壮的船工将他推至一边,并将吴邪抬起,便要丢到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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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张起灵形同疯狂一般,又扑上来扯住吴邪衣服不放,任凭众人将他打至呕血也牢牢不肯撒手。船主人见此情形,只怕兄弟二人俱成海上孤魂,便派亲随之人将张起灵拉回来,两下争持,竟扯破了吴邪的衣物。
当腰间衣物被扯下之时,张起灵忽然嘶声吼道:“玉!玉!”
吴邪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这卷玉笥简。众人见事有转机,也不愿枉送他人性命,将人放了下来。张起灵慌忙上前,将这玉笥简从吴邪腰上解下,交在他手中。吴邪纵有千般不乐意,也不得不就此撒手。
他将这玉笥简捧至船舷时,海中忽有一巨掌升起,掌中自然生有五官,正好与他腰腹齐平。吴邪将玉笥简放入这巨掌中,只见那巨掌曲起一指,将那玉笥简夹在指间,大笑数声跃入水中。众人这才发现,那巨掌自肘以下竟无一物,竟似被齐肘斩下,再无一物。
众人正在惶恐诧异间,雾渐散去,又见天光。
掌舵四望辨识一番,又惊又喜,向船主人报道:“此地已距胶州不足百里之遥。”众人欢呼雀跃,再次起航向西而行。
吴邪只觉遍体生寒,一步一步走至跪坐在地低头擦拭脸上血迹的张起灵身边,颤声问道:“你究竟是谁?我认识的那个人绝不会不加反抗束手待毙,也绝不会想出以身相代这样消极的法子。”
只听面前之人发出一声轻笑,再抬起头时面容竟变得十分怪异,虽有些熟悉,却说不上来像谁,但绝对不是张起灵。
“吴邪,以后不要再这样轻易相信别人。”
吴邪大惊之下,还未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人已伸手在他腰腹之间推了一把:“回去吧。”
这一推似有千钧力道,竟将吴邪推得斜飞出去,摔落在甲板上。目光涣散之前,他只看见那人站了起来,身上一袭红白相间的和服,竟是出云神社的巫女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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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重重摔倒在甲板上,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耳边又听到一个低沉清淡的声音说:“到了。”再睁开眼睛,依然是在他的破金杯车内,身边驾驶座上坐着短发休闲装的张起灵,哪里有什么海船商队?
见他神色古怪、惊魂未定,张起灵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吴邪摇下车窗向车外看去,周围是正开始喧嚣起来的大排档,金杯车规规整整地停在停车位中,就连天色也还没暗下来。
“小哥,我睡了多久?”
“不到五分钟。”
吴邪的心思还在幻境与现实中徘徊,忽然想起那玉笥简,不由往怀中摸去。外套内袋中的沉香木筒不翼而飞,然而那装着玉笥简的黄绸丝囊仍在,只是形状和分量已大不相同。取出一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红丝绒戒指盒,里面放有拇指大小的一颗珠子,灵光剔透,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吴邪定睛看去,丝绒盒盖的内层写着三个娟秀的小字:“记事珠”。吴邪顿觉大惊,这记事珠本是唐朝的三宝珠之一,相传只要将它握在手上便会感觉思绪清晰,即使是孩提时代的事情也能记得清清楚楚,若真要论价值恐怕还在玉笥简之上。
他忽然又想到幻境中居酒屋内的阿宁对他所说“定不会让秀才公吃亏”,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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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山鬼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身穿紫色小礼服的女人站在钢琴旁边唱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调优美略带哀伤,引得一桌一桌的客人探头去看。身处其间的吴邪却无心听歌,拿起面前的酒瓶往对面精神萎顿的男人杯中又倒了满杯,准备洗耳恭听下一轮吐槽。
“六年,六年啊……”卫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眼角微微泛红,“我连房子都装修好了,你说她怎么就能……”
吴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伸长了手臂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一个大男人这样优柔寡断很没出息,但是男人也是人啊,也会伤心啊。”
“是,是,”吴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地抿了一口,“可是你就算再怎么自怨自艾,她也不会回来啊。所以还是自己想开些比较好,大丈夫何患无妻嘛。”
卫斌深深地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吴邪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推了一根给他。
卫斌是吴邪大学时代住一个寝室的好友,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浓眉大眼,身材高大,性格豪爽,在学校里颇受欢迎。大二时他开始猛追全班最漂亮的一位女生,攻势热情感人肺腑,并在情人节那天召集吴邪等一众大亲友帮他在那女生寝室楼下点蜡烛排成心形,这事情在全校范围引起了一阵轰动,那女孩当时就被感动得跑出宿舍楼扑进他怀里。之后的事情自不必说,两人郎才女貌如胶似漆,成为学校里最令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毕业以后大多数情侣都面临着劳燕分飞的命运,可那女孩竟毅然决然地跟着卫斌回到他老家,一副要长相厮守的态度。
吴邪本以为他们最终会走入婚姻殿堂,成为一对甜蜜恩爱的夫妻。年前听说卫斌已经买好房子准备结婚的时候还着实替他高兴了一阵,连礼金都准备好了,谁知道短短几个月,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三天以前,接到卫斌电话,被告知他失恋了要来杭州散心的吴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好友哀戚颓废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吴邪当然没有挖人家伤疤的爱好,从机场接到人以后什么都没问,直接就把他拉到南山路上的酒吧里,要了两打啤酒和他对饮起来。
此时二十四支啤酒已经全部告罄,卫斌又抬手叫了一瓶红酒,拔开塞子以后根本没打算往杯子里倒,直接仰头对着瓶子吹了起来。
吴邪大惊,急忙伸手一把抢走:“行了啊,适可而止,喝趴下了我可背不动你。”
卫斌被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低头咳嗽了好一阵,再抬起头时双眼完全是通红的:“吴邪,你说我追去美国会怎么样?”
“啊?”吴邪抱着酒瓶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怒目圆睁,“少他妈的丢人了,你追过去又能怎么样?人家摆明了不要你,难道你还能赖一辈子?”
“我不知道……”卫斌抱住头,声音因为痛苦而有些嘶哑,“这间酒吧,大学的时候我和她常来,那时候也有个女歌手和着钢琴唱着英文歌……我,我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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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吴邪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说……中国那么大,你到哪儿去散心不好非要来杭州?既然这里到处都是回忆,你不觉着自己是在自虐吗?”
卫斌没吱声,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扒拉酒杯,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吴邪没办法,只得又往杯子里倒了点儿红酒:“喝完这些不能再喝了啊,借酒消愁愁更愁。你就安心在杭州玩两天,等心情好点儿了回去该干嘛干嘛。”
卫斌端起杯子一口喝干,又从吴邪怀里夺过酒瓶,一杯一杯自斟自饮起来。
大学时代,卫斌深不见底的酒量从来都让吴邪望而生畏,只是此番这一通猛喝加上心情欠佳,等到出了酒吧的时候已经是一步三晃,只能勉勉强强靠着吴邪的支撑不摔倒。看着身边脸颊绯红满身酒气的好友,吴邪极其无奈地把他塞进了出租车。
这一路上到是没出什么意外,只是卫斌没忍住吐了人家一坐垫,害得吴邪在付车钱的时候不得不多掏了一些给脸色发青的司机。好不容易把这醉鬼架到自家楼下,看了看远在六楼的窗户,吴邪自认绝对没有那么好的体力把一个超过150斤的大老爷们拖上去,只得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三分钟之后,张起灵从楼上跑下来,看着几乎挂在吴邪身上酒气熏天的卫斌皱起眉头。
“嘿嘿,小哥,”吴邪虽然尴尬,到底也不能把人推开让他瘫在地上,“这、这我大学同学,失恋了,所以有点喝高。那什么,麻烦你……”
张起灵没说话,一把扯下卫斌的胳膊,像扛一口袋面粉一样把他大头冲下扛在肩膀上,转身往单元门里面走。
“呕……”大约是被挤压到了胃,卫斌又吐了,张起灵的休闲裤和板鞋首当其冲遭了殃。
狭长的凤目闪过一道寒光,张起灵一手抓住腰带就打算把他扔出去,吴邪赶紧扑上去阻止。
“别,他喝醉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张起灵狠狠地看着他,那目光中有几乎要实体化的怒气,直看得吴邪遍体生寒。
回到家里,张起灵迫不及待地把卫斌扔到沙发上,一闪身进了卫生间。吴邪顾不上去哄他,忙忙地跑到厨房泡了杯浓茶,捏着卫斌的腮帮子给他灌了下去。又过了好一会儿,张起灵还没从洗手间里出来,卫斌到是先醒了。
他坐起来抹了抹嘴,拿一双兔子般通红的眼睛看着吴邪:“吴邪,你给我喝了什么?”
“茶,”吴邪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厕所里有人,我他妈拿尿灌你的心都有。不就是失恋吗?至于把自己喝成这样?”
卫斌揉了揉额角,苦笑一声:“你还是那样……”
“哪样?”
“胸无城府,有什么说什么。”
“少骂人了,老而弥纯可耻,老子好歹也是个奔三的大男人,给你说的好像小孩儿一样。”
“是啊,我们都老了。那种单纯又无所畏惧的时光,再回不去了。”
吴邪只觉得额头一跳,心说怎么又绕回来了。


楼主:大紅花丶  时间:2020-09-13 21:15:37

卫斌忽然抬起头,一只手捏住他的肩膀:“过两天,陪我去爬山吧。”
“啊?”
“爬山啊,五云山,还在山上露营过夜,大学的时候不是干过?”
“哦,你想去?行啊。”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只要能把话题从失恋这茬上绕开,吴邪还是很乐意的,“那我明天得去买装备,家里没有。对了,你住哪儿?订酒店了没?”
“没有,这会儿订还来得及吗?”
“……大哥,多年不来,你是忘了杭州的酒店一到周末有多难订是吗?”
“那我住你家,不介意和我一起睡吧?”
“我……”
还没等吴邪想到要怎么回答他,卫生间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穿着睡衣头发还没擦干的张起灵湿淋淋地站在门口。
“他和我睡。”张嘴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卫斌大概连头痛都忘了,张大嘴巴看看吴邪又看看张起灵,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吴邪,原来你好这口儿。”
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吴邪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随手抓了条毛巾丢进张起灵怀里,一脚把他踹进主卧室。
“不是你想的那样,”再回过头的时候脸都红了,还得强迫自己假装镇定,“他是和我一起开店的人,我们住一块儿,但是没睡一间屋。”
卫斌又开始揉额头,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被女朋友抛弃的事儿,大概吴邪就算真在他面前出柜了也不会有更大的反应。
把卫生间门口的水渍拖干净,吴邪推着卫斌将他推进卫生间:“赶紧洗洗睡吧,刚吐成那样,自己也不觉得恶心。晚上你就睡小房间吧,当心别再吐了。”把人推进去以后,他又去拿了一套毛巾牙刷和干净的睡衣放在门口。那人来得匆忙,随身带的行李少得可怜,也不知道是没心思准备还是当真忘了。
安顿好卫斌,吴邪这才有功夫洗去一身酒气,擦着头发走进卧室。
张起灵赤着一双脚躺在床上看电影,他最近又迷上了魔幻题材,这会儿屏幕里播放的是《纳尼亚传奇》。
吴邪坐到床沿,伸手把他往边上推了推,一抬腿也躺了上去。他对这种情节薄弱纯炫技术的电影没多大兴趣,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呵欠,虽说这一晚上都是在作陪,但其实他也没少喝。吴邪的酒量算不上很好,加上这一番折腾,此时也感觉有点儿上头,于是他也没有多想,关掉顶灯就拉上被子睡了。


楼主:大紅花丶

字数:170210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2-02-08 04:17:00

更新时间:2020-09-13 21:15:37

评论数:404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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