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授权图

作者微博id：静熊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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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熊已完结文：
《双杀》（杀手瓶×古董店老板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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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所爱》 （校园，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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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熊未完结文（正在连载）：
《远镇》（架空，90年代，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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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呆了，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些浊气慢慢变淡，他停下了舞动的动作，伸手向背后拔出剑来放在胸前默念咒文，那柄剑通体漆黑，唯剑身刻着金色的纹路，与他袖口所纹一模一样。


在他念咒文的间隙，黑金宝剑无物所托却缓缓上升，上至他头顶之时，他喝一声，握住宝剑侧劈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剑身停滞时直至地上，动作如行云流水。


我惊愕地发现，他的剑尖开始滴出暗红色的血液，那团浊气消失不见，而剑端所指之处，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正在低低呻吟的“人”，或者说，是鬼。


因为他们与我一样，遍体透明，七拐八扭地瘫在地上。


我站了起来，却不敢向前迈动步子。冥界术士看了我一眼，收回宝剑重新运气，低沉的咒文从他口中接连不断地吐露而出，那几只鬼扭曲着重新化为一团气，与之前的浊气不同，这一回的气清澈分明，但在化气的过程中，那几只鬼面容扭曲，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像来修罗地狱，仿佛经历了人世间最深的痛苦，刺激得我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术士的动作不停，最后一计运气，那团鬼气被送出悬崖边界，直直掉落，阴森而满是怨念的声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我再也忍不住向悬崖边跑去，伸着脖子往下往。只见这悬崖高近百尺，最底下有一条血红色的河，河水汹涌翻腾，涨起来波澜起伏，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吃人恶魔。悬崖之上草木茂盛，而悬崖底下的河边寸草不生，那团鬼气翻滚而落，早已不知所踪。


“这是死河。”术士负手立于我身旁，目光悠远，“我们叫它轮回之河，所以亡灵脱于肉骨之后都将寂灭于此，遁入下一个轮回。


“这……”


“轮回必要吃苦，若能忍受煎熬，下一世非富即贵，一生平安喜乐。”他顿了顿，又道，“若不能受轮回之苦，下一世便是人下之人，经生老病死之痛，历生离死别之苦。”


我想起那团鬼气惨烈的叫声，吞了口口水，心里直发怵：“什……什么时候轮到我？”


他不答，反问我：“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吗？”


我摇头，自我醒来之后，我的记忆就发生了断层。我只记得有那样的一个世界供我度过了一段时间，除此之外我好像独立于世，只知道那个世界里大体发生过何事，关于自己的细节，却是一概不知。


术士收回目光来看我，我这才看清楚他的两只眼睛是极黑的，盯着我的时候像两口能吸纳一切的井。我在那种时候居然还天马行空地想，他是怎么捉住我们这种鬼的呢，该不会是用眼珠子吸来的吧？正当我觉得有些害怕之时，他却忽然笑了一下，晃得我一下就愣了。


“我叫张起灵，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

=====4.19更新两层楼=====

2.
张起灵给我取名叫“关根”，意守护根门，护心清净。


我调侃他：“六根清净不是佛教理念吗？你这是被挖墙脚了？再说我现在是一只鬼，六根请不清净对我来说重要吗？”


张起灵不理我，顾自坐在离我三尺远的草地上运气练功。他这个人非常奇怪，有时候可以连续几个时辰不跟我讲话，一直在草地上做自己的事情。自从他跟我说让我跟着他之后，就再也没有与我多解释过一句。可是我没办法，我是他手下的小鬼，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被丢下死河经受折磨。说实话看他练功也挺养眼的，他长得好，举手投足都是一股风雅之气，就连吐口浊气都是一道美好的风景线。


“道长，你刚刚弄出来的那个东西好漂亮啊。”我狗腿地几步来到他跟前盯着他看，“能不能再来一下？”


张起灵掀起眼皮瞧了我一眼，眼底倒是不见烦，端然吐出两个字：“退后。”


我按他所做之后，他闭起双眼，眉头舒展，提气运功，黑金宝剑从剑囊里破出，盘旋于他前方平视之处，剑身之上倏然浮起一个测立的紫金色轮廓，随后逐渐往外扩张，慢慢划为一个饱满的圆。圆内积攒着层层雾气，叫人看不清楚，但那大气的弧线所示，仿佛这个圆能吸纳一切一般。


“这是什么？”


张起灵道：“捉鬼之器。大限一至，人魂分离，冥界术士化气为镜，摄魂于内，至死河化为浊气，术士度亡灵，濯污秽，炼为清气，投于死河，遁入轮回。”


他说到鬼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被看得寒毛竖起，又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连退后几步：“快收回去收回去，一点都不好看！”


看得出张起灵将这些招式运用得出神入化，这种东西他招来掠去甚是顺手。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在张起灵毫不费力地将那个圆收回去之时，我看到他脸上出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我非常挫败，重新回到原来坐着的地方看着他发呆。


张起灵这个人非常无聊，他可以连续几个时辰做同一件事，我之前怀疑过他是不是练功练出了废寝忘食的境界，他却告诉我他们冥界术士不需要进食。


可我就苦了，我是一只新鬼，虽然我已经将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干净净，但人世间的山珍海味我居然半点没忘记。悬崖的草地之上经常有野兔和野鸡跑过，每次我见到它们，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煎炸煮炖。可惜放在眼前的兔子我都吃不了，每我的手忍不住伸出去穿过兔子的身体之时，现实提醒着我：你是一只鬼。


我是一只鬼，这真是太痛苦了。


“好饿啊。”我发出了不知第几遍的哀嚎。


张起灵眼皮都没抬一下：“鬼是不会饿的。”


“那我馋。”


张起灵终于将目光投于我身上了，他表情淡淡，说出的话却让我激动了一番。“过来。”他伸出他奇长的手指朝我勾了勾。


我屁颠颠跑到他面前坐下，我以为他终于肯告诉我小鬼进食之法了，谁知他面色不改：“给你讲个故事，是我当术士得来的。”


我兴趣索然，垂头丧气，他又问我：“你不想听？”两只眼睛探究地在我脸上扫了一圈，我立刻就认输了。我心想这是我的老大，我怎么能违抗老大的意见，于是我忍辱负重：“想听的，你说吧。”


张起灵略一思索，沉沉开口：“陕西渭南姜侍郎的院子里经常有鬼神作祟，所以搬去了别处，留下的仆人都接二连三地死去，于是原子便荒废了。”他声音清冽，入耳甚是舒服好听，我一下就被他说的话吸引了，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村里有个书生叫陶望三……”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打断了他：“这明明是聊斋志异，你骗鬼呢！”

故事开头就被我识破，张起灵脸上却没有窘迫，只一个劲儿盯着我瞧，似笑非笑：“你就是鬼。”


我被盯得不舒服，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我认输。不过，你当这术士很久了吧，我看你这功夫不像是个新手。行走冥界这么多年，就没遇上什么好玩的事儿？”


“冥界术士也不过是个普通差事，与人世间所有差事无异。”


我心说我们与人打交道，你与鬼打交道，这究竟哪里一样了，但我面上不敢表露半分，依然讨好地对他说：“即使最普通的事也能在这普通之中寻到一丝乐趣，难道你不曾经历？”


“不曾。”张起灵道，“潜心修道，何来乐趣。”


我不知如何接话，一时被梗在了那里，两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张起灵像是察觉到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尴尬，主动开口道：“值得讲的事情，倒是有一件。不过是我友人之事，你或许不爱听。


我忙接话：“爱听的爱听的，你快讲！”


我没想到张起灵会给我讲一个爱情故事，不，确切地说是一个惨兮兮的单相思故事。


据张起灵所讲，那位冥界术士是他的挚友，两人在冥界为职数百年，所管区域隔得很近，闲来无事时常小聚一番，谈谈今日所见所感，一来二去那位挚友的事都被张起灵知道了。有一天，挚友告诉张起灵，他爱上了一个人。


挚友遇上那个人是其祖父去世之日，他遁身入其室，正欲画气为镜收纳亡魂，却见死者脚边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他定睛一看，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彼时那孩子还不知其祖父已经去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仍抱着床脚做着噩梦说着胡话，脸上泪痕未干，他凑前去听，那孩子正低低地叫着“爷爷”。原来这孩子从小命苦，父母双亡，只能与祖父相依为命，祖父一日卧病，那孩子便日日陪伴床侧。


身为冥界术士，自然是看过不少生离死别，早已习以为常。可那日见到此情此景，挚友却于心不忍，然而最终还是遵从规矩将其祖父的亡灵收走。


祖父去世之后，那孩子孤苦无依，术士便常常去看那孩子，偷偷地接济他。日复一日，孩子在苦难中渐渐长大，那孩子从来没有见过术士，也不知道术士的存在，但是术士却发现他对孩子产生了不一般的感情。


身为术士最忌七情六欲，一旦有了感情变是渎职，况且他常年与鬼打交道，身上沾染阴气，更是不敢现身接近孩子，怕折了他的阳寿。于是终日煎熬，直到那孩子去世。


“那孩子死去之后，我的友人亲手将他置入了轮回之河。”张起灵说完最后一个字，直直地盯住我。


“没了？”


“没了。”张起灵站起朝另外一处悬崖走去。


“怎么可能没了，术士不是寿命很长吗？那孩子遁入轮回之河之后呢，下一世呢？你的友人有没有顿悟，去下一世找到他表明心迹。”我追上去问道。


他头也不回：“没有了，故事已经结束了。”


“怎么可能。”我在原地嘀咕，“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了。”


张起灵却不再理我我了，兀自给我留下一个冷冷清清的背影。我非常气愤，心想着张起灵讲的这故事真的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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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任凭我怎么追问，张起灵都不肯把那个故事讲完，他要是不想说话那就是一个闷油瓶子，就算我在旁边折腾出一朵花来他都不会再睬我一下。


到了傍晚开始下雨，从乌云积压之时我就开始紧张，东奔西跑地想找个山洞避一下，张起灵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跑来跑去，等我开始焦急了，他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不用担心。”


张起灵说我这只鬼十分奇怪，别的鬼怕太阳，日头一出就哇哇叫，叫到灰飞烟灭为止，而我看到太阳非但不怕还特别兴奋，却特别怕水。


我说，那有啥啊，指不定我是掉进水里淹死的呢。他沉吟了片刻，不说话了。


我凑到他眼前，问道：“小哥道长，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呢？你就告诉我吧，我死都没死明白，太惨了。”


我这话头刚歇，还没等张起灵回答我，就听到天边轰隆一声响雷，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我大惊失色，下意识躲到张起灵的身后，突然想到这雨是从上面落下来的，顿时又窘又怕。听到身前的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张起灵伸手轻轻一挥，我们的周围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倒扣的碗状屏障，把我们两个罩在了里头。


那屏障是透明的，最外层发着金色的光，怪神气的，我在里面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光景。雨滴砸在屏障的壁上，磨磨蹭蹭地滑下来，像分叉的河流。我看了半晌就咧嘴笑了：“我都忘记你是半个神仙了，你都不早说，害得我刚才一直在紧张。”


我转过身去，张起灵已经盘腿坐下了，我也挨到他旁边跟着坐。不过他这屏障忒小，小到他的身体已经穿过我半只肩膀了，这时候我就庆幸我是一只鬼，不然我估计就要和张起灵抱在一起才能安全地待在屏障里面。

“小哥道长，你就不能变一个大点的出来吗？”我有意调侃他，指了指他的肩膀。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他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我发愣，心说怎么好端端的他开始卖起可怜来了，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是他从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因此不需要修炼过大的屏障。我撇了撇嘴，无言以对。


“睡觉吧。”张起灵说。


我看了看天，虽然因为下雨而显得有点沉，但还不至于黑到要就寝的地步。“这么早睡觉鬼才睡得着！”


张起灵挑眉看着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显然我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小鬼的事实，“我的意思是，鬼都睡不着！”


我说完这句话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抬眼看张起灵，他的眼里也带了些笑意。我在心里暗暗思忖，这位道长要是不笑那就是高岭之花冷艳非凡，要是一笑那就更不得了了，古人云回眸一笑百媚生，他断然不能说媚，却也有一番独特的风情。


我无意识地盯着张起灵发呆，回过神来发现张起灵也正盯着我看，要命的是我俩离得很近，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阵子，我感到一阵子不自在，于是背过身去打着哈哈道：“太无聊了，我还是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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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进了大厅就吸引了一众姑娘的眼光，一下子身边站满了莺莺燕燕，那一声声“道长”叫得我头皮发麻，我有点嫉妒，要不是我死了，如果我肉身站在此处，说不定也有姑娘们挤破了脑袋往我身上扑。张起灵顺势在大厅里站定了，环视着四周开始掐指算，我心知他是在推算徐浣之口中的“杨郎”在何处，并不觉得诧异，那群姑娘看他闭起了眼睛却趁机上前揩油，那画面太美我实在不忍看，于是转过了头去寻徐浣之的身影。


单看着集秀坊的外面便知道这烟花之地必定极为奢靡，一进里面方知比猜想更胜一筹。我一边看着周围的布局啧啧称奇，一边挪到徐浣之身边，她正抬头望着一面挂满木牌的墙，最上书“赏心悦情”四字，端端正正，那字的下方便是按照排位依次往下悬挂的、写了姑娘们名字的木牌。


花魁自然是在最上方，我瞅了瞅，上面刻着“青妧”二字，料想必定是位千娇百媚的佳人。只不过与下方的木牌相比，那牌子崭新的很，像是刚做的一般。我正在疑惑，就听到徐浣之在身边叹了一口气，自嘲地一笑：“那里原本是我的位置。”


我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她又接着道：“道长带我们来此处，是因为杨郎在这里么？”这一路上徐浣之到底是不相信的，我便告诉她，我们身边的这位小哥是很厉害的，他的话一定得信。她起先挣扎，最后只觉徒劳，于是只能一言不发地随我们来了。


“今晚本是我和他的新婚之夜。”她说完此话便久久凝视着墙上那快崭新的木牌，似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她身着凤冠霞帔，而这集秀坊内到处是红色的灯火烛光，纱幔丝帐，看起来实在是嘲讽。我本想问问她，要是她的“杨郎”真在此处与妓女寻欢作乐，她当如何。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后一阵异动——“哎呦这位道长，青妧真的有别的客人在陪。”


我们往后一看，张起灵正不顾那妈妈的阻拦向楼上走去，我急急跟上前去，只见妈妈晃着肥硕的臀部跟在张起灵身后，一手还企图去拉他的手臂，嘴里更是青妧长，青妧短。我心道青妧不就是我刚刚看到的那个花魁名吗？这位“杨郎”真的好兴致，自己要娶的前花魁没了，他就在这新婚之夜跑到妓院里来找新花魁，有趣之至。


眼看就要到青妧房中了，集秀坊的妈妈和一群别的姑娘仍打算抓着张起灵不放，我觉得好笑，但眼神触到张起灵那张面色阴沉得脸又生生的憋回去了，可惜还是被他抓了个正着，他面上带了难得的窘迫，不过只一瞬，他便抽身而出，同时间黑金古剑自剑囊破出，他转身持剑指向众人，横眉冷对：“刀剑无眼，且退下。”


面前众人一惊，尖叫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张起灵趁机转身跃上最后几级楼梯，直向一间包房而去，破门而入。底下人见这阵仗都不敢上前，在楼梯上面面相觑，只听得楼上传来一把恼怒的浑厚男嗓，伴随着女子受了惊的叫声：“阁下何人，怎的如此害人好事？！”


我清楚地看到身边的徐浣之听到这声音颤了一下，接着与我一同循声上楼。张起灵此时已经将剑收回，负手立于房门口，目视前方，浑身却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质。我上前去一看，房内一片杯盘狼藉，一中年男子已经整理好衣衫，面露不善地看着张起灵，而床上另有一受了惊吓衣冠不整的貌美女子躲在男子身后，怯怯地探出一点脑袋，隐约能看到她胸前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我不由心里一惊，直直地盯着忘了移开目光。


张起灵转头扫了我一眼：“不要看。”


“哦。”我刹时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开，转而去看徐浣之的神情，只见她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中年男子，嘴唇住不住地发抖，脸色更是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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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浣之哑着嗓子控诉，而我竟然有点看不下去，这世道痴儿怨女实在数不胜数，我原想同情，却提不起一丝的力气，她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我亦觉得侧耳，心里不由暗自揣测，难道变成鬼了之后我的心也没了？怎么会如此冷漠？。我侧目去看张起灵，看到他也皱着眉头，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我深觉好笑，他到底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爱恨情仇的吧，怎么也会如此？


“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杨旭已然一副颓败的模样，状似自言自语，“我知道你身世凄惨，但是我也没办法，我不想死……要是有来生，但愿你……投个好胎吧……”


一时静默，两人竟无语凝噎。


我走到徐浣之身前，对她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前世的种种皆有因果报应，你看他没有了纯阳女子的心……大限将至，也快没命了。”


徐浣之两眼失神，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而杨旭却仿佛顿悟了什么一般，连滚带爬地摸到张起灵跟前，中了邪似的道：“道长，你即刻便收了我吧，天一亮我就活不下去了，你不如现在就收了我，让我遁入轮回吧。”


我心里只想呵呵他。他这桩买卖倒是想得出来，要是张起灵收了他，那么他来世还有翻身做人的机会，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张起灵自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注意，不用看我向他频频使眼色，他的几句话就让杨旭彻底失了颜色。


“我不会收你，我便要你亲身尝尝灰飞烟灭的滋味。”言之凿凿，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尖锐的钢钉，一点点嵌入杨旭的身体。


杨旭仍不死心，转到徐浣之身前苦苦哀求：“浣之，求求你，你跟这位好心的道长说说，让他发发善心收了我，来世我必定好好做人，再也不会如此。”


“关大哥说的对，前世种种皆有因果报应，既然这是你的命数，也不必在挣扎了。你我皆有命数，我也不再去责怪什么了。”徐浣之纵是悲伤，倒也挺直了脊背，幽幽道，“杨郎，不管你对我是不是真的，我从前对你的情分不假。今后一别，下辈子也无法相见了，你且再好好看看我，这身嫁衣穿在我身上……是不是很好看？”


话音落下，杨旭抬着头，两人无言对视着，一时满室的红烛所发出的光映照在徐浣之的脸上，她虽已变成鬼，我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美艳。我瞧瞧地对张起灵说：“咱们出去回避一下吧。”


不知道集秀坊的楼下此刻乱成了什么样子，我和张起灵径自从后门出去来到了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抬头是朦胧的月光。


我道：“看徐浣之那副样子，分明是没有怪罪那个杨旭啊，她真的是用情至深了。爱情这种东西，真是难说啊……”张起灵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又道：“我好像不应该跟你聊这个，你是术士嘛，怎么可能懂得这种情情爱爱的，唉。”


谁知道张起灵闻言突然盯住我，极为缓慢而认真地说：“谁说我不懂。”


月色遍地，周围的虫鸣声一点点寂下去。他静静地站在我面前，一眼望去我只觉他高贵清华，神韵独超，竟是看得痴了。

=====5.2更新=====

文字版怎么都发不出去
先发图片
等百度啥时候不抽了再啥时候发文字版~

tbc
@梦幻七彩霞蝶@刹那永恒终不悔@junjinram@吾邪小哥

16.


我仔细听他言语，暗自分析，心中的惊惧稍稍敛了一些，半信半疑道：“哑巴？你认识张起灵？”


那人将袍子一掀，盘腿坐到我跟前，我看他动作流畅，不像有眼疾之人，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惹来对方一声嗤笑：“我是你家小哥的挚友，黑瞎子是也。怎么，他没跟你说起过我？”


像是故意的一般，“挚友”两个字咬了重音。


我不吭气，黑瞎子以为我不信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道袍笑道：“小朋友，这纹路你可认得？跟你家小哥身上的可是一模一样，还有观魂镜，要不要拿出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


“这就对了，我不会骗你的。”


“那他去哪里了？”我站起身来朝着山洞外喊，“小哥，小哥！”


“行了别叫了。”黑瞎子道，“他有事出去了。”


我脚步一顿，又匆忙折回他面前问道：“有事？是什么事情，他怎么没告诉我？”


“这个……”黑瞎子摸了摸下巴，“事发紧急，他不想让你担惊受怕呗，这不是找了我来照顾你嘛。”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黑瞎子见我疑神疑鬼，颇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你知道我活动的地儿离着多远？我吃饱了撑的专门跑过来骗你这个小/鬼？”


“那他多久能回来？”


“不出三天。”黑瞎子伸出三根手指在我面前比划，一脸的信誓旦旦，“行了你快睡吧。我收了这么多小/鬼，就没见过你这种死了还嗜睡的。”


我瞥了他一眼，装作没听到他话语中的调侃。张起灵不在身边，顿时我一点睡意也无，心里总觉得不安得很，只能与黑瞎子大眼瞪小眼。


“你看我/干嘛？还不信我？”


“没有。”我慢吞吞道，“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会不会有危险啊？”


“得了，哑巴那本事你又没见识过，他能有什么危险？”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便也无话可说。黑瞎子见我不睡了便凑过来逗我，一个劲问我张起灵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还说他这个无聊得很，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他待一块儿还不如抱跟木头。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就不高兴了，看着他道：“你胡说八道，小哥哪里就无聊了？”


“哦？那你说说他哪里有趣了？”黑瞎子叼着根野草，玩味地盯住我。


“他带我吃炸豆腐和葱油鸡，还带我坐船看夜景，香葱和辣油拌的豆腐你吃过么？盛着白月光的湖水你看见过么？你有这待遇么？你说他无聊，你怎么不说自个儿讨人嫌，小哥不待见你？”


黑瞎子不怒反笑，身/子向后仰，双手撑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行，我讨人嫌，你家小哥不待见我，就稀罕你，把你捧在手心里用爱供养，行了不？”


我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不理他。


黑瞎子这个人虽然嘴上喜欢逗我，但办事还是挺牢靠的。张起灵不在的这几天里，一遇上收魂的大事，他就在山洞周围拉下一片黑金色的结界，再三叮嘱我不许出来，哄小孩一般告诉我山上妖怪多，一不小心就要被抓/走。我嘴上叽叽咕咕嫌他唠叨，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我心里挂念着张起灵，也懒得动弹，实在无聊就去数石头缝里钻出的蚂蚁，一边数一边盘算着张起灵什么时候回来。


那几天里我想了无数种不同的场景去解释张起灵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或许他要去收一只很难缠的魂魄，或许他惹上了什么桃花债要急于处理，或许他被上头的人派去做了什么紧急任务……


瞎子说不出三天张起灵就会回来找我，可是一直到第七天，我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瞎子安慰我：“别担心嘛，或许路上耽搁了。”


我原以为瞎子这人爱开玩笑，但性命攸关的事他绝对不会拿来胡扯。可没想到他还是骗了我。


那日我仍趴在地上数蚂蚁，黑瞎子则在一旁练/功运气，外头的天阴阴的，忽然天边一道惊雷，暗沉的天空像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倾盆大雨骤然倒下。我听着山洞外噼里啪啦的雨声，一口一口地叹着气。


“砰”的一声巨响从山洞外传来，听起来想有异物从天而落。我一惊，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心底里涌上来，我没有多想，匆匆跑出去看了一眼，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顿时愣在了原地。


消失了几天的张起灵，紧闭着双目，浑身是伤躺在我面前，身下渗出的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汩/汩流向下坡，鲜红的颜色刺得我心里一痛。我讷讷地喊了一声“小哥”靠近他，在他身边不停地叫他的名字，可他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着，脸上没有半分生气。


瞎子听到动静赶了出来，见状一句话不说，抱起张起灵就往山洞走。


黑瞎子脱了他的衣服替他疗伤，他裸/露的皮肤上到处是崭新的伤痕，鞭伤、刺伤、烫伤……甚至还有个拳头大小的血洞，鲜血不断从伤口里涌/出来，很快染红了他垫在他身/子底下的干净衣服。他脸上苍白一片，嘴上没有一点血色，我看着只想哭，可是我连眼泪都没有了。


“他受伤……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我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身上的伤。


黑瞎子的语气中有深深的无奈：“我知道，但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我不再说话。黑瞎子既然瞒着我，必定是张起灵授意，此时此刻我再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只想让小哥快点好起来，让他不要再承受这么多痛苦。


“他为了留下你，总要付出一些什么。”黑瞎子说完这一句话，不再理我，专心地替张起灵疗伤。


我怔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知道黑瞎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责怪我的意思，但我仍然止不住的内疚。如果不是为了渡我，张起灵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张起灵整整昏睡了五天五夜，那几日瞎子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边上，我蜷在一边，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从前他在的时候我动不动喊着要睡觉，喊着要吃东西。现在他离开了，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我就长大了。


他失去意识的那几天里，我特别想有一副真正的血肉之躯，我特别想抱抱他，告诉他我需要他，求求他快一点醒过来。有时候我蹲在他边上看着他的睡颜，一遍一遍叫哭着他的名字——我确实在哭，可是我掉不出一滴眼泪，那一刻我无比痛恨自己是失去了一切能力的小/鬼，什么事都不能为他做。


我迫切地希望他赶紧醒来，同时我绝望地逼/迫自己承认他一醒来我们就要分开的事实。


到了第六天，张起灵终于醒了。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是能开口讲话了，我欣喜若狂地扑到他身边，生怕一眨眼他又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我挨在他身边，牢牢盯着他，激动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知道那么傻傻地看着他。


“没有时间了……”这是他睁开眼睛看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时间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却立刻听懂了。那一刻我心中无比荒凉，前世的我们没办法相识相知，我死后，我们仅仅相处了这么一段短暂的时间，甚至“借”了别人的肉/身，只贪恋于一天的美好之后，又要朝着各自的人生轨迹走下去。


谁说过相处过就是永恒，我只想跟我的小哥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得分离。


在我们最后单独相处的时光里，我陪着还站不稳身/子的他看了一次日落，遥望夕阳一点点往下坠落，染红满天云霞，像悬崖下、死河中不断涌起的血色河水。我在那样绮丽的色彩中，心生出一股怆然来。


我问张起灵：“这样对我，到底值不值得？”


“从前种种，俱是过往云烟，有些事。做的时候没有犹豫，做完了才知道必须那样去做。”张起灵/道，“只要你平安无事，何必问值不值得？”


我一时无言，只是这句话我恐怕过了奈何桥都难以忘怀。


“怕不怕？从前我怎么处理亡/魂，你应该是看过的。”


我微笑看他：“不怕，已经死过一次了。”


经历了那么多，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和张起灵分开，我怕他下辈子找不到我，我也怕我忘了他，平安喜乐，却孤孤单单地过上一世。


我出生就代/表着不幸，死后亦是一缕幽魂，张起灵的出现却让我的生命都完整了。他跋涉过那么远的路，一个人活了一世又一世，看透了生离死别、生老病死，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动过感情，却为了我一次次反/抗天意。


那些沉默而不计回报的付出是为我做的，那些烙在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是为我受的。他强大而隐忍的感情背后，藏着一个小小的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我。


他给了我太多太多，我曾经忘记过，如今尽数想去，却来不及重新回去再看一边。


我连“喜欢你”都 不曾对他说出口。


“你记得要来找我。”我强忍住心中的哀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对着他说。


“好，我等你。”


这是我在轮回之前，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陷入昏迷之前，山川和残阳一同映入我的眼里，这一世我在人间看到的最后一页残影，是张起灵凝望着我的、满是悲伤的眼。










十年后，长沙吴府。


一声呱呱啼哭声打破了平日府里的清肃与寂静。“就叫吴邪吧，希望他无邪，干干净净的。”吴老狗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老泪纵横。


夜风阵阵，一位蓝袍束发的英俊男子卓然高立于吴府屋顶之上，他背负一口黑金宝剑，皎洁的月光照出衣袖间神秘的花纹。


“吴邪。”男子低低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温柔如水。




（全文完）

完结啦！
虽然这篇看的人没有《远镇》多，但是我个人最喜欢静熊这篇
感谢冒泡的和没冒泡的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