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望着这重重山峦，总会对这山外的未知世界做着少年梦，人到中年当在这花花世界里闯荡得身心俱惫时，又总在梦中找寻这云雾缭绕的深山来疗治痛伤。这些年在漂零异乡时，总会夜梦到故乡的山水旧物和故人老友，流连于江南水乡风情时，总会思念巴山的碧水青山。


故乡在巴山深处，巴蜀是大盆地，每个城镇又是小盆地。四周山峦如盆沿，中间由河流冲的坝子又平如盆底。从小长于这些山峦之下的我们行路要爬坡上坎，山里人家的春种秋收都要肩挑背扛，对那羊肠小道和崎岖不平的山道更司空见惯，所以对深山于我们从来是不讨喜的，有时恨不能去做愚公，可以除掉给生活增添艰辛的高山。

童年的假期时光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家所在的山村，在小盆地的半山腰中的山梁隆起处，这类土埂边坡在蜀语名塝。山村的百十户人家都是同宗族的后裔聚族而居。数百年前的先祖随着湖广填川的移民潮中生根于此，数辈人依山势筑屋成村，村房错落有致，面山而望。数代人在村落附近的荒蒺丛林中开垦出梯田并耕种其中。在童年记忆中，这山村里有百来户人家，每到晚霞时起，户户炊烟袅袅。村民在田中耕耘完毕，扛着锄头在田埂中缓缓归家。放牛的孩童，牵着长长的牛鼻绳拉着饮足食饱的牛从河堤悠悠归去。唐诗里，王维所见的《渭川田家》也应该不过如此。童年的时光，在这山里做过牧童，担过柴荷。对村落里各个角落里的地名，各个陇壑里的产物都了然于胸。

如同近些年所有山村的凋敝一样，人口的流向城镇，村落空虚。人的退位，给自然的进步创造了条件。旧有的木粱房居在雨水的淫侵之下纷纷倒塌，疯长的树木荒草让旧时的田野中恢复为荊棘荒野。好像几百年的人为耕耘不过是漫长自然界的一段插曲而已。村落里鼎盛时期的几百位人口，低落到只有十来名处于暮年的老翁老妪。这些十来位平均年龄七十多岁的老人固守着这穷途里的村落。看着这村落的最终消亡，同时这村落也看着这代人的离去。

夜宿于这寂静的山村，流泉汩汩，秋虫嘶鸣，野林里阵阵惊叫的乌鹊声，偶尔的犬吠声显得这山村更加沉寂。晨起，早已有黎明即起的老人躬身在菜园里锄草施肥。行步于人家附近这些残存的田园，与那些未出五服的亲戚们攀谈起来。

说：“您身体真好。这菜长得也好”

答：“唉，老了还是得多动也行。菜是长得好，可就是这杀千刀的野猪松鼠太多，半夜总来遭塌…






山峦如聚





从来没注意野棉花也是惊艳的





这类土地庙是老人们的精神安慰剂





古董风车和旧雨具“蓑衣”





流泉汩汩





秋收后的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