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的图，上

第三十一章的图，下

第三十二章


月上枝头，在上清宫的一处偏殿里，酒香四溢，夜色撩人。


“兄长，兄长？”少年轻轻唤道，石桌上的仙者早已醉的厉害。


少年低头一笑，朝主殿望去的眼神意味深长。

少年弯腰将仙者拦腰抱起，散乱的墨发蹭在他的脸侧，痒痒的。

月色剪影落下，二人身影纠缠不清。


少年是等到容理回去后，才把翛言归送回主殿去，一团黑雾从他的身上涌出，弥漫在整个主殿里。


“兄长？”

翛言归没有应他，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上，脸似春时桃花般嫣红。


少年俯下身，两手撑在翛言归的身上，视线停留在那唇瓣上片刻，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低头细细品尝起来。


今夜喝的酒，的确极好。


翛言归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清醒过来，他揉了揉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难受。


“兄长，很难受吗？”


少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翛言归意识慢慢回笼，昨天晚上他喝酒了，是和……


“看兄长头疼的厉害，喝碗浓茶醒醒酒先。”少年把茶端起，凑近尚在昏沉的仙者。


“谨泊，我昨夜没，没……”翛言归接过茶，想起昨天喝醉酒他就不好意思，他的酒量尚可，也不知昨天怎么几杯就醉了，也不知有没有耍酒疯。

萧谨泊看着他喝完浓茶，才道:“兄长昨夜直接睡去了。”

翛言归点点头，起身就要下榻，萧谨泊连忙拉住他，对上翛言归疑惑眼神，萧谨泊解释着:“兄长不妨多歇息片刻，今日又没有什么要紧事。”


翛言归拗不过萧谨泊，就靠在塌上，他一眼瞥见桌上的锦绣盒，问:“那是……”

“昨天青黛姑娘送过来的，说是宗主送过来的，我就替兄长取过来了。” 萧谨泊转身把盒子递给翛言归。


翛言归打开盒子，是一份请柬，当他看到那个名字后，整个脸色都难看起来。

容，容剑诗？

他还记得一点剧情，这太白宫芜珩上人的大弟子容剑诗本来应该是男主的妻子，怎么现在就要成婚了？


承熠知道这件事吗？翛言归转念想想，承熠长年在他的身边，容剑诗又远在域外太白宫，二人根本没有时间培养感情。


别说容剑诗了，承熠对其他女人也没有过明显的喜爱之情。怎么办？他又不能直接把容剑诗带到南元宗，名不正言不顺的，更何况孩子们之前又没有感情，但是剧情……翛言归正感为难之际，忽然肩上搭着一只手。


“兄长，怎么了？”萧谨泊关切问道，他看了一眼请柬，实在不明白兄长有什么好为难的。


“也没什么。”翛言归垂下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萧谨泊，“谨泊就快成年了，可有心仪的人？”


萧谨泊看着他，噌的一下脸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兄长问这个作甚？”

翛言归只是随口一问，他见萧谨泊这般模样显然有情况，一下子兴致也上来，如老父亲一般想要刨根问底:“别害羞，有什么事别藏在心里，若是心里有人可一定要和我说，我去帮你相看相看。”


萧谨泊直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憧憬期盼，“等我足够强大时，我定会表明心意。”

“你已经十分优秀了，先和我说说是哪家的？”翛言归握住萧谨泊的手，少年常年练剑，手心处生了一层厚厚的茧，摸着让人很有安全感。


萧谨泊将另一只手也凑上去，一屁股坐在翛言归旁边，红着脸就是不肯说。

“是宗门里的？”翛言归想着这孩子三天两头往自己这里跑，八成就是看上自己宫里的姑娘。

萧谨泊点了点头，翛言归张口欲言，他连忙止住，求饶着:“兄长，放过我吧！”


翛言归颇为遗憾，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能得知谨泊喜欢的姑娘是谁。这时，屋外的灵侍进来通报。

“仙上，法尊大人在外等候。”


翛言归一听，伸手轻拍少年的手臂。


“兄长，我还没在这里待多久，最近好不容易兄长的弟子都不在。”萧谨泊很是委屈，但还是乖乖的放开手。


“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是你最喜欢的桂花糕，晚上我再来找你，顺便考察一下你最近的功课。”翛言归把桌上的一盘糕点递给少年，萧谨泊欢欢喜喜的接过。

即使这盘糕点还是他早上吩咐人做的。

“我会等着兄长的，兄长不要让我等太久。”萧谨泊扬起一抹真挚的笑容。


萧谨泊回到自己的屋里，他看着手里精致的糕点，脸上的笑变得莫测。

“一盘糕点就把你收买了？你这几年是白白历练了吗？”一团黑雾忽然出现，隐隐约约给人危险的感觉。

“他给的，都是好的。”萧谨泊爱惜至极的拿起一块糕点，一口下去，清甜腻人的味道让人上瘾。



黑雾对这个现象显然见怪不怪了，“萧谨泊，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到内门？”


萧谨泊眉眼之间的笑意更浓，“除了他，我不会做任何人的弟子，前辈，这可是我的底线，你该懂得的。”

黑雾无端感觉到一股冷意，这几年臭小子不要命的去历练修道，即使是三灵根，是外门弟子，他的实力也已经到了很高的境界。


其实萧谨泊早就可以进入内门，做其他长老的弟子，但他却从来不参加宗门大比。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什么仙尊的错！黑雾想到这里，更是憋屈，当年他以为臭小子到了外门，那个仙尊就不会管他了，哪成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私下里偷偷过来教臭小子仙法，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用的，有一次竟然送了一条贴身腰带来。

把臭小子感动的眼泪哗哗的一个晚上也没停。

黑雾呸了一声，真没出息！


“兄长这个时候会做什么呢？前辈可以帮忙一下吗？”萧谨泊痴迷的看向房内里摆放着的一面大铜镜。


黑雾抖了一抖，虽然他很看不起臭小子这种很奇怪的行为，也不知道为什么臭小子天天都要偷窥那个男人，但是他还是施法在铜镜上面，让铜镜显现出仙尊的模样。


萧谨泊看得更痴迷了，他伸手抚摸镜中人清俊的面庞，眼里全是疯狂的偏执。

兄长，他的兄长啊。

第三十三章


容理一进来，视线便紧紧锁在眼前端坐的人身上。

只有阿言一个人，没有别人。

容理心情愉悦了不少，他走上前，坐到翛言归的对面。


“容师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翛言归执起茶壶为容理倒了一杯茶。

茶是好茶，颜色是极正的翠，蕴含着茶所独有的淡然，悄无声息地一缕清茶香萦绕在人的心间，只愿沉醉。



“太白宫的结契大典由我陪你去，时间定在明日辰时。”容理端起茶，茶中雾气朦朦胧胧的，让他很不自在的低着头。

“好。”翛言归应下了，两人默默的喝着茶，屋里气氛变得莫名其妙。


容理手里的茶杯都要被他捏碎了，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

阿言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很沉闷的人？会不会觉得他很无趣？会不会因此疏远他？下次他还能喝到阿言亲手泡的茶吗？

真是，大师兄是怎么做到和道侣谈笑风生的？

不对，大师兄好像还没有道侣。


“容师兄，壶里还有茶水。”翛言归看容理一直捏着一杯空茶杯沉默不语，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可是难得的茶杯，可经不住容理这样用力。


容理脸上一红，阿言声音真好听，刚才阿言是看我了吧？现在还在看我！


翛言归大概能猜到容理的想法，毕竟也没有谁能那么直白的表现在脸上了。


翛言归端起茶壶，打算再倒一杯给容理。

“阿言，那些事情我快要办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成亲了。”容理努力抬头看着翛言归，他伸手握住翛言归的手，“抱歉，让你等了许久，我会尽快的。”


翛言归见容理一脸期盼的模样，也就不忍心拒绝，任由容理牵着自己的手。


这么多年来，容理对他一直情深义重，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难免有些意动。其实结契大典的事宜都准备妥当了，但是容理顾及他的想法，硬是生生再拖了许久，当然这其中也有其他的原因。

元涯老祖是他们几个师兄弟的恩师，如果没有他的首肯参与，这结契大典也很难举办。

他也一直担心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就会回去，可是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想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有一天他真的会爱上这个世界的某一个人。


那么他也许应该要给容理一个机会。


“容师兄好像很久没有回本家了，这次太白宫大典结束后，我陪师兄回一趟本家，顺便见识一下西陵城的大好风光，不知容师兄可愿意？”翛言归笑了笑，温柔的眉目之间是连春日和风也比不过的风情。

“就我和容师兄两个人，好不好？”


噗！

宛若利剑刺入胸膛，容理觉得他的心都要炸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他要怎么回答？回答不好是不是会被阿言嫌弃？


“嗯...嗯...阿言要去，师兄定会陪在你身边。”容理大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如果任恒君在场，定要扶额哀叹，被容理的不争气气到跳脚。


“那西陵之行，容师兄可不能违约。”翛言归抬起手，容理还牵着他不放，“容师兄还要牵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容理赶紧松手，生怕被翛言归误会自己是个轻浮之人。

“哈。”翛言归轻笑出声，先前因请柬的不悦一扫而空。

一人高的铜镜突然被人一拳砸碎，镜片散落在地上，殷红的血液在破碎的镜面上蜿蜒曲折。

黑雾愣住了，这面铜镜可是臭小子千挑万选，花了大价钱从名家手里买来的，这个屋子简陋的可怜，唯有这面铜镜精致奢华的不像话。


现在，说砸就砸，说碎就碎了？

萧谨泊脸上神情冷漠极了，他回想着刚才的画面，传闻中铁面无私淡漠无情的法尊竟然会露出那种青涩的神情，为了欺骗他的兄长，假意用婚约接近兄长，还真是什么也做的出来，无耻之徒。



兄长为什么要对他笑？兄长就不能只对他好吗？


“喂，臭小子，那个叫容理的人可是非常强大，现在的你对上他毫无胜算。”黑雾说道。


萧谨泊收敛了脸上表情，唯余眼里令人心惊胆战的凶狠戾气。


“我会，杀了他。”

兄长是不会对着一个死人微笑的。


屋外的几名弟子聚在一起，时不时地往萧谨泊屋里望。

“你说萧谨泊那小子干啥？不是待在屋里就是出去历练，连长老讲课也不出现，就这样还能完成那些内门弟子的任务。”


“谁知道，你看他的脸这么多的疤，跟妖怪似的。”


“我听隔壁老王说，萧谨泊屋里曾经出现过一个青衣美人，那声音简直酥软人的骨头！”

“青衣美人？哪位师妹不长眼的会看上他？瞎了吧。”

“就是就是……”

几名弟子说得正起劲，突然一道利光闪过，直直往为首那个说得最兴奋的人而来。


那名弟子愣住了，他摸了摸脸，手上沾了点血，刺目的很。



吱呀一声，木门从内推开，萧谨泊大步踏出，目光深沉。


弟子们赶紧散开，那位脸上受伤的弟子拔腿就跑，他的眼睛可利了，萧谨泊的手里还捏着一块碎片。


“嘀嗒——”


鲜血从修长手指上滑落在地，萧谨泊低头看着，手心处多了几道狰狞的伤口。


他用力一握，镜片再次割裂加深伤口，他近似病态一般的自残，这种疼痛给他不一样的喜悦快感。


伤得越重，兄长就越心疼他，越在乎他。

第三十四章



屋外月光透着窗台，落下一地剪影，烛火微微晃动，一片雪白衣角蹭到了桌沿，微弱的烛光映在仙者身上，他的脸似素白梨花，唇较白日多了几分艳丽，叫人看了心里忍不住生出别的心思。


萧谨泊忽的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兄长，谨泊等了你好久。”萧谨泊将仙者搂入怀中，贪婪的嗅着仙者发间的清香。

“怎么还跟小时候那般爱撒娇，也不怕你以后的心上人吃醋。”翛言归笑着推开了萧谨泊，眼睛一瞥，发现了萧谨泊手上的伤口。


“怎么回事？”翛言归握住那只手，手心摊开，几道狰狞伤口暴露在视线下。


萧谨泊想收回手，奈何翛言归用的力气大，索性就直接这样。


“不小心的，是我自己弄的，很快就会好的。”萧谨泊低下头去，委委屈屈的说着:“一点也不疼的，兄长。”

翛言归皱着眉头，拉着萧谨泊在床上坐下，他拿出药瓶，细细的替他涂抹药膏。


“谨泊，告诉我，这个伤口是谁弄的？”翛言归一边涂药一边询问。那个伤口伤得很深，是利器所致，像是反复用利器割裂皮肤。


他并不相信这是谨泊不小心导致的伤口。


萧谨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兄长，师兄们都说我是个怪物。”


翛言归愣住了，他抬头看着萧谨泊，这个被他疼爱的孩子此时强忍眼里的泪花，硬是要笑着，即使笑得如此勉强。


“兄长，我是个怪物吗？”


窗户没有关好，冷风从缝隙里钻出来，让屋子里的烛光明明灭灭，一股冷意袭上人的心头。



屋里只剩轻轻的叹息一声。


翛言归伸手摸着萧谨泊的脸，那些疤痕代表着这个青年的过往，那些过往就如这一道道疤痕残破不堪，却实实在在的保留着，不允许人忘记。



萧谨泊任他摸着，黑眸直直的看着他，他想知道在兄长的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谨泊，你是我的弟弟。”翛言归轻声细语，一如既往的温和，“你不是怪物，你是个好孩子。”



萧谨泊低头，和翛言归靠的极近，近到可以清楚的看着翛言归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那兄长愿意收我为徒吗？”

萧谨泊起身把烛火熄灭后，就出了门。此时夜半三更，宗里没有什么人在外游荡。

他腰间别着把剑，剑身修长，剑光寒冷，上面还系着一条褐色的剑穗。

他摸了摸剑，眼露眷恋。

兄长亲自去寻铸剑师打造了三把名剑，将其中一把剑赠予他，祝贺他迈入金丹期。而另外两把名剑分别给了兄长的两个弟子。



兄长向来一视同仁，对他和对那二人没有多大区别。

一视同仁，一视……同仁吗？

“被拒绝，心情不好吧。”黑雾有些幸灾乐祸。


“情理之中，我并不意外。”萧谨泊脸上神情冷静，他平淡回答，却突然紧握剑柄，“是我的错，是我还不够强。”


“臭小子，现在的你还需要拜师吗？本座好歹也是活了几千年，见识修为可不比那个仙尊差。”黑雾觉得臭小子在仙尊的面前也太过于卑微了，明明不是一定要拜师不是吗？而且还被拒绝了。


“前辈能为，我从未怀疑过。”萧谨泊笑了笑，脚步不停。

他不要一视同仁。

他抽出剑，剑上灵力深厚雄浑，他的双眸隐隐有血光闪过，现在的他不再是方才的无害温和。

“只是我今日的猎杀任务还未完成。”


他要做兄长心里最特别的存在。


黑雾撇撇嘴，看着萧谨泊日复一日的斩杀妖兽，它深感无趣。怎么会有人如此死心眼？

“臭小子就算你做了仙尊徒弟又如何？之前你也看到了，他们二人可是情投意合，很快就会成为道侣。”黑雾甚是不满萧谨泊对他的敷衍，出口言辞颇有些尖利，“以你如今的修炼进度，再过个百年千年也赶不上那位法尊。”


萧谨泊面上心平气和，甚至还虚心求教:“那前辈认为我应该要如何修炼？”

黑雾聚拢疑团，散发着不详气息，它围绕着萧谨泊，低沉暗哑的声音扰人心神。


“只要你，入魔。”


萧谨泊飞快的皱了眉头，下意识的反驳:“入魔那不就是……”


“臭小子，你是为了什么而修道？”黑雾打断了他的话，“修道能够达到你的目的吗？如果不能你还修什么道？莫忘了，那个法尊可是变异雷灵根，天资绝佳。而你，只不过是一个三灵根的庸人。”

“你要拿什么和人争？是家世，是相貌，还是实力？小子，你可是处处都不如他，也难怪仙尊连徒弟也不愿意收你。”

“胡说！”萧谨泊睁大眼睛，手中利剑发出一阵清鸣，似警告。

兄长不收他是为了他好，对，一定是这样！


“丹阳逸身后是丹阳氏族，夏承熠是难得的道天灵根，这二人你都比不过，还要和法尊比吗？”黑雾大笑几声:“你是修炼刻苦，修炼进度也与那二人无甚差别，但这样的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前辈！”萧谨泊停下脚步，四周寂静，空气里飘着浓厚的血腥味。他几度握紧剑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修道虽苦，却是正途，只有自甘堕落的人才会入魔。”萧谨泊提起剑，剑身上沾满了鲜血，他的手，他的衣袍也是。

“自甘堕落？这是你那个好兄长教的说辞吧。”黑雾嗤笑着:“追求更强大的自己有什么错？那种不思进取的才叫自甘堕落！”


“前辈，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萧谨泊捏了一个诀，衣袍和剑身被溅染的血液一瞬消失。除却脸上的伤疤，他看起来就和普通的仙门弟子一样。


“这次我们就去边远寒地历练，路途遥远，还请前辈专心致志。”


黑雾没再出声，它钻入萧谨泊体内消失不见。

这个臭小子不听它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第三十五章


漫天云霞掩蔽之处，一座九层阁楼宛如平地涌出，孤高巍峨耸入苍穹。阁楼的四角伸展着可遮挡住白日，从上往下看那空中飞鸟却是屈指可数，侧身可以俯听山中寒风呼啸迅猛。


九转似天宫，宫阁何玲珑。

登临出俗世，磴道盘虚空。


一抹嫣红在阁楼之上十分显目，芜珩上人一眼就看清了，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弟子，小弟子急得不得了。


“师尊，容师姐她将我们全都拒之门外，已经好几天不肯见我们。”


“一切照旧，不可对外张扬。”芜珩吩咐一声，小弟子再急也不敢置喙，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她一挥袖，人似腾云驾雾而去，不过几息就到了九转阁楼。

她冷脸看着阁楼上的容剑诗，看着这个即将嫁为人妇的弟子。


容剑诗没有带着道冠，倒是穿着一身艳红衣裳，比起平日的温婉贤淑，更多了份动人心弦的妩媚。


“师尊，怎么上来了？”容剑诗脸带笑意的问。

“寻你。”芜珩淡淡答道，她走到容剑诗面前，高挑身材让她足够俯视容剑诗。


“时辰到了，弟子会回去的。”容剑诗笑意更浓:“现在就让弟子再好好看看太白宫吧，日后就……没有这么多的机会了。”


“让江映客留在太白宫也可，你不用走。”芜珩垂在身侧的手猛的握紧，修整的指甲有些锐利，隔得她掌心有些疼。


容剑诗摸了摸系在腰间的青玉佩，眼神里儿多了一丝柔柔情意，“弟子答应江映客结成道侣后，我们会一同去游历江湖，青山绿水，共赏烟雨。”


芜珩默了片刻，道:“你长大了，为师不会拦你。”



“日后，弟子无法长伴师尊左右，是弟子不孝，婉月与陆淑都是天性纯良，勤奋好学的苗子。”容剑诗望着自己的师长，说出来的话真情实意，其中真假只有自己晓得明白。


“为师以为，你不喜她们。”芜珩有些意外，这祁婉月与陆淑是她后面收的弟子，那时容剑诗并不是很待见这两个小姑娘。



“确实不喜，如今亦是。”容剑诗苦笑一声，“但是只有她们可以陪在您的身边，不是吗？”


“你是太白宫的人，也是为师的弟子。”芜珩不悦，她抬手轻敲容剑诗额头。

“这次结契大典，玉清仙尊应邀而来，师尊与仙尊多年情分，当好好叙旧才是。”容剑诗默默退了一步，寒风刮起她的衣摆，层层叠叠，凌乱不堪。


芜珩眉头一皱，却也没再说什么。

“寒风凛冽，刺骨难忍，师尊请回吧。”


芜珩冷哼一声，倒也没多留。


容剑诗抬眼望去，阁楼的前方是群山雪峰，下首坐落着太白宫大大小小的宫殿。

“师尊，为了你，诗儿什么也可以做。”

………………


“上人，南元宗玉清仙尊与法尊以至。”灵侍在殿外候着许久，总算是等到了芜珩。


芜珩终究是没进殿里，她转身就走，可她身上的怒气未消，惊得灵侍是颤颤巍巍。

灵侍抹了抹头上冷汗，心里暗道，也不知是哪号人物惹了这冷面煞神不悦。

……


容理这一路来一直伴翛言归左右，也许是先前翛言归默许他可以亲昵一些，他的胆子也大了些。


在太白宫前来迎接的人面前，公然与翛言归携手而行。


“阿言，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可有累到你？我现在扶你去休息。”


“容师兄，我觉得还好。”翛言归见容理期盼的目光，不忍拒绝，便凑到容理耳边低语:“若容师兄想，我陪着师兄就是。”


容理忽然凑过去，一脸正经严肃却又极快的在翛言归脸边偷了个香。


“师兄，你，你，大庭广众……”翛言归涨红了脸，下意识的要退后。


“阿言，我会克制自己的。”话罢，容理将人牵得更紧，眼里情意显而易见。




太白宫的人被这一道圣光刺激的睁不开眼睛，明明是他们太白宫办喜事，怎么南元宗这两位看着也像是好事将近？

为首一人刚要领着南元宗的人下去休息，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朱翠声响。


太白宫的人脸色一变，集体转身向后方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恭迎上人尊驾。”


白纱轻似烟，绫罗绸缎缥缈飞于天，待风烟过去，才显露出气质高华的女人身影。

芜珩行至二人面前，寒若冰霜的视线停在二人交握一起的手上。


真是，碍眼。


芜珩转而看向翛言归，平平淡淡的语气里似隐含着不为人知的情感，“你很久没来了。”


“原来是芜珩上人，上人首徒大典，本尊先恭贺新喜。”翛言归突然挣开了手，离容理有了些距离，他面上稍许尴尬，见到芜珩后，他才想起这个女人和他过去的事情。


“只有这样，你才肯见我。”芜珩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她平时都是一副高冷傲慢的模样，此时难得柔和了一些，让太白宫的弟子们看得瞪大了眼睛。


翛言归沉默下来，面对芜珩，他是不能亲近，也不能疏远，她的身份着实有些特殊。

过去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又来一堆，实在叫人头疼。

见翛言归不答，芜珩神色多了些落寞。



“此次本尊与仙尊可是应邀而来参加结契大典。”容理挡在翛言归面前，隔绝了芜珩上人大半的视线。他之前是听过一些芜珩与阿言的谣言，内容荒诞，但有一些也不是空穴来风。



芜珩冷笑一声，她嘲讽的眼光直直的射向容理。

这让容理脸上神情很不好看。


翛言归莫名觉得气氛不对劲，他偷偷拉了拉容理的衣袖。

容理阴着脸，牵着翛言归就走。

出乎意料的，芜珩并没有多加阻拦，但那股热切的视线从未移开。


太白宫的人颤颤巍巍的，方才的景象任谁看到，都免不了惊出一身冷汗。


上人对仙尊竟是怀着那样的心思，法尊似乎也是对仙尊举止暧昧不明。

有些太白宫的老人是晓得些久远岁月前的事，他们比旁人懂得更多，面上更是怕的直哆嗦。


这背后的真相，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翛言归的手腕被捏得有点痛，他瞧着被容理拽住的手腕，眉头微微皱起。直到了太白宫安排他们的住处，灵侍也下去的时候，他才甩开手。


“阿言，对不住，捏疼你了吗？”容理一下慌了手脚，有些不知所措。


“无事。”翛言归摇摇头。


容理握了握拳头，“你先休息吧，我这就出去。”

话罢，他转身就走。


“师兄。”


容理停下脚步。


他身后传来脚步声，一股熟悉的清雅冷香钻入心间，牢牢把持着他的一切。


翛言归垂着眼，声音冷冷淡淡，“芜珩是我的义妹，自小性子便顽劣些，请师兄看在我的面上，不用与她计较。”


“你的义妹也是我的义妹，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了。”容理这次走得极快，仿佛背后的人是在驱赶他。



翛言归刚伸出来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他想着容理的反应，有些苦恼的叹息，师兄是不是误会他与芜珩了？找个时间再好好解释吧。

“咕咕，咕咕咕……”


灵鸟鸣叫声起，它洁白的身躯落在翛言归的手背上，它的腿上绑着个竹管。


他犹豫片刻，还是从竹管里取出一小截纸来，如今还会用这种方式送信给他的只有一个人。


义兄亲启:

春初话别，倏忽岁寒。 鸟弄春园，折杨柳而握别，驿驰冬岭，抚梅萼以增怀。
望风怀想，时切依依。
仰望山斗，向往尤深。
相思之切，与日俱增。
而君之音信久杳，每日登楼，不觉望眼欲穿矣。今见君之风采依旧，吾心甚悦，亥时之刻，请君一叙梅阁，务祈垂许。手此，敬颂近安！

妹芜珩谨启 十月十五日


翛言归看后默默将信纸收起，灵鸟似是不舍，蹭了蹭他的手背，才飞了回去。

第三十五章


煦暖的阳光照耀，和柔的东风吹拂，院中杨柳依依，秋千上坐着位红衣少女，少女轻轻摇动身体，面容俏丽动人。


她笑得很是开怀，脸上带着独属于女儿家的娇羞，又刻意装着矜持姿态。


杨柳树后露出一道修长身影，静静的立在身后。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终究是忍不住的出声唤道。


“义兄……”




院外忽然传来黄莺的啼啭声，叫声惊扰了院里的梅树，或静白，或嫣红的花瓣随风而落，飘荡在水面上。

少女的声音渐渐小了，连带着院里的梅树，杨柳后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

翛言归缓缓睁开眼，往外看了一眼，外头已经夜深了，屋内依旧灯火通明，他方才竟然在榻上睡了一觉。


他最近怎么老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有在现实世界的，也有原身的记忆，弄得他有点分不清了，或许是最近赶路真的累到了吧。他揉了揉眉心，等脑中困意驱散后，他便起身出门了。

梅阁离他居住的地方不远，小路弯弯曲曲，边上的假山流水别有雅致。


梅阁近在眼前，一阵悠远琴音传来，翛言归觉得这琴声很熟悉，好像他过去时常听着。


翛言归踏进梅阁，看到芜珩低头抚弄古琴的模样，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些零碎片段。


翛言归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状态，今晚他来是要把过去的事情处理好的。


琴音中断，芜珩抬头，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


“芜珩。”翛言归轻轻说着，眼神里只有对晚辈的关怀爱护。


芜珩笑了笑，那双总是蕴含冰霜的眼睛此刻柔和若水，满满的尽是情意。


“好久不见，义兄。”芜珩轻抚琴弦，又是一阵空灵的琴声响起。


翛言归索性坐在一旁，宽大衣袖垂到他的脚边，月色清晖落在他的身上。芜珩看着他，心神骤失，手下动作不知不觉的缓了下来，等到翛言归疑惑的看着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许久没弹，生疏了。”芜珩收回手，桌上的琴边上摆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她到了一杯酒，翛言归接了过来，杯中的酒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浓而不艳，一闻就知是好酒。


“好酒。”翛言归笑着饮下去。


芜珩也端了一杯酒，酒液无色清亮，映着她带笑的脸庞，即熟悉又陌生。


“上次和义兄饮酒赏月，义兄还不是仙尊，我也不是上人，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芜珩呡了一口酒，这酒本来是极合她的胃口，晚上一品却是满嘴苦味。


“是过了很久，如今连你的弟子都要成亲了。”翛言归突然放下酒杯，拿出锦帕递给芜珩，温声说道:“此景甚好，哭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芜珩没接过帕子，就那么抬头看着翛言归，那盈盈泪水滴落在翛言归的手背上，分外冰凉。


翛言归不说话了，亲自拿着帕子替她擦净泪水，月光下那张熟悉的脸庞是不再是记忆里俏丽活泼的生气。


“我还记着以前父亲罚我时，义兄也是像现在这样拿着帕子。”芜珩见翛言归没有拒绝，便又凑近了一点。



“你那时实在是顽劣，常惹得芜伯生气，说你你也不听。”翛言归也想起来了，记忆里也是一个黑夜，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大堂上。


“你哭得还很厉害，也大声，其实里头的人都听到了。”


芜珩止住了泪水，脸上少有的羞涩，“义兄记得这么清楚吗？”

“能不清楚吗？你后面还生了一场大病，让芜伯担心了好一阵。”翛言归停下手，刚想缩回来就被芜珩握住了。


“义兄那个时候也急坏了，守在珩儿的身边不眠不休。”芜珩刚哭过的眼睛还是湿漉漉，看着着实惹人怜爱，“义兄说如果珩儿好起来，就带我去凡世里玩。”


“可是……”说到这里，芜珩低下头，声音有些低落:“到了后面义兄就走了，都没有等珩儿。”


“抱歉……”芜珩止住话头，大着胆子又凑近了些，缓缓的靠在翛言归怀里，熟悉的冷香让她即满足又安心。


真想永远靠在义兄怀里。


翛言归有些手足无措，但怀里的是他的义妹，也不好直接推开，更何况芜珩自小与他亲近，关系亲密，若不是之前出了那事……


“义兄，这么多年了，你一次也没来太白宫，是不是还在生珩儿的气。”芜珩紧紧抱着翛言归，一刻也不敢松手。

“仙魔战役后，我在往生境地潜心修习，并不是故意不来寻你。”翛言归做出解释，修行闭关是真，至于来太白宫见芜珩的事确是他随口一说。


他根据以往的记忆来判断，玉清仙尊对芜珩只是兄妹之情。而外界传言二人关系暧昧，也只是芜珩单方面的痴恋玉清仙尊。

“珩儿知道，义兄是舍不得珩儿的。”芜珩语带悔恨，“就算珩儿做了那事，义兄对珩儿还是一样的好，对不对？”


“当年这是你自己做下的选择，后果要由你自己承担，芜珩你已经不是需要躲在我身后的孩子了。”翛言归抬手摸了摸芜珩的发鬓，语气柔和，可他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平淡的，“你现在是太白宫的上人，肩上要担得起责任。”

芜珩眼里忽现惊慌，她张着嘴，却也说不出话来。

当年的她，为何看不清自己的心，为何会做出那种事情？

“芜珩，你是我的义妹，就算没有琴瑟之约，没有容家。”翛言归推开芜珩，她无措的脸仿佛是在祈求。


“但是你拒绝了。”芜珩抓着翛言归的衣袖，指节泛白，什么兄妹情谊，这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儿时言笑晏晏，少时情窦初开，他们本来就应该顺理成章的在一起，要不是容家从中作梗，哪里会有容理什么事？！


“我是做错了，可是我一直都在赎罪，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偿还吗？”芜珩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眼里恨意翻涌，却又矛盾的掺杂着悲凉。“我在太白宫等了你一千年，夜夜盼着你回来，可是你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要和容理结成道侣，义兄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这么对待我？”芜珩脸色苍白，眼露疯狂，她十分用力的扯着衣袖，袖子被弄得皱皱巴巴。“容理算什么？容家算什么？他不配，不配！”


“芜珩，别这样，容理对我很好。”翛言归目露不忍，可惜这样只会使芜珩更加癫狂。

“明明是我，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啊，义兄。”芜珩嘶哑着声音，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思念翛言归，书信从不间断，想尽办法去往生境地。

可是翛言归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丝毫回应。

如今又要狠心毁去她小心翼翼维持的一切，挑明二人的关系，连自欺欺人的机会也不留，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这不是爱。”翛言归叹了一口气，望向芜珩的目光就像是家长看着闹脾气的孩子一样，他说:“芜珩你是太白宫的上人，而我是南元宗的仙尊，不要再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不理智，那又如何？你会在乎吗？”芜珩自嘲一笑，悲凉疯癫，“错了啊，你从未在意，是我太过执着。”

翛言归垂下眼看着她，眼前女子满脸痛苦，和记忆中那青春活泼的人相差甚远。

明明过去的那个人不是他，可是心里却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


“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就算是欺骗我也好，我想要听你说。”芜珩问他，她不再是青春年华的少女，心里却还保留着年少时的眷恋，时间过去了多久，那份眷恋就有多深。

深到她的骨子里，割也割不断。

翛言归闭眼，不去看芜珩一眼。感情他若不能给予，就不会留给对方念想，当断则断，是他来此的目的。




“义兄，珩儿敬重你，也爱慕你，这份爱是认真的，义兄你看看珩儿好吗？给珩儿一个机会，珩儿不比他差的。”芜珩伸出手，手腕上带着一个青玉镯子，在月光的照拂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那个镯子是她成年礼时翛言归送的，虽然不是即稀罕的物件，但是她却戴在手上，没有脱下来过。

翛言归深呼一口气，道:“抱歉。”


他转身离开，背影是那么的决绝孤寡。


身后传来女人痛苦愤怒的嘶吼声，古琴被人摔落在地，琴弦俱断，声声泣血。

第三十六章






结契大典如期举行，新人携手同行，二人男才女貌，情投意合，羡煞旁人。

主位上的芜珩上人依旧冷霜傲然，丝毫也看不出昨夜里的悲伤疯狂。今日是她首徒大喜，众人向她道喜，她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只是偶尔视线会转向南元宗的方向。

容理看着场中新人，心里难免多了一些期盼。那身嫁衣若是穿在阿言的身上……

翛言归就坐在容理边上，看到容理脸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飘忽，再瞥见桌上酒盏，心里了然，容师兄这是醉了。


他微微偏头，嘴唇似不经意碰到容理耳垂，“容师兄，少饮酒些。”


容理顿时僵住了，他抬手握拳半掩住自己通红的脸庞。

阿言，靠的好近！

容理偷偷伸手从后面搂着翛言归的肩膀，就算他和翛言归有婚约，他的手也只是虚虚的搭着，不敢用力。

结契大典礼仪复杂，翛言归看了许久，难免有些倦意，他揉了揉眼睛，直接靠在容理身上。

容理手足无措，好半会儿才说:“阿言？”


“我有些累了，容师兄。”翛言归小声说道。他也只是靠一下，从外人看来也只是二人离得近些。

“那我给你揉揉。”容理另一只手伸过去覆在翛言归腿上，借着衣袖和桌案的遮掩，隔着层层衣裳薄纱，替他揉着腿。


“嗯。”翛言归舒服的半眯起眼睛，一直要端着仪态坐着实在是太累了，容理按摩的手法也很不错。


“要不我们先回宫休息？这大典一时半刻还不能结束。”容理心疼极了翛言归脸上的倦态，手下动作愈发轻柔。



“别闹，我们可是宾客，中途离场未免太落太白宫的面子。”翛言归哑着声音说着，那一声别闹莫名有些旖旎意味，着实撩人的紧。


容理喉咙一紧，不再说什么。他私心里还希望阿言可以这样和他多说说话，就在他的怀抱里。


翛言归看向场中的新人，颇有些遗憾。如果他没有改变承熠的生活，是不是现在成婚的或许就是承熠和容剑诗？


“容师兄，你说承熠和小逸什么时候也带个道侣回来给我瞧瞧。”翛言归突然问道，他的上清宫实在冷清了些，也就师兄们偶尔会过来，想来陪伴他比较久的竟然是谨泊那孩子。

但是最近，谨泊也不常来了，说是宗门任务，他就算不舍，也没办法。

现在想想，他心里还怪想着谨泊那孩子，也不知道这宗门任务辛不辛苦，谨泊是否已经回到南元宗。

容理见翛言归眉梢染上愁绪，主动握住他的手，“孩子们自有自己的姻缘，你不用太担心，反而你该想想自身。”


翛言归垂下眼，脑海里浮现昨晚凄惨悲苦的女人，那种求而不得的执念让他心惊。

他对芜珩没有感情，那容理呢？他对容理是什么感情？


他转而看着被握住的手，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烦闷情绪。


“结契礼成——”

宾客笑着看新人举着酒樽对饮，众人也拿起酒杯向他们道贺。

突然，狂风大作，席卷浓厚魔气，漫天黑云压逼而来。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神色惊慌。芜珩上人眼神忽变凌厉。


容理袖袍一甩，灵力护罩罩住了二人。翛言归皱着眉，这股魔气让他很是不适。


“甫至太白，便见这新人情意浓浓，叫人好生羡慕呀。”


靡靡之音响起，透过黑云，众人抬头望去，一座贵妃塌飘然而降，绫罗轻纱中，一道窈窕身影隐现其中，惹人遐想。


“狂妄之徒。”芜珩上人彻底寒下脸。


“呵，语气真是生硬呢。”玉手拨开纱幔，美人缓缓而出。


有人瞪大了眼睛，有人涨红了脸，有人怒骂不知廉耻。


美人头戴牡丹花钗，眉间一抹红，眉眼多情，薄纱披身，裸露大片肌肤，身姿婀娜。


翛言归一看，当场愣在原地，容理立马将人护到怀里，感受到怀里的人颤抖的身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的阿言，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


“合欢宫宫主在此恭贺太白大典新喜，上人不会怪罪本宫来迟了吧。”妘无欢环顾四周，多情目光停留在被容理护在怀里的人，她舔了舔嘴角，色气十足。


寒光一现，冷冷利剑挡在妘无欢的面前，芜珩持着剑柄，脸若冰霜，叫人不敢直视。


妘无欢笑着把视线转回来，她的头上牡丹被剑气削去一片花瓣，她的身后浮着一把剑，闪着耀眼青光。


“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名剑出世，风雷怒，鱼龙惨。”妘无欢漫不经心的点评着，“法尊的青冥，自仙魔战役后，本宫就没见过了，哎呀，还真挺想念的。”


容理面无表情，青冥剑鸣一声，响彻云霄，不过一瞬，剑尖已经对准妘无欢的脖颈。


妘无欢往容理怀里看去，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背影，她甚是可惜的叹了一声，“许久未见，好友怎会如此冷漠？让吾心寒啊。”


翛言归无可奈何，只好推开容理，但仍是背对着妘无欢。


容理面色一沉，心里怒火冲天。他的阿言，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推开了他。


“魔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容理怒极，他一手护着翛言归，一手控着青冥，青冥剑光大闪，仿佛下一刻就要击毙眼前魔族。

妘无欢微呡起嘴角，魔气自发，青冥剑被迫退后三尺之远。

“法尊骁勇善战，在仙魔战役中恐怕受了不少伤吧？这青冥发出的剑气怎么软绵绵的，像是闺阁小姐舞墨吟诗。”妘无欢轻笑一声，周围的人闻言心思顿时活络了不少。


南元宗压在修仙界其他门派的头上实在是太久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如果倒下，被众人分而食之，所得利益难以估量。

先前把视线黏在妘无欢身上的人转而看向被容理护在身后的人，视线变得更加淫邪。


说不定还能把这位天仙似的大人弄到手。


“哎呀哎呀，这位公子你的眼睛好美啊。”妘无欢突然转头看向刚才用淫邪目光侮辱翛言归的男人，她抬手轻轻松松一指，像是含羞姑娘指着自己的心上人。


男人愣愣的看着她，忽然一阵剧痛袭来，男人惨叫着，不停的在地上打滚，鲜血从他的眼眶里汹涌而出，周围的人立马离他好几尺远。



血淋淋的两个眼珠子被妘无欢握在手里把玩，五指之间尽是沾满了血。



妘无欢美艳的脸上尽是真诚的喜悦，语调似黄鹂婉转动听:“送给本宫，可好？”



回答她的只有男人的悲嚎惨叫和众人的沉默寡言。


合欢宫宫主平日里甚是低调，谁能想到她一现世，就敢在太白宫当着众人的面闹事。

芜珩上人冷冷扫了眼地上一身血污的男人，太白宫的灵侍立马把男人抬了下去。


“合欢宫宫主未经准许，就擅自来我太白，甚至还言语挑衅，对太白尊客不敬。”芜珩上人上前一步，杀气腾腾地盯着妘无欢一字一句的说着 。


“其罪，当诛。”

第三十七章


场中气氛凝滞起来，芜珩射过来的眼神叫人寒颤，凭着女人的直觉，妘无欢感觉到一丝隐匿微妙的嫉妒。


她当然知道芜珩在嫉妒她什么。

“此话从何说起呢，本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是一名柔弱女子而已。”妘无欢拨弄着头上的牡丹花，无意间落下一缕青丝。


见此，芜珩脸色更加难看，提剑直接开砍。


这个女人，果然恶性难改，摆出那副娇柔姿态是想勾引谁？！


“铮——”

芜珩一剑砍在妘无欢的脖颈上，她凝神一看，那本来白皙的皮肤上覆盖了一层磷甲。


“哎呀，你太心急了。”妘无欢握住剑尖，巧笑嫣然。


芜珩面不改色，她抬手毫不犹豫扯下身上绫罗披肩，众人看不分明，灵力暴动，剑气四溢，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容剑诗看着半空中与人打斗的芜珩上人，心里一阵担忧。


“诗儿，莫要担心。”江映客一手握住容剑诗，温和的安抚自己的新婚妻子。


“师尊与合欢宫宫主积怨已久，这绝不是小打小闹，可恨我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助师尊一臂之力。”容剑诗挣开江映客的手，一脸担忧，哪还有新婚的喜悦感。


江映客倒是不甚在意，他往南元宗那边看去，道:“南元双尊皆在，不会出大事的。”

“江郎，正是因为南元双尊在场，才会使得局面变得如此，哎。”容剑诗蹙着眉，任谁一场结契大典被毁也是不会高兴的。


“此事我会处理好的。”江映客笑着，“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翛言归看着周围，场中灵气暴动，难以压制，对周围建筑造成一定损坏，他叹了一声，好好的一场结契大典竟然发展到如今的现状。


“仙尊大人，请恕晚辈直言。”江映客一袭红衣，面容周正，身姿挺拔，谦和有礼。


翛言归还未回答，容理便一挥袖把江映客震退数步。


江映客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他头上的发冠歪歪斜斜，衣袍皱皱巴巴，他一脸懵逼的看着容理，显然还没有晃过神来。



容理居高临下，“即是晚辈，便该懂得些礼数，与尊者交谈需离有六尺之远，且你已有新婚妻子，就更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江映客从懵逼到震惊，什么六尺之远？这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男人真的是铁面无私法尊容理吗？


“容师兄，好了。”翛言归拉了拉容理的手，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需要在意这些礼数。


容理脸色马上缓和下来，但江映客还是不敢再上去一步，鬼知道等下这个法尊又要搞什么动作。


江映客就维持着这个距离，恭恭敬敬地对翛言归行礼:“仙尊大人，还请您出手平息这场纷乱，太白宫对此感激不尽！”



“这……”翛言归着实为难，老实讲，他实在不愿意参合到她们里面去。因为不管是芜珩，还是妘无欢，与他的关系都不一般，无论帮了谁，都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江映客身后的容剑诗也是同样行礼，语带恳求，“师尊一向冷静自持，今日这般也是那合欢宫宫主先行挑衅，又对仙尊无礼，这才出手，还请仙尊看在师尊对您的情份上出手相助。”


“够了。”容理彻底冷下脸，“那魔族实力不如芜珩，结局很快就会分晓。”


“法尊大人，可是再这么下去的话，我和诗儿的结契大典就……”江映客很是苦恼的说着，那恳求的小眼神却是往翛言归那里看去。

翛言归思来想去，终究是无奈的叹了一声。今日是太白大典，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属不该，他代表南元宗出手相助，也是合情合理。


翛言归按住容理肩膀，安抚道:“容师兄，芜珩到底是我义妹，这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阿言，你太心软了。”容理伸手，青冥似是感应主动飞回容理身边，他把青冥留给了翛言归。


“容师兄？我带了承霜剑。”翛言归有些疑惑，他抱着青冥剑，懵懵懂懂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容理低头在他唇上轻点一下，神情总算是多了一点满足，“等我回来。”


等翛言归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没有了容理的身影。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唇，只觉得烫得厉害。他一抬头又看见江映客和容剑诗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看，他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翛言归轻咳一声，转过身去，他想继续端着稳重优雅的姿态，殊不知微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


妘无欢恰好见到这一幕，心神忽乱，等她缓过神来，一道凌厉剑光以至眼前，已是避无可避。


“噗！”

芜珩一剑刺穿了妘无欢的肩膀，鲜血从那骇人的血窟窿里喷涌而出，但是她毫不在意，脸上的轻佻神情变得诡异起来。


芜珩心中虽有疑惑，却不多想，她现在只想一剑了结了这个祸害。

栖鸾剑气凌厉，好似下一秒就要撕裂眼前魔族的身躯。


突然，栖鸾剑猛的一停，妘无欢也是一脸诧异，紧接着一道宏大的掌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把暴动的灵力全部镇压泯灭。


芜珩扛不住这股掌力，迫于压力她收回栖鸾，她抬头往上看，容理正好收回掌势，冷冰冰的眼神里俱是杀意。


是对她的杀意，还是妘无欢？或者两者皆有。芜珩嘲讽一笑，毕竟这个男人虚伪至极。


妘无欢更早落回地面，她一落地，那手便极其不老实地伸向翛言归。翛言归本想避开，可是一看到妘无欢肩上的伤口，他就没有动作，对方与他终究还有过往的情分。


“多留无益。”翛言归低声说着，只有妘无欢一人听得清楚。


“你还是这样呢。”妘无欢一手抬起翛言归的下巴，笑得风情万种，“好友，吾送你一个礼物，聊表心意。”

话落，妘无欢手腕上的玉镯自动碎裂，冒出一阵青烟来，待烟雾散去后，众人皆是发出一声惊叹来。


“哎！那不是仙尊的弟子吗？”



“那魔族怎么不见了？哪去了？”


翛言归赶忙扶起地上的弟子，夏承熠勉勉强强地在撑着身体，他的身上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师尊，对不住……”夏承熠一看到翛言归便忽然松了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起来，竟是一头昏倒在翛言归的怀里。


“承熠，这是怎么回事？”翛言归抱着夏承熠，面色惊慌无比，太白宫的医者急急忙忙上前查看。


太白医者伸手为夏承熠把脉，忽而惊恐说道:“仙尊大人，令徒的内伤太过沉重，这，这实在是，而且还……”

“还什么？”容理这时刚好回来，他才处理好那些暴动的灵力，没想到让妘无欢逃脱，也没想到阿言的弟子会伤成这个模样。

太白医者抖着身体，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清楚。

“还不快说！”芜珩一声怒喝，栖鸾架在医者的脖颈上，她现在脾气可是暴躁的很。


医者被这一吼，直接跪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着:“是，是魔世的阴骨蠡，仙尊的徒弟中毒太深，怕是，怕是无力回天了。”

第三十八章


阴骨蠡，不好！容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立马用灵力暂时把夏承熠的气脉封存。

翛言归召唤出青莲台案，把人弄到台案上面，他脸色灰白，像是雨夜里迅速败落的素净梨花，那般的无助，脆弱，惹人怜惜。



“阿言！”容理搂住翛言归的身体，焦急的不得了。

“去逍遥谷找寞鸿离。”翛言归抓着容理的手臂，他脸色苍白，眼神却是坚定。“现在就去。”


“好，我们现在就去。”容理与翛言归一同踏上台案，正准备离去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喊。


“仙尊就打算这么走了吗？那个魔族可是喊着您好友啊！”


此话一落，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翛言归往身后看去，那个人拨开人群冲到他的面前，可能是他过于急切，衣裳都凌乱了，盯着人的视线叫人厌恶。


见翛言归看着自己，说话的那人更加激动起来。


“我乃是刀宗掌门范真淳，方才被魔族所害的人是我师弟，那魔族又喊着仙尊好友，仙尊难道不应该对我们刀宗做出赔偿吗？”范真淳咄咄逼人，他又挤出几滴眼泪来装着可怜，“哎哎哎！我那师弟本是万里挑一的英才，修仙界的栋梁，如今却被魔族所害，可怜啊！”


范真淳见众人都不应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恼羞成怒，伸手指着翛言归开始破口大骂:“什么仙尊？和魔族搅在一起也不知干了什么肮脏事！我呸！”



翛言归眉头一皱，少见的动了怒道:“休要胡言乱语！”



边上有人拦着范真淳，岂料范真淳一手挥开那人，声音越发高昂:“咋啦？还不让人说了？成天摆着那副清高模样是给谁看？说不定私下里发起浪来……”


“铮——”


两道剑声响起，一阵耀眼剑光过后，众人只见空中停着两把剑，一把青冥，一把栖鸾。



“额，额！啊啊啊！”范真淳突然捂着喉咙，一张脸从白到红再到紫，他双眼发白，口吐白沫。




芜珩挑了挑眉，伸手召回了栖鸾，“刀宗？修仙界何时多了这种垃圾，也敢自立门派。”



容理伸手把翛言归搂到怀里，言语轻柔:“阿言，我们先去逍遥谷，不用和这种小人计较，相信太白宫会处理好这种事情。”


“好。”翛言归转过头对芜珩点头示意，“有劳上人了，本尊先行一步，告辞。”

芜珩看着他，终究没有踏出那一步。


等到青莲台案消失在天际后，芜珩这才回过神来。



而那所谓的刀宗掌门早已是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南元仙尊的威仪，从来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若有违者，太白宫必将此人，碎尸万段！”芜珩冷冷落下一句话来，众人不敢应话，而那些刀宗的人早就偷偷的溜走了。

……


青莲台案上，翛言归紧紧抱着昏迷的夏承熠，一刻也不肯松手。

“阿言，你不用太担心，寞鸿离号称神医，他一定会有办法救治你的弟子。”容理实在看不下去他的阿言摆出这么伤心的面容，“更何况这阴骨蠡乃是魔族所下。”


“承熠和小逸是一起去出任务历练的，小逸却还不知下落，我怎能不担心？”翛言归摇摇头，语气低落:“为人师者，却让他们陷入危难，这是我的过错。”


“阿言……”容理出声唤他，翛言归却是闭口不答，他现在着实没有多余的心力应付他人。


他伸手抚摸着夏承熠的额头，动作轻柔唯恐惊了他的弟子。


承熠，小逸，为师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

……
矮桌上摆香炉、药童从箸瓶里拿出火箸挑拣着香料、炉内焚起沉香，致屋内香烟缭绕，香气时有时无，飘忽不定。


沉香本是凝神静气，但翛言归仍是感到不安，他紧紧盯着寞鸿离，眼里俱是担忧。


寞鸿离把完脉，脸色凝重，他先看了容理，再转而看向翛言归，终究为难的开了口:“他的确中了阴骨蠡。”


翛言归闻言，晃了晃身子，差点跌倒在地。


“阿言！”容理扶起他，见他脸色愈加苍白，心疼不已。

“寞先生，你还有办法吗？还有办法救治我的徒弟对不对？”翛言归戚戚哀哀的看着寞鸿离。



“哎！”寞鸿离不忍心再看，他转过头道:“我只能尽力保全他，但是最多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必会魂归无间。”


翛言归咬了咬唇，眼尾红了一片，看着叫人想把他搂到怀里安慰一番。


“阿言，没事，我们还可以去找云涯老祖，老祖一定会有办法。”容理伸手轻拭去翛言归额上冷汗，“阿言你就留在这里，我现在就回去，我会去找人搜寻丹阳逸的，没事的。”

“师兄……”翛言归握住容理的手，秋水似的眼眸盛满了感激。


“别担心，我会解决一切问题。”容理抱了抱翛言归，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毕竟你是我的，师弟。”

翛言归避开容理期盼的目光，终究是应了回答:“那我等师兄回来。”


寞鸿离离默默把身子转过去，眼存迟疑。

等到容理离开后，寞鸿离才偷偷的瞄一眼翛言归。


“寞先生，有话便直说吧。”翛言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平和着说道。


“传说在北疆雪域有一株神草，可解至毒，但那是书上的说法。”寞鸿离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师父曾经见过那株神草，它早已化形为灵，隐匿山中，但是它确能解了阴骨蠡。”


翛言归抬眼看他，寞鸿离撇了撇嘴巴，“不用这么看我，那神草喜怒无常，实力强大，容理不会是它的对手，更何况为了你，那家伙一定会不带脑子就急匆匆的过去。”


“这几年都没有神草的踪迹吗？”翛言归问道。

“雪域太阴城主和我师父交好，也许他会有什么线索，毕竟我师父老人家云游四方，一时半会儿可找不着他。”寞鸿离手中忽现一枚玉佩，他交与翛言归，再次说道:“这枚玉佩是太阴城主赠予我师父的，你拿着它，城主定会助你。”

“多谢，寞先生此恩，言归必铭记于心。”翛言归态度诚恳，他不会怪寞鸿离的欺瞒，他也确实不应该让容理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见翛言归这样乖巧，寞鸿离心里不知怎地酸了一下，他掏出一堆药瓶子，全都一股脑的塞进翛言归怀里。


“寞先生？”

“要走赶紧走。”寞鸿离把翛言归推到门外，砰的把门关上。翛言归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刚想抬脚离开，吱的一声门又开了一条小缝。


“那些药都拿着。”

“不行就回来。”

“别死撑。”

第三十九章


翛言归出了逍遥谷，他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信纸被人随意的只折了一次，上面的字迹潦草又熟悉。


丹阳少主，北疆雪域。


砰的一声，信纸被火点燃，火光明明灭灭，翛言归的眼神里亦是浮浮沉沉。

信纸很快就被焚烧殆尽，只余一丝灰烬消散于天地间。


翛言归坐在青莲台案上面，万水千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魔族到底想玩什么把戏，这次他参加太白大典时就已经发现不对的地方。


此次大典，少了大明寺的人。


难道是？翛言归揉了揉眉心，这雪域他是要去的，不光是为了弟子们，也是为了搞清楚这背后的阴谋诡计。


翛言归施法变了一只灵鸟，灵鸟朝着南元宗的方向飞去。



“但愿，只是我多想了……”



……




北疆雪域的山山色秀美，高出云端，积雪未化。山上的皑皑白雪好似与天上的浮云相连。




一队人马行走在雪山上，为首一队兵开道，后面两排护着中间的马车。


“这见鬼的天气！”有一个人开始抱怨起来，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雪很厚，直接没过了他的小腿。


“咋啦？俺们北疆的汉子还怕这些？”为首那名大汉回过身来，敲打了那小子一下，“就快到皇城了，到时候有酒喝，有肉吃，有姑娘看。”


小伙子闻言露了个青涩的笑容，说:“听说皇城的姑娘和我们城里的姑娘不一样。”


“那可不！”有人嘿嘿一笑。


“可水了，保管你看不过来。”又有人喊了一句。

话落，大风吹来，寒冷隐灭了众人的嬉笑。


“这些汉子真是满嘴胡言。”朱丹撇撇嘴，捂着手里的木盒挑起帘子进了马车。


“少爷，要尝尝我们这儿的点心吗？”朱丹把糕点置于桌上，见那人依旧不吭声。


她没有多说什么，竖起大毛领子她就出去坐在外面。

寒风刮的她脸生疼，手也是冰冰凉凉的。她看着那些憨傻的大汉，心里终于舒服了点。


等到了皇城，她就可以向大人交差了，谁想要天天伺候这么一位大爷。

朱丹还没想多久，前面忽然大吵起来。 她皱了皱眉头，捏着腰间的鞭子跳下马车。


“吵什么？晚上都不想休息吗？”朱丹走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个大汉仰面朝天跌在地上，一名身姿挺拔的黑袍青年站在一旁。


“你？！”


“放人。”黑袍青年冷目一扫，周围的汉子不免有些怯意，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半大的小子一下就把他们首领打趴了。

“放肆！这可是城主要的人，小子，我劝你好生思量。”朱丹解下腰间鞭子，柳眉一挑，忽然甩鞭袭向青年。


那鞭子使得又快又狠，黑袍青年侧身一避，雪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印记。


青年不敢大意，他拔出剑，寒光一闪，已近至眼前。


“呵。”朱丹冷笑，鞭尾迅速回扫，同时一掌打出，誓要取人性命。


鞭尾速度极快，就在要打在青年背上的时候忽然一股外力阻挡，那鞭子从尾开始，一节一节的断裂了。


朱丹当机立断扔掉鞭子，眼里寒意更胜。

周围汉子见势不妙，纷纷后退，他们拉着雪地兽架着马车赶紧离开。


“哥，俺们就这么走了？”一个小伙子拉住前面大汉急急问着。


大汉一把把他抓起丢到雪地兽上，大喊着:“赶紧走，大伙麻溜儿！别拖朱姑娘后腿！”


青年持着剑，身形瞬动，朱丹取下头上珠钗化为长剑，二人开始缠斗起来。攻守主客易位数次，二人仍分不出上下。

青年回身，挽了个极漂亮的剑花，剑术繁复，隐隐透着大家之风，满地风雪随剑势起，掩去青年身影。


朱丹皱了皱眉头，这剑不像是个散修能舞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家门派路数。


“玉泉鱼跃！”朱丹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一剑覆上浩然灵力，直逼青年面门而来。


青年闪避不及，那剑直直而来。

“砰！”


风雪飘来，寒意渐深。朱丹冷漠的回身，她收起剑，有些惋惜她的鞭子。

再过一会儿，雪会渐渐掩去了地上的鲜血与尸体。

她速度很快，赶上了马车。



“朱姑娘，没啥子伤吧？”小伙关切问道，朱丹瞥了他一眼，一旁大汉指了指马车，道:“人没跑，还在里头，一直盯着。”


朱丹伸手掀开帘子一角，里面隐隐约约确实有个身影。

“让少爷受惊了，请少爷恕罪。”朱丹紧盯着那人影，确认没问题后她松了一口气，放下帘子。


“继续前进，加快速度。”朱丹继续守着车马，大汉们拉着雪地兽继续前进。


风雪过后，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隐隐闪现着些许火光。


“嗯……”丹阳逸迷迷糊糊醒来，他捂着自己的额头，忍不住开口骂道:“你们这些蛮人，驾车搞成飙车，你们是要上天吗？！小爷我这辈子就没……”


洞里空旷，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丹阳逸觉得不对，他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四周。


他不是被魔族绑着扔给了蛮人吗？刚才还在车上的，怎么一个眼黑头晕就到这里了？


“喂！有人吗？”丹阳逸又喊了一声，确认没人后，他也顾不上头疼，急匆匆的起身就要出去。

他看到洞里的烧着的火堆，心里虽然疑惑，却想不出原因。


他还是先回宗门去，赶紧和师尊秉明情况，也不知道夏承熠那小子怎么样了。

丹阳逸刚想动身，发现腰间一热，他摸了摸，发现是他的随身玉佩在发烫。


丹阳逸眼睛一亮，精神抖擞起来。这枚玉佩是师尊赐予他的，只要注入一定灵力，就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感受到玉佩主人的气息。


眼下玉佩有所反应，定是师尊来寻他了。丹阳逸注入灵力，也感应到翛言归的位置。他心下一喜，蹭的一下就出去了。


他灵力大损，无法御剑飞行，便在雪地里行着，虽然狼狈不堪，却好过被人囚在车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