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X城某五星级酒店……
“你是……程昱先生吗？”
早上七点就守在相约位置的程昱抬起头，有点儿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鸭舌帽，穿着宽大灰色连帽卫衣，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男孩，“郑安然？郑先生？”
“是我！”郑安然如临大敌一般四处张望一圈，摘下口罩长吁一口气，在程昱对面坐了下来。明知道这个时间是楚宁的常规午休时间，自己也是看着他睡熟才出门的，但作为一个从来没撒过谎的人，郑安然还是莫名心虚。
“我应该做一个全面点儿的自我介绍吧，”看着对方这身装扮，程昱尽量把他跟找到的资料里面写的那个25岁、全才主任医师画上等号。“我是楚宁的……爱人，之前是程氏集团的……”
“不用不用不用！”郑安然脑袋跟双手并用地摇了摇，“我知道你，电视上见过，嗯……楚宁也提起过。”
“楚宁他还好吗？”听到楚宁的名字，程昱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
“嗯，怎么说呢？”郑安然琢磨着措辞，还想着之前楚宁一直心心念念想当面告诉他有了宝宝的消息，“一言难尽……”
“他是生病了吗？”程昱的话语里满是焦急，“抱歉，之前为了找楚宁查过一些信息，您是医生，但是……在您的医院并没有查到他的病例以及就诊记录……”
“他……没有生病，”楚宁的就诊记录早在他搬出来的时候就被自己清的一干二净，别说程昱去找就算院长都甭想找到。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句话，程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程昱似乎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有些窘迫地整了一下领带。郑安然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似乎跟电视和杂志里报道的并不太一样，没有了杂志硬照上的意气风发，反而带着些大男孩一般的歉意。而且精神状态也明显不是很好，虽然身上裹着得体的西装，但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大概是为了今天跟自己会面才整理了一番。这两个人……
“我就直说了啊！”郑安然深吸了一口气，“你跟那个伊丽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程昱显然是被郑安然的直接给惊到了，他不是那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随便掏心掏肺的性格，但是这人知道他跟伊丽莎白的那个乌龙，显然是跟楚宁关系匪浅。“我们从小就认识，虽然父母一直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但是我一直把她当妹妹，她也把我当哥哥。我这次回美国探亲是因为奶奶得了急病，做了手术后，一直时好时坏拖了很久，她和我的父母都不同意我跟楚宁的事情，希望我能跟Liz订婚，我一直没同意。后来Liz找到我，原来她有了一个心上人，但因为是黑人，她的家里也并不同意，于是她想了一招假结婚，提前做好安排，那人会在婚礼上把她掳走，而我这边父母也会怕加重奶奶的病情而隐瞒真相。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楚宁居然知道了你要结婚的消息……”原来如此，郑安然一边在心里吐槽大户人家的是是非非果然狗血，一边在替楚宁鸣不平，“你明明可以提前跟楚宁打好招呼啊。”
“楚宁他……比较容易胡思乱想，我怕他想太多反而……不如我直接料理干净这些事情再回来找他。”
“你们俩……”郑安然无奈地低头撞了一下桌子。“你们不是爱人吗？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跟对方说呢？”
“我……”程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跟楚宁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抛去楚宁本来就有些内向的性格不说，自己似乎也总是自以为是的为他遮风挡雨，工作上、家里的任何事情都不敢对楚宁说，以至于之前带楚宁回美国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家里其实是极力反对他们的。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算了！我觉得这其实也不算啥大事儿，关键是……楚宁曾经去美国找过你,而你对他说了谎。”
电光火石间，程昱突然想到了一个月前自己在婚纱店接到楚宁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所以，你现在说什么他都很难再相信了。”
“那时候，他在美国？”
“他就在那家店门外……”郑安然清楚地记得楚宁那时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语气平静地跟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谎，不对，是我知道的第一次对我说谎……我不知道他究竟还瞒了我什么，我也不想去阴暗的揣度什么，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怀疑他曾经对我说过的每句话，哪句是真心的哪句是假的，我想的头都要炸了。”
“……”程昱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对不起……对不起……”
“你也别跟我这儿道歉了，你还是跟我回家吧，你们需要面对面的谈清楚！”

“楚宁！我回来啦！”郑安然打开门，跟往常一样喊着楚宁的名字，有些献宝地语气喊着：“你猜我带谁回来啦？！”
……屋里一片安静，郑安然大大咧咧地推开客卧的门，一直站在门口的程昱突然有种不祥地预感。
郑安然噼里啪啦地打开了每个房间的门喊着楚宁的名字，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程昱拿起客厅茶几上一片薄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熟到不能更熟悉了。
安然，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程昱，勿念。
程昱的脑子里全是字条上最后那四个字，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感官知觉，字条也被郑安然抢走。
“靠！”郑安然一拳捶到墙上，“这个楚宁！他究竟在想什么啊！他现在……现在他……靠！”
程昱神情木然地看着郑安然的嘴张张合合，已经听不到他在骂咧着什么，直到……
“楚宁他怀孕了！”
程昱似乎是有些费力地辨认着那两个字，在脑袋里重新构建这两个字的含义。
“他怀着你的孩子”郑安然脱力地坐在沙发上，“……现在已经31周了。”
所以，之前那次通话，楚宁是怀着7个月的身孕看着婚纱店里的自己亲口对他说谎的。楚宁！楚宁！！
“啊！”程昱发出了一声懊悔地低吼，这吼声几乎震动了餐桌上的玻璃杯，郑安然被震得有些耳鸣，有些呆怔地看着程昱的背影，看着他缓缓地跪在地上，发出了野兽重伤一般的呜咽声……

这章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小妖在狗血之路上狂奔起来……之前只虐了楚宁，这把得虐虐小攻，不知道这个力度是否可以。
PS：小妖已经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久楚宁包子的月份了，大概应该是31周吧，如果跟前面的对不上，请无视吧！

18.
“现在我们来汇总一下已经找过的地方：楚宁曾经任职的学校，你们曾经的租过的房子，X市你所知道的跟他有过交情的人都已经找过了……”陈皓在一张白纸上勾勾画画，尽量写下现在已经知道的所有情况。
“……”一直低头坐在一旁的程昱捋了捋头发，看了眼白纸，声音有些沙哑：“还有X市所有的酒店、医院也都没有查到他的任何记录……报纸上还在继续刊登那个启事。”
“我这边也在尽量联系一些没有全市联网的私人诊所，暂时也没有收到消息。”郑安然顶着个巨大的黑眼圈，有些蔫蔫地挂在陈皓身上。
“已经过去一周，我觉得……”陈皓手上的笔锋一顿，“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外地找找呢？”
“可是火车、飞机也都查过了没有他的记录啊！”郑安然眉头紧皱。
“那就……”
“那就去找客车可以到的地方！！C市的福利院！”程昱打断陈皓的话，接了下来。马上准备起身：“我们几点出发？”
“程先生，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你们俩这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吧，”陈皓有些心疼地摸摸已经开始“磕头”的小孩儿。“就算去找楚宁，也得先养精蓄锐，不然楚宁人没找到，你们就先倒了。你可以直接去客卧休息，里面的东西都是楚宁用过的，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陈皓这段话讲得带着职业习惯的不容拒绝，说罢，站起身来直接把郑安然抱到怀里，转身进了主卧。
郑安然被扒得差不多放进被窝的时候，基本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陈皓眉头紧锁地看着小孩儿，心里有些窝憋。虽然也把楚宁当朋友，但刚出差回来就看到辛辛苦苦养得白白净净的小孩儿弄得跟个非洲难民似的，心里难免对“出走”的楚宁有些埋怨。可是一想到这人可是小孩儿最亲近的朋友，又不免有些担心。还有那个叫做程昱的人，虽然精神状态看上去没有像小孩儿那样已经蔫了，但很显然也失了理智，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找，没有一点儿章法，关心则乱。陈皓低头亲了亲小孩儿的额头，拿起一旁的平板，开始查找C城福利院的信息。
在次卧的程昱也并无睡意，衣柜里还有一些楚宁的衣服，楚宁走得应该很慌乱吧，连那个大蓝箱子都没能带走，还记得他曾经对自己讲过，那个箱子是福利院的院长私下买给他的，这些年楚宁都很宝贝那个箱子，无论俩人搬过几次家都一直带着它，直到这次……程昱按了按太阳穴，躺倒在了床上，鬼使神差般地摸了摸枕头下面，竟然真的摸到了一把手串。程昱看着手串的花纹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但是这个东西肯定是楚宁的，因为他知道楚宁一直习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放在枕头下面，这是他在福利院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抢走。
那时候俩人相识一年，刚走到一起，楚宁跟他讲这件事情的时候还自嘲过，八岁的时候把收到的钢笔放到了枕头下面，结果墨水洇了出来，把大半面床单都洇湿了，他的后背都洇上了蓝色，还因为这个被福利院的阿姨训了一通。当时程昱就很心疼他，一直衣食无忧甚至可以算上锦衣玉食的自己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八岁小孩儿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仅仅是一支会漏墨的钢笔。但看着把这件事情当做童年趣事讲给自己的楚宁，程昱又说不出那些矫情安慰的话，只是把楚宁紧紧地抱在怀里，略带霸道的语气说道：“原来你这么喜欢藏东西啊，那以后可不可以把枕头下面的位置征用给我？”之后在程昱软硬兼施下，楚宁枕头下的东西就变成了程昱的手表、程昱的袖扣各种零零碎碎但肯定是程昱随身佩戴的物件。
程昱在家里仔细清查过，自己的东西楚宁并没有带走一件，这个手串究竟是从何而来呢？程昱攥着手串对着灯光仔细查看，突然发现每个珠子上都带着轻微的裂痕，这个手串是自己的！
那是程昱跟楚宁刚认识一个月的时候，那时候程昱每天死皮赖脸地跟在楚宁身后，跟着他去图书馆，跟着他去食堂打饭，甚至跟着去卫生间嘘嘘，楚宁被烦得快要报警。然后在篮球场上，程昱为了护住楚宁被球狠狠地砸了一下，这串新买不久的手串被砸断，串珠全都掉在了地上，程昱的手臂也搞成了软组织损伤，足足吊了一个月的绷带。
可是那之后楚宁也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看啊，程昱有些纳闷的想着，自己那时还怄气不理他了一周。可是如今再看到这串手串，楚宁竟然跑去篮球场一粒一粒地把串珠捡了回来，这是不是说明……程昱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程昱，你特么是个傻子！”
是啊，楚宁总说要报警总说嫌弃，但是每次去图书馆他都会坐到一张没有其他人的书桌旁等着自己嬉皮笑脸地坐下，每次去食堂不喜欢吃肉的楚宁总会多打一份排骨等着自己厚着脸皮去夹，明明对篮球并不感兴趣却雷打不动地在周赛坐到最前面的位置观赛，等着自己死缠烂打地讲解各种攻防技巧。这个人用着近乎别扭的方式在对自己好……
“楚宁，楚宁，你究竟在哪儿……”程昱再抬手看着手串，眼泪止不住地流出眼眶。

我感觉我越写越拖沓了……下章楚宁还是不会出场，想见楚宁童鞋的可以跳过下一章了……
所以，这篇文应该叫做《前半场小攻失踪 后半场小受去哪儿》

20.
X城 明德私立中学的收发室
“那就麻烦郑工帮我把这笔汇款寄出去了。”楚宁有些吃力地扶着33周的肚子，向收发室的郑工道谢。
“楚老师甭客气，你一个人也不容易！大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郑工家是农村的，为人朴实，在XX城打工几年在这个私立中学找到一个收发室工人工作就很是满意了。关于楚宁，他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这人曾是市里的教学骨干，教数学的一把好手，今年调入这里上班，只是大家没想到楚宁居然有了快足月的身子，按理说，这时候不应该安心在家待产吗？但这位不仅没有，反而进到这个以严酷著称的学校来教课，而且还直接住在了教工宿舍楼内。因为文化程度不高，郑工一直对老师有着本能一般的尊重，尤其经历过自家媳妇生娃，他对楚宁更是多加照顾，平时帮着打壶开水、送个报纸、跑个腿都是顺手的事儿。
“那谢谢郑工了！”楚宁扶着肚子缓缓走出收发室，已经到了八月末，虽说快要入秋，可秋老虎发威，这几天倒是比伏夏更是燥热，一动就是一身汗。
其实，楚宁很早就与这所私立学校的校长有联系，本打算卸货之后再来入职，但是那天楚宁看到郑安然惶惶不敢面对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是已经联系上程昱了，有时候教师的直觉也不得不信服。楚宁只得提前找到校长说明了情况，校长却是不甚在意，甚至表示楚老师只要愿意来这里教课别说是4个月的产假，就是休上一年的带薪产假都可以。
当然，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入职也有一个弊端，就是楚宁的情况没法直接接手高一年级的新生，毕竟四个月的产假相当于一个学期，就算学校可以同意他带新生，那些高价进到私立学校读书的学生家长也会闹翻天。权衡之下，楚宁只得兼了一个高三复习班的课程，一来楚宁的教学质量有目共睹接手复习班课业上毫无压力，二来复习班的课业进度快，十一楚宁休产假的时候课程应该正好复习完三分之一，高一课本全部复习完毕，换老师对学生整体进度的影响并不会很大。
唯一的问题就是楚宁的身体状况有些吃力，先不说之前那次伤筋动骨的手术，但就这八个月的肚子也每天压得楚宁吃不下饭喘不上气。虽然这样，楚宁还是很满意目前的状态，私立学校相比之前自己的高中更看重老师的教学能力，大家虽然看着他一个人大着肚子住在教工宿舍里，也并没有什么风言风语，相反还有郑工这样的好心人帮着忙上忙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所私立学校是X城知名的贵族学校，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家的孩子多在这里就读，隐私保护的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学校为了照顾楚宁，特意把他的宿舍安排在了一楼。但是教学楼的楼层就没法调整了，复习班在教学楼的四楼。楚宁每天上班下班这一段路都走得很是缓慢。今天回到寝室又是一头大汗。
楚宁简单冲了个澡，套上一件宽大的T恤就坐到窗前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课程。手边放着食堂里打回来的米粥和包子，楚宁并没有什么胃口，这个阶段宝宝已经开始往下走，压迫胃部，本就食量不大的楚宁更是吃不下什么。甚至在昨天楚宁还出现了孕早期呕吐的症状，可他不敢去医院产检，只得在校医务室做些不痛不痒的简单检查。
晚风渐凉，楚宁起身关上了窗户，顺手拉起窗帘，却带翻了书桌上的相框。楚宁扶起相框有些怔然，那是一张他和程昱的合照，是自己毕业那天，穿着学士服毕业的自己和刚从一轮融资谈判后赶过来衣装革履的程昱，那天的程昱气喘吁吁地把一束桔梗花递到自己的面前，“抱歉，我来晚了！”那时花店店主告诉程昱，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楚宁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其实桔梗花的另一个花语是：无望的爱。

下章楚宁就要跟程昱见面了，这对夫夫应该有半年没见面了……泪目，终于要见面了！
现实生活里应该是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