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之渡江前传

第一章
1.
甲午年（元至正十四年，1354年）六月，某日，夜间，闷热，没有一丝风。
淮南濠州定远，横涧山。

黑将军花云带着六七百名战士潜伏在几棵大柳树下的草丛中，夏夜的蚊虫在他们耳边嗡嗡叫，他旁边的年轻战士陆仲亨伸手去赶那蚊子，嘴里忍不住骂道：“该死的蚊子！”
“嘘！”
朱镇抚——朱元璋制止他，低声说：“别吭声，不要暴露目标！”
十七岁的陆仲亨连忙住嘴，不敢作声了。
可是，那些蚊子却不依不饶，在他们身上肆意地咬啮，吸食人血。

朱镇抚轻拍花云的肩膀，低语道：“你看，山涧那边，树林里有灯火处就是缪家寨。”
花云认真观察后，回应他：“是，从我们这边过去，就是缪家寨的后寨了。”
“我们就攻击他们的后寨！”朱镇抚坚决地说，“现在，我们等耿再成和华云龙在它前寨下手。”
陆仲亨问：“耿再成和华云龙攻前寨，我们就出击吗？”
朱镇抚说：“不是。”
他怀着责怪的语气说：“你这小鬼，方才我部署进攻计划，你在干嘛，没听吗？”
陆仲亨说：“我就知道跟着朱公子杀敌就可以了，还要听什么计划？”
朱镇抚低声骂他：“现在你可以跟我去杀敌，日后，你要做头目，你要带军士去杀敌，怎能老是跟着我？你听着，我再说一次！”
陆仲亨应允道：“我听，我听！”
“耿再成和华云龙在前寨搦战，寨内的老张知院和缪大亨肯定带兵出去迎战，汤和则带弟兄杀他右寨，徐达就带兵杀他左寨，如此夜袭，鞑子惊怕家眷受害，肯定慌乱不堪，各自为战，我们这时再出击他们后寨，放火呐喊，他们必定更加慌乱，四散逃命而去，这座缪家寨必定能攻克了！”
朱镇抚一口气说完作战计划，花云和陆仲亨不禁赞叹：“朱公子真有办法！”
“人家两三万人，我们才三千众，不用计谋，怎能取胜？”朱镇抚说，“但是，我要的还不是战胜他们那么简单，我要把这两三万人都收作我们的军士！”

陆仲亨问：“三千人打人家两三万人，能打赢已经很厉害了，还要招降他们？”
“是啊，”朱镇抚点头说，“吴国兴和吴国宝已经回乡，去请缪大亨的老叔缪贞前来招降老缪父子，如果我们一战胜了他，他老叔再去劝降，效果肯定好。”
“朱公子真会算计。”陆仲亨说。
朱镇抚笑了笑，没有搭理他。
“这大热天的夜晚，要是有一阵风来就好了。”陆仲亨又说。
朱镇抚低声说：“你看，柳树枝条开始摆动了，风来了。”
果然，陆仲亨真的感受到夏夜凉风习习而来，刚才的闷热被驱散了不少。

元军缪家寨大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战事了。在这个六月的夜晚，白天焦燎似火的暑气被夜色所笼罩，到了深夜时分，山边的气息纠缠着寨内昏暗的灯火，朦朦胧胧之间，绝大多数的军士及其家属在气温渐凉中昏昏入睡。
临近亥时，前寨门忽然一片火光，继而呐喊声猛地扑来，紧跟着的，就是火铳、火箭纷纷射来，随后，就是大刀、大斧砍劈山寨栅栏，长枪捅刺懵懵懂懂的守卫的声音。
原来，濠州红巾军战士耿再成和华云龙领兵突袭来了。

耿再成，字德甫，泗州五河县人，身为百户长，目前在朱镇抚这支队伍中，军职仅次于朱元璋和汤和二人。1353年三月，耿再成前来濠州投军，大帅郭子兴安排他到自己的义女婿朱元璋军中。那时的朱元璋军职仅为九夫长，却因娶了郭大帅的义女马小姐为妻，被濠城军民称呼为“朱公子”。
朱元璋见着耿再成，便问他因何来当兵。
耿再成回答：“济困扶危，除暴安良，乃大丈夫之志向也。我怎能眼看乡中父老、家中亲人遭遇兵祸而无所作为呢？我就要挺身而出，拯救我的亲人！”（原文“拯溺亨屯，吾丈夫志也，不出将何为”，《皇明开国功臣录之耿再成传》）
朱元璋笑道：“那，你有何能耐？”
耿再成说：“吾无他能，唯有一腔热血与一个勇字而已。”
“好壮士！勇字当先，我就需要这样的勇士，随我立功破敌去！”朱元璋从此对耿再成另眼相看，每次出战，都带上他，耿再成果然陷阵冲锋，英勇杀敌，多次出人意表地完成作战任务，朱元璋便把他作为左右亲随。当年六月，朱公子回乡招罗了七百名军人，因此而被授职为镇抚官，耿再成便成为朱元璋崛起时代的“二十四将”之一。

时间来到1354年六月，朱镇抚用计谋兼并了定远张家堡驴牌寨三千名喽啰后，把耿再成的战功上报，郭大帅便把耿再成提升为百户长，成了朱镇抚的左膀右臂。

此刻——1354年六月底之夜，耿再成受命与战士华云龙等几百人突然袭击横涧山缪家寨前寨门。
他对紧握长剑的华云龙说：“阿龙，是时候表现你的勇猛了！”
说着，用力一拍他的肩膀。
华云龙大吼一声：“不怕死的，随我来！”
一手持盾，一手挥剑，直扑寨门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