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春天的晚上。孙大强脱掉身上那套脏兮兮的工作服，换上干净的衣服和鞋子，从那尚未完工的十几层高的住宅楼上下到地面回家的时候，满街上已经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喧闹的县城又如同白天一样亮堂堂的了。他骑着自己那辆旧得已经换了几次电池但还舍不得丢掉的电动车，融入夜空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和人流中，就像天上银河系里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
路过一个较大的银行门前时，大强看到那里有一群兴高采烈的女人，正伴随着音箱里“凤凰传奇”和谐而有力的歌声节奏，舞臂扭腰，愉快地跳着“大妈广场舞”。他每天晚上收工回家，一路上都看到许多这样欢乐的场景。城市，和住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仿佛永远是快乐的，没有忧愁的，甚至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除了像他这样为了生活怎么也不能停下赚钱脚步的人。
大强是个瓦匠，在工地上干的是内墙粉刷的活儿。那是个苦脏累的工作，尤其是像大强这种称起斤两来还不到一百二十斤，体质较差的人，在工地上登高跳下，挥着泥板手脚不停地干一天，有多累是不用说的，就连骑车都觉得浑身散了架似的没劲。但他想到在那前面不远处，过几个红绿灯转几条马路就到的地方，也有一个属于他的家，自己也是这个入夜就灯火辉煌的城市里的一员时，身上就有那么一丝丝轻松的感觉，感觉他像雀儿一样晚上不用飞多远就能归窝了。尽管他心里还无论如何也不能像那些跳广场舞的女人们一样高兴，人家那是真正的轻松啊，轻松得让他孙大强羡慕和嫉妒。

大强一家原本是农村的。五年前，当他儿子在乡下跑完幼儿园后，他就跟许许多多农村人的想法一样，想让孩子到城里来上学，让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乡下教学的条件怎么说也比不上城里，再苦不能苦孩子。于是他和妻子夏琴一商量，又在家里爸妈的支持下，几乎倾囊所有，把他辛辛苦苦做瓦匠余下的钱全部拿出来，到这离老家二十几里的县城买下了一套不大不小的二手房，而后就带着老婆孩子在城里安家落户了。想想当时的决定，大强也算得上是高瞻远瞩，目光远大。
他很快就骑到自家所在的小区门口了。这是种八十年代建的小区，那时叫“新村”，里面的房子统统是五层，户型结构简单。这样的小区，拿现在城里建的那些高档的花园式的小区来说，称得上是老旧小区了。小区里的设施也早就不完善了，楼与楼之间连照明的灯都没有，只有大门入口处有盏亮灯。大强常嘲笑自己说，造好房的人却没有好房住。不过大强感到很满足，虽然他们住的房子老旧一点，跟时下的高层楼、电梯房比有些落伍，但毕竟是在城里，孩子上学方便了，他在城里干活也方便了。
大强家在四楼，楼道里外也没有灯，他摸黑把车子放进楼下的车棚里，就摸黑上了楼。
一进家门，厨房里饭菜的香味就向他扑面而来，他禁不住吸了一下鼻子。随后扑面而来的，是让他几乎能扫去一身疲劳的像春风般温暖的家的气息。

夏琴在厨房里一听到门响，就对儿子喊：“洋洋，快给你爸拿鞋子！”
洋洋在房里看电视就赶紧出来了，到鞋架上给爸爸拿拖鞋。
大强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边说边接过儿子手里的拖鞋换上了。
“晚饭都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呢。”夏琴往小餐桌上捧着饭菜说。
大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在工地上他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最后一摊砂浆抹到墙上去的。现在他得赶紧吃晚饭了，那些跳广场舞的女人们，晚饭可能在胃里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而他肚子里还是空的呢。 他往桌边一坐说：“红烧肉真香啊，我刚上楼梯就闻到了。”
“洋洋快来吃，不早了，吃完早点睡觉。”夏琴一边招呼儿子，一边分着筷子。
大强说：“你们也不用天天晚上等我回来才吃，你们先吃。”
“你不晓得啊？”夏琴说，“你是我们家唯一赚钱的人，是最挨苦的人，不等你回来我们哪能吃得下去。”
一听这话大强好高兴呀，感觉心里热乎乎的。
晚饭不仅有香喷喷的红烧肉，还有清香扑鼻的平菇烧豆腐汤，一荤一素，都是大强最喜爱吃的，而且有营养的东西。
大强干活的工地离家较远，中午都不回来，他跟中国许许多多的建筑工人一样，都是早出晚归。

在工地上到了中午，他就将就着吃一顿早上从家里随便带去的饭食，天热时就吃凉的，冷天就放在保温桶里，只要能填饱肚子下午有力气干活就行。让他倍感温暖的是，夏琴对他很体贴，知道他干的是重体力活，身体里没有营养不行，所以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为他弄一顿可口的饭菜。虽然做瓦匠又苦又累，但他总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老婆疼爱他。
大强不喝酒，为了省钱，几年前他把吸了多年的烟都戒了，连夏琴都说他是“死省”。早上出去吃得匆忙，中午在外又吃不好，晚上是他可以饱餐一顿，好好享受享受的时候。
吃着香喷喷的饭菜，想着夏琴对他的好，大强有些过意不去，也觉得太浪费，他说：“你也不用天天这样恭维我，隔三差五地吃顿好的就行了。”
夏琴晓得他又心疼钱，就说：“不吃好的你怎么有力气干活？再省也不能在嘴上省。”还说：“中午我和洋洋也吃得简单，晚上就沾沾你的光。”
大强道：“可电视里那些营养专家们都说，人要早饭吃得好，午饭吃得饱，晚饭尽量吃得少一点，吃得简单一些，晚上吃多了吃好了人容易发胖呢。”
夏琴说：“别听他们胡说，你天天晚上这么吃，也没见你胖，还瘦得像猴子。”

大强其实是在跟夏琴开玩笑。他知道，像他这种忙忙碌碌吃喝都不定时的人，根本没法做到像电视里专家讲的那样的吃法。只是他晚上无论吃都好吃都饱，无论怎么吃，体质总是胖不起来，比那些晚上不吃不喝还坚持锻炼身体的人还瘦。
吃着吃着，大强突然打听起儿子的成绩来，问：“洋洋，这次期中考试考得怎样？”
洋洋说：“第五名。”
大强一听愣了下：“咦，怎么掉下去了，你往常考每回不都是班上一二名吗？”
夏琴赶忙接话：“是全年级第五名，几百个孩子呢。”
大强乐了，说：“你们蒙我，我就说我儿子不会考得这么差嘛。”
洋洋上五年级，不但成绩好，还很听好懂事。大强就在夏琴面前沾沾自喜来：“看看，当初我们把孩子弄到城里来上学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我如今每日不辞辛劳地拼命挣钱是多么的值得。”
夏琴也为儿子感到自豪：“洋洋，好好上，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别像你爸这样做个瓦匠每天挨死苦。”

大强一听好像伤了他的自尊心，说：“夏琴，你这样教育儿子就不对。做瓦匠怎么了？做瓦匠也是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呀，没有我们瓦匠，没有建筑工人，那大楼谁来造？商品房谁来建？人住哪里？再说总不会每个人都能去坐办公室，做好工作，苦活儿总得有人干。过去老一代的人不是常说嘛，工作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分工不同。”
大强虽说是个干粗活的瓦匠，但也是上过初中有点知识的人，也会讲点儿大道理。
夏琴就反驳：“都什么年代了，你讲的这些话早就过时啦！对，瓦匠也是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苦活儿也总得有人干，工作也没有高低贵贱，可那只是人家讲的大道理呀。现在都叫警察是‘人民警察’，教师是‘人民教师’，法官是‘人民法官’的，可有谁叫建筑工人是‘人民建筑工人’的？建筑工人就是不被人尊重，就是苦，就是被人瞧不起。我们洋洋将来肯定不干这一行，说什么也不干这一行。”
说着她扭头问洋洋：“洋洋你说对不对？”
洋洋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令她出乎意料地说：“我爸不是粉刷匠吗？我觉得当粉刷匠也挺光荣的，还有个好听的儿歌叫《我是一个粉刷匠》呢。”
夫妻俩听得都吓了一跳。

大强觉得他是“误导”儿子了，赶忙纠正道：“不对不对，洋洋，是我说错了。你妈说得对，你将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干爸爸这一行，不能干建筑工人。要干起码也要干管建筑工人的人，比如说包工头呀，工程队长呀，建筑师呀，开发商呀什么的，赚大钱，又有面子。”
洋洋说：“我将来肯定不当建筑工人啦，我要当警察，当老师！”
夏琴一听高兴起来，拍拍儿子肩头说：“这就对了，我儿子这才叫有理想。来，吃块肉。大强你也吃，多吃点儿。”
大强就笑嘻嘻的，搛起夏琴放在碗上的肉块往嘴里送。
其实大强刚才跟夏琴较劲，是在维护自己的一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呢。打心眼里，他也很讨厌做这个挨苦的瓦匠，他也很想做个体面的工作，赚个体面的钱。要怪，也只能怪他当初的选择不好。
那时大强家里穷，他上学又没上出个好结果来。没别的出路，要赚钱要成家，他只得拜师学了瓦匠。当初瓦匠这行业时髦呢，农村里建房的人家多，瓦匠比其它行业都吃香。到东家去干活，不但给工钱，还吃得好，人家还师傅长师傅短的叫着，可光彩呢。他也就不怕挨苦，干了这苦脏累的行当。哪像现在，乡下建房的人家少了，都到城里买房了，建筑都转向了城里，农村里的男孩子也都嫌瓦匠太苦，死活不学这行了。

大强也是运气差，人老实。那时农村里的许多瓦匠，后来不少人都混出了头绪，成了包工头，承包了工程，做了老板。只有他干来干去干了这么多年，没干出个名堂来，依然是个捧着人家饭碗的普通瓦匠。如今像他这种年纪不算大的瓦匠，已经很少了，人家要么不干了，要么早就改了行。在城里建筑工程队上干的那些瓦匠，也基本上都是五六十岁的人，很少有年轻的。瓦匠这行业，将来可以说是后继无人了。连大强干这行的人，都死活不想让他的儿子将来与它靠边。
“做瓦匠真是苦呢！”大强也时常感叹，并且心疼自己。
就拿他现在在城里干活来说，春秋冬季那苦还好挨，还不算什么，尤其是夏天最要命。你若是在室外砌墙浇筑的话，那天天被大太阳晒得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没一处干净的地方，没一处不流汗的地方，连裤裆里都是湿的，用老百姓的粗话讲，连屌头上都朝外冒汗。脸上被晒得那个枯黑就不用说了，回家照照镜子，连自己都认不得自己的样儿，连自己都嫌自己“黑叫驴”的样子难看。好在他现在选择了专门粉刷内墙的活儿，虽然汗也不少淌，但总比天天在室外吹风晒太阳好得多。

@城市田园生活 2021-03-01 06: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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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强做瓦匠的信心，也曾经动摇过。有几回，他从工地上累了一天回来，就咬牙切齿地狠狠地想：把这瓦刀泥板扔了吧，扔到大河里去，像人家那样改行，上工厂去也好，回老家去搞养殖也好，到菜场里去摆摊卖菜也好，总之不想再挨这个死苦啦。可再仔细想想，这瓦刀和泥板还是不能丢。瓦匠这行当虽然苦，可工资不低啊，一年到头不歇，也能挣不少钱呢。这几年的工价还一年比一年涨，比一般打工行业的工资都高，甚至比得上一个刚出来的大学生呢。而且做瓦匠又不要成本，也不要冒多大的风险，只要手艺好，吃得苦，就不怕挣不了钱。你上工厂去做工人一月能拿多少？搞养殖成本多大风险多高？菜场里卖菜做生意是他这种老实人做得来的？再说荒年景还饿不死手艺人呢，只要身体干得动，到啥时都有活儿干。所以大强就不想别的了，死心塌地地做他的瓦匠。
只不过大强性格与别人不同。虽然做瓦匠脏，每天与水泥砂浆打交道，但他爱干净，不想把自己弄得那样脏巴邋遢。每天收工时，他都要换身稍微干净一点的衣服鞋子才回去。那个跟他一起搭档粉刷的老瓦匠马元，就看不惯他：“孙大强，你用得着这么讲究吗？还天天换衣裳鞋子。”大强说：“身上都能掉得下沙子呢，我怕回去把楼梯踩脏了。”

晚饭吃好后，夏琴就麻利地收拾碗筷，清理厨房。这些自然没有大强的事，他只管洗澡休息。他就像家里的老板一样，享受着老婆每晚捧来吃、收去洗的待遇。而夏琴是心甘情愿地侍候他，就差没有举案齐眉，就差饭后没给他泡杯热茶。
大强洗澡前问儿子：“作业都做好了吧？”
洋洋说：“早就做好啦。”
夏琴在厨房里说：“做好了就早点睡觉，我和你爸还有作业呢。”
儿子不懂：“你们又不上学，怎么还有作业？”
大强脸都红了，对洋洋说：“别听你妈胡说。”
其实大强不是不想，只是太累了。白天在工地上，那个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马元，像个老色鬼似的，喜欢跟他开玩笑讲荤话。时常在中午歇下来吃饭的当儿，马元就着酱菜，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着开水泡的白饭，一边色眯眯地问他：“大强，昨晚上有没有跟老婆那个？”大强说：“都老啦，还有那精神。”马元说：“你才多大？还不到四十呢，怎么都没精神了？我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想呢。怕是老婆嫌你那手糙，不让你碰吧？”有时大强被马元白天说的荤话挑得有了兴致，想晚上回去一定跟老婆那个一下，但当他在铺上躺下后，就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了。
大多时候都像今天一样，大强洗个澡上铺后，头靠到枕头就呼呼地睡着了，有时连夏琴什么时候上铺的都不知道。

大强一觉睡到天要亮时就自然醒了，他脑子里仿佛装了闹钟，每天都是这样。
一醒他就赶紧起来了，六点半前他要赶到工地上呢，时间紧迫。
大强心中无杂念了，只想着好好做瓦匠挣钱，这使得他一年到头都几乎不舍得休息，连夏琴都经常说他，说他是个“挨苦的命”，是个“赚钱鬼”。可大强自己清楚，干瓦匠这行，是一天不干一天没拿呢，一天不干，一天就没有收人，不像有正式工作的人那样月月旱涝保收。因此一年中，除了过时节和家里有事，除了恶劣天气工地上没法动工，再就是过年前工地放假，他才不得不休息一下。而早上贪睡，对大强来说，是一个永远也不敢想象的奢侈事。

一般每天早上，大强都不肯夏琴起来帮他弄早饭。老婆心疼他，他也心疼老婆，毕竟她每天还要接送孩子上学下学，还要煮饭做家务，也不是一天到晚闲着的人。他在外干活是一事，而夏琴在家是百事，只是辛苦程度不同而已。有时夏琴早上要起来，他都说“不用不用，你睡你的”。 夏琴只管到时起来弄自己和儿子的早饭，他们或在家里吃，或到街上买碗饺子下碗面。生活在城里就是方便，出了小区几步远就有各式各样的早餐店，不像以前在老家农村，有钱也不方便买东西吃。
大强的早饭很简单，把昨晚吃剩下的东西热一热，凑合着吃一吃，然后再带上简简单单的中午饭，就出发往工地上赶了。

这时候，路上的人和车子还很少，街道两房的店铺大门还都紧闭着。建筑工人都是这样，当许多人还在甜蜜梦乡里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们已经到工地了，工地上已经伴随着各种机器的响声沸腾起来啦。
到工地上后，大强和搭档马元备足一天的用料，然后就开始了一天紧张而忙碌的粉刷活儿……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大强每天都这样忙碌着。他常把自己比作工地上的机器轮子，加足油后就不停地旋转着。
而夏琴呢，就每天在家里不厌其烦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日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着，家像小河里平静的水。
终于有一天，夏琴要把这平静的水面，激起一点点小小的波浪了。

这天早上夏琴送洋洋到学校后，回来到菜市场里去买中饭菜，买好菜后就到菜场外边去骑车回家。
就在这时，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突然像仙女下凡似的出现夏琴面前，一见面就笑盈盈地跟夏琴搭讪，说：“买菜的呀？”
夏琴不认识她，也就礼貌地跟人家陪个笑脸：“嗯哪。”
这女的看上去年纪跟她差不多，但穿着打扮可比她洋气多了。人家肩头上还背着一个有半个蛇皮袋那么大的漂亮的包包，一看就像是电视剧里的那种职场女性。这女的就跟她套近乎，说：“我看你气质蛮不错的，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
夏琴从来没见过这女人。但听到人家夸她，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想我哪有你气质好呀，一个家庭妇女。
这女的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她，并自我介绍道：“我叫王萍，是人寿保险公司的。”

然后，这个叫王萍的女人，就向她推销起保险来，把一款保险说得好得不能再好，多么多么地适合她和她的家人。
夏琴说：“我哪有钱买保险呀，我们刚在城里买了房子，孩子又上学，开支大呢。”
其实夏琴是在哭穷，实际上她家里也不算穷呢。虽然他们家在城里买了房，但这几年她男人大强靠一双勤劳的手，不停歇地在工地上干着瓦匠活，为家里又余下了不下三十万的钱呢。可那是大强挣的辛苦钱呀，她哪舍得用它来买保险呢，保险再好，她也不想买。
王萍看向她推销保险不成，就问：“你做什么工作？”
夏琴说：“没工作呢，在家照料孩子上学，服侍老公。”
“没工作哪行呢，现在的女人都必须要经济独立才行，经济不独立，在家里就没有地位，总之千万不能没有工作单靠男人养。”王萍开始启发她。

夏琴想想也是呢，这些年自己什么工作也没有，就如同有钱人家的女人一样，做的是全职太太和全职妈妈，每天在家做的事就是买菜做饭、洗洗刷刷和接送儿子上学放学，没事时就躺在铺上看电视，就靠大强一人挣钱，自己也靠大强养着。其实夏琴也绝不是那种懒惰的女人。刚开始到城里来时，她也拿过一些简单的手工活儿回来做，比如剪衣服线头、嵌电脑键盘什么的。可那些活儿不但赚不了多少钱，还一天到晚低头弯腰地差点把颈项弯出颈椎病来，有几次还耽误了到学校接孩子的时间，孩子自己走回来了。之后大强就坚决不让她做了，说她一天赚的那几个钱，他多粉几桶砂浆、多粉一面墙就能挣回来了，好好在家照应孩子吧。
夏琴心里想着过去的事，耳里就听到王萍说：“没有工作你可以跟我去保险公司做保险呀，做保险很能赚钱呢！像你这样的人，一看就像是做保险的好料子，不去做保险就太可惜啦！”

接着，王萍就把做保险这份工作，多自由多轻松多赚钱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足足跟夏琴说了有两个钟头，说得夏琴还真的有点心动了。最后王萍还要了她的手机号码。
可夏琴担心：“我文化不高呢，只上过初中。”
王萍说：“没事，做保险靠的真本事，有初中文凭就行。”
夏琴暂不给她准话：“我跟我老公商议商议。”
临别时王萍又说：“你要尽快作决定，我们公司不经常招人，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夏琴终于有自己的想法了，她不想再待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全职妈妈了，她瞬间有了要出去工作赚钱的冲动。而且保险公司的门槛都低呀，连她这样的初中生都要。

当天晚上，等大强收工回来吃好晚饭后，夏琴就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向大强复述了一遍。
她说：“大强，我今天在菜市场里买菜时，遇到一个保险公司的女的。开始她向我推销保险，我说我们刚在城里买了房子，孩子又上学，哪还有钱买保险呀。后来她就问我做什么工作，我说没工作，她说没工作可以上保险公司去做保险呀，做保险每天只要去开个早会，而后的时间可以自己自由支配，又能赚到钱，又能兼顾到家庭，照顾到孩子。她说她在保险公司每月的工资都好几千块，多的上万。我不信，她还把工资条拿给我看，我一看还真是的，那女的月月的工资都接近五位数呢。还说要是能做到主管，一年能赚几十万呢。大强，我想去试试。”

大强一听马上摇头：“不行不行，你别听那跑保险的女人吹牛瞎说。保险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别人能做你不能。”
夏琴有点不服气，问：“我为什么不能？”
大强说：“你也不想想，做保险不是单凭嘴说，要有熟人要有朋友才行呢，我们在这城里人地两不熟的，你跟谁去做保险？”还说了句侮辱人的话：“哎呀，现在拾狗屎的比狗都多，我那天在工地上还有人去向我推销保险呢。”总之就是要打消她的念头。
夏琴一想觉得大强说得也对，跑保险要有人际关系呀，她在这个城里一无熟人二无朋友，怎么能做到保险呢。
这事就暂时作罢了，夏琴也不再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