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题

存在

1
如果想写诗
就去湖边。

如果不想写诗
就去湖边。

2
随便走一走，
王者的气度，油然而生：

整个谷阳湖
是我的，整个春天
也是。

3
春天是个抱病的女子，
细碎的脚步
拖着犹疑，

拖着雨水
做的忧愁。年复一年的到来。

三月初的清晨，轻敲湖面的
或者雨水，或者
水鸟的翅膀。

4
湖里有水草、鱼虾、滋生的物种，
和它们的后代；

有太阳、尘世的倒影，
和我的。

5
水的命运，在这里
被四面禁锢。

仍有逃脱的极少部分
被称之为小溪，

不远处，它
被另一个命运禁锢。

6
语言是多余的，思想被
禁锢在片刻寂静里。

像鱼，被抽去记忆；
像河贝，打磨一粒砂子；
像水草伸展，抓不住水面的任何东西，
哪怕一个涟漪。

像软体生物，承受着时间和空间
给的压强。

7
连石头都雀跃的季节，
一种身不由己的颓废，在水面
浮沉，
安详得没一朵浪花。

无数心安理得，把生活擦洗得铮亮
如同一面镜子。

在里面，只是习惯了
颠倒左右。

8
一个活在镜子里的人，一定会
允许
一面镜子存在。就像

一次无意识的行走，一定会
允许
一首无意义的诗存在。

(作于2021.3.4)

布列瑟农夜空中的星

湖边越静谧，歌声伸得越遥远
你会看见布列瑟农的夜空，与黄昏的光线
在湖面波的潋滟中，交替闪烁。你看见一颗
仿佛看见，遥远的自己

一颗星沉默，拖曳着长长的
尘世沧桑。就如你在异乡某个夜晚
悲伤，说不出话来

一颗星，它会在你久久的一次仰望中
像眼泪
突然掉下来

(听歌Matthew lien——Bressanone)


黄昏之境

此刻，我从另一首诗里折返回来
在湖边，我不忍打扰时光的平静

从一株小草的卑微，领会一个词新的涵义
或者，向一块沉默的石头，讨教修辞学
从一只水鸟的眼里，看黄昏盛大
看夕阳把一个人，拖进无止境的虚无

我不能，把完整的人生装进黄昏
把空的躯壳扔给黑夜。而必须
打消这些念头，才能听见
草的呼吸，石头的心跳，影子对夕阳依依不舍

想抓牢一个片刻、一个瞬间，或者一个刹那
使黄昏慢下来，仍感到时间在掘进
发出嚓嚓颤动。黄昏正以它
一往无前的壮阔，表达着生命的苍凉

(作于2021.3.1)

荷东

1、媚​

从未像喜欢​Lian ross的歌声那样喜欢一个人，
直到班花闯进他的心田。

像发现媚是一位立在Lian ross性感声线上
的煽情美人儿那样，发现​媚
明明就印在班花的脸上。

那是一节自由活动，班花倚在墙角
(原本是体育课，老师偷懒)
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阳光照在班花脸上，​
​突然他的心，猛的被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刺沉，
脑袋嗡的就懵了—————
明眸皓齿浅浅一笑是种什么样的美？

后来，他在唐诗三百首中找到了出处：
“回眸一笑百媚生”。​


2、软

躁动的节奏快要把偌大的溜冰场
掀翻，被I find the way旋律覆盖的事物
全被点燃，没有一件是安全的。

班主任破天荒组织了一次集体溜冰。当他
从雄浑的鼓点上战战兢兢立起身，牵住身轻如燕
的班花，突然他的心，
再次被刺沉，脑袋嗡的又懵了—————
好软呀！

三十年过去了，他
仍未寻得一款比他的更软的手，
除了班花。
​

3、路易老兄

不再想获取谁的芳心，飘过窗口的雪花，
如同一个又一个遗忘。

不再苛求用铜质的音乐声
把剩下的日子擦亮。

什么时候起，
路易老兄变得安静、持重了；

什么时候起，
和路易老兄说不上话了。

架子鼓在寒夜里
隐去血和火焰。一段中年在慢慢变白，

在慢慢找寻药丸，在一个容易起风的名词内部
慢慢找寻温暖。


4、冷若冰霜

钟声、铃声和哭声在头顶溅开，他随音乐下潜。
他和她，隔着一个恍惚

和一片辽阔的音域。她用微信接住他
抛过来的几段旋律。

她发现自己是一片茶叶，
翻滚、舒展、漂浮、下沉。

这是牛年的第五天，
她听他说荷东、班花、青葱年华、这首歌。

整个下午，他们再也没有
从这首歌的重低音里浮起。

(作于2021.2.18)

》西津渡

从这里过江，或上岸的人，摩肩接踵。
过江的人，背负喧嚣与繁华，下了江，随江水
东去了。上岸的人，扛着青石板上
深深的车辙印，
上了云台山，也远去了。
每每有文人骚客在此候船登岸，他们脱下雪，
提着江水做成的句子，从明月那，取回归家的钥匙，
他们的船，早就搁浅在
只隔着数重山的
钟山下。
江风捏住数个朝代的伤口，在笙歌曼舞里，
在兵荒马乱里，在飞檐雕花的
斑驳里，
越刮越远了。
时间伸出手掌，将长江的南岸
向北推移了足足三百米。如今的西津渡，游人如织，
再无船可渡。走完一千米的街道，
似乎要走上一千多年。坐在小店铺前，
咀嚼一块五香茶干，如同咀嚼这一千多年的烟火。
鳞次栉比的屋脊，将傍晚的阳光
撑得很长，古街的青灰与金色交辉互映，
此时的西津渡与云台山，仿佛站进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中
相互依偎着；
仿佛
看见连年的烽火中，他俩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
相互搀扶着。
夕阳似一枚红色药丸，在长江的喉管
缓缓咽下，疼痛与痉挛，渐渐平伏。余晖
照在窗棂的朱红上，就像冲天的战火在传说里
泛起的一片红晕，鼓声擂动
依稀可闻。
今晚微凉，圆月夺眶而出，浪花
卷走古渡破碎的倒影，江风不知疲倦，吹合上古渡
残旧而厚厚的书页。
历史漏下的，都在这里
慢慢结痂，今晚
它们不再归于江风。

》我看见雨季翻过十里长山

慢走在湖堤的青苔上，花朵匆匆坐果
雨水，给了它一次成熟的机会

长山，在我之侧。多少年来
它静静地，看江水东逝

六月，是炽热的试探
当我潮湿，眼里便溢出春天

这时节的雨水，像乌篷船
从南浔出发，摇摇晃晃，一路向北

像是一场生死之约，它从不会让我等太久
此刻我看见，从南方来的雨季，浩浩荡荡

它操着湿热的方言，挟着风，托着雨
正翻过十里长山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