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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我是一个小兵(古风)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打仗嘛,也不过就是你想弄死我,我也想弄死你。但打完杀完,不要忘了,你我都是人,同在这世间,有父有母有血有肉的人。”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楔子
——“将军,云浅大军昨日突袭我国边境,已接连夺下两座城池,皇上急召您入宫,商讨出征事宜。”
——“将军,进攻我国的云浅国大军至少有百万之多。而我国驻守边疆的战士不足两万。兵符能够调遣的兵士也仅有几十万而已。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云浅这次来势汹汹,咱们此征怕是凶多吉少。少爷他还年轻,有大好前程,您当真如此决定了?”
当须徇忠义,身死报国恩。
本应如此。
只是可怜生灵涂炭,可怜百姓流离失所,可怜亡魂无处可栖。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一,
这已经是我来到军营的第四天了。
只容得下六个人打地铺睡觉的营帐外,传来冯副将尖锐的嗓音发出的不甚和谐的喊声:“集合啦!都赶紧出来集合!”
同营帐内,听见喊声,最先从床铺上起身,出去集合的,是本欲进京赶考的书生,闰良。显而易见,他是我们这六个人之中,最为勤劳淳朴的那个。
闰良的老家本是四季如春风光秀美的江南水乡。盛产美人。他其实大可以在家继承父业,扛着犁头去耕地种田。而且只要他想,甚至可以整天瘫在床上白日做梦,只需等着媒婆把娇滴滴的俏姑娘送进门。
然而他胸有大志,跟在他当夫子的舅舅屁股后边,或多或少学到了些基本学识。等大了些后,便开始自食其力苦读经书,而后又钻研起了治国之道,励志进京赶考,要在庙堂搏得一席之地。
然而眼下时局动荡。
与我云清国相邻的云浅仅与我国停战了两年之久,便又开始扰乱我疆界,发动战争。
可恰好当下云清兵力无几,无奈要从平民百姓之中征收壮儿男丁为临时兵,滥竽充数上战场。
好巧不巧,偏这节骨眼儿就给闰良这苦命娃子赶上了。他这进京还不到半天,东南西北都分不大清,便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三个身着兵甲三大五粗的壮士给强拉硬拽拐到了军营。
这年头,征兵都得走坑蒙拐骗连拖带拉这么个形式。
再说可怜的闰良娃子,在被迫换上了一套极其普通且廉价的盔甲的时候,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本是进京赶考的,可这连皇宫朱墙黄瓦的一角都没见着,就被征兵,奔赴沙场了。
啧啧,命运弄人呐,可又能有什么法子?
闰良他是属于那种典型的书呆子,反应略微……迟钝,没有什么积极性,而且话少得可怜。
前天午饭时间,我意外地发现,本是排在我身后的闰良,竟然在我一碗饭见底的时候,居然还没有打到饭。
这种老实人可不多了。
虽说老实人就是用来欺负的,但怎么说也不该这么过分。
我虽并不想出风头,但良心不安,着实看不下去了,便上前扯住一个插队的“瓜子脸”胖揍了一顿。
这招杀鸡儆猴倒是见效。大家都是新兵,谁也不想这种鸡毛小事传到上面的耳朵里去。要是让领头的对自己特殊对待,那可就不好了。所以当即也就一哄而散。
一时间,炊事帐外就只剩闰良捧着一碗凉掉的白米饭,眼泪汪汪看着我。
……
这种老实人……活该被欺负。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闰良因是个书生,随身带着各种书卷,什么四书五经什么治国论,加起来至少得有十来斤重。
军队在赶路的时候,士兵们的行礼一般都交给负责押送的,和粮草兵器炊具等等,一起装在马车或者牛车上,专门管押送的士兵就赶着牛马,在大部队后边跟着,一路照看这些。
然而闰良从来都是书不离身,怎么也不肯交上马车托管。长途跋涉本来就是个体力活,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偏还要扛着个十来斤的书。
这大抵就是读书人的执着吧,即使在军队这个集体里,几乎没有人能够理解。
有时候,就连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也很不能理解闰良。
新兵被征集的第一夜,同一营帐里的六个人,不管老少,心里都肯定各有千秋,盘算着大到是否能够活着回来,小到在军营能否不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各类事宜。
然而就在那么个万籁俱寂,气氛极度尴尬的,六个陌生人突兀的被迫挤凑在一个狭小空间的夜晚,闰良居然极其淡定乃至从容地点上了一盏小油灯,开始翻起了书。
当时咱营帐里,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认为这娃脑子有点问题。
后来嘛,军队开始赶路,长途跋涉,奔赴沙场。闰良这夜间看书的毛病倒是渐渐改过来了。除去体力不支这个外因,大概他自己也应该意识到了,咱们这是要上战场,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迷,更别谈什么参加科举,妄想高中状元了。
账外冯副将的嗓音又提高了几个度,帐内瘫在床上作躺尸状的、翻着本不知从哪顺来的话本的、专心致志缝补着自己破旧草席的……心里虽都大不乐意,但听见喊声也都只能陆陆续续走出帐子,到外边大场地上集合。
咱安营扎寨的,是一山脚临溪处较空旷的地方。一条小溪就从咱帐子不远处蜿蜒流过。宽也不过两丈,溪水虽清甜可口,但眼下寒露时节,不免显得这清澈溪水有些冰凉刺骨。
这不久就要立冬了,但满山的树叶仍是未凋落殆尽,依旧姹紫嫣红。风一吹,火红的叶片就像雪花一样密集地飞落下来,洋洋洒洒。
等咱五千来个新兵列队站好后,冯副将站在队伍前开始讲话。
“前线战况危急,我们必须要加快赶路速度了。今晚就先在此留宿一夜,明日寅时早起赶路。如果速度够快的话,预计三日后就能够和大军汇合。今天下午的训练照常进行。晚上回去后好好准备准备,明天按时启程。”
大家伙齐声应了是,便各自散开来,到达指定地点,开始各种器械训练。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二,
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晚饭是一如往常的拳头大的一个硬馒头和一碗清汤。馒头的分量倒是足的,但咬起来却是满嘴发霉的味道。
而清汤呢,虽然被炊事的人叫做黄瓜鸡蛋汤,但是自我到这军营起,就从没见着汤里鸡蛋的影儿。黄瓜偶尔漂那么几片,有时运气不好,就是纯粹一碗清水,带着淡淡一股子盐味儿。
军队的伙食,一直就是这么个水平。
有时隔三差五会破天荒煮上白米饭,那对我们这些长期和霉馒头打交道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佳肴了。
到底是蒸馒头还是煮米饭,管炊事的人说了也是不算的。都是要按着粮草的储备和运送来估算,这顿应该吃什么,这些粮食还能吃上几天。
炊事的人其实自己也吃不到什么好的,就连冯副将,这一路下来,都是跟着我们一起啃馒头的。
柳三说,跟他想象的比起来,咱军队的伙食算是不错的了。他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什么,行军打仗从来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实在饿到不行,许就把敌军战俘给杀了吃了。柳三还说,当时他听着这些有关兵士的行军旅途,感觉特别稀奇,并且离自己特别遥远,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有一天会落到他头上。
战争这个东西,说爆发就爆发,谁都是预测不了的。
柳三是跟我同一个帐子的。我的床位挨着门,他的床位挨着我。柳三是京城百兴茶馆的伙计,原名叫柳长命。因着父母都没什么文化,图个吉利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因他在家中排行老三,大家伙平日里便都柳三柳三地叫唤惯了。后来柳三在茶馆跟着说书老先生学艺,沾染了点文采之后,就给自己又取了个名字,叫子归。他说,取这个名字本来也没什么寓意,只是很喜欢杜鹃,就取自子规的同音。现在看来,取这名字,柳三倒真是未卜先知了。现在他就只盼望着能如愿以偿,早日得归。
柳三的爹因病走得早,他们娘就一个人把三个孩子拉扯长大。这好不容易等到娃子们都长大成人了,老人家本还想着终于能老来得福了。可谁知,老大在镖局押镖,被仇家追杀,亡命天涯,再没了音讯。而老二仗着在学堂待过几天,跟个富家小姐扯上关系,入赘到了那大户人家,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自此,也就再没跟自家老母来往了。
倒是柳三,靠着在茶馆打杂不仅养活了自己跟老母,等生活有了好转后,还跟茶馆的说书先生学起艺来。
征兵的那一天其实是柳三出师的头一天。跟着那说书先生学了小半年,柳三终于学成,意气风发站在方桌前,看着茶馆里坐了一片的人,强压着内心的狂喜,惊堂木一拍……可这书还没开始说呢,甚至嘴都没张开,就被茶馆掌柜的匆忙告知,自己已收到了征兵信,赶紧回家和老母告别,收拾收拾到军营报到吧。
提起此事,柳三常常报以叹息。他这小半辈子都靠着给茶馆打杂:洗碗刷锅擦桌子维持生计。好不容易有了次上台面的机会,却又这么擦肩而过了。
百兴茶馆的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额头上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再怎么浓妆艳抹,却也是遮不住了的。在人们的印象里,她似乎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谁都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和儿女,大家便都猜测许是个守寡的。
百兴茶馆长驻的说书先生是个老头,胡子鬓角都已花白了。本应早该回家养老的,但是茶馆的许多常客都是为了听他说书才来的。掌柜的可精着呢,自然就不肯放过这个到手的摇钱树了。若不是他岁数大了,怕是大家伙都要在背后议论掌柜他俩的关系了。
这百兴茶馆我也是去过几回的。那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倒也是听过的。记得有一次,他讲的是苏大将军以三千兵士反败为胜,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光荣事迹。老先生手里惊堂木嘭地一拍,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意气风发讲起:“话说镇国大将军苏以尘,少小从军,战功赫赫。更是曾仅以三千弱甲扭转我云清国破人亡的局面,立下威震古今的伟岸战绩!咱们且从那日敌军攻破我云清咽喉要塞说起……”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三,
苏大将军是云清国男女老少妇孺皆知的大人物。特别是在眼下这狼烟四起战乱肆虐的年头,他苏以尘几乎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因七年前那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战役,苏将军的名号一炮打响。被云清圣上赞许为战神,用兵如神,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七年前那场战役,是云清云浅两国建朝几百年以来,规模最大历时最久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战争。在云清国折损二十多万兵士,近十座城池失守,近乎所有人都认为已必败无疑的情况下,苏大将军竟仅以三千残兵扭转乾坤,改变了云清亡国的命运。
自此,苏以尘便成为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饭后茶余闲谈的佳话。
话又说回来,那场战役虽赢了,但苏以尘随父出征的亲子苏公子,却不幸惨死于沙场。所以每每谈及苏大将军,很多人都要为那年纪轻轻便战死的苏少爷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苏将军惋惜一番。因平日里,苏将军从不对外透露家事,所以大家伙对于苏大将军的家庭,知道的也只这些。甚至有传闻,与苏以尘情同手足的皇帝陛下都没有见过金屋藏娇的苏夫人和那不幸战死的苏公子。或者可以说,几乎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他们的名字。
“这都还没立冬呢,就已这般了……今年这天,怎么比往年都要冷呢……”柳三搓着手感慨了一声,将我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
眼下是深秋时节,因着还没有冻到失去知觉的地步,账内还不允许生火取暖。我们就只能靠着一张破草席和一床又硬又薄的棉被勉强度日。
因为帐子里不生火,夜一深,就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军营里像闰良一样的读书人少,再加上白日里的劳累,一般吃过晚饭后没有什么训练的话,便都早早歇息了。几乎不会有人会产生吟诗作对伴灯苦读的兴致的。因此给我们点了那灯,其实也无甚用处。
有时候大家伙窝在被子里,如果都还没睡,有人起了头,便在一片漆黑里唠唠闲嗑谈谈家常。在漫漫无期聊无所慰的军队生活里,也算美事一桩。
在我们帐子里,话最多的要属柳三。因着以前学过说书,来了兴致就给咱们讲上一段。有时我们倒也挺乐意听,有时遇上内容枯燥的,便就以某个人的鼾声,作为此次说书的尾声了。
虽说明早要早起赶路,但现在时间还早,便有人鼓动柳三说上一段书解解闷。
柳三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我学说书的时间不长,知道的就那么几个故事,来来回回你们都听过了,这次倒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顿了片刻,见大家伙都挺失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推了推躺在他旁边的我,煽风点火道:“要不,子砚,你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呗。你可一直都没有跟我们提起过你的事情呢!怎么看你都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倒是给我们讲讲呀!”
柳三这么一说,帐子里的其他人都纷纷附和。
我若推脱就显得摆架子,只好惜字如金,干巴巴开口道:“我有一个大我九岁的哥哥,是我父亲收养的孩子。就在七年前那场大战里,他……不幸牺牲了……当时只有二十三岁……”
整个帐子都沉默了,鸦雀无声。柳三虚咳了两声,欲缓解僵硬的气氛,开口道:“那你的哥哥对你怎么样?好不好?”
我莫名愣怔了一下,再度干巴巴回应道:“挺好的……”末了,不由自主补了一句“我父亲很喜欢他……是他,是他老友的遗孤。”
柳三似乎又想问什么,我先开口打断他:“睡觉吧,明早还要赶路。”
帐子再度陷入一片静默,直至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开。

晚上我梦到了苏之哲。
自我来到军营起,这是我第一次做梦。自苏之哲离世,这是我第一次梦到他。
梦里苏之哲笑得很开心。他说:“子砚,你晃一晃你的脑袋,有没有听到里面的水声?”
在现实里,他是不会这么跟我说话的。他对我一直都很好,但我对他一直都不好。
我还梦到了那次游湖,我不幸落水,他救我上船。我却反手将他推进湖里。正好给苏老头看到了,被抓起来一顿好打。回家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他煎药送过来,我抬手打翻。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声,道“你这个人倒是有趣得很。”
看着他的笑颜,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落泪,而又渐渐抽泣,最后变为嚎啕大哭。
梦里的场景忽的一变,变成了挂满白灯笼白绸子的将军府。我撕心裂肺地大哭,冲着苏老头大声喊着:“苏之哲呢?我哥呢?!他怎么会死呢?你把我哥还给我!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
迷迷糊糊间,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我微微睁眼,看见褐色军帐的一角。意识清醒了些,以为刚拍我的是柳三,便翻了个身,模糊不清嘟囔道:“别闹,三儿……”
闰良波澜不惊、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做噩梦了。”
不知为何,我闻声瞬间惊醒,猛地睁眼,眼前是闰良一张面瘫脸。
他见我醒了,有些不悦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我喘着粗气坐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帐子里明亮得如同白昼,我突然意识到现在本应是傍晚。
我猛然回头,看向闰良。他若无其事将一发光物体装进随身携带装书的木箱里。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整个帐子霎时变暗,伸手不见五指。
那东西应该是颗夜明珠,而且价值不菲。
而闰良,他不是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吗?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人,不简单啊。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四,
自第二日起,我们这个仅由五千来人组成的新兵队伍,开始日夜不停地赶路。
苏大将军率领的十万大军已到达前线。而从各地征集而来的新兵队伍正陆续不停地赶往战场。而我们这队从京城征集而来的,无疑是走得最慢的那个。
三日后,我们到达边城锦陵,与大军汇合,安营扎寨。
两国还未开战,双方已在这锦陵城对峙七日之久。
苏大将军领兵,量他云浅兵士再多,也是不敢乱来的。
七年前的那场大战里,用兵之才与苏大将军相差无几的云浅领兵大将林曜战死。自此,云浅不再轻举妄动,这整七年,都未再与云清挑衅宣战。
也不知这七年之后的今天,云浅是找到能替补林曜位子的将军了没有?
在我们到达锦陵后的第二天,苏大将军终于决定在不知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先下手为强,将日前被云浅攻下的两座城池夺回。
我云清士兵率先攻进了关江城,却在城内遭到云浅弓箭手埋伏,被迫撤回锦陵。
这无疑是给了所向无敌的苏大将军一个响亮的耳光。他不得不承认此次的确太过心急,而未能考虑周全。最终苏将军决定先守住锦陵城,从长计议。
就这样,云清云浅再度陷入僵持的局面。双方皆按兵不动,暗察对方动静。

自从到达锦陵城起,我发现闰良变得很奇怪。
与大军汇合的当晚,冯副将把苏大将军准备攻打关江城的决定告知之后,晚上他找了解手的借口,整夜未归。
因是首次战役,上头没有安排我们这些新兵参战。然而本该跟我们一起待在帐子里等消息的闰良,却是在大军战败撤回之后才出现在帐内。
我本也不想生事,但闰良的行踪太过可疑,让我无法不去怀疑他的身份。他绝不可能是如他自己口中的穷书生。
他或许,真的是个云浅细作。
两方僵持的局面又持续了七天之久。这几日苏大将军只让我们勤加练习,而未有任何其他指令。
这第七日的傍晚,帐内帐外一片死寂之时,闰良蹑手蹑脚起身出帐。
我这几日跟踪狂一样寸步不离盯着他,为的不就是现在吗。
我蹑手蹑脚起身跟上。
他小心翼翼绕过哨兵,从**丛掩盖的一处断墙出城。
我本要跟上,身后有轻不可察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完了,我也被盯上了。
我放轻脚步,绕了一大圈,确定没人跟上,从一处高墙翻了出去。
然而,翻出去之后我还没站定,便看见闰良就特别淡定地站在我不远处,目光凌厉盯着我。
他手里没有拿刀,应该是没想要杀我。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没好气开口问道。
我现在很尴尬,不想回答你。
“你怀疑我是云浅派来的奸细是不是?”他咄咄逼人又问。
“那你这么晚出城又是干什么?”我理不直气也壮反问。
他冷笑一声指着我:“你现在也在锦陵城外,这么说你就是奸细了?”
未等我说话,他接着又道:“子砚,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姓什么,咱们谁比谁神秘?”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未等我说话,他接着又道:“子砚,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姓什么,咱们谁比谁神秘?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云清的事,更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承认我不是什么书生,是我骗了你,但我也不是什么奸细,拜托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这本就跟你没有任何利弊关系。这么晚我为什么出城?我有苦衷……就像那晚你梦呓,说的那些梦话一样,都是不可告人的。”
我瞳孔骤缩:“那晚我说了什么?”
闰良顿了顿,轻笑一声:“我看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免得想杀我灭口。”
他也不等我回答,抬脚向阴暗密林处走去。
我没有再追上他,只是怔在原地,回想着我到底说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我能说些什么呢?难不成是——“苏以尘,王 八蛋”?
这么一愣,我竟没能察觉刚刚跟着我的脚步声,已越发接近了。直至周围被火把照得通亮,方才后知后觉发现大事不好矣。

我是被五花大绑送到苏以尘面前的。
绑我过来的头头似乎也是一位副将军。他将我压跪在地上,冲着地图前聚精会神的苏老头行礼:“将军,属下留心多日,终于在今晚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出城。虽未能人赃并获,但此人是新兵,身份不明,仍有通敌叛国之嫌。不知将军该如何处置此人?”
苏老头头也不抬,看都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吩咐道:“把人留在这儿,你们都下去吧。”
那副将虽是满腔疑惑,但仍照苏老头所说,屁都没敢放,乖乖带人退了下去。
见人离开,我堵着气将缚着手的绳子挣开,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灰。
苏老头仍然专心致志研究着他眼前的地图,瞟都不瞟我,幽幽道:“你敢起来?”
我当作没听见,站在原地瞪着他,一动不动。
苏老头终于抬头扫了我一眼,带着一声拉长音调的极危险的“嗯?”
我与眼前这个半月未见的危险面孔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出所料一如既往地败下阵来。双腿不受控制,向前一曲,扑通一声跪下来。
苏老头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意料之中般仍是漫不经心道:“怎么?在军营驴脾气磨得差不多了?变得这么听话?”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有没有人闻到久违的拍的气息?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大家平安夜快乐哟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五,
苏老头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仍是漫不经心道:“怎么?在军营驴脾气被磨得差不多了?变得这么听话?”
见我没有出声,他也不再继续挖苦我了,转入正题:“倒是说说吧,这么晚出城干嘛去了?我可告诉你,别跟我上演感情戏码,少说什么你是我亲生儿子我还不相信你之类的废话。现在我手底下十几员大将都认定了你是奸细,你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解释,就算是本将军也保不住你。”
死老头当了几十年的大将军,威胁恐吓的本领倒是学的不错。
我眼盯着地面,一言不发,做着无声的抵抗。
苏老头见我半晌没吭声,不解地抬头瞟我一眼:“不说话?怎么?喜欢跪着?那就跪吧。等你什么时候跪够了,咱再好好算账。”语毕,干干脆脆无视了我,旁若无人般低头钻研起书桌上摊开的地图,还时不时翻翻架子上的书卷,找找关于这些边城的记载。
过了好大一会,我大着胆子抬头瞄了苏老头一眼。
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书,丝毫没有注意到我。
我偷偷瞄着瞄着,瞄上了瘾,开始若无其事打量起苏老头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发现他在出征前一天修好的胡子,又拉碴了一脸。虽然这个样子很粗犷很适合他将军的这个身份,但我并不是很喜欢他这种野人风范。现在是傍晚,将近子时,他早已将盔甲卸了,一身便服,虽不及白日英勇魁梧,但也显得很是精明干练。
我有这种癖好,动不动喜欢研究苏老头是穿朝服好看,还是穿盔甲英俊。特别是在他让我罚跪自省的时候,这个癖好尤其强烈。
他把手里的书合上,边将它放回身后的书架,边不甚在意的口吻说道:“看够了没?我有那么好看?还不如过来给我看看地图。”
我颇尴尬地收回目光,盯向地面。
他见我不为所动,继续鼓动道:“我说真的,过来,来帮我看看。”
我半信半疑,小心翼翼凑上前去。
苏老头异常认真地指着地图上的关江城,跟我解说:“这个关江城,它北邻云浅百栖山,东接我锦陵城,而西南两面全是杳无人烟的茫茫荒漠。云浅要攻下它简直易如反掌,而我们想将它夺回需得耗费不少精力。前几日那场败仗,只是我将计就计,想探探云浅兵力罢了。如若真是想要收复关江,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苏老头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轻点了点夜萤城。
“这个地方,呵……”苏老头的神情变得很奇怪,他的眼神里夹杂着太多太多情感,而其中最为强烈的是惋惜之情。他用那种眼神盯着我,“这里是七年前那场大战的主要战场,是之哲的安息之所……”
苏老头话落的那一瞬间,我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心口的绞痛。
苏老头收回盯着我的目光,佯做淡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之哲是怎么死的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当年……”
“我不想知道!”我有些情绪失控,语气生硬打断他的话。
苏老头看了看我,知趣地转移话题:“你以前不是读过不少兵书吗?倒是跟我说说,关江城与锦陵城仅隔着一片密林,如果你是将军,你会怎么收复关江?”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楼主有点感动我刚开始真的以为我的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苏老头看了看我,有些不悦转移话题:“你以前读过不少兵书,倒是跟我说说,关江城与锦陵城仅隔着一片密林,如果你是将军,你会怎么收复关江?”
如果我是将军?放心,我这辈子当不上将军。
其实读过再多的兵书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能用在实战中的战略少之又少。而为数不多的一些实用战术,我都是从苏之哲那儿耳濡目染一丁半点听来的。而苏之哲的兵法,无疑都是苏老头自己口传身授教给他的。这么一来,我知道的战术方法,苏老头绝对知道。而我不知道的,苏老头还是知道。
所以我只好谦虚一回:“作战方面我自是没有您懂,哪敢在大将军面前吹嘘。”
苏老头不屑冷哼一声:“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听他如此一说,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憋住问道:“我就是有点不明白,夜萤城和关江城同时沦陷,为什么我们必须要先收复关江,而不管夜莺?”
苏老头斜我一眼:“你是怕夜萤城被云浅入侵者糟蹋了,之哲的亡魂在异国统治的国土之下不得安眠是吧?”
我看向别处,鼓着勇气斩钉截铁回他:“是。”
“夜萤城这个地方,官府势力太过弱小,各种教派势力鱼龙混杂,因着天高皇帝远,京城管不到这儿,地头蛇便愈加猖狂。这城里头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为了收复它耗费兵力,不划算。”苏老头边漫不经心说着,边将地图收起来,走到书桌旁的武器架上随手取了一支长矛。
他将尖锐的矛头折断,留那根较有韧性的矛身在手里。
苏老头把那矛身在空中甩了甩,然后径直走回我身旁,不由分说一棍子抽在我膝窝。
我毫无疑问向前跪倒,眼里竟不由自主起了雾。
他总是这样。
莫名其妙打我。
我又没有怎么样嘛。
苏老头将凶器拿在手里,在我身后缓缓踱步:“在军营啊,就不要感情用事了。我知道之哲的死对你打击太大。但是我儿,七年了,你折磨自己还没折磨够吗?”
我倔脾气也就莫名其妙上来了:“如果没有这该死的战争,我哥就不会死!他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可是有谁感激他了吗?有谁记住他了吗?你知道你们简简单单一句保卫家国,就会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在这个地方,人命和草芥没有区别。我们就为了边境的几座城池,跟云浅争得这般你死我活生灵涂炭,值得吗?”
苏老头出奇的淡定,俯下身来盯着我的眼:“这话,是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
以前苏老头揍我的时候总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他今天这淡如水墨的模样,倒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错开目光,低头看向地面。
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直直看进我的眼底,再度平静问道:“嗯?是你该说的话吗?”
我眼珠转向别处,避免与他四目相对。
他语气严厉了些许,低喝道:“问你话呢!回话!”
我微闭了闭眼,声若蚊蝇回:“不该。”
“大点声。”苏老头极有耐心道。
我感觉我的脸皮就像在被一层层撕剐下来。深吸了口气,重新回答:“不该。”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带着凌厉的掌风狠狠落在我的脸颊上。
“你原来还知道不该?我以为你都忘了你老子是谁了。嘴管不住是不是?要不要给你打烂它?苏子砚,你这些话被别人听去了,可是要诛九族的知不知道?”
苏老头话音刚落,他手里的棍子就不偏不倚抽在我后背。一连十几下,又快又狠,丝毫不留余地。
我本能地微微扭动身体,欲对抗背后撕心裂肺的痛。但苏老头对我此举很不满意,不容反抗命令道:“衣服脱了。”
这都要立冬了,您真就大半夜的让我脱衣服,赤身裸体……呸,光着膀子挨你打吗?
“听见没有?!刚才反驳我的时候不是挺气壮山河的吗!怎么?挨点打就怕了?还有出城那事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呢!”苏老头他一个大将军,怎么就这么……小心眼。
我再磨蹭怕苏老头就发火了,只好视死如归将身上的小兵服脱掉扔在一旁。
半夜的冷风飕飕吹进帐子,冻得我抖三抖。
苏老头手里的棍子毫不含糊一下一下结结实实打在我没有衣物掩护的后背上。
“苏子砚,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你心里当真这么想?”将我的后背从上到下招呼了一遍之后,苏老头突然停了手,异常认真问道。
我低头盯着地面,没有回话。
“啪!”十分力的一棍子砸下来,没有心理准备的我闷哼出声。
“那你听好了,今天为父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元旦快乐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嗨!大家好,楼主活过来了

楼主:洛兮涵嫣  时间:2019-01-29 19:06:12
六,
啪啪啪!
“外敌侵犯我国土,掠夺我城池,你一个顶天立地七尺男儿,就甘心这般眼睁睁看着他人欺侮你的国家?夜萤城里埋着之哲的尸骨,所以你不愿云浅踏足夜萤。那关江城呢?关江城里的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呢?你就这么选择弃他们于不顾了?关江是我云清的城池啊!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放弃了,那云浅之人又会如何欺凌我臣民践踏我国土?”
苏老头说的话就像有只冰冷的手捅进我的胸口,将我的一颗心百般蹂躏。
我还未消化方才的痛感,亦未消化他所言的深意,富有韧性的棍子再次不留余地砸在我的背后。
啪!啪!啪!……
每一下都是这般痛彻心扉。蓄在眼里的泪水被硬生生逼了回去。我微张口,干涩的喉咙刺痛着,也不知为什么,嘴里竟不由自主小声叨念了一句:“爹……”
可是苏老头根本没有听到,因为下一棍如期而至。脱口的呼痛被我尴尬地掩饰为干咳。
虽说苏老头没有听到,但这一句倒是让我自己感到有些惊讶——我真的好久没有叫过他爹了。大概是从七年前苏之哲离世起,甚至比那更早,早到苏老头某一次凯旋而归时,将苏之哲一并带回来起。
是啊,苏之哲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友的遗孤,而是苏老头从沙场上捡回家收养的孤儿。
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苏之哲,甚至有点恨。他至多不过一个孤儿,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优秀,而苏老头又总是对他那么那么好?
苏老头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带兵远征,我一个人在家有多孤苦伶仃,又有多期盼着他能够早点回来,再早一点。
那一次,下人来报老爷回府,我第一时间冲去正厅,却看到苏老头怀里抱着苏之哲,一幅其乐融融之景。
从小到大,苏老头好像从来都没有抱过我。
他每一次回家,不管有没有宫里的人同他一起,我都会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撒娇卖萌喊着爹爹。
然而他每一次都会无视我,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不会把我踢开,也不会把我抱起来。就这么任由我死死抱着,从大门口一路把我拖进正厅。他自己则悠哉悠哉与随行而来的公公,或者是某位大人谈天说地。
所以我从第一眼起,就对苏之哲没有一点好感。苏老头似乎把所有没给过我的东西都给了他。
我一直都很害怕会有人和我抢苏老头。因为我除了苏老头,没有其他任何属于我的东西。而苏之哲的出现,又让我彻彻底底意识到了,其实连苏老头都是不属于我的。我到底什么都没有。
苏老头是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把我的每一次默默反抗都非常单纯又执拗地理解成……我在欺负这个家破人亡的孤儿。
我在他眼里……真的很不堪。
啪!
思绪云游天外,对接踵而来的棍子没了防备。仅被这不轻不重的一下,就砸到了地上。大地母亲能够冻死人的温度,瞬间传遍全身。
苏老头似乎也发现了我在神游这一点,怒喝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极其狼狈地爬起来,连连点头认怂道:“在听在听……”
我刚勉强跪起,苏老头一抬手,他手里的棍子又是毫不留情挥下来。旧伤又添新痛,不知是委屈的,还是疼的,眼里的泪水越聚越多,怎么也是控制不了了。
苏老头仍是冷着一张脸接着训:“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有些话与我说了就行了,莫在外边招惹什么是非。”
啪!啪!啪……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在脸颊上流动。
心里不知默念了多少遍“爹,不要打了”,但仍是不敢出声,亦不敢放任自己哭出来。
“今晚出城之事我不问你缘由,只警告你一句,不可‘知其不可而为之’。莫再试图做一些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了。给我记牢了,我不会再与你说第二遍。”
他指的是我被守卫当作奸细抓回来这事。很委婉地在警告我别再给他惹祸。
苏老头终于肯停手了。他极随意地把棍子丢在地上,转身走进了隔着帐帘的内室。一句话也没留下。

楼主:洛兮涵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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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潇湘溪苑

发表时间:2017-11-20 20:48:00

更新时间:2019-01-29 19: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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