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记

序
天上雷，天打雷，雷雷雷，爆大雷，雷si人不偿命。主人公本名张大雷，雷打不动。为啥写这部小说？主要是想写一部，随便开头，任意发挥的作品。看看能不能写出来。选择熟悉的行业会简单一点。早想写一部反映现实的作品，就是觉得现实太雷人，没法写。反正水平有限，只能雷人，那么就试试吧。

一、张小雷
张小雷，属性南，江南省，南江市南街口人。从小比较雷人，喜欢坑蒙拐骗。长大后开了个钱庄，号“南雷”。南江百姓觉得名字比较吉利，难雷，纷纷存钱。结果，果真“南雷”了。张小雷卷款南下，逃到上海，隐姓埋名，买了十八套房子，当起了收租的寓公。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为啥没被抓呢？原因比较雷，因为当时还是大清朝末期。信息闭塞，秩序混乱。因此张小雷在上海逍遥度日，好不快活。
N年后，张小雷的传人——嫡孙张大雷出现了。和张小雷一个德行。此时已经是改朝换代，改朝又换代。而张家也是换代，又换代。又赶上好时候了。
张大雷，属性南，江南省，南江市南街口人。从小比较雷人，喜欢坑蒙拐骗。长大后开了个典当行，号“雷南”。南江百姓觉得名字比较吉利，雷难，纷纷投资。结果，果真“雷难”了。张小雷卷款南下，逃到上海，隐姓埋名，买了十套八套房子，当起了收租的寓公。日子过得好景不长，被抓回了南江。
为啥被抓呢？原因比较雷，因为现在是新中国盛世。信息发达，秩序井然。因此张大雷，没能想张小雷那样，成功隐身。
张大雷虽然被抓，好在事主力保，事情被定性为民间经济纠纷。没有第一时间锒铛入狱。而是给予充分宽容，让其搞钱还债。
张大雷在典当行业算是信誉扫地了。而窟窿太大，卖房也不够。没办法，只能跨界搞钱。正巧，兴起了足球热和出国热。张大雷脑子一绷，被雷劈了，搞起了孩子出国学球教育班。把一批五十几个孩子送到南美，学足球。收了1000多万还旧账。这年正是2000千禧年。
为啥是南美呢？因为张大雷属南。南雷，雷南。可还是雷了。2003年，张大雷被反应过来的家长们送进了监狱。在狱里一过就是十年。
然后，十年后的2013年，张大雷隆重出狱了。出狱当天，雷声隆隆，瓢泼大雨，好不雷人，好不隆重。
张大雷，虽然在狱中虚度了黄金十年，出来已是中年。可外面的世界没有虚度。时代更好，经济更繁荣，雷人的骗子也更多了。
张大雷重启人生，再度隆重登场了。南江市，南雷阵阵，难雷阵阵。家里人已经叫了出租车来接，张大雷坐进出租，一溜回家。倒是没淋到几滴雨。

二、金融公司
下了几天雨，天终于放晴了。
张大雷带了套换洗衣服，放在一个小包里，挎着就出了门。直奔家附近的“金龙汇”。
要说这“金龙汇”，张大雷也是才知道没几天。出狱的时候，坐出租车从街面上经过。特意留了心，观察十多年前自己开当铺，即典当行时的楼房位置。发现原址，装修得富丽堂皇，风格带几分古香古韵，还挂着“金龙汇”的大招牌。
顾名思义，该是个洗澡的地方，即浴场。张大雷有些思故，正好十年出狱，合该隆重地接风洗尘一番。就选这个“金龙汇”了。不仅离家近，而且还是故地重游，可以找找回忆。
张大雷穿着背心、短裤和拖鞋，拿着成包的换洗衣物，进了金龙汇的大门。加上又矮又胖又光头，显得有些喜感。
前台年轻漂亮时尚裙装的小妹顿时笑出了声，忍住后，才问：“先生，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张大雷懵了：“业务？我就是来洗个澡。现在洗澡也算业务了？”
小妹也懵了：“洗澡？你和我家老板什么关系，上这来洗澡。”
张大雷更懵了：“这不是澡堂吗？洗澡也要老板关系啊？”
小妹愣了愣，说：“我们这是金融公司，不是澡堂。”然后若有所悟地哈哈大笑，挺放肆的那种。
张大雷羞得满脸通红，连带光头都被带亮几分。张大雷本就是个混场面的人，这下被年轻许多的小妹嘲笑，顿时有些不满。大声抗议说：“你这店叫‘金龙汇’，取的可不就是个澡堂名。竟然还笑话我了，你笑话谁呢？分明是你们这店，名就没取好。”
旁边一个黑衫小伙子本来就关注上了这边，听张大雷这么说，火气上来了。过来指着张大雷呵斥：“你知道，我们金龙汇老板是谁吗？竟敢上门撒野。小心打得你满地找牙。”
张大雷的脸面更挂不住了。也指着小伙子骂道：“你算老几。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呢。我在本地也是响当当一号人。让你们老板出来，我要看看是哪号人物？”
小伙子冷笑道：“我老板是龙哥。你一大把年纪了，又是本地人。难道没听过他大名吗？不打听清楚，就敢来闹。打断腿都是轻的。”
张大雷一听，心里慌了，不知不觉中，声音更大了几分，喊着：“谁闹了？我不过就是想来洗个澡。你个小毛孩，别乱说话，瞎嚷嚷。”
小伙子脸色更难看了，上来推搡张大雷，想让他从门口出去。
张大雷火气上来了，毫不示弱，和小伙子对推起来。两只拖鞋离了脚也不管。和小伙子相互推搡，像斗牛一样，彼此顶推，毫不相让。

三、P2P
二楼传出些响动。过了一会，一个穿着黑长裤，但光着上身，露出大片彩色纹身的矮胖壮汉，提着把开山刀，从楼梯上赶下来。后边跟着两位黑衫露出两臂纹身的男子，提着粗棍。
张大雷懵了。想早点跑，被小伙子拉扯耽搁了。龙哥在后面大吼一声：“我来。”小伙子这才撒手退到一边。小伙子背对着楼梯，没发现龙哥已经提刀下楼。张大雷直面龙哥钢刀，自然是吓破了胆。
眼看着，龙哥举起了钢刀，不跑的，怕是傻楞。张大雷是个有脑子的人，直觉就是跑。
张大雷刚弯腰转身跑了一、两步，忽然想起拖鞋拉下了。当即一个急转身，准备把拖鞋捡回来。手里的衣服包倒是一直好好提着，哪怕是和小伙子推搡，也没撒过手。
龙哥原本是快步向前，兼举刀作势要劈的。其实龙哥没必要也不想，无缘无故砍人。见张大雷的打扮，以为只是寻常百姓，没准备真砍。只想着吓走就好。
这刀都往下收了。张大雷却忽然转身，看架势竟是自己往刀口上冲。“仇人碰瓷？！”龙哥脑子转得快，手还更快。手掌一松一甩。宝刀掉了。
好赖不赖，掉下的刀子正要压住了一只拖鞋。张大雷虽然受了惊，但依照思维惯性，依然低腰伸手去捡拖鞋。
龙哥的脑子也有思维惯性。认为张大雷是准备拾刀反杀。于是也急呀。连忙低腰伸手去捡砍刀。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两颗光头在低空相遇，撞上了。听声音就知道，这下撞完全结结实实。
没错了，除了张大雷是颗光头，龙哥也一样。在江南省，尤其是南江市一带，光头代表有排面，厉害。连电视台主持人都兴光头。当然张大雷的光头，还跟之前坐牢有关。
龙哥手慢了，竟不如张大雷手快。没错，张大雷虽然被撞头痛，但身体动作依然执行到位，顺利地操起了拖鞋。不愧是牢里磨炼过的人。龙哥被撞后，动作受影响，慢了一拍，还算顺利地操起了刀。没错，也可以说有错。龙哥判断错了，张大雷是急着捡拖鞋，而不是捡刀反杀。这两种情况包含的性质可截然不同。
龙哥一手拿刀，一手摸摸脑袋，心想：“吃一堑，长一智”。下回遇到同样情况，一定不急着捡刀。毕竟正常人哪敢捡刀杀人呀。而如果自己急着捡刀，指不定就得猛烈地撞次脑袋。
龙哥察觉头顶已经在起包，怒了，用刀指着张大雷破口大骂：“你没长眼睛呀，眼珠子长头顶了吗？也不好好看着，就这么撞上来！医药费一万，不，十万！否则今天我非削了你！”
张大雷也顾不得去捡另一只拖鞋了。用手里刚捡的那只拖鞋试着对抗龙哥的屠龙宝刀。同时道歉：“龙哥是吧，您大人有大量。医药费肯定给，我这就回家拿。”说完，张大雷抬起一只腿，把拖鞋穿上。还试着去捡另一只。
这回龙哥更快，不是手快，而是脚快，一下就把地上剩下那只拖鞋给踩住了。用刀背狠狠拍了一下张大雷低下的脑袋，说：“人不能走，说出地址，让我家顺子去走一趟。”
旁边刚才一直在观战的黑衫小伙子，立马应下了。
张大雷只得照实说了：“和平嘉苑5栋301。”
龙哥懵了，再上下打量了张大雷一番，问：“你是雷哥？”
张大雷顿时牛皮了，说：“怎么，你知道我？”
龙哥说：“我是刘大龙，记得不，当初在你手底下混过。”
张大雷想了想，也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大龙，反问：“我开典当行的时候？”
龙哥点点头，说：“原来你还记得。地点也是这。”
张大雷却摇摇头，说：“我手底下真没一个叫刘大龙的。”
龙哥脸色变了变，说： “你再看看我，再想一想。”
张大雷再次仔细地打量了龙哥一番，竟说：“你是刘大炮！”
龙哥有些笑意说：“要是再想不起来，我一定再拍你的脑袋。”
张大雷笑了，说：“别，这刀重，拍得脑壳疼。”语气一转，又说：“当年我招你的时候，你比这小子还显小呢。”顺手指了指叫顺子的小伙子。
龙哥笑着说：“当年是你小弟，如今我也当了大哥。”说着，用脚把拖鞋往张大雷这边踢。
张大雷识趣地弯腰去捡拖鞋，并尽量谦虚地说着：“小弟大哥的说法严重了，我不是黑道。”
龙哥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反问：“你的意思，我是黑道？！”不由自主地习惯性抖刀威胁，却又停住了。
张大雷边穿拖鞋，边问：“你不是黑道的话，那你算啥？”
龙哥顺口回答：“P2P。”

四、P to P
张大雷根本就听不懂，问：“啥？你刚说啥？”
龙哥重复了一遍：“屁2屁。”
张大雷懵了，问：“啥意思？”
龙哥也有些懵，转头看向其他人。
前台小美女来抢答：“龙哥，正确叫法是P to P。”
张大雷感叹：“直接叫澡堂，不就行了，还屁涂屁。”
美女又笑了。顺子在忍笑。其他人则莫名奇妙。
龙哥想不通，问：“这关澡堂什么事？”
小美女正想说什么，张大雷抢先了回答：“屁股涂屁股，不就是那种事嘛。旧时代老风俗叫澡堂，改开后，叫浴场，也兴称‘按摩’和‘桑拿’。”
龙哥这才恍然大悟，拉下脸说：“你竟然把我这，当澡堂。活腻歪了吧，你。”说完作势又要用刀背拍张大雷光头，却自己先笑了。
张大雷说：“金龙汇，又是龙，又是汇。可不是带水的意思。我念过高中，有文化。我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你这儿的猫腻，我懂。”
龙哥止住笑说：“你这叫有文化，还念过高中。我这儿可有两个大学生，顺子和小凤都是。”
张大雷看了看小伙子，再问：“小凤是哪位？”
龙哥瞅了瞅前台小美女。美女连忙答话：“这儿只有我一个女人，小凤可是女人名。自然是我了。好意思说自己念过高中。”
张大雷不乐意了，反驳：“凤指的就是雄性。用于女人名，是个常识性错误。连这都不懂，还什么大学生。我告诉你，以前的高中，可是实打实。”
龙哥说：“那你怎么连P2P，都不懂。小凤，你教教他。”
小凤说：“是P to P。在英语里，2念two(吐），two和to是同音。to的意思是对准、朝向。P是People的简写。People的意思是人。屁吐屁的意思是人对人。即私人对私人的借款。是新型金融模式。”
张大雷懵了：“借款？！金融？！金龙？！”
龙哥满意地点点头，说：“念过高中，就了不起啊？我虽然初中没学完，但英语还是懂一些。P to P，就是我现在的行业。”龙哥终于把2改成TO了。
张大雷说：“我念书的时候，就没有英语这门课。不过，借款和金融，我是懂的。典当行就是搞这个的。甚至我爷爷张小雷也是搞这个的。那时候叫钱庄。一边吸收存款，一边发放借款。只不过叫法问题，哪里是什么新型。旧社会就有，自古都有。”张大雷边说，边吐唾沫星子。同时还指手画脚，就差手舞足蹈了。
逼得龙哥抹了抹脸，又抹了抹刀。刀显得更亮了。
张大雷一时气馁，说：“就像你当初叫刘大炮，现在叫刘大龙，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龙哥侧着头想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而叫“小凤”的美女则眼睛发亮了，问：“龙哥，你以前叫大炮？”
张大雷补充：“没错，跟着我开典当行的时候，一直叫他炮子。”
美女笑了，甚至连顺子和其他两名男子也笑了。
龙哥有些火气，说：“笑什么笑。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正好旁边的石山放炮采石。一吓就顺产了。为了吉利，我娘给我取名大炮。现在我做的这行，大家私底下都叫放炮子。为了好听，我给自己改名大龙。”
后面两个男人连忙左右恭维：“龙哥霸气”、“龙哥威武”。虽然满脸嬉笑，但也算真心实意。
龙哥满意地点点头，说：“大嘴，浩子好好干。下个月开始，给你俩涨薪水。”
顺子和小凤急了，忙说：“那其他人呢？”
龙哥想想说：“涨提成，大家都加薪。”
小凤忙说：“提成涨几个点？”
龙哥上火了，说：“还想几个点？半个。”
小凤紧接着问：“多少半个？一天吗？”
龙哥差点翻眼了，说：“当然是月化了。一天加半个，我这个老板还挣不挣钱了。”
小凤抱怨：“你个大老板挣这么多。要不一周加半个？”
龙哥真翻白眼了，说：“你又不是成天跑外面，拉业务的，业绩又不多。算提成，也没多少。其他人都没意见。你怨啥。”
小凤想想也是，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张大雷却在心里算起账来了：1个点，就是百分之一；半个点，就是百分之零点五。不以天算，按月算。一年十二个月，半个点的年息也有百分之六。已经是银行利率水平了。这半个点还只是加提成的数。正常典当行可没这么赚。这P to P利率不小啊。

五、洗澡
张大雷开口想问问龙哥，这屁涂屁利息是多少？可欲言又止，嘴巴动了动，还是不好意思打听。
龙哥看在眼里，习惯性抖抖手里的刀，问：“雷哥，你今天到这来，几个意思？找存在感吗？”
张大雷连忙摆手，同时用手里的衣服包示意：“就想着过来洗个澡。没别的意思。”
龙哥愣了愣，旁边几个倒是笑起来。
张大雷连忙说：“误会了。我这就走。”
龙哥却出乎意料，说：“楼上有卫生间，可以给你洗。”
其他人露出不解的神态。
龙哥竟说：“道上混的，讲个义字。雷哥当年待我不薄。我在这里放炮子。也是借了雷哥的风。要不是雷哥，我也进不了这行的门。不就是洗个澡嘛。我若是不肯，传出去也不好听。”
张大雷说：“我本来以为这里是澡堂。现在我弄明白了，是屁涂屁。就不是洗澡的地方。这个澡，我去其他地方洗。”接着，转身就要离开。
龙哥怒了：“我叫你在这洗，你就给我在这洗。别叽叽歪歪，否则对你不客气。”
张大雷连忙转回了身。
龙哥继续说：“你家住哪，我一直知道。我告诉你，这个澡你非洗不可，由不得你。”
张大雷惊了，说了个“这…”字，后面却接不上来。
龙哥后面的两位叫大嘴和浩子的男人，一左一右上来，一人一边架起张大雷，就过去楼梯，往楼上走。
张大雷根本不敢反抗。大嘴和浩子直接把人关进二楼卫生间。张大雷老老实实地洗了个澡。虽然条件并不是够充分。但过场还是得有的。
等张大雷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龙哥已经在会客桌上沏好了红茶，并且抽着烟喷云吐雾。上身不再光着，套了件黑衫。刀子也收起来了。不知藏到哪去。
张大雷看龙哥正常了些，不那么吓人。心态上也轻松了些。过去坐下，喝了喝小盅里的茶。顺口就问了：“龙哥，您这个屁涂屁的生意，利息多少个点？”
龙哥问：“你想借？”
张大雷摇摇头。
龙哥又问：“你想投资？”
张大雷又摇摇头。
龙哥又上火了：“那你啥意思？”
张大雷解释：“就是好奇，打听打听。”
龙哥想了想，说：“整个行业利息是透明的。我也不需要隐瞒。从我这借，一个月期限的话，一万块钱本，一天一百的利息。”
张大雷惊了，说：“一万块钱，一天一百。就是一天一分（百分之一），一个月可是百分之三十。这也太高了吧。”
龙哥说：“这是正常价。”
张大雷又问：“那业务员拿多少提成？”
龙哥说：“正常一个月十个点，就是百分之十。”
张大雷想了想，又问：“不正常的话，是不是更高？”
龙哥说：“按月算，利息低一些。按周算，甚至按天算。利息肯定得往高了走。”
张大雷问：“按年算，是多少？”
龙哥看了看张大雷说：“我这最长不超一个月。”
张大雷倒吸口气，又问：“按周怎么算，按天又怎么算？”
龙哥说：“按周，一般每一万块，一天两百。按天，一天三百。”
张大雷倒吸口长气，说：“这也太高了吧。当年我做典当的时候，你是知道的。一般月化三分，年化才百分之三十六。”
龙哥说：“现在行情大不同了。再说，你那个是有抵押的。我这是炮子，空放。”
张大雷问：“空放啥意思？”
龙哥解释：“没抵押叫空放。”
张大雷想了想，说：“就算是空放，这利息确实吓人。”
龙哥想了想，说：“如果是拿房子抵押，我可以做人情，每月五分。”
张大雷想了想，问：“你拿投资的时候，付多少利息。”
龙哥说：“早年是每月一分，如今全是自有资金。”
张大雷点点头，表示理解。利息这么高，钱来得快，自然而然就不需要投资了。
龙哥问：“你是不是也想干？”
张大雷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龙哥又问：“啥意思？”
张大雷说：“我恐怕吃不了这碗饭。”
龙哥说：“这是饭吗？这是酒，这是肉，咋吃不下？”
张大雷说：“我搞不定的。这么高的利息，还钱意愿是个难题。说实话，这就是高利贷。黑社会那一套。”
龙哥说：“同行都这么搞，现在流行，新叫法P to P。私底下，就说放炮。钱好挣得很。”
张大雷说：“怪不得，你手里要拿把刀。”
龙哥哈哈大笑。

六、KTV
张大雷和龙哥聊了会天，谈得竟然比较投机。龙哥一高兴，竟说要请张大雷去“金碧辉煌KTV”消遣一番。虽然这是大白天，虽然龙哥比较吓人，但张大雷没有拒绝。因为出来混，作为一个新出狱人员，能攀上龙哥这种新贵，可是了不得的。
龙哥让顺子留下看门，让浩子当司机，大嘴和小凤做陪同，带着张大雷一起乘坐一辆超高超大的越野车，就野去KTV了。浩子和大嘴坐前排。龙哥、张大雷和小凤一起坐后排。由于车内空间特别宽敞，三人同排，竟然一点也不挤。这也和小凤坐在龙哥怀里有关。
张大雷看着身边的龙哥和小凤，屁涂屁，屁股挨着屁股，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些。
龙哥进了KTV，就熟门熟路地，带头进了一间豪华大包厢。这地方的服务没啥可挑剔的。不用龙哥多吩咐，酒、肉、水果就纷纷送了进来。龙哥自顾自拿了一瓶啤酒喝，然后撕下一只烤鸡腿啃了啃。其他几人见状，也不客气，吃呀喝呀起来。
张大雷吃着烤肉串，正嗨呢。龙哥凑过来，问他：“知道我为啥让你来这吗？”
张大雷说：“你有意招待我喝酒吃肉。感谢龙哥。”
龙哥说：“嘴巴倒挺甜的。还记得当年怎么训我的不？”
张大雷忙说：“龙哥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
龙哥叹了口气，说：“你也曾经算是大人物。知道这KTV是谁开的不？”
张大雷反问：“谁呀？哪个大老板？”
龙哥说：“曾经坑你不浅的老金头，是幕后大老板。”
张大雷惊了，说：“金锋？！当年向我借钱，结果害我亏了一千万的那个金锋？”
龙哥拿了瓶红酒，递给张大雷。
张大雷接过来，猛灌了好几大口，才说：“麻麦皮，他倒好，当上大老板。我却为了填补亏空，走上歪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送进监狱。”
龙哥笑了，说：“当年的一千万，放到现在值多少？”
张大雷又灌了自己几口酒，反问：“现在上海的房子什么价？”
龙哥笑了，说：“当年你跑去上海搞房子，确实有眼光，几套来着？”
张大雷说：“手续办全的，有7套。还有两三套，手续不全。”
听了这话，龙哥倒没什么，身边不知情的浩子、大嘴和小凤，都是双眼放光。
龙哥没有继续往这个话题深入。因为喝酒吃肉是高兴的事，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就算了。
张大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似乎没往心里去。
龙哥问：“是不是有怨气，甚至想报仇？”
张大雷愣了愣，说：“平头老百姓哪敢呢？知道我当年明明照着合约，送那批孩子出国学球，结果还是进监狱，为啥？”
龙哥笑了，说：“你自己也说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张大雷叹了一口气，说：“两千年的时候，就愿花近30万，送孩子出国学球的人，个个都惹不得啊。毕竟小30万，在当时，可以买南江市主城区一套房。”
龙哥说：“斗不过是吧。实话告诉你，这KTV我有干股。不仅有分红，还有打折。白天3折，晚上5折。”
张大雷惊了：“原来，你和老金头是一伙的。怪不得当年……”
龙哥笑了：“你想多了，当年我算个啥。如今我起来了，在道上也算一号人物。金哥给我面子。我也给金哥面子。毕竟做KTV这行生意，黑白两道都得有人。我拿他干股，是给他捧场。”
张大雷默不作声，不想多说什么。
龙哥也不勉强，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和小凤唱歌打趣去了。

七、屁涂屁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龙哥和小凤边唱歌，边屁涂屁。真搞到一起了。龙哥的屁股好好坐着不动，小凤的屁股上上下下涂——枪。小凤穿着裙子，倒也很方便。关键是张大雷根本就没发现小凤把她内裤放哪了？难道是根本没穿？
浩子和大嘴见怪不怪，反倒抢起话筒唱歌。张大雷就更不好说啥了。龙哥和小凤，屁涂屁一会。可能觉得有张大雷这个外人在，确实不太好。
龙哥把嘴附在小凤的耳根说了说。两人起身，直奔洗手间了。然后关上洗手间的门，享受两人世界了。
张大雷在浩子和大嘴唱完后，也唱了一首歌。歌词有点意思，叫“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啥滴。张大雷坐牢十年才出来，也就会会这种老歌，掉牙了都。
龙哥豪迈，也不知从头再来几次。反正天色不早，才和小凤从洗手间里姗姗而出。
龙哥放茶几上的手机，不知道响几回了。浩子和大嘴就当没听见。张大雷就更不好说啥了。
不过他还是暗中观察了，来电显示对方姓名，主要是肖敬那家伙打来的。其他来电者，张大雷都不认识。也就这个肖敬是老熟人了。肖敬，南江市改开以来第一批大老板之一。刚改开，就跟随时代步伐，开了家进出口公司。主供各单位的进口仪器设备。顺带搞些外国电器。老赚钱了。怎么说呢。张大雷倒霉的时候，肖敬据传就是亿万富翁了。而张大雷还属于千万富翁。不是同一个级别。
张大雷和肖敬熟，那是因为肖敬是张大雷的雷难典当行的金主之一，而且还是最大的金主。即张大雷得向肖敬借钱。也即肖敬是张大雷的债主，还是常务的那种——常务债主。
张大雷心里暗想，当年自己名叫炮子的手下，现在确实了不得了。不仅改称“龙哥”，而且还和自己原本圈子的大老板，譬如金锋，又譬如这个肖敬，都有密切往来。有些像当年的自己。不过，就连当年的自己，也没现在的龙哥，这么有钱吧。有钱就有势。
至于刘大炮，改名叫刘大龙。这属于正常操作。毕竟当年张大雷跑去上海买房，还搞了第二身份证呢，叫张小强。这名字既低调，又普通。没成想，还是被挖出来了。要是张小强名下十套上海房子没有损失。张大雷就算坐牢十年，出来还是大老板。可当年债主们逼债逼得急，房子哪能保住啊。甚至还得搞少儿教育，靠出国学球的幌子圈钱还债。最后，债是还掉了，可锒铛入狱。
欠债还钱，因果循环，一切很正常。但不知为何，张大雷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到底是哪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随便写写，总是不够一千字。知名作者聘枪手，就是好。想多少字，有多少字。靠自己随意写写。其实一个章节，写满千字，并不太容易。人生多得是套路，可惜自己不学，有啥办法。）
八、垫资转贷
龙哥坐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了看，却没有拨打回电。而是放下手机，用手掌意犹未尽放到小凤的腿上按摩。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
龙哥这才放过小凤，接起电话。张大雷有意竖起耳朵听。果然是肖敬又打来的。
龙哥说：“肖老板，刚才有点忙，啥情况？”
“什么？你要提前还款。这才半个月呢。这种情况要收违约金，利息还是按整月算。百分之三十，一分不退。”
“你认，是吧。肖老板，你是大人物。这么直爽，反而显得兄弟我小气。这样吧，利息就算半个月。百分之十五。你直接打我85万，就行。”
“什么，我算错了？有吗？你找我借100万，我打给你100万，然后你直接退我30万现金，就是整月的利息。原本一个月到底的时候，你得还我100万。你只用了半个月，我也只收你一半利息15万。打我85万就行。哪里错了？合同、借条、转账流水明明白白。”龙哥厉声反驳。
“马上就给我打85万，是吗？行！我等着银行短信提醒。”龙哥口气又缓了。
龙哥放下手机，等了等。
果然很快，短信声音响起。龙哥看了看手机，点点头。85万打款到账，原先利息先扣到手30万现金。85万加30万，可不是115万。一分不差。要不是肖老板是个人物，就算提前还款，130万也得一分不少。几句话就免掉他15万。龙哥果然豪迈。
张大雷不禁有点小激动。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钱太好挣了？客户太好说话了？
才过一会，龙哥手机的来电铃声又响起来了。龙哥接起电话，说了：“肖老板，85万，我这边收到了。你不愧生意场的老手，挺讲信用。下次有需要，可以再借你100万。”
“什么，你不缺钱了？等等，不对吧。我看过你征信报告，是不是有一笔中国商业银行的抵押贷款2千万，快到期了？”
“房产抵押，转贷没问题？房产升值，还能多贷1千万？等等，就算是这样。你不得先掏2千万，还给银行，才能从银行再贷出3千万。这笔2千万，我可以给你垫。一天3个点利息，友情价。”
“什么，你不要？这2千万，你已经有来路了？一天3个点，同行里边最低了。一般都往5个点走，一天5个点，我一下给你砍掉2个点。”
“你告诉我，是哪个同行，给你做的2千万垫资。什么？老金头愿意借你。好吧，老金头厉害，老金头威武。”龙哥生气了，一下把手机电话挂了。
龙哥想想，又拨通了老金头金锋的手机号码。龙哥尽量谦逊地说：“老金，肖敬那个娘娘腔是不是找你借钱了？”
“别说没有。是不是有个2千万，准备帮他走中国商业银行的垫资转贷？”
“这么着吧。你就说手头紧，抽不出，别借给他。”
“什么你和他多少年交情。生意场上，重点是钱，其他可以放一边。你不借他，他找我借，我可以给你返点。一天一个点。2千万的一个点，就有20万。一天白拿20万。高兴不？”
“就是嘛。钱多好挣。肖娘皮稳得很。他那笔贷款是用他进出口公司的经营场所抵押的。”
“没错，就是国际大厦18层和19层。市场价涨到5000多万了。商铺抵押，银行打6折。转贷3000万，一点问题没有。我借他2000万，银行贷款一转下来，立马连本带利拿回。”
“当然了，到时您一天20万的好处费，肯定一分不少。”
“就这么说定了，拜拜。”龙哥非常高兴，满意地挂掉手机。完了，还亲了手机屏幕一口。
“这事太顺了，会不会是个圈套？2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张大雷小心翼翼地提醒。

九、圈套
“圈套？”龙哥诧异地看向张大雷。
“做金融得谨慎。”张大雷斗胆提醒。
“肖娘皮，你很熟的。他能有什么圈套。虽然他是个娘娘腔，但不是真女人，下面的皮圈皮套，还真没有。否则，我倒是不嫌弃他年纪大，试试他的圈套。白白瘦瘦，细皮嫩肉，还带眼镜，斯斯文文，是个正宗大学生。要是女的，我愿意出3百万，空放给他。不按时还钱，就玩玩。”龙哥这么说。
“肖敬这个人没那么简单。而且他只是声音轻柔了点，并不算娘娘腔。你别小看他。”张大雷这么说。
“没啥问题。他舅虽然是个副市长，但早就退休了。他不就是靠他舅才起来的嘛。他现在是失势了。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就靠老本过日子。否则，怎么会连100万都得向我借。银行转贷的2000万，就更不必说了。我吃定他，死死的。”龙哥得意地说。
“他有个女儿，长得不错，只可惜人在国外，不在南江。”龙哥补充道。
“龙哥，这是看上她女儿了。”浩子乐了。
小凤虽然不说什么，但用手掐了龙哥的大腿一把，表示不满。龙哥呵呵一笑，并不生气。
“肖敬门路广，或许找得到其他路子，来垫这两千万。”大嘴竟然有些担忧。
“大嘴，帮我给同行们打好招呼，同时留意下肖娘皮的动向。这笔生意价格开低了，本钱2000万，一天才挣40万。同行那边，价可比这高。”龙哥感叹。
“一天40万，还少啊？”小凤抱怨，“要不分我10万？”
“我公司有四朵金花，给你10万，其他三个也得给。一下就是40万，我还挣啥钱。”龙哥感叹。
浩子和大嘴都笑起来。张大雷没有笑，却是眼睛发亮。
龙哥问:“大雷，你在想什么？”
张大雷说：“我在想，这P TO P确实不简单。”
龙哥说：“是不是还觉得肖敬不简单？”
张大雷说：“做金融关键就两个字‘谨慎’。”
龙哥说：“这话，你从前就常说。可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前也常说，救急不救穷。肖娘皮只是急，他并不穷。这桩生意稳。”
张大雷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肖敬脸白心黑。”
龙哥说：“放心吧。按流程来，该签的字，该按的手印，一个不会少。另外他去中国商业银行办转贷的时候，我会派人跟着。3000万一下来，就让他还钱。他敢跑，甚至反抗，就他那瘦身板，那细皮嫩肉，就受不住。”
张大雷说：“动粗恐怕不好，毕竟是在中国商业银行里。”
龙哥笑了：“就他那身子，别人稍稍搞点小动作，就有他受的。你看看我这身板。壮吧。就他，档次差多了。”
“龙哥练过，还当过特种兵呢。”小凤补充。
张大雷惊了：“啥？炮子，你不是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了吗？在家乡甘北省打伤了人，逃到南江找工作，被我收留。啥时候去当的兵，还是特种兵？文化程度够格吗，时间点也对不上。”
龙哥大尴尬，说：“这个……我确实每天都在练武，这个是事实。至于当过特种兵，男人吹嘘一下自己，很正常。但我手下的浩子，西山省的汉子，确确实实是如假包换的特种兵。大嘴东山省人，也当过兵，虽说是普通步兵，可手底下也有两下子。”
浩子有些意外，但诚实反馈：“我当过的，说是特种兵，但更准确地讲，是侦察兵。”
大嘴也老实反馈：“我虽然当过步兵，但其实就是在炊事班里当厨师。壮是够壮。本事次一些。”
小凤看出三人的尴尬，知道自己说错话，只好圆场：“男人有钱就行。”
张大雷听了这话，倒是点点头。
龙哥感叹说：“虽说来自外地，人脉差些，但作为男人，把钱挣到这份上，就是好汉一条。”
浩子和大嘴顿时喝彩。这些年跟着龙哥，吃好喝好不说，提成拿了不少。无论是甘北省，还是西山省、东山省。经济比起南方一些省，比如说正处的江南省，是要差一些。浩子和大嘴哪怕在南江市，还算不上富人。但在家乡那边，绝对算富了。更不必说龙哥，刘大龙，当年从甘北省跑路，逃过来的刘大炮了。毕竟是老板，挣的钱拿大头。下边人拿小头。

十、套圈
接下来几天，张大雷都不请自来地到龙哥的“金龙汇”做客学习。龙哥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他和龙哥以前的交情。看在龙哥的面上，对他还比较客气。
龙哥公司中午到点会订附近餐馆的送餐。由于不确定，在外面跑的业务员会不会回来吃午饭。每次都多订一点饭菜。张大雷跟着蹭中午这顿工作餐，虽然食量不小，但也绰绰有余。
龙哥公司没有坐班制，人员自由度很大。基本工资也就两千，可提成高。按月计的借款，月化提成十一个点；按周计的借款，月化提成二十一个点；按天计的借款，月化提成三十一个点。转贷垫资就是按天计的。看客户具体用了多少天，每天一般3个点。资质差，有转贷风险的，至少5个点。利息有底线，比如总利息低于一千，按一千算。家访费、到场费和抵押登记费另计，一般500元每次。
反正门道很多。就房产抵押借款，张大雷熟悉一些，因为他当年的典当行，也是主要搞这个的。风险低，利率嘛。张大雷当年每月只收3分，这个3分涵盖所有费用。龙哥虽然每月收5到8分，但加上其他费用，可能已经到10分，即1毛了。1毛其实就是百分之十。看似不多，但不算每月利滚利，一年就已经是百分之一百二十。表面上看一套房子的钱，一年全进去，还得贴百分之二十。其实，不全是这个算法。因为来金龙汇办房抵的人，一般已经走过银行，甚至连带同行了。银行一般给住房打7折办贷款，剩下3折，才到龙哥这种私人金融公司。私人公司，比如金龙汇看情况，3折放满或减一些。但也有超放，视客户综合情况而定。金龙汇给房子办抵押的时候，一般都是二抵了。一抵一般抵给了银行。
而正常做生意，除非是改开初期，当倒爷，这里进那边出。模式简单，周转迅速。否则一年哪里挣得出百分之一百二十。2013年，还肯这么借的，也就只有赌徒。
张大雷以学习为主，不好对龙哥的商业模式妄加评价。毕竟这个P TO P是新流行，新叫法。老家伙得有一个适应过程。
除了小凤，金龙汇里的其他三朵金花，张大雷也陆陆续续看到了。也不好做评价。总之，貌美如花是肯定的。和龙哥有没有屁涂屁的关系，在公司里不明显，不好看出来。但彼此间的暧昧情绪，还是可以察觉的。龙哥毕竟是龙哥，正在风头上，无论是圈套，还是套圈，都很在行。即龙哥套路满满，他的整个屁涂屁模式也是套路满满。
张大雷就是来学习龙哥套路的。圈套也罢，套圈也好。
想成功，必须学习成功人士的套路。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即套路中的套路。

十一、套路
龙哥完了。金龙汇如日中天，竟然、突然、猛然、忽然就完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也就是帮人转贷的一笔2000万，被套路走了。自古英雄多死于套路。龙哥是不是英雄，得两说，但纵然他是玩套路的高手，也中了套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龙哥是玩刀的高手，但一旦麻痹大意，也会中刀，甚至死在刀下。
龙哥没死，只是进去了。“进去了”是道上的行话，即坐牢了。龙哥年纪轻轻，甚至没结婚生子，就进牢房了。2013年，一代枭雄龙哥，枭鸣不再，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和十年前的张大雷一样，进去了。
龙哥被套路走2000万，竟然还进班房。这不合理呀。不是应该是施展套路的人进去吗？事情就是这么诡异。或许因为套路他的人太强吧。正是连张大雷都十分忌惮的生意场老手——肖敬。
张大雷不仅提醒了龙哥，而且还当场好好观察了一番现在的肖敬。只是连张大雷也没看出啥大破绽，否则他一定会告诉龙哥。即张大雷也没能看透如今的肖敬。看不透，就是看不明白。按当年张大雷的习性，看不透的业务是不做的。可这次张大雷不能做主，因为主人是龙哥。张大雷做业务的底线，是对方的人品。张大雷已经认为肖敬人品差。但龙哥做事有他自己独特的风格。他不看对方人品，只相信暴力恐吓。
张大雷毕竟白天一直待在金龙汇学习。肖敬来签合同的时候，他自然就在旁边。肖敬没认出现在的张大雷。毕竟一般人都没法把当年头发茂密，意气风发，身材适中的青年人与现在明显老相，油亮光头，肥身胖脸的中年人联系在一起。直觉中，肖敬只是把张大雷，当成刘大龙的亲戚。毕竟外貌身材特征如此相似。光头、肥胖、显老。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陌生的光头，竟然是彼此熟悉的人。
才过了十年，即张大雷进去了十年。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他成了这幅模样。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哪有，分明是闻者高兴，见着狂喜。因此张大雷没有向肖敬主动暴露身份。
毕竟肖敬过了十年，容貌竟然差异很小。除了增加了中年人的沧桑感，颜值损失微小。不像张大雷，颜值基本丢光了。
肖敬又白又瘦，精神十足。穿着打扮没问题，抽烟牌子也没问题，连打火机也是明显的高档货。手里拿的包也很新，而且看着就贵。总之左看右看，都是和当年一样的大老板气派。虽然张大雷当年也是大老板，但十年带来的区别，已经是天上和地下之分了。相比起来，张大雷就是坨屎，就算是颗雷，也是装着屎的雷。
肖敬签的字和按的手印，也没有问题。借款合同、借条，乃至车辆和住房出租合同都签了。车钥匙和房钥匙也留备份了。因为据他说，车辆和住房都抵押掉了。因此房产证和车辆登记证没看到。进出口公司的营业房还抵押在银行，并且是公司名下。产权证件同样没有。可他带来了全套复印件。
肖敬两年前就离婚了。现在是单身。如果是结婚状态，签字、按手印都得夫妻双方一起。他把离婚证原件带来了。确实是单身，一个人签字就够了。
除了已经离婚，这个缺陷，其他没啥特别的破绽。有关离婚析产的法院判决书，也带来了。肖敬的财产，在离婚后，大部分都归他自己。尤其是不动产，本来是夫妻双方共有，变成了他个人独有。
陪同家访的人员是顺子。拍回了些照片。房子里的状态没问题。就他一个单身汉住，没有凌乱，属于整洁。用品器具十分显示屋主的财力和素质。摆设的工艺品和古董，以及一些酒，一看就价值不菲。不说其他，光住的别墅，就值两千万这个价。
张大雷只关注了一件他特别在意的事。就是肖敬的别墅里，并没有看到名贵的植物盆栽。也许有，但顺子没拍到。张大雷并没有特意询问顺子。只是暗中自己留了点心。
没想到，事情还是出了。肖敬吞掉了龙哥的2000万。人民币，而且还是2013年的人民币。
甚至顺子家访完，还照例跟肖敬去看了他的公司。公司在正常运作。因为不久之前，顺子曾拍了肖敬公司照片。所以这回出于尊敬的考虑，没有再拍。而当时龙哥给肖敬放了100万的炮子。龙哥认为肖敬可靠，知道肖敬公司运作正常，立即就决定放款100万。毕竟是大老板，值得起这个价。至于家访，龙哥知道富人区忌讳比较多。一百万放给肖敬，属于可控范围。就特意关照免除了。

十二、设局
能让龙哥栽跟斗，可不容易。几率比龙哥掉宝刀还小。就算是同属于生意场上老手的张大雷，也是认真思考了几天，才得出了结果，理清了状况。
原来龙哥栽得一点不冤。因为肖敬实在太了解龙哥的套路了。在肖敬2000万中国商业银行贷款到期的当天，龙哥亲自打了2000万过去。按照银行惯例，这笔钱肯定是留下，不让出去的。因为当天是还款日。
可肖敬偏偏就立即把这笔钱转走了。因为那一天根本就不是肖敬真正的贷款到期日。肖敬用一份假的，篡改过的征信报告，忽悠了龙哥。征信报告虽然采用银行通用版本。但它终究不过是几张打印或复印出来的简单A4纸。肖敬也只改动了有关这笔贷款的信息，龙哥当然很难看出破绽。因为没有逻辑错误。
肖敬提前把贷款结清，而且转贷成3000万出来了。更可怕的是，他在互联网P2P公司，把银行打完6折，之后剩余的4折，也抵押变现了。即几乎同时办理了两笔抵押登记。里边的操作手法，连张小雷都想不通。
更更可怕的是，他以抵押贷款即将到期，需要垫资的名义，坑了几家同行，从几百万到2000万都有。钱进了银行账户后，就被他又转走了。他的住房在互联网P2P公司办理了二抵。他的车子在互联网P2P公司办理了一抵。并且都是不同的互联网P2P公司。叫什么信，什么富，什么融的都有。在互联网P2P公司，他不仅做了抵押贷，而且还办了信用贷。
而他人竟然已经到国外了。据说和老婆、女儿团聚去了。家里没剩其他人。公司股份转手了。甚至经营场地签了长期出租合同。更更更可怕的是，有一家互联网P2P公司从二房东手里刚刚租下来了，正在进场。说的当然就是国际大厦第18层和第19层——这座南江市老牌大厦的复式顶层。市场价5000多万。
肖敬一直好好的，干嘛跑路呢。
龙哥事后诸葛亮，疯狂收集情报，大概摸清了轮廓。肖敬在白道圈子里，借了许多钱。窟窿已经填不上了。龙哥不属于白道，因此不知道肖敬已经暗中借了这么多钱。若是肖敬之前，在同行里大借特借。龙哥或许能够收到消息。但本地白道的圈子，是龙哥还没能融进去的。龙哥没混到那份上。
肖敬对龙哥这行土P2P的手段一清二楚，甚至还了解洋P2P，即互联网P2P的玩法。成功抽身，带着资产余值远走他乡。
从此，便是“下次再回国”的人了。即可能再也不回国内来了。龙哥的两千万成了死债。打官司都没用。那些同行也是同样情况。那些互联网P2P也是同样情况。甚至那些白道富豪权贵也是同样情况。
龙哥大起大落，栽了。这个局设得挺没良心。张大雷还是不好做评价。因为肖敬这回没坑他的钱。

十三、坐牢
公元2013年，英明一时的龙哥坐牢了。起因是暴力伤人。其实更真实的起因是，被套路走了2000万。龙哥在和一家互联网P2P公司的人相遇时，因为肖敬资产问题，起了暴力冲突。
对方如果对南江市本地状况有所了解，是不敢和龙哥冲突的。毕竟龙哥在道上威名赫赫。可惜，人家是搞互联网P2P的，刚来南江不久，和龙哥属于不同圈子。即根本不了解龙哥。以为龙哥个子矮，长相矬，是可以随意欺负的那种。
于是龙哥爆发了。但据说是顺子先动的手。总之，龙哥是头头。事情出来后，龙哥是首犯。龙哥毁了。坐牢了。
金龙汇不了了之。
张大雷以为找到了合适的组织，能重新开始狱后生活。甚至重启事业。没想到，头头龙哥进监狱了。英明一时，糊涂一世。战无不胜的龙哥终究只是个江湖传说。龙哥出狱后，估计也得另起炉灶混了。因为在南江市，他已经成了笑话，威名扫地。混江湖，这点十分重要。南江市附近的城市，比如昆州市、苏山市也很不错。龙哥几年后，可能会去那种地方重新发展吧。
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龙哥如是，张大雷亦如是。
本来张大雷是很想尝试搞土P2P的，但他被龙哥的失败震惊了。龙哥搞的就是土P2P，即线下P2P。而还有另一股势力在闯进市场，那是洋P2P,即线上P2P。甚至P2P的叫法，还是线上先兴起，再传往线下的。毕竟老叫法是典当行、放炮子，更老的叫法是钱庄。有些区别，但大体一样。
要是法律许可，张大雷早年间，就直接把钱庄开起来了。钱庄和青楼、赌坊、烟馆一样，被新中国消灭了。伟大新中国消灭了黄、赌、毒这三样祸害行业。但严格来说，钱庄又不属于黄、赌、毒。因此，国家政策一放松，张大雷的心思就活了。在他眼里，钱庄就是P2P，P2P就是钱庄。是老张家的老本行。为了光宗耀祖，实现祖宗梦想，张大雷决定再创一次业。选择最熟悉的老本行钱庄，新叫法P2P。
但本钱从哪来呢？现在的张大雷属于新出狱人员，一穷二白。而且本身也已没有可信度。原先的人脉早靠不住了。拿肖敬来说，竟然还跑路去外国了。
坐牢十年再出来，大环境都变了。很多事物是陌生的。除了P2P已经放开后，没看到其他适合的机会。而且刚找的靠山龙哥又倒了。难不成，真是英雄末路了？
张大雷暗想，如果能搞到一笔启动资金，自己凭本事应该能把P2P做起来。难点，就是在于这笔启动资金了。张大雷一点头绪都没有。家里的房子是老父老母的。动弹不得，否则全家上下都没栖身之地。龙哥那边，更没法指望。一下损失2000万，而且自己还坐了牢。放出的借款估计都黄了。龙哥这个债主都出事了，声名扫地。谁还愿还这种钱。即龙哥也是一穷二白了，洗白白了。甚至还不如张大雷自己，起码张大雷已经坐牢出来了。而龙哥才刚进去。
反正张大雷的念头已经集中到搞钱上了。只要有笔启动资金，就能做P2P。一切就是钱的问题。哪怕去借，也是谁肯为他出钱的问题。
钱，钱，钱，难倒英雄汉。
张大雷忽然怀念起坐牢的日子，至少心思空白，没有烦恼。除了干活，就是吃和睡。监狱里的饭菜，没味道，别人吃不下。张大雷却能使劲吃，因此坐牢十年，体重竟逐年增加。到出狱时，已经面目全非，成了大胖子。
也许坐牢比搞P2P好，不知怎地，张大雷竟有这个想法。

十四、房契
龙哥坐牢后，张大雷无处可去，竟然还是溜达到金龙汇里。张大雷无奈啊。没有一技之长，年纪一大把，还是牢里刚放出来的。想找工作，门都没有。文凭吧，当年读完高中时，高中生就算稀罕了。比现在的大学生还吃香。可现在，连大学生都不吃香，高中生更不必说了。还是得靠技能或力气吃饭。但这两样张大雷都不太行。
张大雷进了门，竟然见到前台那朵金花正在伏案哭泣。不消说，自然指的就是小凤了。现在龙没了，凤还在，能不哭吗？
张大雷坐到前台前面的高脚椅上，劝起来了：“小姑娘，又年轻，又漂亮，还是大学毕业。前景光明，在这里哭啥。我一个快老，又一无是处的人，都没有哭。”
小凤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雷哥，你在上海十套房，你当然不哭啦。我一个外地人，无依无靠，好不容易傍上龙哥。现在龙哥垮了。我是跟着完蛋了。”
张大雷说：“不是这样的。”
小凤说：“谁说不是，我这个月工资都没发到手。信用卡就要还7000多。”
张大雷说：“我的意思是说，我在上海不是有十套房。”
小凤想了想之前在KTV里的对话，说：“那就是在上海有九套房了。也差不多呀。有钱人。”
张大雷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小凤问：“那你啥意思？”
张大雷想了想，欲言又止。
小凤看张大雷这幅奇怪的表情，也想了想，说：“雷哥，你投钱接手金龙汇吧。这样我可以跟着你混。你也看到了，这行挺赚钱，完全是暴利。”
张大雷说：“我也想啊，可我没本钱。再说，我和龙哥不太一样。”
小凤奇了：“哪不一样。不都是男人嘛。而且样子也像。你把上海房子搞一搞，不就有本钱了嘛。还是说，你指的本钱，是另一个方面。没关系，我不太在乎这方面。只要给我发工资，我就乐意。”
张大雷感叹：“这哪跟哪呀。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在上海已经没有房子了。”
小凤更奇了：“出了什么事？”
张大雷想想，感叹道：“和龙哥一样，也是肖敬使的坏。当初，如果他不逼债逼得那么紧，我就把上海十套房都保住了。”
小凤的表情马上变了。张大雷见多识广，当然知道，她嫌弃自己了。男人有房和没房，有钱和没钱。让女人的态度就是这么差别巨大。
张大雷有些不乐意了，说：“其实吧，我爷爷张小雷手上，就已经在上海买了十八套房产。其中还有小洋楼。否则我也不会去上海买房。”
小凤的表情顿时又活了，说：“原来你还有其他十八套上海的房子啊。土豪，壕无人性。我往后就靠你了。”
张大雷说：“可惜只有房契，并没有实际归属。”
小凤的表情变怪了：“房契？！可以变现不？”
张大雷说：“大清朝的房契，新中国不管用。”
小凤悻悻地说：“瞎吹牛吧。”
张大雷说：“我妈还当这些房契是宝贝呢。没用是真没用。但不瞎吹牛。”
小凤问：“十八套房子还能拿回来吗？”
张大雷说：“南。”问题又回到了张大雷自身属性上，就是南。太南了。人生太不容易了。
小凤问：“南在什么地方？”
张大雷说：“当年我爷爷张小雷买房的时候，用了化名，叫‘张小雪’。如果一直占着房子，那是没事。可后来，日本打来了。我爷爷逃南，把房子丢在了上海。房契在手里，可名字是错的。无论是抗战后，还是解放后，我爷爷都没法要回十八套中的任何一套。因为名字的问题，他没法证明自己就是张小雪。十八套房的街坊邻居们，也咬定他不是当初的张小雪。”
小凤说：“就这么个问题，十八套上海房子没了？”
张大雷肯定地说：“没了。我后来挣钱了，又买上海房子，可惜还是没了。”
小凤说：“你怎么这样南。”
张大雷也说：“对呀，我就是这样南。”

十五、龙哥
张大雷进看守所看望龙哥。龙哥显得有些激动。两人隔着栅栏聊起电话。龙哥说：“真没想到雷哥，你会来看我。其他人都没来。你是第一个。”
张大雷说：“现在人心难防。你也别当我是好心。我是有事来问你。”
龙哥说：“有这份心就好了。你有啥就问吧。”
张大雷说：“现在金龙汇的生意完全停了。你有预备后手吗？”
龙哥说：“啥后手？啥意思？”
张大雷说：“就是你伤人前，有没想过，和准备过，啥手段，能保障金龙汇继续运转。有没在哪留些钱啥的？”
龙哥反问：“问这个干啥？”
张大雷说：“我是看小凤可怜。她这个月工资没到手，却要还7000多的信用卡。”
龙哥说：“我现在自顾不暇，哪管得了她。”
张大雷说：“我也想搞P2P，不过模式可能和你不一样。如果金龙汇能继续下去，那也不错。总之，我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干啥。牢里出来，没后路。”
龙哥想了想，说：“我是真没留后手。如果你非想搞P2P,我建议你去找老金头要笔钱。”
张大雷说：“我和老金头当年就决裂了。要不到钱。否则我也不会来问你。”
龙哥竟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当年你水逆，是因为老金头使了诈。”
张大雷忙问：“怎么说？”
龙哥说：“他在典当给你的那些兰花的花盆泥里，藏了毒胶囊。所以兰花很快都死了。让你借他的1000万直接打了水漂。然后不得不跑路。”
张大雷惊了，问：“你怎么不早说？”
龙哥说:“我是事后，去丢那些兰花，舍不得盆子，结果在倒泥时，才发现了每一个盆里，都埋着一枚胶囊。我那时候身份低微，说出来，也没用。就把它当成秘密了。再说，胶囊到底是谁埋的，没直接证据。老金头咬定不是他，你还能翻案不成？”
张大雷说：“你还记得那胶囊啥颜色吗？”
龙哥说：“一头纯白，一头深蓝，很常见的那种。”
张大雷说：“我记下了。”
说起当年，也是事有蹊跷。都说商场如战场，一点不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老金头原本是江南省航运公司的小头头，改开后下海经商。专做长江上下游贸易。不知怎地，迷上了当时正流行的炒兰花。兰花身价暴涨，不断翻炒，钱来得快，去得也快。本钱不够了，就到处借。后来，还主动找上了张大雷的雷南典当行，要当兰花。
典当行是有规矩的，不当活物。张大雷当然不肯收了。而且兰花价格虚高，才十几、二十盆，市面价就到了3000万。没错，兰花的价格就是这么野。甚至一盆花魁，即花王，就得上千万。正常人谁敢接这种当。张大雷又不傻，自然不肯。
没想到，那天肖敬也上门来找张大雷，谈追加投资的事情。看了老金头的兰花，说自己也在搞这个。并表示，如果老金头的兰花成了死当，他愿出两千万来购买。因为太喜欢这些兰花了，甚至主动要求出一部分当金，当定金。
张大雷还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肖敬是常务债主。他的话，不中听，也得听一些。当即拍板，要了这批当，当金一千万。期限一个月。到期老金头不还，就要追讨，或处置当物。
没想到呀，没想到。兰花很快就死了。都说兰花难养，张大雷只好自认倒霉。更没想到，竟然还另有玄机。即兰花盆里早就埋了雷，即埋了毒药胶囊。怪不得养活不了几天。
张大雷赔进去一千万，当然就垮了。因为债主纷纷抽资，肯定会资金链断裂。毕竟这一千万，多数不真正是张大雷自己的钱。也是借来的，即融资来的。
张大雷早就在留后手，以张小强的第二身份，把上海房子悄悄买起。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债主很快找过来。张大雷卖完房，还有大窟窿，又开国际足球班圈钱。最后还是一场空。进监狱劳改反思人生。

十六、老金
张大雷真去找老金了。老金家的现住址和肖敬是同一个别墅小区。这种富人区，不能说小，因为财大势大啊。住户全是非富即贵，都是南江市甚至江南省的头面人物。要是南江市还和民国一样，是京都，那么还是国家级的头面人物。
张大雷是硬着头皮找上门的。因为他得向老金借笔钱，不是空手上门，而是准备了东西。老金现在啥身份，张大雷现在啥身份。天差地别呀。老金凭啥要借一大笔钱给张大雷？一点凭都没有，肯定是不行的。
张大雷理直气壮，又内心忐忑地敲开了老金头金锋家的门。老金头也是儿孙全在国外。家里住着的人不多。就他自己和老婆子两个。
老婆子出门了，只留自己在家。老金头一开始也没认出张大雷是谁。还以为又是哪个明明不认识的农村远房亲戚找上门。虽然不认识，但还是开了门。毕竟张大雷现在的模样是猪头猪脑，人畜无害。
张大雷进了门，表明身份后，老金头就算是想赶人，也晚了。彼此也算老相识。老金头只好让张大雷在客厅里坐下，也好好听听他的来意。
张大雷开门见山：“做生意有来有往。当年，你找我借了笔1000万的款子。现在，我也找你借一笔，不用那么多，500万就行。”
老金头笑了，说：“大雷，你是坐牢坐糊涂了吗？你当年开当铺，我现在又不开当铺。”
张大雷说：“我当年犯着坏当铺业行规的险，接了你那批兰花活当。本就不合情合理。我还为此坐了十年牢。怎么说，这么多年，1000万的利息，也有500万了。人心都是肉长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500万，算是你行行好，借给我，成不成？”
老金头说：“500万可不是小数目。你有东西在我这抵吗？开当铺的基本规矩，就是拿东西抵。如果你拿不出来，我肯定不会借给你。”
张大雷说：“上海十八套房子，可以抵吗？”
老金头惊了，说：“你咋不早说。原来你手里还有上海的房子。产证有吗？写的谁名字？”
张大雷把手里的包递给老金头，并说：“你自己过目。”
老金头戴上老花镜，打开包，又从中取出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打开盒子一看，满满十八张房契在里边。再看契主姓名——张小雷。便问了：“张小雷是谁？”
张大雷说：“我爷爷。”
老金头想了想，说：“听说过。他在上海滩买了十八套房子的事，早年间也传过。没想到是真的。”
老金头再想想，说：“不当。”
张大雷问：“为啥？”
老金头说：“我就不上这个当。”
张大雷追问：“把话说清楚。”
老金头说：“十八套上海房子，随便哪一套出手，都有500万。假如事情真这么简单，你也不用找我借500万。既然事情这么南，我肯定不参与。”
张大雷说：“你再想想你那批兰花，我为啥要当。这个当，你得上。”
老金头说：“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张大雷从身上摸出个小油布包，放在茶几上，一层层打开，里面的东西把老金头也惊住了。竟是一些夹带泥土的胶囊，更确切地说，是夹带胶囊的泥土。
老金头默不作声。
张大雷说：“你当年给我的兰花，在盆里先下了毒。你觉得好意思吗？”
老金头说：“那些兰花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心头最爱。我把钱全扔在那里面。我会给兰花下毒？说出来，只怕没人会信。”
张大雷说：“证物就在这里，你还抵赖？”
老金头说：“谁看见我下毒了。我有动机吗？我有行动吗？我不怕你去告。”
张大雷说：“我现在就把这些泥吃进肚子，你说会怎样？”
老金头连忙说：“你别冲动，有话好说。都是生意场的人，没必要真搞到要死要活。”
张大雷说：“这就对了。否则就算我不自尽，拿着这东西去告。对你的声誉，也是重大损失。你生意已经做这么大。容不得这种情况呀。很多案子，都是从冰山一角开始暴露的。”
老金头听了之后，满头大汗，摆摆手，说：“行了，你别说了，这笔当我接了。这个当我上了。才500万。我犯不着和你计较。”

十七、上当
张大雷从老金头那里借到了500万，一年期，三分利。即月化百分之三，年化百分之三十六。抵押品为十八张上海房契。
张大雷真有十八套上海房子所有权的话，哪还需要找老金头。随便卖一套，就有500万了。事情就是这么南。
老金头没说错，他就是上当。房契虽然是真的，但没用。并且也不是全真。契主的名字是张小雪。并不是张小雷。即房契被改了。古代有改圣旨，现今有改房契。一点不奇怪。人心复杂，尔虞我诈嘛。要是人心简单。张大雷真正继承到爷爷张小雷十八套上海房子，稳稳的。涉及利益的东西，总会复杂化，因为人心在里面掺和。
有了本钱，事情就好办了。张大雷摇身一变，重新成为大老板，搞的还是炙手可热的互联网P2P行业。明明是金融老人，却又成了行业新贵。
新在哪？不就是把线下那一套，搬到互联网线上吗？网上的东西，看得见，摸不着，风险大大增加。即线上P2P，比线下P2P，风险还要大。
线下P2P，张大雷都搞不定。为啥他敢摞起袖子，加油干，搞互联网新潮玩意？因为他改进模式了。借出去的钱，南以收回，不怕。干脆，就不出借。互联网P2P，也是一边融资，一边出借。不出借的P2P，其实风险还更低。可光融资，风险是够低了，融资利息怎么付呢？毕竟没有出借利息覆盖。融资利息就是纯亏空。
张大雷是靠着让老金上当，才拿到的本钱。他本身其实还是一穷二白。表面上阔了，其实全是债。即说得更白一些，张大雷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在让人上当。否则他啥能还上老金的500万借款的本息呢。500万，3分利，一年的利息可就是180万。张大雷，自认没有龙哥的手段，放不了炮子，搞不了土P2P。
只好纯融资，只行骗呗。用后面到手的钱，去还前面钱的本息。这种骗局最终肯定是纸包不住火的。可结局大不了是回去坐牢。对于张大雷来说，坐牢就像是回家。没觉得有啥不好。
至于为啥也要搞P2P行骗。主要是也没其他事可干。不如就干干呗。反正吃好、用好、玩好，乐呵乐呵先。
龙哥金龙汇的烂盘无名无分，不好强行接手。毕竟这性质等同于黑社会抢地盘，太凶险了。高档写字楼租起，美女帅哥员工配起，花天酒地搞起。钱来得很容易。线上线下一起融资就行。互联网P2P把融资叫“理财端”。理财电脑网站和理财手机APP整起。钱哗哗哗，就进来了。砸钱生钱，源源不断。利息越开越高，各种套路往里加，让人欲罢不能。这方面，张大雷可是高手。毕竟通晓人心，知道人性弱点。不怕别人不上当，甚至为了利益，不得不主动上当。
就算明知是纯骗局，也有大群人纷纷赶来，想趁机捞一把再走。张大雷才不管，怎么潇洒，怎么来。有钱就有势，各种都有。有酒有肉有女人。张大雷不傻，真正的傻子没几个。但大家就是明着上当，乐在其中。

十八、大雷
张大雷也没想到，自己的雷，最后能搞到那么大。原本以为只不过算小雷。即能以小雷收场，进去再坐十年牢，差不多结束人生那种。
向老金借的500万本钱，不到三个月，就还掉了。利息挺划算，但张大雷手里的钱实在太多了。干脆就还了。利息照样给足全年180万，让老金无话可说。老金其实已经打上了18套上海房子的主意。毕竟以张大雷的能耐，拿不回来这18套上海房子。换作老金上，结果可能不一定。因为就算房契存在问题，当年张大雷的爷爷张小雷去上海买下18套房子，是事实。
现在国家政策开放了。这种拿回旧社会房子产权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是允许的。即就是看个人能耐有多大了。在张大雷手上是废纸。在老金手上或许就是废纸发光变金纸。而且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当事的人，都死完了。死无对证。没了人证，这个障碍。房契却依然能当物证。
老金虽然依依不舍地还回了十八张上海房契。但张大雷有十八张上海房契的事，在南江的权贵圈，传开了。张大雷手里拿着废房契，就是个大笑话。但权贵们知道自己手段多，房契如果转到自己手里，可不是废纸。于是听说，张大雷搞P2P融资，大力往里投钱，不怕变成大雷。
张大雷P2P的理财端叫“融宝”。南江权贵都抢着投钱，百姓们更是闻风而动了。甚至有人巴不得，张大雷最后“融爆”了。譬如老金就是其中一位。
张大雷靠着手里钱多，花样不断翻新，以高息持续吸引客户融资。甚至还搞了网上商城，配套起来做幌子。省得什么事业都不干，光融资，骗不下去。本来是没那么容易爆雷的。
一场暴雨非得发生，于是雷就跟着爆了。2017年，兴起限价房摇号热潮。南江市也不例外。因为摇号买限价房，足足有百万差价可以赚。大家为了摇房，抢着交巨额保证金。按比例算，有几百、几千，乃至上万的人争摇一套房。
因为摇号买房太火爆，张大雷融宝骗局的资金短期大量流出，终于崩盘爆雷了。即资金链断裂，没法继续兑付客户的投资本息。
张大雷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乐呵呵地去警局投案自首了。
张大雷是痛快了。可惜苦了无数跟风投资的人。
从此，江湖又多了一个神话传说。当年有个王八蛋张小雷，而今又出个龟孙张大雷。
同样的骗局，屡试不爽。同样的炸雷，爆完还爆。
结局章节未满千字，有些突然和草率。
还是强行结局吧。
后来人谨记莫贪心。
顺便说下，另一个风云人物龙哥的结局。龙哥在老金的帮忙下，减刑成功，提前出狱。另到附近的昆州市再起炉灶，搞土P2P，即放炮子。有一天，在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下，麻痹大意，失手掉落宝刀。结果那人扮猪吃龙，迅猛地拾刀反杀。江湖传言，龙哥的特种兵经历其实不实，没想到遇到个真的前特种兵，果断被反杀。终日打雁，终被雁啄。龙哥玩刀多年，终究刀法不精，死在刀下。
经验教训也是杠杠滴。做人莫学龙哥，也学不得雷哥。肯定不得善终。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