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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长篇悬疑推理孤竹巽系列第四部《迷失的圣者》(连载中)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第一部是《无可救药的青春》,第二部是《彩虹旗》,第三部是《最后的致意》,第四部《迷失的圣者》将于明晚正式开始连载,敬请期待!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这部作品并非本格推理,慢热,慎入。预计篇幅十万左右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作品简介:孤竹巽返回中国处理一些私事。英国的凯瑟琳·泰勒女士刚好飞抵中国,寻求孤竹巽的帮助。英国有一位菲尔德伯爵,伯爵拥有巨额财产。伯爵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根据英国的贵族继承法,伯爵死后,他的儿子会继承一切。孤竹的任务是让伯爵的女儿继承一切。此次,孤竹将带领偶然遇到的学弟褚师喻奔赴福尔摩斯的故乡——不列颠半岛。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第一章  盲者


无非是、怨花伤柳,一样怕黄昏。

——柳如是(明末清初)《满庭芳·留别无瑕词史》


入夏以来,这南方的土地每日承受着烈日的炙烤,一些地面已经龟裂开来,不少庄稼也都毫无生气地弯下了脑袋。今日不知何故,太阳却躲了起来,也没有下雨。蛮蛮城东北郊外的云野丘上,仍是绿草遍布。此时的丘上有一名女子和一个小女孩。

“到底是别在左边好呢,还是右边好呢?章柳姐姐,我拿不定主意。”梳着双平髻的小女孩正站在坐着的女子身后,手里正拿着一朵淡紫色的紫薇花。

坐着的女子正无神地望着远方,缓缓地说道:“哪边都好,只要我们的小虚落喜欢就好。”

“讨厌!我不小了,不要再叫我小虚落了!”小女孩轻捶了一下女子的后背。

“不是才十一岁吗?”

“十二了!”小女孩随随便便就把紫薇花别在了女子头发的左侧,然后在女子旁边坐了下来。

见女子没有答话,小女孩也看向了女子正在远看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又盯着女子的眼睛看了起来。

名叫章柳的女子发觉了旁边的小女孩正气鼓鼓地盯着自己,不禁“噗嗤”一笑,“看来章柳姐姐把我们的好虚落给得罪了,说吧,我们的好虚落要姐姐怎么赔偿你?”

“章柳姐姐,不是我说你,”名叫虚落的女孩站了起来,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今天是你的假日,也是难得的凉爽天气,所以我们才出来郊外,放松一下心情,可你整天那么忧忧郁郁的,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就当是迁就一下我,开心些好不好?”

章柳的脸上展开了笑颜,“好,一切都听虚落的。”

虚落从旁边的竹篮子里拿出两块绿色的像是糕点的东西,递了一块给章柳,“章柳姐姐,这是我阿妈做的艾叶粑粑,可好吃了。我阿妈不只在节日里做艾叶粑粑,平时也经常做给我吃。”

“姐姐知道,”章柳一手拿过艾叶粑粑,一手摸了摸虚落的头,“每次你阿妈做的时候,你都会带一些给姐姐吃,姐姐也是总吃不腻呀。我们的虚落真幸福啊!”

“章柳姐姐,难道你不幸福吗?”

章柳迟疑了一会儿,“幸福,姐姐也幸福,有虚落陪伴姐姐,姐姐也很幸福。”章柳吃了一口艾叶粑粑,“莫非这其中含有某种令我怀念的味道?”章柳沉吟道。

“章柳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没什么,姐姐说这艾叶粑粑还是这么好吃。”

“那是当然!”虚落也吃起了自己手中的艾叶粑粑,“章柳姐姐,我想啊,这太阳公公一定是知道了姐姐今天休息,所以躲了起来。我听说以前美貌的女子会让月亮躲起来,花朵害羞地低下头来,鱼儿会沉到了水底,大雁掉到地上,可姐姐你呢,连太阳公公也给你面子。”

章柳掏出一条粉红色的手绢,擦了擦虚落嘴角的糖渍,“你呀,总给姐姐卖乖,不过呢,姐姐不喜欢听别人的赞美,却唯独愿意听我们虚落的夸奖。”

“章柳姐姐……虚落……”云野丘旁边的林子里跑出一名浑身脏兮兮的少年。

“小雨子,你总是这样,稍微分开一会儿就把自己搞得这么脏,你是不是每次都自己偷偷跳坑里呀?”虚落刚把一个艾草粑粑吃完。

“虚落,你不懂呀,我是在观察这周围道路上的行人,看看都有些什么人进城,又有些什么人出城,说不定能看到王公大臣的车队。”

“可是这跟你把自己搞得这么脏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在观察的时候,一会儿躲进草丛里,一会儿趴在山丘上,一会儿又爬到树上面……”没等小雨子说完,章柳跟虚落都笑了出来。

“你们笑什么呀!”

“不是的,我跟虚落是感到欣慰,我们相信小雨子以后一定是干大事的人。”章柳开口说道。

“那是一定的。”小雨子拍了拍胸口。

“好吧,那你就说说你都观察到了什么?”虚落问道。

小雨子自顾自地从竹篮子里面拿出一块艾叶粑粑吃了起来,“王公大臣的车队自然是没有看到,想看到王公大臣的车队估计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这次观察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也就是一些做买卖的人进进出出,和一些外地的过客。对了,我看到有个瞎子,嗯,”小雨子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我确定是个瞎子,他进城去了。他是一个人的,这个瞎子走路的时候很淡定,一些路人对他议论的时候,他都没有转一下头,也许还是个聋子吧。”

“小雨子,你真无聊。”

“虚落,不可以这么说小雨子的,”章柳拍了拍小雨子的肩膀,“这好歹是小雨子的观察成果呀。”

“就是就是。”

章柳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午后了,我们这就回城去吧。”

虚落拿起竹篮子塞到小雨子怀里,就拉着章柳的手往回城的方向走去。



“虚落啊,一会儿念姨要到醉梦楼去送些胭脂水粉,你就老实在家呆着,说不定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在一边无精打采坐着的虚落立马来了精神,“阿妈,这点小事让我来做就行了,不用麻烦念姨了,而且去醉梦楼的话,就又可以见到章柳姐姐了。”

虚落的阿妈停止了手中的算盘活计,“虚落,我看你主要是想去见你章柳姐姐的吧,昨天你们不是都玩一天了吗,这么快就舍不得你的章柳姐姐了?唉,阿妈好可怜呀,虚落不要阿妈,要章柳姐姐了。”

虚落捂着嘴笑了起来,走到母亲的身后,为其按摩肩膀,“阿妈吃醋了,阿妈吃醋了。阿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虚落只是想帮阿妈的忙。”

“安嫂,”一旁的念姨也笑了起来,“就让小虚落去吧,难得她有这份心,也当做是锻炼锻炼她。”

“阿妈,你看,念姨都这么说了,您就让我去吧。”虚落搂住了母亲的脖子。

安嫂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不可以在醉梦楼逗留太久,也不能打扰到你章柳姐姐工作。”

“知道啦,知道啦,”虚落突然灵机一动,“阿妈,我可不可以骑后院那头小驴子过去?”

“小驴子?就是后院那头驴?不行,去一趟醉梦楼又花不了多少脚力,我还是让念姨去送吧。”

“算了,算了,”虚落赶忙摆摆手,“我这就去送。”

虚落走出家门之后,仿佛忘了此行的主要任务,在大街上随便乱逛。西集市每天都会有好马从外地运来,卖马的伙计不断向走过的虚落推销好马,虚落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不要”、“不要”,反而走到卖驴的一边仔细打量起来。卖驴的伙计认得虚落是安嫂家的孩子,见其多次来看这些驴,便也认真回答虚落的问题。

“大哥哥,我多次来你这里看驴,可都没发现一头有我家小驴子好看的,唉,真可惜。”虚落语重心长地说完之后就走开了,卖驴的伙计只得呆在原地苦笑。

“听说中原地区有位风流诗人大晚上乘小船去河里捞月亮,结果给淹死了。”当虚落经过风来客栈的时候,听到了这等言语,被吸引了进来。

“店小二,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虚落走到了客栈的柜台边。

“哦,这不是安嫂家的小虚落吗,这是一些去中原地区做生意的商人的听闻,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不过呢,这种死法对于一名诗人来说,并不奇怪。”店小二细心为虚落解答道。

“哦,”虚落点点头,“我认识的诗人不多,诗人都是那么奇怪的吗?”

“诗人也有多种多样的,可大多都比较奇怪,应该说是有性格吧。小虚落,你是想到我们店里喝两杯吗?我不会告诉安嫂的。”

虚落连忙摆摆手,“我只是进来随便听听。”虚落注意到客栈的一处角落里有个长发遮脸的男子,这名男子一会儿趴在桌子上,一会儿抬起头来喝两口酒。“小二,那个人怎么那个奇怪,难道他也是诗人吗?”虚落压低了声音。

“那个人啊,他大概是前几天刚来城里的,出现在这客栈里也是前几天的事情,他来这里只是喝酒,其他的什么都没要,我以为像他这样的落魄男子是来白吃白喝的,没想到他倒付得起酒钱。说奇怪呢,他的确也挺奇怪的,一般来这喝闷酒的人都会向我或者其他的客人发几句牢骚,可他除了要酒,什么话都没说,我曾试着向他搭话,可他都没理我。”

“小二!”有客人喊道。

“诶!来了。”店小二应道,“小虚落,我要去忙了,你就先听听他们说中原的事情吧。”说完店小二就走开了。

虚落低头似是在沉思着什么,慢慢地走到那名落魄男子的旁边,由于看不清男子的面貌,正纠结着该喊他“大哥哥”还是“大叔”。虚落在旁边把“大哥哥”和“大叔”都叫了几声,男子无甚反应,依旧趴在桌子上。接着又用手指轻戳了一下男子的肩膀,还是没有反应。突然男子抬起了头,把虚落吓了一跳,以为男子要对自己发火了,没起到男子只是喝了两口酒,就又趴下了。男子虽然抬了一次头,由于长发遮着脸,虚落没能看清他的长相,但却能看到男子唇上的胡髭,于是决定叫他“大叔”。

“大叔,不要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的。”看男子没反应,虚落继续说道:“大叔,你是诗人吗?”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客栈里有一老翁拉起了胡琴,拉的是白乐天的《观刈麦》。先前在谈论中原故事的人们都停了下来,不知不觉沉浸在老翁演奏的乐曲当中。当拉到“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时,众人脸上泛起了幸福的神情,拉到“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众人脸上现出一股愤然,最后拉到“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众人不免涌上一股钦佩之情。一曲终了,众人皆拍手称快。

“这老翁拉得甚妙,我敢说,中原诗人当中,唯有白乐天最能体会咱们老百姓的辛苦。”一名客人发出了如此感叹,众人也都点头称是。

“砰”的一声打破了这和洽的氛围,众人也被这突然的拍桌子的声音惊恼了,原来是另一个角落的一名老者。

众人见他是一名盲人,也就好声好气地问起来,“这位老者,可有什么不满的?”

盲人?只见这位老者白发长髯,有长者之风,虚落忽然想起了昨日小雨子所看到的那位盲人,莫非就是这一位?

老者摸着长须说道:“老夫虽为盲人,可这耳朵可灵着呢!刚才那位老翁居然拿这种胡琴来演奏乐曲,实在是糟蹋音乐!”

“这种胡琴?”

“我想那把胡琴的琴弦有问题。”

“你又是何人,居然在此大放阙词!”有一名客人见这老者声若洪钟,觉得无需怜悯,便也不客气起来。

“老夫名叫师庚,是一名盲人乐师。”老者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颇为自豪,却见没引起什么反响,心想也罢,这南蛮之地又懂什么音乐呢。

“你们都别争了,”刚才拉胡琴的老翁开口了,“这位叫师庚的乐师说得没错,我的胡琴是有些问题。这把胡琴本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琴弦是用上好的马尾做成的,可惜传到我手里的时候,弦断了一根,但我苦于生活贫困,没能换一根好的琴弦,只能用皮革草草做了一根。”

“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这位师庚乐师竟如此评论!”又有一名客人抗议道。

“是啊,是啊,”虚落此时也奋不顾身地站了出来,“这位师庚老爷爷,虽然我不是乐师,可是我想即使是一把粗制滥造的琴,用来弹奏白乐天的诗歌,也是没问题的。我听章柳姐姐说,白乐天是一名体察百姓疾苦的诗人,他的诗歌多用我们大家都能懂的语言,为的就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能读到。但是呢,虚落想啊,要是因为买不起上好的乐器而不能弹奏白乐天的诗歌,我想这与白乐天的初衷是相违背的,这样的话,白爷爷一定会很伤心的。”

“砰”的一声,师庚又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因为怒气而胀红,虚落被吓得着实不轻,赶忙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偷偷地漏出头来。“你一个小女娃懂什么!要是没有好的乐器就不能对音乐有所追求!”

一名书生一边鼓掌一边站了起来,“在下认为刚才那女娃之言甚妙。这位师庚老者,您是一名乐师,弹奏的对象是达官贵人,他们可以赐你锦衣玉食,为了能够听到更加美妙的音乐,他们可以花很大的代价为你寻到千古名琴,你也可以高枕无忧地追求你的至上音乐。而这位拉胡琴的老翁,弹奏的对象是在下这等小老百姓,在下认为这位老翁对音乐固然有自己的追求,只要有一把乐器,无论这把乐器怎样,也要在让自己娱乐的同时也要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娱乐。所谓百姓,贵在知足,知足常乐。音乐之理,概同烹饪。宫廷御厨有用之不尽的名贵食材来做出山珍海味,而普通百姓难道因为没有名贵食材就不做饭了吗?”

“好!好!好!”书生的发言博得了众人的喝彩。师庚的脸色越来越通红,说了一声“狂妄竖子”之后,把茶水钱放在的桌子上,愤愤地离开了客栈。

众人散去之后,虚落拍了拍胸口,做了几下深呼吸,心道“好险”。想起来自己还要去问那个大叔问题呢,回过头来一看,那个大叔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桌上只留下酒钱和几个空酒壶。略显郁闷的虚落也走出了客栈,那个老爷爷看起来应该是和蔼可亲的呀,怎么会这么凶?虚落恍恍惚惚地走向了醉梦楼的方向,倒是没忘记此行的主要任务,又想到那个书生倒是不错,要不要介绍给章柳姐姐认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虚落才回到家里。

“虚落,你这都干什么去了,不会呆在醉梦楼又跟你章柳姐姐聊了一整天吧?”安嫂见到虚落进门劈头就问。

虚落捂住了嘴巴不使自己笑出来,“阿妈,这事都得怪你,如果你让我骑小驴子过去,我早就回来了。害我走了那么长的路,哎哟,谁来给我揉揉脚呀。”

“怎么就怪起阿妈了呢?东西都送到了吗?”

“阿妈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唉,都怪阿妈呀,你阿爸死得早,没能生个男孩出来,让小虚落辛苦了。来,阿妈给你揉揉脚。”

“不怪阿妈,不怪阿妈,我的脚不疼了,以后我还要帮阿妈的忙。”说完虚落就到后院看小驴子去了。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第二章  他


温和的、田园诗的读者,

谦虚朴实的善良的人,

请扔掉这充满着忧郁、

躁狂的、土星人的书本。


——夏尔·波德莱尔(法)《恶之花》


也许是一种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却又散发着神圣光辉的称之为“信仰”的东西在他一降生到这世间就在他那可怜的头上洒下了圣光,让他先天地拥有了一种大多数人日后绞尽脑汁也学不会的而他却并不以之为荣反受其苦的天赋——沉默。因为是天赋,所以无法摆脱、无法忘记。每次沉默过后,他的脑子都要做一番痛苦的挣扎,像要撕裂一般。这世界的和平宁静与人类的幸福生活或多或少都要归功于他的这个天赋,因此,他偶尔也会得一些赞扬。他是一个好孩子——人们是这么说的。

一下火车,就意味着已经踏上了北国的土地,可惜只是水泥地板,不能嗅一嗅北国土地的气息。来到车站外边,他那原本美好的期待瞬间就破碎了,灰蒙蒙的天空也许就预示了他将要度过的大学四年的命运,或是——一生的命运。城市被浓重的雾霭笼罩着,目光所及的最远处,仿佛有一个混沌,想要将他吸入其中,绞碎,直至毁灭。由于没有事先了解当地的气温,他在服装上面与离开南国时并无差异,下身穿的是长裤,这倒不打紧,上身穿的却只是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他也不打算从行李中拿出衣服来,他总是喜欢与大自然较劲儿。

他讨厌开学的氛围。

校园的广场上很热闹,各个学院都有学生排成了长队,举着代表自己学院的牌子,准备接待新生。“学长”、“学姐”、“学妹”和“学弟”之类的叫喊声随处都可以听到,学长们和学姐们对每一个踏进校门的新生都要私底下做一番评头论足,可能是为了日后更好地选出花花草草吧,而年少懵懂的这些新生们却义无反顾地扑了进去。

他突然产生了想要退缩的心理,他觉得踏进去似乎要比于万千军中取上将首级还要困难。面对学长学姐们的热情,面对他们的笑脸,他居然胆怯了。这时他想起了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跟几个同学一起去探望班主任的事情。

他记不清班主任具体对他说了哪些话,但大概意思还记得。班主任说上大学之后他应该变得开朗一些,多参与一些活动,平时要多说话,最好能浪漫地谈一次恋爱。

他没有考虑过在大学要如何生活的问题,觉得班主任是过来人,又是长辈,就姑且听一下他的话吧。

见人打招呼是最基本的礼貌,对于新生来说尤其如此。他却不是一个善于说问候性话语的人,问候性话语对于别人来说是礼貌,但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非要将不言自明的东西说出来,而他是不会那么做的。明明看到人家从食堂里走出来,明明看到人家满嘴油渍,明明可以闻到人家身上飘着浓郁的食物的味道,可还是要问人家一句“你吃了没”。她说一句“你好”,他也回一句“你好”,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是表达祝福吗?该好的时候自然好,不好的时候就是不好。还是说真的是问句?如果是问句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很简单地就可以从对方的表情上判断对方心情好不好,却还是要这么问人家,非要人家回一句“不好”吗?他很少主动问候别人,一般都是别人问候他,而他只是略微向对方点点头,没有任何话语。可能他这样做早已经给人留下了目中无人的印象。如果对方不问候的话,他也懒得做任何表示,这样最好,可以省去很多毫无意义的动作与言语。

新生入学,学长学姐们帮了许多忙,舍友提醒他,遇到学长学姐的时候要记得打招呼道谢。在见到学姐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他还是做不到,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是一个发声困难的病人,而学姐也只是微微一笑。

道谢和致歉,他都说不出来。其实他明白,他说不出的并不是道谢和致歉本来的意义,他说不出来的——是言语。他也只能用他最习惯的行为——沉默去应对。沉默之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为什么自己这么懦弱?为什么自己的脑子明明在运转着,想好了各种说辞,可就是说不出来?

好痛苦。

真想,就这么一头撞死。

“嗨!老乡,你好啊!”刚走出宿舍大门,迎面走来一个似乎是要进宿舍的女生对他说道。他不是一下子就知道那女生是在对他说话,他是先往旁边看了一下,再往后边看了一下,才断定那女生是在跟他说话。他不知道那女生对他的行为有没有很气愤,他只是略微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回了句“好”就走开了。

他似乎是想起来了,在军训其间,是有那么个女生认他做“老乡”来着。

为什么要有“老乡会”这个东西?他本来可以不必知道老乡会的存在的,不知道的话,应该会轻松很多吧。学校里面有他所在地方的老乡会这件事是他那老乡颜雁告诉他的。颜雁是个很乐于与别人打交道的女生(在他印象中是这样的),不然她也不会主动认这个死气沉沉的老乡。在她与他的主动谈话当中,他知道了她在进大学之前,就已经与这个学校的老乡会通过网络平台建立了联系,跟她谈话他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她一会儿说这个老乡学长,一会儿说那个老乡学姐,她好像非常确信他也了解那些老乡学长、学姐,其实,他一个都没听过。她刚抵达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有老乡会的成员去接她,她又说了某个他没听过的学姐的名字,还问接他的是谁。他坦白了,说他跟老乡会根本就没有联系过。那时,他很想问她“‘老乡会’是什么东西”,但又害怕被当成怪物,就没说出来。可是,即便他已经挑选了一些尽量不会伤害对方的言辞,可他还是受伤了,因为她又像在看着一个怪物似的在看他。

他很痛苦。他不得不继续思考。接下来的大学时光是否还要如这般度过?高中班主任的谆谆教导——做一个阳光、开朗的人难道错了吗?他也很努力地尝试过去改变自己,让自己融入到群体当中去,但是没用。也许这世界需要大多数阳光、开朗的人,也有需要少部分阴郁的人,那大部分阳光、开朗的人可以很自由地在二者之间进行转换。但是,那少部分阴郁的人当中,虽然也有大部分能够进行自由转换,但还有极少部分的人不能够转换,阴郁是他们的命中注定,世界的法则规定他们如此,不能转换,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攀登阴郁的顶峰。其实还有一条路,这条路很干脆、很简单,那便是——死。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第三章  七夕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卓文君(西汉)《怨郎诗》


今日的大街小巷甚是热闹,街上的商贩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大多是卖磨喝乐的。这些个磨喝乐各种各样,有的是泥塑的,有的以象牙雕镂,也有的用龙延佛手香雕成,姿态不一,大小也各异,当然价钱也各不一样。

虚落在叮嘱了其阿妈一定要做各种好吃的之后,就叫上了隔壁的小雨子去找章柳姐姐了。

“这些野花是要送给姐姐当见面礼物的吗?”章柳见到虚落手捧一些花后问道。

“不是的哦,怎么能给章柳姐姐送花呢!花儿见了章柳姐姐也会害羞的,这些花的用处,姐姐一会儿就知道了。”

忽然响起了一声牛叫声,一位老农牵着一头黄牛出现在几人前面,虚落就兴冲冲地迎上前去,拿了一朵野花挂在老黄牛的牛角上。老农乐呵呵地摸着黄牛笑了,“我替老牛谢谢你啊,女娃,牛郎织女也会感激你的。”

“原来是为了纪念为牛郎织女能够见面而牺牲自我的老牛,小虚落真懂事。”章柳摸摸虚落的头夸奖道。

又有一位农夫牵着老牛经过,虚落拿了一朵野花给小雨子,喊道:“这次你去”。

“虚落,下次是不是也要姐姐去?”章柳问道。

“不用的,章柳姐姐已经是大人了,纪念老黄牛由我们这些小孩子做就行了。”

“哦?小虚落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小孩子了吗?”

虚落想起了前几日在风来客栈被那位师庚老爷爷喝骂的情景,心想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小孩子吧,大人的世界还是不要参与了。“是啊,我阿妈说,只要虚落还是个孩子,就会做很多好吃的给我吃,这样章柳姐姐也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了。”

“这样啊,那章柳姐姐可真的要好好谢谢小虚落了。”

“章柳姐姐,你今晚要跟我阿妈一起拜织女吗?今晚我阿妈会邀邻居的李大妈、王大婶和其他的什么人在我家后院拜织女,在焚香礼拜之后就可以吃到好多好东西,有桂圆、红枣、榛子、花生,也有瓜子。”虚落越说越兴奋。

“小虚落今晚也要拜织女吗?”

“怎么会呢!一般都是成年的女子去拜的,祈求可以嫁个如意郎君或者希望早生贵子。”

“那小虚落今晚打算干什么?”

“这个吗,”虚落沉思了一会儿,“要是小雨子也没事干的话,就跟他到街上去凑凑热闹。”

“那章柳姐姐今晚也不拜织女了,陪小虚落一起玩,好不好?”

“好!好!”虚落高兴地拉着章柳的袖子到处去看街上商贩所卖的磨喝乐,小雨子似是甚感无趣,又发挥起他那套观察本事去了。

“哇!”虚落一边看一边发出赞叹,“这些磨喝乐都好精致啊!这个的栏座是用彩绘木雕做的,那个的罩子用的是红碧灯笼,还有那个,它手中的玩具是一块美玉啊!不过这些应该都很贵吧。”虚落一下子气馁了下来,“阿妈给我的零花钱只够买一个粗糙的泥塑磨喝乐,唉!”

“小孩子叹什么气呀!”章柳捏了捏虚落的鼻子,“虚落,你认为这些磨喝乐是做什么的?”

“当然是给我……给我这样的小孩子玩的。”

“这就对了,如果给你一个做工精致的磨喝乐,雕以彩绘,嵌以金石,你还能够尽情地玩吗?”

虚落摇了摇头。

“是的,你会很小心地把玩,生怕哪些地方损坏了,甚至会把它当宝贝供着,这样也就失去了许多乐趣。”

“嗯,还是章柳姐姐说的有道理,那我就买一个普通的泥塑磨喝乐吧。小雨子,你要不要买?”虚落回头去寻找小雨子,发现小雨子早已没了踪影,“肯定又是去干他的‘大事’了。”

白天随便逛了逛之后,虚落又买了些其母交代要买的节日必需品,跟章柳约定今晚再见之后就回家去了。


“阿妈,人家没成亲的拜织女是为了找个如意郎君,成了亲的是为了能够早生贵子,可是阿妈你呢,是为了什么?”吃过晚饭之后虚落疑惑地问道。

“阿妈拜织女是为了小虚落呀,希望小虚落日后能够找个好夫君。”

“讨厌,阿妈,人家还小呢!不跟您说了,我去找章柳姐姐玩了。”

“记得注意安全,不要玩得太晚。”

“知道啦!”

位于蛮蛮城中央的望天楼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的是为了目睹城中华灯初上的景象,有的是为了仰望天空,希望看到牵牛与织女的相会,还有的只是想凑凑热闹。

“小雨子他爸说他一吃完饭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今晚就只有我陪章柳姐姐了玩了。”

“是吗,有小虚落陪姐姐就行。怎么了,不舒服吗?”章柳看到虚落脸色有些怪异。

“不是的,只是……只是觉得呆在这望天楼楼上有点别扭,有点喘不过气来。”

“姐姐也不太想呆在这楼上,我们换个地方去走走吧?”

“嗯,也好。”

虚落看到身边不断走过成双成对的佳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章柳姐姐,你难道不想找一个好夫君吗?”虚落到底还是吐了出来。

章柳突然掩嘴笑了,“哟,小虚落倒开始担心起姐姐的人生大事来了。”

虚落停下来脚步,嘟起了小嘴,“章柳姐姐,人家可是在认真问你问题的。”

“好,好,那姐姐也要认真回答小虚落的问题,小虚落,你难道不明白姐姐职业的性质吗?姐姐只是个风尘女子,怎么可能去奢望爱情?”

“可姐姐只是卖艺的,又不卖身,况且姐姐又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找不到好夫君?”

“卖艺也好,卖身也罢,在世人眼中,也只是风尘女子,既是风尘女子,便无甚贞操可言。”

“虚落不懂,不懂啊!”虚落拼命地摇了摇头。忽然虚落打了一个激灵,身边好像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等回头看的时候,男子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了。“章柳姐姐,你说一名成年男子为什么会喜欢披头散发呢,也不束扎起来,而且还老喜欢喝酒?”

“看来我们的小虚落烦恼的事情还挺多的。”章柳向旁边的小伙子买了两根冰糖葫芦,递给虚落一根。

“章柳姐姐,你告诉我嘛!”

“那样的男子嘛,应该是人生当中遭遇什么挫折吧,沉浸在无奈、悲伤中,也可能会一直颓废下去。”

“这样啊。”虚落愣愣地看着那名男子消失的方向,嘀咕道:“可怜的大叔。”

走到幽明湖的时候,虚落想要到那湖中的小亭中去,但章柳说那上边可能会有一些才子佳人在谈情说爱,于是便在湖边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落脚。

“虚落,姐姐是不可能得到爱情的,所以呢,姐姐希望小虚落能够找个好夫君,幸福地生活下去,姐姐会一直祝福你们的。”

“讨厌,又跟人家说这样的话,我出来的时候,阿妈也说了这样的话。”

“姐姐可是认真的哦,我想你阿妈也是在认真地跟你说的,所以,小虚落不能辜负了我们大家的期望。”

“讨厌,讨厌,不跟姐姐说话了!”虚落转过头去,抬头去看那闪烁的夜空。

章柳解下了腰间的玉笛,吹起了李后主的《虞美人》,一旁的虚落怒气渐渐消了下来。等到一曲终了的时候,有一人走了过来,虚落看到此人后赶忙躲在章柳的身后,低声在章柳耳边说“那个便是那天在风来客栈的师庚老爷爷”。

“这位姑娘,你的技艺令老夫赞叹,可为何要吹奏如此亡国之音?”师庚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亡国之音?”章柳问道。

“是的,佳音美曲可以使我们身心振奋,亡国之音会使人堕落,特别是对于一国之君主来说,这亡国之音更是听不得的。”

“您应该就是中原的师庚老先生吧,小女子倒是略有耳闻,您前几日在风来客栈的遇到的事情,我都听这位小虚落说了。”虚落有点担惊受怕地从章柳身后露出头来。

“你……莫不是那天的小女娃?”师庚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对于章柳能够认得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许得意的。

“师庚老先生,您在中原是德高望重之人,众人莫不待您以礼,但您若以为小女子会因为认出了您而对您极尽谄媚之能事的话,那您可就想错了。”章柳的语气丝毫不客气。

“你——”师庚的脾气估计马上就要发作了,“这蛮蛮城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师庚嘀咕道。

“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章柳似乎不打算给师庚歇口气,“您认为亡国之音会使国家灭亡,可一支乐曲真能够令国家灭亡吗?国家的灭亡难道不是君王的过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为人臣者的过错吗?”

“你……你一小女子,休得胡言!”

“莫非师庚老先生听不进一女子之言吗?既然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女子,又为何要来好言相劝?对了,今日是七夕,莫非老先生看上了小女子,想要纳小女子为妾不成?”章柳针锋相对,身后的虚落时不时拉一下章柳的衣袖,大概是害怕章柳姐姐把师庚老爷爷给气倒了。

“你……你……”师庚气得说不出话来,章柳也识趣地停了一会儿,师庚喘了几口气之后,开口道:“音乐可以用来传播德行,也可以用来传播不洁之思,如果举国上下都被这种不洁之思所笼罩,国家真的是会灭亡的。”师庚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已经稳了下来,兴许是知道即便生气也是无用的。

“老先生,我并不打算说服您,您有您的固执,我也有我的执着。”

“不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为国着想。”

躲在章柳身后的虚落只能不断地叹气,为什么七夕这个好日子偏偏会遇到这个如此难缠的老爷爷,章柳姐姐也有些不对劲,平常不会与一名男子如此针锋相对的,难道是为了我出一口恶气?虚落脸上浮现出笑容。

“为国着想?”章柳干笑了几声,“女子为国着想只会引来谩骂。我们为国着想的时候,世人称我们为‘红颜祸水’,我们不为国着想的时候,世人道我们女子无用,处于这样的境地,您叫我又能怎样?难道随便吹一支曲子,聊以解闷,还要骂我们误国?”

师庚重重地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老夫说不过你,不劝你便是。”说完便随便找块石头坐了下来,稍事休息。

虚落看到师庚停了下来,心头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做出各种暗示,想要跟章柳马上离开这里,可是章柳都视若无睹,虚落也只能继续忍受。

“师庚老先生,”章柳打破了沉默,“前几日在风来客栈的事情,我想那位书生应该是误解您了,小女子对老先生的《白月》、《棠下》略有了解,我想如果他听过老先生的这两首曲子,便不会做出那般言论。老先生的《白月》是为了品味高雅的人而作,而《棠下》则是为了普罗百姓而作。”

师庚又叹了一口气,“是啊,老夫对民间音乐并无任何歧视,算了,不知者不罪。”

“老先生心中可有天地?”

师庚面对章柳这一突如其来的问题很是摸不着头脑,可也觉得不能在一女子面前示弱,便回答道:“有又如何?”

“那老先生心中的天地有多广大?”

师庚弄不清章柳到底想干什么,“天地之广大非老夫所能衡量,老夫只知即便是泰山与东海,在天地之中,也不过一粟。”

“老先生对这天地又有多少了解?”

“老夫自负博学,可谈到对这天地的了解,那也只能自惭形愧。”

章柳微微一笑,“老先生可曾想过要跳出这天地之间?”

师庚被这一小女子的狂妄言语给惊住了,略作沉思之后发出了大笑,“你这女子,真是有意思。”又叹了一口气,“可即便是人间帝王,又如何能跳出这天地?”

“因天地之大,所以不能对其有过多的了解,那老先生为何不将这天地变小?”看着师旷陷入沉思,章柳继续说了下去,“如若将这天地六合变作弹丸般大小,那了解起这天地来,岂非易如反掌的事情?老先生总是过于在乎这世间的框框条条,这是有我,有我以是有物,有我与有物皆为天地之属,自是无法跳出这天地之间。老先生为何不尝试无我,忘物也忘我,天无言,地无语,我又何言何语?”章柳说完之后便静静地等待师庚发话,虚落也在一旁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师庚眼中满是兴奋,“这位姑娘,不知芳名?”

“小女子章柳。”

“老夫看你并非一般的女子,竟有这般见识,究竟师从何人?可否告诉老夫?”

“有这般见识的并非是人,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天地便有此理,虫鱼鸟兽早已识之,小女子所窥,不过凤毛麟角。”

师庚向章柳作了一辑,“今日,章柳姑娘所言,让老夫所获甚多,老夫想要马上回去将之参悟,就不多做逗留了,有缘再会。”

“章柳姐姐,老是你们在说话,我听得都快睡着了,我又听不懂。”虚落打了一个哈欠。

“姐姐是在替你教训那个老爷爷,那个老爷爷是个认死理的人,对付认死理的人,你打他骂他是没有用的,你看他刚才不是对姐姐很客气吗?”

虚落点了点头,“还是章柳姐姐厉害。不过我的好心情都没了,姐姐,我们这就去我家吧,我阿妈肯定准备了很多好东西给我们吃。”

“好,我们这就去吃好东西。”


“唉,姐姐,今天早上师庚老爷爷冲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可是吓坏了,可谁知他嘱咐我将这封信交给你之后,就说自己要回中原去了。你念出来让我听听,不会又是些教训人的话吧?”七夕之后过了四天,虚落来到了醉梦楼将信交给了章柳。

“嗯,姐姐这就念给你听,可不许打瞌睡哦。”章柳清了清嗓子,“章柳姑娘,你知道老夫身为朝廷重臣,为何会跑来这南蛮小城吗?如你所知,老夫的《白月》、《棠下》足以让老夫显名于世,可老夫也有作为一个乐师的自觉。在创作那两首曲子之后的许多年间,老夫也创作过不少曲子,可都不能令老夫满意,在极度苦闷的情况下,老夫向朝廷告病休假,想要去别处走走,说不定能出现什么灵感。老夫一向认为南蛮之人,无甚教化,可在风来客栈以及在遇到了你之后,老夫自惭形愧。在风来客栈的事情当中,虽然众人对老夫有所误解,可他们在对一些事情上有自己的坚守,不容他人践踏,这让老夫万分佩服。在七夕之夜,你的话语是老夫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正是你的话语驱散了老夫胸中的苦闷,并让老夫获得了灵感,那之后的几天,老夫不断参悟,并创作出一首新的曲子,此曲的风格跟以往很是不同,老夫将之命名为《玄蚩》,《玄蚩》的曲谱老夫已抄了一份附在信的后面。由于君王百般催促,老夫不得不赶回中原,我想聪明如你,有了曲谱,自会弹奏,说不定会比老夫弹得更好。如若日后有闲暇,不妨来中原走走,老夫必定亲自担任向导。还有一件事情,那名叫虚落的小女孩,还请你帮老夫向她赔个不是,那日在风来客栈,老夫想必是吓坏她了。”

“唉,”听完之后,虚落叹了口气,“师庚老爷爷就这么走了。”

“是啊,小虚落不怪师庚老先生了吗?”

“我也不知道,章柳姐姐,我还要回去帮阿妈的忙,你练会那个……什么《玄蚩》之后,一定要弹给我听哦。”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这部作品会出现一位重量级角色,他在某方面比男主孤竹巽更加了不起,所以对他着墨颇多。大概10章或者11章之后会进入正题,目前算是前奏。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第四章  强者


我是你的小百灵鸟,你的泥娃娃。



——亨利克·易卜生(挪威)《玩偶之家》


他觉得生活很无聊,想要早点去上学,父亲说他还没到上学的年纪,还要再等一年。上学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别人家的小孩都去上学了,所以,他也得去上学。为什么上学和上学学什么,他不懂。上完学之后的事情也没去考虑,因为听说上学的时间会很长。听说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是哭着的,刚生下来的事他不记得,可是他记得,刚进幼儿园的时候,他就不懂得如何去哭。

“宝贝别哭,你看,这位哥哥都没哭。”一位阿姨正在安慰她那孩子,是男是女他判断不出来。

在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他的心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他一手放在四方小矮桌上,一手放在膝盖上,很端正地坐着,看着这些正在进行哭喊竞赛的人们。他们的父母越安慰,他们就哭得越厉害。他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哭。上学第一天,他是在一片哭声之中度过的。也是在那一天,人们开始夸他是个好孩子。

在这么多年学习生涯当中,他觉得唯有幼儿园和学前班时期的班主任是最能够真诚、热心待人的,她们都是中年大妈的形象,也许正是因为她们经历过真正的辛苦生活,也看淡了许多,才懂得如何去呵护祖国的花朵。在完成幼儿园的学业之后,他以为可以进入一年级了,谁知道还有个学前班,还得再熬一年。那时他的心里想要更快地完成学业,进入一年级之后就可以开始计数了,一年级之后是二年级,之后是三年级、四年级,很快就可以毕业了。他似乎并不是想要体验童年的快乐,他只是想尽快走完这些他不得不走的路。

三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终身难忘的事情。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当时是在课后活动时间,操场上的人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同学会知道那么多小道消息,他听他们说学校里有个学生受欺负了,就打算从外面找来一个小混混,揍那名欺负他的学生。听说找来的那名小混混名气还挺大的,好像很能打。那名小混混穿着西裤、白衬衫,手插裤兜径直向目标走去,似乎他早就见过了要揍的目标了,一上去就开始了拳打脚踢。而这就发生在大操场上,被打的那名学生也不是高年级的学生,年纪跟他差不多。围观的学生很多,打球的都停了下来。这场面居然没有一个老师看到!旁边有同学在嘀咕说那混混裤兜里面还藏着刀。倒在地上的那名学生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也许他明白,绝对不可以还手,若是还手,肯定会被揍得更惨。

他很生气,他想要帮他,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是个懦夫。那群平时打篮球的嚣张家伙们为什么不出手帮他?他看到了他们的表情,他们在笑,于是,他默默地离开了。

他迷茫了。如果强者的存在只是为了帮助另一个强者在欺负弱者时不被妨碍,那他是否还要成为这样的强者?不管是否如此,那时的他只能保持沉默。

在课余时间,他经常陷入发呆的状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发呆。他会坐在操场的某个角落,傻傻地盯着操场上的某个人看,他在猜想着在他视线中的那个人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动作,还有这个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有些动作甚至是他也没有做过的。好奇怪呀,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吗?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他所不具备的,他们的手部动作好像也是他没做过的,他们的步伐好像比他慢了一些。

在学前班的时候,他跟一对姐弟的关系很好。姐姐坐他后面,弟弟与他同桌。姐姐的成绩一般,弟弟的成绩很糟糕。他那时的成绩比较优秀,姐姐经常劝弟弟要向他学习。每次老师批改的作业、试卷一发下来,姐姐就要对弟弟骂个不停,又叫弟弟要以他为榜样。她弟弟十分讨厌她,嫌她管的太多。而他却很羡慕这对姐弟。后来分班了,他与他们分开了。高年级的时候,听同学们说,学校有个美女,很多男生都在追。听了那美女的名字之后,他才知道是那位姐姐。她所在的教室在他所在班级的楼上,也就是说她每次下楼梯的时候都会被他所在班级那些在走廊上玩耍的男生看到,注意到这点的男生们就每次下课都在走廊上候着,等着她走下楼梯去上厕所,然后就瞎起哄。他不想看到那一幕,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灰溜溜地逃跑了。他曾单独在楼梯上遇到过她,没有其他人,她对他笑了。他知道她还记得他,她也知道他不会像其他男生那样瞎起哄。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关心傻弟弟的好姐姐,可她不知道,他已不再是那个好学生了。离去的时候,他才发觉,他已经长得比她高了。

青春易逝,人们会倍加珍惜,而他却把童年都弄脏了。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第五章  中元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唐寅(明)《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虚落小心翼翼地尾随着前面的大叔,其实虚落心里明白,即使自己大摇大摆地跟在那位大叔后面,他应该也不会察觉。那位大叔就是虚落在风来客栈见到的那位披头散发独自喝酒的男子,这位大叔今日刚从客栈走出来,就被虚落看见了,于是虚落决定一探究竟,跟在大叔的身后。看到大叔走路踉踉跄跄的样子,虚落不禁为其捏了一把汗。不知大叔是不是醉了,走路的时候不断撞到一些路人,惹来一些路人的抱怨与责骂,看不下去的虚落只得在后面替大叔向被撞到的行人道歉。

跟着大叔走出西城门后,在一片林子里突然不见了他的踪影,却可以看到一间小破庙,虚落对神佛一直是心存敬意的,在破庙门口低下头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后,抬起头想看看这间庙是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不破禅寺?看着这匾额上所写的破庙的名字,虚落不解其意。

走进去后,虚落发现那位大叔躺在庙里一个角落的稻草堆上,似乎是睡着了。

“大叔,大叔——”虚落在旁边轻轻地叫喊,可那大叔仿佛是在熟睡当中。虚落觉得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非把他叫醒不可,便摇起了大叔的肩膀。

男子睁开双眼,无甚兴致地盯着眼前的小女娃。

“太好了,大叔,你终于醒了!”虚落有点高兴过头了,男子也是不懂为何自己醒了能让她如此高兴。

“大叔,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我经常看见你在风来客栈里面喝酒。”看到大叔没开口,虚落继续说了下去,“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的,我章柳姐姐说,像你这样的男子应该是遇到什么不顺利的事情,才会这么颓废的,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会没救的,所以啊,虚落觉得大叔很可怜,不想看着大叔就这么下去。对了,我的名字叫做虚落,你呢,大叔?”

男子听到这个女孩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可怜,觉得有些可笑,可还是懒得开口,又闭上了双眼。

“大叔,大叔别睡了!”虚落又使劲地摇着男子,男子又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大叔是不是不想跟我这样的小孩子说话呢?这样吧,虚落请你吃好吃的,你一定要跟虚落说话。”说着虚落从怀中掏出了几块用手绢包着的桂花糕,“这是我阿妈做的桂花糕,很好吃的。”见男子没伸手拿,虚落便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男子的嘴边,“一定要吃!”虚落命令道。

男子迫于无奈,伸手拿过虚落递出的桂花糕,吃上了一口。

“好吃吗?”虚落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

“我阿妈做的东西肯定是很好吃的。大叔,你叫什么名字?你吃了我的东西了,这下得跟我说话了吧。”看男子没有答话,虚落继续说道:“大叔,你为什么不把头发束扎起来呢?我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

男子终于开口了,“你追着我到这里来,又想看我长什么样,你是在挑丈夫吗?”

男子的声音略显低沉,却清晰有力,虚落不明白为什么酒鬼大叔声音如此特别,却也因大叔终于开口说话而欢呼雀跃,“太好了,大叔终于说话了!大叔,你的声音很好听的哦,以后要多说话才行。大叔,你真会开玩笑,我还小呢!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想看大叔这么沉沦下去。”

男子又吃了一块桂花糕,嘴角也沾上了一点,虚落掏出一条粉红色的手绢,伸了出去,“不准动,大叔!”看到男子想避开的虚落喊道,男子无奈只能任由虚落替自己擦去嘴角的渍,“好了,章柳姐姐也是经常这样替我擦的。”

“好不容易才让大叔开口说话,可我不能再呆下去,不然回去会被阿妈骂的,大叔,我要回去了,有空再找你玩。”虚落把剩下的桂花糕都留给了男子,又把那条粉红色手绢送给了大叔当见面礼,也是希望大叔不要这么邋遢,这条手绢是章柳送给虚落的,虚落有些舍不得,可是为了可怜的大叔,虚落不得不忍痛割爱,即便大叔不要,虚落还是硬塞给了他。

“等一下,”在虚落转身想离开的时候男子喊道,“虚落是吧,你方才不是一直在问我叫什么名字吗?我一直觉得名字是可有可无之物,因此,我取过许多名字,也忘了许多名字,可是如果你非要称呼我的名字的话,不妨叫我‘浪人’。”

“浪人?”虚落嘟囔了一会儿,“嗯,好的,浪人大叔,再见。”


第二日一早,虚落就被安嫂打发出来买纸钱,她疑惑为什么要今天买,纸钱明明是明天晚上烧的,安嫂说明天的店铺都关门,都得给鬼让路,吓得虚落大白天在路上走着都觉得冷飕飕的。

“章柳姐姐,昨日我在城西郊外被一名老伯伯跟踪了,被我发现之后,他对我说他看上了我,问我要不要跟他走。”虚落来到了醉梦楼找章柳来壮壮胆。

“老伯伯看上了你?真的吗?可你去城外做什么,你阿妈应该不会把城外的任务交给你吧?”

“呵呵,”虚落干笑了几声,“章柳姐姐,你就别管我去做什么了,我是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哟,”章柳把虚落拉到了跟前,“不知道小虚落什么时候也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章柳姐姐,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你说那位老伯伯会不会是坏人?”

“那小虚落看他像坏人吗?”

“虚落不会看人,我总是觉得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不会是坏人,结果上次就猜错了。这次的那个老伯伯怪里怪气的,我也不愿意以貌取人,可他真的不像好人。”

章柳掩嘴而笑,“看来小虚落还没有原谅师庚老爷爷。你把那位老伯伯的原话跟我说一遍。”

“嗯,”虚落摇了两下头以示思考,“他是在我回城的时候跟踪我的,他说‘小女娃,老夫看你头上似有灵光普照,不如就跟老夫回去,做老夫的炼丹童子,有你相助,老夫必定能练出极品丹药’,大概就是这么说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虚落,那位老伯伯想必是一名方士,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一名大夫,只不过更喜欢炼制丹药。他让你跟他走,是想让你帮他打打杂。那小虚落是怎么回答他的?”

虚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没理他,直接跑了回家。”

“这么做也好。你今天应该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的,不会就是来看姐姐的吧?”

“嗯,阿妈叫我出来买纸钱,说是明天晚上要烧。章柳姐姐,明天真的会有很多鬼出来吗?”

“这世上有没有鬼,本就没有定论。虚落无需在意,即便是鬼出来了,也不会缠上小虚落的。”

“是哦,”虚落拍拍胸脯,“虚落是个好孩子,不会被鬼缠上的。章柳姐姐,明天很多店铺都不开门,醉梦楼明天应该也不会做生意吧,那姐姐明天不就放假了?”

“是是是,姐姐明天放假,小虚落想带姐姐去哪里玩?”

“姐姐,明天怎么能说是玩呢,明天我想和姐姐一起去天极寺上柱香,好不好?”

“这个姐姐要考虑一下。”章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姐姐还想什么呀!总呆在房里多无聊。”

“要是明天小虚落给姐姐带好吃的,那姐姐就一定去了。”章柳打趣道。

“姐姐是担心这个呀,明天我一定带好吃的出来。”


七月十五这一日,虚落早早地就起了床,看到窗外下起了小雨,难得的好心情被浇灭了一半。可又想到今日是要跟章柳姐姐去天极寺上香的,不能因为天气的原因就不去,如果自己跟章柳姐姐冒着雨去上香,佛爷爷一定会被自己和姐姐的诚意打动,到时候,无论拜托佛爷爷什么困难的事,他都会答应的,想到这里,虚落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来到醉梦楼的时候,章柳也不以天气为缘由推脱,二人都撑起了油纸伞,往天极寺走去。

二人经过风来客栈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人在客栈外边屋檐下的地上坐着,没有打伞,虽说是屋檐下,却并不能避雨,此人正是自称为“浪人”之人。

“章柳姐姐,你在这等一下。”虚落认出了浪人,跑了过去,“浪人大叔,你不会一大早就跑来这里找酒喝吧?”

浪人点了点头。

“大叔,今天是中元节,风来客栈今天是不会开门做生意的,你快找个地方避避雨吧,你的衣服都湿了。”

“中元节……是吗?我再坐一会儿就走。”浪人答道。

“坐什么坐呀!你的衣服都湿了,你是故意想淋雨吗?”虚落只能替大叔干着急。

“你叫虚落是吧,你不是说大叔很邋遢吗?那就看看这雨能不能将大叔身上的邋遢给冲刷掉。”

“浪人大叔,别开玩笑了,这样会生病的。”

“虚落,”一旁的章柳喊道,“既然人家不领情,就不必强求了,我们快走吧。”

叹了口气的虚落把自己油纸伞靠在浪人的肩膀上,“虚落不可以不管大叔的。”说完便跑到章柳所撑的伞下,“章柳姐姐,我们走吧。”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章柳掐了一下虚落的小脸,“如果姐姐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小虚落的秘密吧?”

“诶呀,”虚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瞒不过章柳姐姐。”

“浪人大叔?这不会是你给他取的外号吧?”

“不是的,”虚落摆了摆手,“虚落不会随便给人取外号的,况且他的年龄还比我大许多。‘浪人’这个称呼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样吧,我把他的话告诉姐姐一遍,他说‘你方才不是一直在问我的名字吗?我一直觉得名字是可有可无之物,因此,我取过许多名字,也忘了许多名字,可是如果你非要称呼我的名字的话,不妨叫我‘浪人’。’嗯,他大概是这么对我说的,章柳姐姐,你能从中明白什么吗?”

“是吗,自称‘浪人’,名字就如同身体发肤一样,都是授之于父母的,可是他竟然将之忘却,可见他是个不孝顺的人,而且还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看来此人是无法融入世俗的。可是,小虚落为什么要交这样的朋友呢?交这样的朋友会让姐姐,也会让你阿妈担心的。”

“是章柳姐姐自己说的呀,姐姐说像那样的男子应该是人生中遇到什么困境而陷入颓废,而且虚落也觉得浪人大叔很可怜,虚落想要帮帮大叔。”

“可怜?我倒不觉得他可怜。不过也罢,只要小虚落喜欢便好。可你自己也要小心些,毕竟,你对他也不了解。”

“姐姐放心啦!”虚落抱住了章柳的手臂,“浪人大叔不会是坏人的,还有,姐姐,这件事你要对我阿妈保密才行。”

“好吧,谁叫姐姐这么疼小虚落呢。对了,姐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接下来又遇到一个小虚落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也没撑伞,那小虚落是不是也要把姐姐的这把伞也送给那个朋友,然后姐姐和虚落就淋着雨在街上走了?”

“章柳姐姐!虚落才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喜欢淋雨的朋友呢!”


快到天极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可天空仍是阴沉沉的。

“章柳姐姐,你看,老天爷也被我们的诚意打动了,这雨不就停了吗?”

“嗯,姐姐本以为今日下雨,小虚落不会来找姐姐呢。”

“怎么会呢,上香又不是儿戏,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不去呢?”

“是么。”

“哇!”来到天极寺门口,虚落惊叹道,“这座寺庙的名字跟它的建筑一样气派,”说到这里的时候虚落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章柳姐姐,你听说过‘不破禅寺’吗?”

“‘不破禅寺’?一座不破也不烂的寺庙吗?”章柳笑道。

“不是的,那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庙,就在城西郊外的林子里,其实……浪人大叔就住在那里。姐姐知道为什么那座庙要取这样的名字吗?虚落一直想不明白。”

“姐姐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比如这个问题就把姐姐难住了,不过呢,你的怪大叔住在怪庙,这不是很配吗?”

虚落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进去吧。”

“章柳姐姐,怎么那么多和尚围在那里念经呀,干嘛不在室内念经?”

“虚落不知道吗?中元节这天其实也是佛教的节日,佛节称之为盂兰盆节,这个盂兰盆节源于一个‘目连救母’的故事,其实佛教的此类故事还挺多的,这个节日也是为了纪念目连和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佛教一般都会在这天举行盂兰盆会,盂兰盆会主要由三个仪式组成,分别是净坛烧经、上兰盆供和众僧受食。虚落现在看到的是第一个仪式中的诵《盂兰盆经》部分,好了,我们去上香吧。”

“原来是这样,不过为什么要和鬼节冲突呢?”虚落嘀咕道。


章柳看着虚落跪坐在佛前那虔敬的模样,不觉“噗嗤”一笑,“小虚落还挺认真的嘛,不知道在佛前许了什么愿?”

“讨厌,姐姐一点都不认真,虚落不告诉你。”

“哦,看来小虚落又有小秘密了,不过姐姐倒是可以告诉你,姐姐刚才也许了愿,姐姐希望以后小虚落可以找个好男人,一辈子都是幸福快乐的。”

“讨厌!不理姐姐了。”

二人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在逸云观的门口,有好些人在排队。

“章柳姐姐,他们都是找那个算命先生算命的吗?”

“不是的,那个招牌上写的是‘悬壶仙师’,应该是个大夫、郎中之类的在给人看病的。我想今日的药店和医馆都不开门,可病人还是有的,看来这位仙师倒是值得嘉奖。”

“恰巧这里有个逸云观,姐姐,我们也顺便进去上柱香吧?”

“哦,小虚落拜佛也拜神吗?”

虚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虚落不懂什么神呀佛的,可我阿妈对我说,不管是神还是佛,都是要心存敬意的。”

“嗯,那我们就进去上柱香吧。”

“这位小女娃,原来是你呀,看来你我真是有缘。”在逸云观门口替人看病的悬壶仙师看到了虚落。

虚落看清了那人,正是那日在城外跟踪虚落并说要将其收为炼丹童子的那位老伯伯,虚落赶忙拉着章柳打掩护,并悄悄地告诉了章柳缘由。

“小女娃莫怕,老夫并非坏人,那日也许有些唐突,还望恕罪。”那人作了一辑。

“仙师不如先替这些病人诊断了,再来与我们谈话,我与这位小虚落先进观里上柱香。”章柳说道。

“姑娘说的是,倒是老夫怠慢了,那一会再聊。”那人又埋头于为病人诊断开药了。

“章柳姐姐,这可怎么办呀?他老是冤魂不散的。”虚落进到观里之后说道。

章柳拍了拍虚落的肩膀,“小虚落不要怕,那位老伯伯不是坏人,你既然肯相信你的浪人大叔,为什么就不信一回那位老伯伯呢?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会儿我们与他聊上一聊,跟他说清楚了,相信他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嗯……我信姐姐就是了。咦,章柳姐姐,这道观里怎么也这么热闹呀?”

“这中元节本就是道教的节日,这一天啊,地官清虚大帝会降临人间,普渡孤魂野鬼,那些有罪的人也可以向其请求赦罪。很多道观都会在这天举行‘道场’,为百姓祈福。虚落你看,现在众道众正在随着鼓声走上殿去,前排两侧那些披五彩云鹤班衣的是经师,那个头戴五老冠,金莲盖顶,身披天仙法衣,手执朝简,对,就是站在中间那个,他是这些道士当中道功最高的,他们称他为‘高功’。本来这个仪式应该在卯时举行,可能是因为下雨推迟了吧。”

“原来是这样,这些道士真有意思。可是这一天既是道教的中元节,又是佛教的盂兰盆节,为什么虚落只知道它叫中元节?”

“小虚落不知道也不奇怪,连很多大人都不知道呢。佛教是外来宗教,来自印度,而道教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宗教,虽然佛教在传播过程中不断本土化,可是人们大都具有排外倾向,所以道教的‘中元’一词,人们更乐意去接受。在这一天,佛教有佛教的仪式,道教有道教的仪式,我们民间也有民间的仪式,小虚落,今晚你不是要陪你阿妈一起举行这些仪式吗?”

虚落拉住了章柳的手,“章柳姐姐,今晚你也来虚落家好不好?虚落有点……有点怕。”

“小虚落,你阿妈呢,是希望跟你好好地过节的,你也要多陪陪你阿妈,毕竟,你阿妈一个人是很辛苦的。虚落别不高兴,这样吧,你放灯的时候就出来,姐姐会在河边等你,不过只能呆一会儿哦。”

“好吧。”虚落无精打采地说道。

两人上完香后发现那位替人看病的的老伯伯已在道观的一处亭子里坐着,似乎是在等着二人。

“仙师替人看病为何如此之快,莫非……”章柳问道。

“不是不是,老夫替人看病,绝不会敷衍了事。只因老夫行医多年,早已习惯了快刀斩乱麻,只需看上几眼便可对症下药,况且他们又没有什么疑难杂症。”

“倒是小女子失礼了。小女子章柳,这位女童名叫虚落。”

“哪里哪里。老夫洪海,虽然会点医术,可老夫更喜欢炼丹,此番南下,主要是想前往岭南,再在岭南寻一座山,在山中行炼丹之事。那日在路上,老夫看到这为虚落女娃头闪金光,必定是身负灵力之人,如能助老夫一臂之力,必定事半功倍。”

“小女子并不是小虚落的亲人,此事不能由小女子做主。可以告诉仙师的是,这位小虚落自小便父亲离世,现在与其母亲相依为命,其母亲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即便虚落答应了仙师,可仙师又让其母如何能活得下去?”一旁的虚落略显委屈地点了点头。

“是老夫考虑不周,惭愧,惭愧。”洪仙师连忙作辑道歉,“百善孝为先,虚落女娃,老夫不再劝你便是。”

听洪仙师这么一说,虚落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可心底里倒不认为洪仙师是个好人。

“章柳姑娘,老夫看得出来,你虽无甚病痛,却在心中有所郁结,长此以往,只怕是会憋出病来。”

“哦,仙师这都能看得出来,不知还能否看出小女子所郁结者为何?”

“看不出,看不出,如果真能看出,那老夫岂不是成神仙了。”

“仙师打算隐居炼丹,不知炼的是什么丹?”

“也无甚特别的丹药,其实老夫是希望能够尽量用一些便宜的药材来救济世人,世上很多疑难杂症并非无救济之法,只可惜所需的药材不是极其珍贵就是十分难觅,普通百姓是负担不起的。因此老夫不断研究,希望用便宜的材料来炼出治愈疑难杂症之丹药。”

章柳微微一笑,“仙师是不是忘说了一味重要的丹药?”

“哦?”洪仙师抚了抚胡须,“章柳姑娘莫非也懂这炼丹之道?”

“哪里,小女子对炼丹之道可谓一无所知,可这味丹药,天下间无所不知。”

“究竟是何?”

“长生不老之药。”

洪仙师大笑了起来。

“自古炼丹之人,无不追求长生,即便是帝王也不例外。虽然并未有人炼出这味丹药,可作为炼丹之人,追求长生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仙师难道没有尝试炼制这味丹药?”

洪仙师又抚了抚白须,“姑娘果然聪慧。老夫以前的确有在尝试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可惜在俗世事务繁多,无法专注,所以老夫打算归隐山中,不问世事,潜心炼药。”

章柳不顾虚落在旁暗示离开,继续说道:“那仙师可有几分把握?”

洪仙师摇摇头,“连一分都没有。”

“生与死,乃是人间之至理。仙师,若要死去,您愿为何而死?”

“老夫这幅羸弱之躯,已谈不上为国效力了,老夫只愿死前能多多造福大众。”

“若仙师将剩下之时间全投入到炼制长生不老药中去,到最后却什么都没炼出来,如此死去,仙师可有遗憾?”

“肯定遗憾终生,可是姑娘,若万一老夫真的炼制出来呢?”

“看来仙师对自己颇为自信呀。”

“不是老夫自夸,老夫的医术与炼药的本领在这天下间可是排得上号的。”

“是吗。仙师试想,若仙师真的炼制出这味药来,对这人世间可有何改变?”

洪仙师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双手一拍,“糟糕,难道是天下大乱?”

“的确如此,若仙师真炼出这药,这药肯定不会多,而且炼制也不是简单之事,那么问题来了,这药究竟给谁吃,若这药在仙师手中停留过久,难免会遭杀身之祸,即便仙师已服那药,可也经不住外力强迫致死。丹药被抢完了之后,这炼丹的法子想必又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洪仙师沉吟了许久,“姑娘说的有道理,可姑娘对老夫说了这番话,究竟是想……”

“因为天地有命,所以想要逆天改命。可逆天改命之人,最终什么都没有改变,不过白白浪费了一生。小女子不曾相信命理之说,人便是人,天地便是天地,人不关天地,天地亦不关人。人有人的寿命,天地也有天地的寿命,只因人的寿命与天地想比,太过微不足道,便断言天地为永生不灭。殊不知,天地亦有寿终之时,只不过,人想要去见证,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是以,小女子认为长生不过是妄念,人只需活成人的样子便好。”一旁的虚落在旁边发起了牢骚,章柳弓下腰悄悄地在虚落耳边说了些什么,虚落立马安静了下来。

“仙师选择成为一名医者,想必是有很好的初衷。既然仙师自负有才,为何不多尝试炼制一些能够造福天下苍生的丹药,想比那虚无缥缈之药,这个对仙师而言,应该不会有多困难。如能造福苍生,仙师之名,必为后世永记。”

洪仙师又大笑了起来,“章柳姑娘亦是有才,姑娘为天下苍生着想,这是大爱。”

“仙师谬赞了。”

“不过老夫既为方士,便不会轻易放弃追求长生不老,可姑娘放心,老夫会将大半时间放在炼制造福苍生的丹药上。”

“如此甚好。”

在告别洪仙师之后,两人便踏上了回去的路。虚落走路的时候时不时看一下章柳,以为章柳会有什么话对自己说。

“章柳姐姐,”虚落还是耐不住性子,“你刚才说又知道了虚落的一个小秘密,究竟是什么呀?我不记得我有这么多小秘密。”

“先不说这个,你额头上出了些汗,先拿手绢出来擦一擦吧。”

虚落想掏出手绢的时候暗叫不妙,手绢已经送给了浪人大叔。

“怎么,姐姐不是送了条手绢给你吗?难道你弄丢了吗?”

“不是,这个……”

章柳只得掏出自己的手绢替虚落擦汗,“要说实话,不许对姐姐说谎。”

“章柳姐姐,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个的?”

章柳摸了摸虚落的头,“本来你是不带手绢的,可自从姐姐送了条粉色手绢给你之后,你便总会带在身上,出汗或擦嘴的时候都会用它。可是今天你却有好几次用手擦汗,而且刚才吃完点心的时候,你也是用手来擦嘴,所以姐姐就猜测那条手绢应该是出什么问题了吧,你不会是送给小雨子了吧?”

“不是的,不是的,谁会送给他呢!”虚落连连摆手,“其实……是我拿去送人了。”虚落低下了头。

章柳蹲在了虚落面前,“跟姐姐说,送给谁了,姐姐不会生气的。”

“送给……送给浪人大叔了。”

“浪人大叔?就是刚才见的那个喜欢淋雨的男子?”

虚落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虚落,”章柳看着虚落的双眼,“你知道一名女子送手绢给一名男子,代表着什么吗?”

虚落摇了摇头。

章柳长叹了口气,“代表这名女子已经爱上那名男子了,那条手绢便是作为定情之物。”

虚落的小眼转了几圈,似乎是明白过来了,“不是的,虚落不是这样想的,浪人大叔也不会这样想的。虚落送手绢给大叔,是想让大叔不要那么邋遢,没有别的意思。”

“唉,你的年少无知,送的对象又是那般放荡不羁,我想那手绢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寓意。”

“那姐姐不怪虚落了?”

“不怪,姐姐又怎么会怪虚落呢。”

“嘻嘻,那姐姐可不可以再送一条手绢给虚落?”

“可以是可以,可小虚落要保证这次不能再送给其他人了,不然姐姐真的会伤心的。”

“不会的,虚落不会再送人了。”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第六章  爱情


我偶尔也想当一名诗人,在雪中点一盏灯迎接圣诞夜。


——中井英夫(日)《献给虚无的供物》


宿舍老二飞鹏说他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叫做“娜娜”的女孩。老二飞鹏这个人最擅长与女生打交道了。这五十几个男生,八个宿舍,就他这个宿舍女生光顾得最少。宿舍六个人,也就老大摩泽和老二飞鹏能够稍微跟女生说得上话。老三陆逸是班上最帅的,但好像也不能为这个宿舍增色多少,似乎这个专业本该就是死气沉沉的。其实,老大摩泽是“魔兽之王”(游戏很厉害),老二飞鹏最能够跟女生搭话,老三陆逸是最帅的,老四刘心是最有钱的,老五张合是篮球队队长,而小六褚师喻则是足球队队长,这是个什么阵容不需多说了吧。然而,却好像产生不了什么化学反应,这让老二飞鹏非常捉急。

飞鹏这个人比较直率,有什么说什么。他看到其他宿舍经常有女生光顾而他们却门庭冷落,就会不停地埋怨。到底为什么,谁也闹不清,他们宿舍有这么多优秀的人,却吸引不了女生,这真的是说不过去。因此,飞鹏经常会在晚上睡觉前发出男人野性地怒吼。但飞鹏并不会坐以待毙,他会主动出击。他先在自己班的一个女生的介绍下,找了一个附近学校的女孩。这进度太快了,说找就找到了。宿舍几个都有些跟不上来,其实飞鹏早已经是情场老手了。飞鹏在大学的第一位女友,舍友们都没怎么见过。不过飞鹏倒说了一件趣事。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女方从自己的学校过来,来到飞鹏的宿舍门口,打电话约飞鹏出去,可飞鹏当时正在全力打游戏,就对女方说自己没空,让她先回去,飞鹏以为他这么一说,女方就会乖乖听话,谁知女方一直在外面等着,幸好两人的介绍人——班上的一位女生看到了在宿舍外面傻傻等待的女方,才气愤地将飞鹏给拉了出来。飞鹏有没有被感动到就不清楚了。总之,两人的好景不长,没多久就分了,舍友们都没搞清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接下来飞鹏就瞄上了自己学院的女生,而且还是一次两个。一个是自己班的,另一个是同学院逻辑学专业的。这两个女生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她们的名字里面都有一个“娜”字,自己班的那位有两个“娜”——周娜娜,逻辑学那位有一个“娜”——魏小娜。飞鹏对此却缄口不语。

直到有一天,褚师喻觉得他似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他闲得无聊在宿舍的小书架上找书看,等他看到属于飞鹏放书的那排书架的时候,看到了一本极其不合时宜的书。飞鹏的书架上放的大都是教材,还有一些科普读物,但是在这些书中他却发现了一本名叫《娜娜》的小说,没错,就是左拉的那本《娜娜》。认真说来,飞鹏是不会去看这些外国文学作品的,要看他也不会特地去买一本的。为什么会是法国文学?为什么会是左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娜娜”之名。以他之见,飞鹏是看过那部小说之后,对左拉笔下的娜娜这一形象甚是同情、喜爱,进而对生活中名字带有“娜”字的女孩也情有独钟。

但是,不能以他之见。

在他对身边的这些情侣们耳濡目染之后,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飞鹏同时喜欢上了那两名女生,而那两名女生的名字恰好都带了“娜”字。在尚未能够手到擒来之前,飞鹏的内心很是苦闷,就想到了似乎是有这么一本叫做《娜娜》的小说,于是就糊里糊涂地买了下来,也不去看,只是排解一下对那两名名字带“娜”的女生的思念之苦。结果是,这两个“娜”,飞鹏一个都没得到。自己班上的那个“娜”,他不清楚飞鹏对她表白没有,但可以很确定的是,她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摸了一下娜娜的肚子,圆滚滚的,挺搞笑的。”飞鹏在沉闷的宿舍里面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舍友们谁都没及时反应过来。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是十分重大的,飞鹏摸了娜娜的肚子,如果只是同学关系,一名女生怎么会让一名男生摸她肚子,一名男生又怎么敢去摸女生的肚子。但飞鹏觉得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尽管他俩没在一起,关系还是非常好的。

至于逻辑学专业的那个“娜”,关系可有些复杂了。飞鹏比较喜欢的是这个“娜”,但还没来得及表白,消息就已经传了出来。关于这个“娜”的性格,几位宿舍都猜错了,他们本以为她会是那种害羞、不爱说话的小女生,谁知她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就给飞鹏打电话,“听说你喜欢我,是吗”,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宿舍几人的理解范围。之后两人的交谈内容,飞鹏保密了。以结果来看,是没戏了。后来褚师喻经常会看到这个“娜”与她本专业的一名男生在一起,毕业的时候好像分了。即便后来找了新的女友,飞鹏的心里也仍然忘不了这个“娜”。


老大摩泽是一个幸福的人,因为太幸福了,所以上天要和他开玩笑,让他失去。

摩泽高中就有了女朋友,上大学后就发展成为异地恋,舍友们称她为“大嫂”。摩泽总是显得很忙的样子,他总是在打电话。摩泽大学期间换了好几部手机,估计是用坏了。他给女朋友打电话时,总是非常严肃,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经常在吵架。相隔这么远都能吵起来,这是褚师喻所不能够理解的。老大很幸福,在睡觉前,他经常躲在被窝里对手机另一头的女朋友说“老婆,我爱你”。在其他人眼中(包括女生),他们宿舍老大是最稳重、最可信的。女生也都比较愿意与他交谈。摩泽以前很喜欢打游戏,但因为有了追求,要考研,就早早地将游戏放下了。

摩泽跟女朋友通话时,用的是方言,但有一句话用的是普通话,而且这句话褚师喻经常听到。“你怎么不说话”,褚师喻经常听到他打电话时这么说。有时褚师喻跟他一起走在路上,他也仍然保持通话,无论是跟谁走在路上,褚师喻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因此,当摩泽突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褚师喻不知道他到底是对谁说的。有时候是对大嫂说的,有时候是对他说的,他懒得去分辨,依旧保持沉默。

摩泽还是个励志达人。他很喜欢看一些励志语录、励志电影,并且还能够运用起来。飞鹏对自己的未来容易陷入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摩泽这时就发挥了他身为老大的职责,对飞鹏循循善诱,让飞鹏走上了考研之路。

除此之外,摩泽还会到各个宿舍去游说,劝说迷途的羔羊们走上考研之路。当时,摩泽也想对褚师喻展开一番说教,不过他都逃得远远的。

摩泽跟女朋友之间究竟分了几次,又合了几次,已经数不清。上午说分了,晚上舍友们还劝他想开点,结果他满脸笑容地说他们又合好了。褚师喻本以为这样的分分合合会让他们的感情更加坚固。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是他所无法想象的。摩泽读研了,大嫂没读,摩泽读研不过一个学期,他们就分了,这次是真的分了。四年的异地恋都走过来了,为什么会说分就分,具体原因摩泽没有透露。大概是他女朋友没法再等个三年了吧。女人,是等不了多久的。

摩泽的另一个悲剧是有关毕业论文方面的。摩泽的毕业论文选择是大三时他曾做过的课题,指导老师也仍是原来那个。选择已经做过的课题作为毕业论文课题是非常占有优势的。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也能够与指导老师充分地交流。在开题报告的时候,老师们都很看好摩泽,而同学们也都认为摩泽的论文会被评上优秀论文。可结果出来之后,大家都很替摩泽惋惜,摩泽也整日闷闷不乐,打起了游戏。

老四刘心和老五张合这两人很喜欢“对骂”。他们经常看着网页就能引起话题,不看网页的话就随便拉一个历史人物进行对喷。刘心似乎想要抨击所有正面的观点,关于刘心的立场舍友们也有些不明白。他似乎说话是一回事,行为又是另一回事。比如他经常骂“大盘鸡”难吃,然而他却经常偷偷一个人跑去吃“大盘鸡”,如果刘心没有隐瞒的话,那他的最高记录是一星期吃五次“大盘鸡”。

张合虽然长得高大,脸上却有一股孩子气,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更像孩子了。大家都以为张合很纯洁,可后来众人才得知原来张合在高中时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了,好像是对方家长的原因分了。张合在醉酒的时候还在呼喊着对方的名字。上大学后,张合和同班的一名也是女篮队长的女生传过绯闻。男篮队长和女篮队长,听上去挺配的。听说是女篮队员们在聚餐的时候,女篮队长(应该是喝多了)说她感觉张合喜欢她。女生的直觉似乎挺准的,女篮队长这么一说,流言也就传了开来。刘心还说他经常看到张合躲在被窝里悄悄跟女篮队长聊天。流言并不止于智者,而是止于女方。没多久,众人就经常看到女篮队长与其他学院的一名男生好上了。褚师喻似乎从中摸出了一条规律,当一名男生与一名女生产生绯闻的时候,女方的那位“隐藏”的男朋友就会现身,他们就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而男方却似乎总是受害者。

老三陆逸是褚师喻在大学期间最佩服的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帅,也不在学识方面,是他的那种境界。陆逸有着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淡然。陆逸很喜欢睡懒觉,褚师喻有些以为他的境界是睡出来的。别人催他去吃饭或上课或去做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他总会说“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会儿”,然后他就在床上躺下了,别人只能干着急。陆逸的脸上总挂着笑容,即使他不在笑,别人也会以为他在笑。因此,陆逸给人的印象不仅是帅,而且比较平易近人。

大二的暑假,褚师喻去了趟他读过的高中所在的县城,不是去探望谁,只是随便走走,散散心。听说学校背后有座小山,他没去过,便想去看看。山不高,也有不少小坟墓。在扫墓的时节看到坟墓,他没什么感觉。但在平时,就不一样了。看着这一座座杂草丛生的小坟墓,他就会觉得好舒服,仿佛那就是他命中的归宿。山上的景色并不怎么样,他也不是抱着欣赏美景的心情才上山的。在山顶上,可以看到县城的布局。他想要像坂本龙马俯视江户城一般俯视着这个小县城,然而一滴水滴落在了他的鼻子上。他明白了,这是上苍在说“你不配”。

他笑了。是的,他笑了,这是他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发自内心地笑。



楼主:章台流  时间:2021-03-28 20:38:48
第七章  看雪


谁悟月中真火冷。能引尘缘,遂出轮回境。


——黄裳(北宋)《蝶恋花·谁悟月中真火冷》


随着冬天的来临,蛮蛮城越发显得萧条。在大街上基本见不到富贵人家的轿子,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都乖乖地呆在家里面,不是做女工,便是吟吟诗、写写字,倒不敢出来看看风景,逛逛首饰店、衣料铺,因为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蛮蛮城的冬天几乎是见不着雪的,可是其寒冷的程度绝不亚于中原大雪纷飞之时。平日里那些整天游手好闲,手拿扇子满大街乱逛的公子哥也几乎销声匿迹了。每日在大街上卖包子的张老三却依然在坚守自己的岗位,行走的路人看到包子的蒸蒸热气,瑟瑟发抖的身体不免为之一暖,定然会忍不住掏几个钱买上几个包子。卖炭的李大爷将双手伸进袖子里,头深埋进大衣当中,冽冽的寒风似乎在与李大爷脸上的皱纹较劲。

安嫂正在店里跟念姨商量着各种胭脂水粉的进货情况,闲极无聊的虚落在一张椅子上坐着,时不时摇摆着双脚,虚落看上去好像胖了许多,双眼瞄一瞄安嫂和念姨,又转过去看看门外,“哈啾!”虚落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你看,这不感冒了吗?阿妈都叫你多穿点衣服咯。”安嫂责备道。

“阿妈,你看我穿的衣服还不够多吗?我自己都觉得像个粽子一样,唉,我现在想跑也跑不动呀。”虚落不服道。

安嫂走过来替虚落擦了擦鼻涕,“大冷天的,你还想往哪跑?”

“阿妈,虚落有件事求你,你一定要答应虚落。”

“哦?”安嫂皱起了眉头,“是想阿妈多给你些零花钱吗?”

“不是的,虚落用不了那么多钱。阿妈,你听我说,等到天气再冷些的时候,我想到山上采药去。”虚落稚嫩的脸上满是憧憬。

“采药?你什么时候懂得药材了,阿妈怎么不知道?”安嫂疑惑道。

“阿妈,其实虚落不懂的,是章柳姐姐想要去采药,虚落也想跟着去,顺便也跟章柳姐姐学学东西。”

“你们打算去哪座山?”

虚落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是城东南的那座独孤山。”

“你章柳姐姐采药为什么要选在这么冷的天?”

“阿妈,这你就不懂了。”虚落显得神神秘秘的,“章柳姐姐说她想在无趣的生活当中寻找一点浪漫。”

“浪漫?没想到阿妈的宝贝这么快就懂得浪漫了,可你这么说,阿妈就更不懂了,到底是什么浪漫呀?难道是章柳姑娘跟哪家的公子有约,那你跑去捣什么乱?”

“阿妈,你想到哪里去了。”虚落摇了摇安嫂的手臂,“章柳姐姐说山上的气温比这里的更低,等到再冷些的时候,在山上说不定能看到雪。”

“原来是这样啊。”

“阿妈,虚落也很想去看雪,阿妈就让虚落去吧。”虚落恳求道。

“阿妈得再考虑一下。”

“阿妈,阿妈,”虚落叫嚷道,“虚落想去,虚落想去。”

“唉,”安嫂叹了一声,“真拿你没办法,好,阿妈让你去,阿妈呀,不懂得什么是浪漫,可你要是总呆在这里,也许会跟阿妈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你就跟你的章柳姐姐去浪漫一下吧。”

“阿妈最好了,阿妈最好了。”虚落兴奋道。

“阿妈,”虚落又说道,“虚落这次可不可以带着小驴子一块去,小驴子跟我说它也想去。”

“什么?那头驴?”安嫂诧异道,“嗯,那头驴可以去,你也可以去,但你跟驴之间,只能去一个,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安嫂又走回去跟念姨聊了起来。

“小驴子呀,小驴子,”虚落自言自语了起来,“不是虚落不带你去,你要怪就怪我阿妈吧。”


独孤山脚下,章柳和虚落正在稍事休息。山脚的松树在寒冷天气依然挺立,山腰以上被雾气环绕,看不到上边是个什么光景。

“章柳姐姐,你平时穿的都是连体式深衣,发型也是很显眼的,可今天你怎穿了这种分裁式的衣服?居然还是褐色的,头发为什么也束了起来?还要戴上一顶小帽子,打扮得有点像风来客栈里的店小二。”虚落问道。

“小虚落是不是觉得姐姐不好看了?”

“不是,比那店小二帅多了。”

“今天是要上山去,不能穿那些不方便的衣服,小虚落呢,你的包袱里东西好像还挺多的。”

虚落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章柳姐姐,你不知道啊,我阿妈怕我冻坏了,非要我穿得像个粽子一样才肯放我出门,这包袱里大都是我出来后才脱下的衣服,不然我怎么能走到这里呀。”

“不要怪你阿妈,你阿妈也是关心你呀。”

“章柳姐姐,你说我们真的能看到雪吗?虚落可是很期待的呀。”

“嗯,”章柳点了点头,“一定会看到的,老天爷也会给小虚落面子的,我们开始上山吧。”

虚落在爬山的过程中一直都没有喊累,也许是得益于她平时总是喜欢东跑西跑的习惯,虚落的心里一直认为章柳姐姐是属于那种做不得粗活的女子,肯定会比自己先喊累,不料自己猜错了,章柳仿佛比自己更加游刃有余。在上山腰之前,虚落都会时不时停下来欣赏一下路边奇异的花草,看到奇怪的小动物的时候,还想要跟着追上去,似乎忘了此行的目的。在进入雾气缭绕的山腰的时候,由于可视距离骤减,章柳让虚落不要离自己太远,以免走失。

“章柳姐姐,上了山腰之后,好像更冷了。”虚落哆嗦了一下。

章柳点了点头,“是啊,你再拿一件衣服出来穿上吧,不然会感冒的。”

向来不喜欢多穿衣服的虚落此时也不得不向严寒低头,“姐姐也多穿些衣服吧。”

“姐姐还能扛得住,这山上越冷,就说明越有下雪的可能。小虚落累吗?要不休息一下?”

“不累不累,咱们赶快继续往上爬吧。”

“嗯,小虚落真坚强,好,咱们再加把劲。”

再前进了一段路程之后,虚落觉得有些不对劲,“章柳姐姐,这山上养了很多鹅吗?你看这么多鹅毛到处飘,都飘到虚落的头上了。”

章柳笑了起来,“小虚落,这些不是鹅毛,这些就是雪啊,是雪花。”

“哦,这就是雪啊,怪不得凉飕飕的。”

“古人曾将雪比作飘洒在空中的盐,也有的比作是柳絮,现在小虚落把雪比作鹅毛,小虚落也是个诗人啊。”章柳饶有兴味地说道。

“什么诗人不诗人的,虚落才不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人呢。”虚落不满道。

“我们先找一处积雪比较多的地方,再驻足欣赏吧。”说完两人继续赶路。

之后两人选了一处可以仰望山顶的、较为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这里就可以了,这里的积雪已经很厚了,用不着上山顶了,上山顶的路更不好走,上面的风也大。”章柳说道。

虚落蹲下来有些好奇地观察着地上称之为“雪”的东西,偶尔拿手碰一碰,觉得太凉了又缩了回来,又觉得这些雪也不是很可怕,就揉起了小雪球,揉成之后还颇为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章柳见虚落玩心大起,便先由着她玩一会儿,自己则寻了一处平台眺望远处的山峰。章柳以前在中原呆过一段时间,自然是见过雪的,因此对雪并不觉得好奇。选择不辞辛苦登这独孤山,并不仅仅是为了看雪来寻找浪漫,也是为了锻炼锻炼身体,转换转换心情。

章柳把贪玩的虚落拉了过来,“小虚落,看雪不能只看地上的雪,也要看这些被雪所包裹着的景物。”

虚落嘟起了小嘴:“章柳姐姐,你们大人的世界虚落不懂,可是虚落认为这些叫做‘雪’的东西好玩不好看。这些雪呀,只有白一种颜色,老实说,虚落不喜欢白色。”

“哦?为什么呢?”章柳好奇了起来。

“我阿爸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阿爸的葬礼是怎样的,我不清楚,可是我在城里玩的时候也见过很多人家办丧事,那些人都是穿白色的衣服,所以我想,白色是会让我阿妈伤心的颜色,虚落也就很讨厌白色。”

章柳摸了摸虚落的头,“小虚落真是个好孩子。这么说的话,姐姐把你带来看雪,倒是个错误了?”

虚落脸上露出了笑容,“没什么错不错的,虚落以前没见过雪,来看一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在看了之后呢,虚落就觉得最好不要让我阿妈看到雪,幸好蛮蛮城是不下雪的。回去之后,虚落还要在佛爷爷面前许愿,希望蛮蛮城永远不要下雪。嘻嘻,章柳姐姐不会怪虚落吧?”

“怎么会呢?”章柳笑道,“姐姐也不是特别想看雪,主要是出来透透气的。小虚落既然不喜欢看雪,那就去玩吧。”

“不知道这些雪会不会把小兔子的窝给堵住了。”虚落嘀咕了一声就又玩雪去了。

章柳驻足欣赏了一会儿之后,想要带虚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些食物。走过去的时候,发现虚落正盯着一个雪人上下打量。“小虚落,以前有人教你堆过雪人吗?”章柳疑惑道。

“哦,这个原来叫‘雪人’啊,”虚落醒悟道,“这个不是虚落堆的,这是虚落才刚刚发现的。”

“别用手去掐,雪人会坏掉的。”看到虚落伸出手的时候,章柳说道,可已经来不及的,雪人脸部的雪掉落了一块。

虚落盯着那个掉落雪块的部位一直瞧,“章柳姐姐,好奇怪呀!我好像看到它也有眉毛呀。”

章柳也凑了过去,发现还真是如此,于是让虚落和自己一起将雪人身上的雪挖掉。

“章柳姐姐,雪人里面都会藏着真人吗?”虚落越挖越兴奋。

章柳叹了口气,解释道:“雪人里面是不会有真人的,如果有的话,那里面的那个人多半已经成死人了。”

听到“死人”二字的虚落停下手来,“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挖死人?”

“说不定还没死呢,快挖。”章柳命令道。

等到雪人头部的雪全部抖落的时候,虚落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浪人大叔吗?章柳姐姐,你快救救大叔!”虚落喊道。

“别急。”章柳探了一下浪人的气息,“还没死,姐姐去找找看有没有洞穴,小虚落继续在这里挖掉他身上的雪,姐姐很快就回来。”

章柳离开后,虚落挖几下便念叨一句“大叔快活过来”。

没多久,章柳便找到了一处洞穴,然后与虚落合力将浪人抬入洞穴内。

“章柳姐姐,这大冷天的,浪人大叔怎么就穿了这点衣服?”虚落注意到浪人大叔的打扮与夏日所见并无二致。

“这是你的怪大叔,你倒问起姐姐来了。”章柳无奈,只得将刚才赏雪时从包袱里取出披在身上的厚大衣盖在浪人身上。“姐姐现在去找些树枝来升火,虚落呢就喂他喝一些水壶里的热水,额,应该已经变成温水了,要慢慢地喂他喝,也不要喝太多,然后替他摩擦双手和双脚,尽量唤醒他的意识。”说完便走出了洞穴。

在升起了火之后,洞穴里渐渐温和了起来,在浪人没醒来之前,虚落和章柳都吃起了包袱里的食物。

“来,小虚落,把手伸过来,姐姐替你搓一搓,想必刚才挖雪的时候冻坏了吧?”章柳说道。

“没事的,还是虚落替姐姐搓吧,姐姐也累坏了吧?唉,”虚落叹了一声,“不知道浪人大叔还能不能活过来?”

“哦,小虚落这么关心你的浪人大叔吗?”

“浪人大叔不能就这么死掉,虚落说过要帮助大叔重新振作起来的。”

“小虚落放心吧,他会醒过来的。现在小虚落可不可以把你了解到的关于你浪人大叔的事情告诉姐姐呢?”

虚落做了一番苦思冥想,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说的,虚落也不清楚。”虚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章柳姐姐,你看浪人大叔的头发总是那么乱,姐姐就帮她梳理一下,然后扎起来吧。”

章柳好奇地看着虚落,“为什么要姐姐替他梳头发,小虚落替他梳不行吗?”

“哎呀,姐姐,虚落的手冻得有些疼,还是交给姐姐吧。”

章柳只得从包袱里拿出梳子将浪人的散发全都往后梳,接着拿一条丝带随随便便替他扎了起来,“好了,小虚落的命令,姐姐已经完成了。”

虚落凑了过去,打量着躺着的浪人的脸,“章柳姐姐,这么看,浪人大叔也不是很脏呀。”

“嗯。”章柳随便应了一声。

“章柳姐姐,你觉得浪人大叔帅不帅?虚落不知道一名男子长得怎样才算是帅。”

章柳越发觉得虚落有些不对劲了,“小虚落,过来。”章柳一把把虚落抱了过来,握着虚落的小手道:“小虚落,女孩子不可以老盯着男子的脸看,知道吗?”

虚落眨了眨眼睛,又点了点头,“可是虚落想知道,姐姐就告诉我吧。”

章柳轻轻搓着虚落的小手,说道:“姐姐呀,对男子也不是很了解,那虚落怎么看他呢?”

“嗯,浪人大叔帅不帅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浪人大叔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街上卖包子的张老三、卖炭的李大爷、风来客栈的店小二比不上大叔,那个师庚老爷爷和那个洪仙师老伯伯也比不上他,还有城里的那个钱员外的儿子,号称风流倜傥,虚落觉得他不过是脸上的粉涂得比别人多而已,哪里有大叔好看。还有,小雨子,等到小雨子长大后肯定也没有浪人大叔好看。”虚落突然叹了口气,“提到小雨子我就来气,本来也想把他带来看雪的,还推辞说去办什么大事,明明是怕冷不敢上山,亏姐姐还说他是干大事的人!”

“哦,怪不得小虚落这么关心你的浪人大叔,想不到还是个小花痴呀。”章柳笑道。

“不是的,”虚落喊道,“虚落不是花痴,章柳姐姐,不能把浪人大叔比作花,大叔没有那么脆弱的。”

“那小虚落觉得应该把他比作什么?”

“比作什么?让我想想,”虚落皱起了眉头,“想到了,可以把浪人大叔比作酒。”

章柳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小虚落岂不就成了小酒鬼了?”

“不是,大叔是酒,虚落不是酒鬼,虚落不会喝酒的,而且大叔的声音也很好听的。”

“好了好了,不说你浪人大叔了,姐姐带了点葡萄酒来,你也来喝一点吧,可以暖暖身子,放心吧 ,喝不醉的。”章柳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个小酒壶。

章柳喝了一小口之后递给了虚落,“章柳姐姐,不要骗虚落哦,真的不会醉吗?要是虚落醉了,姐姐要把我背回去,不能把我丢在这里。”虚落勉强抿了一小口,不一会儿小脸蛋就变得红扑扑的。

“拿酒来!”小洞穴里忽然想起来男子的声音,是浪人醒过来了。

虚落看向章柳,章柳点了点头,于是虚落就把就拿过去给刚醒过来的浪人,浪人喝了两口之后便不打算归还酒壶了,“喂,小伙子,还有没有更烈一点的酒呀?”浪人问道。

小伙子?虚落听后觉得这应该不是对自己说的,又看了看章柳,虚落立马捂住了小嘴笑了起来。

章柳干咳了一声,向虚落眨了眨眼,改变了一下声音,说道:“这位浪人兄是吧,在下跟这位虚落妹妹上山来并非是为了饮酒的,而且我们都喝不了烈酒,自然也就没带来。”

“唉,”浪人叹了口气又往嘴了灌了一口酒,“真无趣。”

“浪人大叔,你还记得虚落吗?”虚落坐了过去。

浪人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哦,原来是你呀!这次又要给大叔带好吃的吗?”

“大叔,虚落一直都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你就是不听,大叔呀,你什么时候才肯戒酒呀?”

“戒酒?怎么能戒酒呢?酒可是个好东西呀!”但浪人又觉得不能不太给小孩子面子,“这样吧,每次大叔想喝酒的时候,若你能把大叔想喝的酒都喝了,那大叔就用不着喝酒了。”

“大叔,”虚落气馁道,“虚落不会喝酒呀,我阿妈也不会让我喝的。”

“浪人兄,你可知你是在雪人当中被我们二人发现的,不知浪人兄来这山上是做什么的?”章柳问道。

“干什么?自然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也看看风景。”

“哦?这般看风景,真是有趣。在下还以为浪人兄是在这山上打坐修炼,以期悟道呢!”

“悟道?我怎么会做那般无趣的事。”

“大叔,我带了些肉包子来,我们一起吃吧。”虚落拿出刚暖过的包子,给了浪人两个,给了章柳一个,自己也拿一个吃了起来。

当章柳拿出手绢正在替虚落擦嘴角的时候,虚落也拿出章柳新送的手绢向浪人伸了过去,像以前那样喊了句“大叔,不准动”,无奈,浪人毕竟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只能任虚落发落。虚落一边替浪人擦嘴角一边说:“浪人大叔,虚落不是送了条手绢给你吗?现在,章柳姐……章柳哥哥替虚落擦,虚落替浪人大叔擦,浪人大叔是不是也应该替章柳哥哥擦?”

一边的章柳和浪人听了这话,不禁对视了一会儿,结果还是章柳出声解围,“小虚落,你哥哥我呀,很注意保持干净的,用不着擦的。”

“哦,也是。”虚落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了,小虚落,我们也准备下山吧,不然太迟的话,天色就黑了,就不好走山路了。浪人兄,是否要和我们一块下山?”

“我呀,用不着着急,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儿再走。这衣服你们也拿走吧。”浪人拿起了那件之前章柳盖在其身上的厚大衣,“咦,虚落,你能穿这么大的衣服?”浪人疑惑道。

“啊,那个啊,”章柳连忙解释道,“那个是虚落阿妈的衣服,她阿妈怕她在山上看雪的时候着凉,就让它放在包袱里带着。”

“大叔,你穿得这么少,这衣服还是你先穿着吧,等你下山后再还给我吧。”虚落说道。

虽然浪人坚持说自己不需要,可虚落硬要把那衣服留下了,还给浪人留了些食物和水,就和章柳一块下山去了。








楼主:章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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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1-03-25 20:04:09

更新时间:2021-03-28 20:3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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