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梦（4）

最近的天气看起来都不怎么好的样子，这天阿布拉克萨斯去迎接例行来马尔福庄园的医生时，看见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似的。

“马尔福夫人还好吗？”

阿布拉克萨斯微笑着回答：“一切都还好，只是最近有提到头疼，应该又是老毛病犯了。”

“是是，马尔福夫人的身体一向健康，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阿布拉克萨斯突然回过头来，“等会为母亲看过之后，你能来我这一趟吗？”他那双澄澈的浅灰色眸子在不甚明晰的光线中显出异常的忧郁，“我希望你也能为我检查一下，最好是尽可能全面的全身检查。”

天气似乎有恶化的趋势，乌云的密布令整片天空都呈现出一种让人看着非常不舒服的暗灰色，阿布拉克萨斯透过窗子往外看的时候想，大概快要下大雨了。

会是一场要下很久的雨吗？

“您的身体没有问题，各个部位都非常健康。”说到这里，医生脸上却流露出犹豫的神情，“只不过……”

对他这个反应，阿布拉克萨斯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他凝视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随意道：“没事，不管有什么问题你都照实说吧。”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也或者可以说，他早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样的事实了，不管是他还是里德尔，早在多年以前就预想到了会有这样一天了——

——将买来的小猫头鹰送给刚满十岁的卢修斯·马尔福之后，程安予回到卧室，正看见追月一脸郁闷地趴在窗台上。“怎么，是今天在外面逛太久了吗？”程安予熟稔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着，并同追月一起看向窗外。

“要下雨了。”追月闷闷地回答，“我讨厌这种潮湿的天气。”

“那你可能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失望了，这是个喜欢下雨的地方。而且我应该要在这里住很久，或许就这样定居下来了也说不定。”程安予看向追月，“要不要我先把你送回去？”

“算了算了，我不想麻烦你。”追月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银发，“我毕竟也是妖怪嘛，这段时间就先出去避避好了……哎呀我要赶紧走了，这雨快下了。”

“那你在外面小心点。”程安予轻声嘱托道，“遇见疑似巫师的人就远远地避开。”

“好，我知道了。不过比起我来，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好好收着我送你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呢。”追月推开窗子，“要我说，你还是赶紧把茨木童子召唤过来吧，那个家伙的话至少不会那么快对你……”话还未说完，她就已经跃窗离开了。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落下的这将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毛病。

程安予叹了口气上前去将大敞的窗户关上。果然追月走了没过久，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哗啦哗啦的雨声几乎盖过了其他的一切杂音。靠近被雨打湿的窗户，还能模糊地看见停在马尔福庄园外的马车。

说起来之前也听马尔福夫人说过了，今天是他们在圣芒戈医院请的医生例行来为庄园主人检查的日子。看雨下得这么大，如果不用飞路粉之类的途径的话，那位医生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现在阿布拉克萨斯还在招待那位远道而来的医生吧。好像大家族中总有这样默认的共性，邀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医师定时到族中来为家族嫡系的子孙看诊。虽然有没有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就是了，后来逃亡的时候他更是自己学会了包扎伤口，只是为了节省稀少的魔药。至于现在……程安予出神地凝视着花瓶中的百合，眉微微皱起.

他小心地抽出一只百合轻念变形的魔咒，将其如上次一般变作了一张白纸，手指灵活而熟稔地很快将它折成了一个小纸人。只是凝望了它许久，程安予却还是将它放在了桌上，并没有要借此来召唤异世界的式神的意思。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该孤独地不知疲倦地奔向死亡。

可是他又知道，他不能这么做。有人曾舍弃生死投入茫茫的时空之海中只为追寻他而来，那么现在，他又怎么能舍他们而去呢？

他们已经失去得够多的了。

程安予对自己说。

你不能那么做。

痴梦（5）

“教授，您醒了吗？”

没想到早晨来敲门的并非是阿布拉克萨斯，程安予一拉开门就看见里德尔正站在门外。他穿着一身沾满雨水的巫师袍，看起来像是刚到马尔福庄园不久的样子。

“阿布拉克萨斯已经在餐厅里等您去吃早餐了，他们马尔福的饮食总是那么丰富而精致。”里德尔一边揉着额角一边说，“我向您推荐那种草莓馅的派，虽然看上去不那么起眼，但它很清爽，再配上一杯牛奶，您会觉得之前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程安予盯着他：“我觉得你现在才需要这样细心而独到的照顾。”他将里德尔拉进房间里来，反手将门虚掩，“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您不用在意我。”里德尔低着头坐在床边，他闭着眼睛不停地按揉着自己的额角，“我昨晚就已经到这了，马尔福家的卧室有多舒适您应该再清楚不过吧？我现在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或许是不小心着了凉，等会喝点复原药剂就没事了。”

说真的，程安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察觉，依照里德尔的话去乖乖地吃早饭，可他的目光在里德尔潮湿的巫师袍上逡巡了一会，最终停留在对方那张神色灰败的面孔上。

“汤姆，你累了。”他说，“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会。”

这还是里德尔第一次听见程安予叫他的名字。他听过很多次他的教授以各种语气叫着他遗传自那个懦弱人类父亲的姓氏，当然，听到最多的还是他的教授以冷淡而又严肃的声音叫他，里德尔。

不管是在之前的什么时候都好，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语气叫他的名字呢？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烦躁地低咒了一声，猛地抬头看向程安予：“我觉得您现在离我远一点更好。”他原本漆黑的眼睛已经漫上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样子让他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怕，只是程安予知道那不过是他情绪过于不稳造成的。

“为什么？汤姆。”程安予轻声，“你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我很好——我简直好极了！”里德尔伸手将程安予按在身下，他的眼睛已变成全然的殷红，像是有血液在其中流动似的，“不，我不好，我简直糟透了！教授，你不该靠近我，我明明已经告诉过您了，您为什么要将您自己置入危险之中呢？”

程安予皱起眉来：“可我觉得现在是你比较危险一点。”

“您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颓然地垂下头，将唇贴上程安予的额头，“相信我，离开我吧，还有马尔福。离开我们，您想去哪就去哪。这些话我只会说一遍，但我必须要告诉您，如果您不离开，一定会有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

“你看起来很难过，汤姆。”程安予直直凝视着他，“有时候我真搞不清你在想什么。”

“这才是我该说的话吧，我真不明白您在想什么！”里德尔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这时候他的语气已不像刚开始那样强硬了，仿佛认输了一般，他温柔地贴上程安予的唇角，“您要知道，留在我们身边，这对您来说是个最糟糕的选择。”

“所以你不准备对我说说你这样反常的原因吗，汤姆？”

这次的话却没有及时地得来回应，程安予疑惑地看见里德尔挑起眉来，露出一种相当微妙的表情。他顺着那目光看过去，正巧看见追月先前硬是塞给自己的那瓶可疑的药水，似乎是刚才不小心将它抖落出来了，那漂亮的粉色药水正安静地躺在床铺上呢。

里德尔拿起了它，以那种微妙的表情观察了一会，然后才问：“这是谁给您的？”

“之前追月买来给我的。她说我会用得上……”里德尔越来越奇怪的表情让程安予下意识产生了些不好的预感，“这到底是什么？”

“她说得没错，您会用得上的。”里德尔露出了一丝微笑，眼中的红色却没有退下去的意思，“而我也说过了，您不该做出这个选择的。”他低下头去含住了程安予的嘴唇，“接下来，您会很危险，不过当然，我是不会让您逃走的。”

虽然听见里德尔信誓旦旦说着这样的话，程安予却不觉得他的动作有多么强硬。他身上穿着的巫师袍沾满雨水，让它有一股充满湿气的冰冷——可他却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冷，是啊，他甚至还热情地在亲吻着自己的唇角。

想到这里，程安予忽的笑了下。

看见了他那个心不在焉的笑，里德尔眯起眼睛，他慢条斯理地解开程安予银色的纽扣：“看来您还不懂您接下来所面临的是什么。”他伸出舌头舔了下程安予裸露出来的锁骨，像是尝到了美妙的滋味一般，他埋下头轻轻咬住了它。




————————车在群里————————

痴梦（7）

简直太荒唐了。

当程安予挣扎着睁开眼睛，迎接他的却是象征着黄昏的晚霞。橙黄的光芒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他只脑袋放空地盯了一会便觉得眼睛又酸又涩。

他想撑着手坐起来，但却浑身无力。“不多睡一会吗？”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从左边传过来，他转过头去看着那双满是关怀的浅灰色眸子缓缓摇了摇头。“好吧，虽然我觉得您一定很累了，不过您既然不想睡，那我就陪您聊一会吧。”阿布拉克萨斯紧紧地抱住他，“小汤姆已经被我赶去餐厅了，等会他会带东西过来给您吃的。”

果然如他所说，里德尔没一会就带着餐盘走了进来。他走上前来扶着程安予坐起来，然后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放在他手中。

“怎么了，您不喝吗？”里德尔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于是不由出声问道，“您不喜欢牛奶？”

他摇了摇头，然后顺从地喝了牛奶——连手臂内侧都看得到浅粉色的吻痕。程安予看着面色如常的马尔福和里德尔，居然有一种似乎不正常的是他的错觉。可是在感受到全身上下明显的酸软时，他还是不由得想。

——太荒唐了。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直到之后的某天，伦敦发生了一场罕见的大地震。虽然不知道人类世界究竟怎么样，但至少巫师界的震感相当强烈，程安予在报纸上读到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比如人类开发资源过度啊，海啸波及啊，当然还有一些比较离谱的，比如什么这是梅林复活的预兆啊。

不过也不怪这些七嘴八舌猜测的编者们，毕竟人类世界的自然灾害年年都有，可从来没有波及到过巫师们。就连程安予刚开始感觉到那阵明显的震动时，都感到莫名其妙。而更加奇异的是，地震过后，连绵数天的阴雨也随之立刻停歇。

他默默地望着那几乎是瞬间放晴的天空，居然也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那个梅林复活的传闻。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就现状看来，显然有极为不正常的事情正在发生。作为预言师的程安予只是隐隐约约地有着一些预感，只是他想不到究竟什么东西能引起天地异变。

要占卜一次看看吗？

不过到现今为止，他都很少使用这种手段，记得上一次还是为士郎才终于动手占卜了一回。他思忖了片刻，终究是割开食指指腹，以血画咒占卜。只是他才画了一半，便听见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他抬头看去，金子般的阳光从追月背后洒落，雨后清新的微风吹拂着她银色的发丝，她以那双明亮的浅紫色眼眸直直望过来：“外面出大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听到了程安予的问话，但追月却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以兴味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尔后万分暧昧地问：“看样子，你这是用过我送给你的东西了？”停了半息，她又补充道，“还用完了？”

程安予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少有地感到双颊烧了起来。

“你是怎么……”

“我作为曾经四处游荡的妖怪，什么事没见过。你看，我用这外邦语不就流畅得很吗？要是换了茨木童子来，估计跟你那两个学生完全沟通不了。”说着说着竟是奚落了不在此地的茨木一番，追月觉得爽快了之后才终于正了神色，“外面确实出大事了，先前的大地震过后，就出现了很多奇怪的……”她似乎为难于如何形容，而稍微纠结地想了一会，“感觉像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物，就好像是转眼之间就出现了一样……怪异得像是将两个完全不同的泥人柔和在一起了一样。”

“另一个世界？”

程安予皱起眉低声喃喃，忽而他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画了一半的血咒，那卦象显示地残缺，但也可看出大约的意思来：天地异变，世界更迭。

程安予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忽然有了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

不过追月全然不知道他心中忧虑，只当这是相当新鲜的趣事罢了。“你怎么还没把茨木童子召唤过来呀？”她扯着程安予的袖口问，“那家伙见我过来这么久了，肯定要急得团团转！说不定现在正天天找那些京都的倒霉武士们泄火气呢！”

追月说到这份上，程安予要再犹豫不决便是不妥了。于是他拿了先前就已折好的小纸人，念着召唤咒语抛向空中，白色的小纸人顿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空间瞬间扭曲，黑目金瞳的大妖撕裂两界的阻隔出现在面前。

“喔，人类，我可是等你召唤等了很久了。”大妖挑着眉睨过来，一副“来单挑吗”的表情，不过这也显示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追月施施然地展开纸扇，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几声敲门声，尔后便见那叫做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金发男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马尔福们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总是拥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觉，所以当阿布拉克萨斯此时看见茨木时，他居然第一时间显露出相当冷淡的敌对姿态，高高在上地发问：“你是谁？”

追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程安予瞥了一眼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茫然的茨木，转而朝阿布拉克萨斯道：“他是日本的妖怪，听不懂英语。”

痴梦（8）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是一个拥有相当浪漫情怀的人，当他终于在多年之后亲眼看着程安予睁开双眼回到他的身边，说一句天真的话，他甚至能听到婚礼教堂的钟声就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属于他与他所爱的人的未来。那一定是充满鲜花与阳光的旅途，他这样想。

不过。

“日本的妖怪？”阿布拉克萨斯傲慢地扫视着茨木，“所以他到底是谁？”

“如果你是问名字的话，他叫茨木童子。与我一样，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妖怪。”追月在扇面之上露出的一双眼睛意有所指地朝阿布拉克萨斯眨了眨，“至于他是怎么来这的，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身边这位聪明的巫师先生呢？”

然而聪明的巫师先生避开了阿布拉克萨斯询问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对茨木道：“你这次过来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可没那么脆弱。”茨木张开他那只鬼手，深紫色的黑焰从他手上升腾起来，“那边那个人类是怎么回事？这样看着我，是想和我单挑吗？”

追月兴奋地小声：“打一架呀~”

阿布拉克萨斯挑起眉：“打架？”然后自诩能说话就绝不动手的马尔福优雅地撸起了袖管。

程安予敏锐地听见追月发出了一声窃笑。

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马尔福的敌意，茨木皱起眉转过头问追月：“小妖怪，他在说什么？”追月笑盈盈地刚想说些什么，便瞥见程安予轻飘飘地睨过来，她立即以纸扇遮住脸胡说八道起来：“我是平安京的妖怪，才听不懂外邦语呢。”

“他在说欢迎你到这里来，”程安予面不改色地道，“不过我们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商量一下，所以希望你安静待在一边。”

阿布拉克萨斯露出了假笑。

不过程安予暂时还不想管他对茨木露出的微妙表情，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确认。“阿布拉克萨斯，现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他皱着眉道，“你不要隐瞒我。”

“事情才发生不久，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总之现在情况有些混乱，小汤姆已经去调查处理了。”阿布拉克萨斯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您不用太过担心。”

程安予稍有些迟疑：“可我总觉得……”他没有说下去。身为预言师的预感令他相当不安，虽然暂时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可他还是因这隐隐约约的感觉而不由得警惕起来——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感令亮着的吊灯摇晃起来，它所散发出的灯光也在眼花缭乱地晃动了片刻后彻底熄灭。房间里的家具都乒乒乓乓地歪倒或摔落下来。所幸这场波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之后就已经平息下来。

“英雄王那个**到底在干嘛！”远坂凛气冲冲地道，她猛地回过头看向克里斯蒂娜，“蒂娜姐姐你一定知道什么是不是！”

“让他闹一闹吧。”蒂娜漫不经心地回答，她甚至捏起一块残留在盒子里的小脆饼吃得相当开心，“不让他闹，他还真以为空间那么好打破呢。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就他能想得到了，要是吉尔伽美什本人来还好说，可他现在不过只是一个继承了吉尔伽美什意志的残念而已。所谓英灵都是这样的东西啊，只有安予是不一样的……”

“安予哥哥不一样？”

“啊，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了。”克里斯蒂娜耸了耸肩，“安予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正规的英灵。他的肉体还没有经历死亡，只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而已。所以来参加圣杯战争的形态大概可以说是生魂吧。”

“所以……”远坂凛迟疑着道，“英雄王才想要打破空间？”

“是啊。”克里斯蒂娜随意地点了点头，她将空下来的饼干盒胡乱地揉做一团放在旁边。远坂凛立刻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果然和士郎说的没错，绝不能放蒂娜姐姐你一个人生活。”

“当然咯，安予可是说过我是生活**的。”

“为什么你还这么引以为豪的样子啊？”远坂凛认命地将饼干盒收拾进垃圾桶里，转而走到窗子前将窗扇打开通风，可等她刚一打开窗户却不由得愣住了。

“蒂娜姐姐，”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说不定……英雄王打破空间的想法已经实现了。”

痴梦（9）

再说一次，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是一个相当有浪漫情怀的人。

巫师界当中流传着许多爱情传说，不过很显然，它们比起人类世界的童话要可信得多。恶龙化身为人类邀请森林中的女巫进驻他的城堡，湖泊中的水精灵爱上了日夜奔腾的人马并甘愿为他踏上陆地，海妖吟唱迷惑路人的歌谣却无法迷惑她爱上的神明。阿布拉克萨斯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

虽然结局有那么点不完美，但既然拥有着那样凄美的爱情也足够令人向往了。那么他和他所爱的人呢？他会为他的恋人种下最美丽的鲜花，然后等待它们绽放时令他的恋人露出喜悦的笑容。他会挽着他所爱的人的手，去寻遍巫师界最夺目的风光。他们会互相低头细语，一起放声大笑，然后一同安静地凝望深邃的星空。他们会细数爱意，最后因筋疲力尽而沉沉睡去。

爱情的滋味是多么甜美，它是花精灵亲自酿制的蜜糖，它是人马观察星象后给予的祝福，它是上古失传已久的秘咒。它足以将阿布拉克萨斯擒获，令他为之神魂颠倒。

可是现在，阿布拉克萨斯却觉得情况似乎和他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

“这又是谁？”

他警惕着上下打量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褐色的皮肤看上去仿佛泡制的苦涩咖啡，眼睛与头发都是如出一辙的银白色，微微泛着光泽似乎相当冷硬的样子，黑色的甲胄连接着鲜红的圣骸布包裹着男人健硕的身躯。

好像有点眼熟啊。

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想理会一脸警惕的阿布拉克萨斯，只是焦虑地上前来拉起程安予的手，不容置疑道：“跟我走。”

“Archer？你怎么会在这里？”程安予见到他也不由地感到讶异，“这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你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吉尔伽美什肯定会马上找过来的！”

吉尔伽美什。又是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名字。阿布拉克萨斯眯起眼睛稍稍思索了一会，忽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难道是那个别的世界的英灵，他是怎么过来的？！

“等会，这到底是怎么了？吉尔伽美什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程安予奋力地将自己的手挣脱开来，“Archer你到底……”

“你不要那么叫我了。”卫宫扯了下嘴角，他皱着眉露出一个看起来有些苦涩的笑，“安予哥哥，我还是希望你像从前那样叫我士郎。”

“你……？”程安予睁大眼，“你是士郎？”他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去，伸出手抚摸卫宫的脸颊，他如今看起来竟然与从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虽然早已经从占卜的卦象中得知了卫宫必将在未来陷入无法挽回的魔障之中，可如今亲眼见到他这个模样，程安予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感到难过的心情。

“是，我是卫宫士郎。我说过我会告诉你我的身份的，现在我做到了。”卫宫轻柔地握住程安予抚摸他的手指，“安予哥哥，跟我走吧。”

“卫宫士郎？”阿布拉克萨斯突然开口，他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踱步上前来握住了程安予另一只手的手腕，“作为主人，我可并不觉得马尔福庄园就那么不堪一击，连我的恋人都无法保护。”

“恋人？”卫宫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轻蔑的目光定格在阿布拉克萨斯的身上，在与程安予说话时卑微温柔的态度半点不剩，单从他的声音中就能听出嘲讽的意味来，“恕我直言，你的庄园对那个吉尔伽美什来说确实不堪一击。”他甚至还接着补充道，“当然，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不堪一击。”

“他们在说什么？”茨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哦，安予左边那个红衣服的人是新来的客人，他说安予做客的时间已经够了，他们要走了。安予左边的那个金头发的人正在挽留他们多住几天。”追月稍稍思索了下自己话中的逻辑，最后肯定地点点头，“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茨木露出信以为然的表情，丝毫没有胡说八道的愧疚感。

“人类还真是麻烦……”茨木不由得自言自语。

追月瞥了他一眼：“那要是你会怎么做？”

“要带人走就直接抢走，要留人下来就把来抢人的家伙打趴下。”茨木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那双可怖的鬼目燃起令人战栗的光芒。

追月不由嫌弃地避开了目光。

“现在世界已经融合，吉尔伽美什肯定已经直奔巫师界而来了。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阿布拉克萨斯不耐地问道：“离开？你想把教授带去哪里？”

“当然是暂时没有危险的地方。”卫宫不愿与阿布拉克萨斯多说，只转过头来对程安予道，“安予哥哥，我先带你回冬木市，蒂娜姐姐和凛都在那里，吉尔伽美什肯定想不到你会在那里，你可以暂时避一段时间。”

原来卦象显示的是这个意思吗？程安予丝毫不怀疑卫宫所说的世界融化的事情，对他的建议也没什么异议，只不过……他望了一眼阿布拉克萨斯。

到时候吉尔伽美什找到这里来，不会对里德尔和马尔福造成什么影响吧？

卫宫似乎明白了他的担忧，于是开口说道：“我会留下来。如果吉尔伽美什要做些什么的话，我也会尽量保护这个人的。”他微微挑起眉，“嗯，尽量。”

阿布拉克萨斯则相当罕见地翻了个白眼。谁要他保护。

“那个，我问一下，所以现在安予是要走了吗？”追月举起手中的纸扇，面上露出了相当愉快的表情，“我是安予的式神，可不能离安予太远，当然，我旁边的这个家伙也是。”

看着她露出的那个狡黠的笑容，阿布拉克萨斯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

事情和他想象当中差得也太大了。

痴梦（12）

在这个时候，连吉尔伽美什也不禁开始感叹，人类总是拥有各种各样的令他也感到啧啧称奇的贪念。那样弱小的身体当中，究竟是怎么容下偌大的欲望的呢？甚至因此不惜妄图与绝不可能战胜的对象所抗衡。

不过，他所欣赏与喜爱的不也正是人类这种过分的贪念吗？

虽然现在他并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吉尔伽美什撑着下颌，仿佛很是感兴趣地道：“杂碎们都因本王斩裂世界的恩惠而聚集到一起了吗？”他既未露出不悦也未露出笑容，光是从他那喜怒难测的神情上来看，实在很难让人猜到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听到他这句话的卫宫却不禁皱起眉来。“果然是你，吉尔伽美什。”他冷冰冰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仿佛隐约地察觉到卫宫知道些什么，吉尔伽美什并未对他不敬的言语发怒，反而挑起眉来显得有些耐心地应道：“令乖离剑重新发挥出了它斩裂世界的威能而已。”

于是卫宫立刻发出了一声嗤笑。那是一种不用细听也能感觉到相当不快的——甚至可以说是充满着怒火的笑声。“你以为破坏世界就与拿着刀将西瓜切开是一样简单的吗？”他强压着怒火一字一顿。

难道就结果而言不正是如此吗？

虽然吉尔伽美什想立即以这样的言语反驳，但是他却奇异地沉默了片刻。是出于「全知全能之星」带给他的不安感呢，或许还有着别的什么原因，他此刻才仔仔细细地将卫宫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番。“哦？”他发出了微有些惊奇的声音，“你现在已经不是世界抑制力的奴隶了？本王从前可从没有听闻过有哪个与其缔结了契约的人类最终逃脱了这种无限轮回的命运。”

这可是相当奇怪的事啊，是什么能令阿赖耶舍得放走守护者呢？吉尔伽美什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件相当重要的事，而且就他看来。面前这个脱离了世界抑制力控制的前守护者，似乎也并未付出多大的代价。

不过卫宫显然不愿跟他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缠：“吉尔伽美什，你危害了世界本身，难道你以为世界不会进行自救吗？”

“那就让它来。”吉尔伽美什爽快地应答，“不管是什么，本王都会一一应下。”

“很可惜，在你进行破坏的时候，另一个世界也有人在怼世界壁垒进行破坏企图突破进来。不管是要抹杀你们或者是阻止你们，要花费的代价都太大。”卫宫道，“它并不准备对你们做些什么，它选择了代价更小更快捷的方式——它要彻底地摧毁驱使你们破坏世界的原因。”

吉尔伽美什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什么意思？”

卫宫则直视着他那双殷红的眼睛。

“它要抹杀程安予。”

——早晨起了一场大雾。

尽管阳光透过浓雾照射出来的光芒已不那么灿烂，但照样还是暖洋洋地令追月感到心情相当的不错。她站在回廊上深吸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已经将在伦敦积攒的郁气全部吐出，这才相当愉快地踩着地板上的晨露来到程安予的房前。

“安予，”她抓着把手将门猛地推开，“你怎么还没起……”

虽然房间里干干净净，但是却有一股相当明显的气味。对嗅觉灵敏的妖怪而言，就更是无法隐藏了。追月一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一边仔细地猜想着这味道应该就和麝香的气味差不多了吧？

她轻咳了一声，尽量将自己的目光不往程安予脖颈上掩不住的粉色痕迹上瞟。她左右张望了下：“茨木童子呢？”

程安予仔细地整理好衣着——看起来他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脖颈上究竟有什么，正当追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小声提醒一下时，她便听见程安予冷淡的声音：“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有点想念平安京了，所以就把他送回去了。”

追月掩住嘴，相当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痴梦（13）

当看见一脸郁闷地坐在庭院樱树下的茨木童子时，源博雅后退半步靠近安倍晴明小声问：“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难不成是昨天半夜吗？”

“是今天早晨。”安倍晴明微笑着回答道，“差不多破晓的时候就坐在那里了。”

源博雅若有所思道：“简直跟偷渡失败被遣返回国一样。”

“虽然博雅先生的比喻很有趣，但是还不那么准确哦。”八百比丘尼温柔的声音将源博雅的目光引了过去，她满含深意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茨木童子身上，“黎明的时候被人送回来，这可真是个相当令人遐想的时间呢。”

总觉得八百比丘尼知道些什么内情的样子，但当源博雅再向她追问下去时，她却只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不再说话了。

阴阳师们的对话丝毫没有压下声音的意思，不过对于耳目聪敏的大妖怪来说压不压声音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时候茨木童子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并没有太多注意阴阳师们在他背后的谈话。

不知他究竟想到了什么，声音低沉地自言自语着：“人类很脆弱。”这应该是常识吧，不过他作为大妖怪，实在无法避免有时候手脚没个轻重，那么该怎么办呢？

茨木怔怔地凝视着自己的鬼手好一会，突然猛地回过头来。

阴阳师们都被他忽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尤其是当那双威慑力极强的漆黑鬼目直直盯过来时，就连是与茨木已经相熟的阴阳师们都不免稍有些心惊胆战。而源博雅显然是当中最为心虚的那一个，虽然他根本没说什么，可他还是结结巴巴道：“你、你干嘛。”

然而茨木并不理会他，只是三两步冲到安倍晴明面前：“晴明，有什么办法能抑制我的妖力吗？”

听到这话的安倍晴明也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所以茨木究竟做了什么呢？这不用猜都能想到吧。

追月一边忍不住往程安予脖颈上的粉色痕迹瞧，一边不由得为茨木的莽撞而幸灾乐祸。不过这种快乐也只是维持了相当短暂的一段时间，当她看到程安予整理好衣着准备出门时便不禁问：“你真要回去？这不是才来没多久吗，一切都很好啊。”

追月简直太满意这边的气候了，虽然还是能感觉到带着咸腥味的水汽，但至少比之前那个成天阴雨连绵的鬼地方好多了。再说了，这里的几个人类也挺有趣的。追月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她们的。

“你喜欢这就留下来吧。”

“不行，我可是你的守护神。”追月赶忙上前拽住了程安予的衣袖，“你要走，我怎么能不跟着一起去？”

程安予觉得自己遇见的女孩子似乎都这么喜欢逞强。

不过看着追月晶亮的眸子，他还是选择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安予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追月问道，“就待在这不好吗？之前不是说回去会很危险吗？”

“很危险……也不能这么说吧。”程安予答道，“我原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去过的所有世界都融合了。这样下去，躲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才不是呢，平安京现在还好好的。”追月以纸扇掩住自己偷笑的嘴角，“所以茨木童子那家伙现在肯定还在晴明的庭院里生闷气呢。”

程安予失笑，他主动伸手将袖口递给追月：“抓紧，我们现在就走。”

“等等。”追月上前去伸手将程安予的领子往上拉了拉，待看到那道暧昧的痕迹被完全盖住之后，她才算松了口气。程安予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啦。”追月眨了眨眼，“你不是急着走吗？快走啦。”

追月依言抓着程安予的袖口看着自己周围的场景渐渐扭曲，最后变成马尔福庄园被雨淋湿的后院，前几天她才见过的那株梧桐枝干上还挂着水珠呢。

又回来了。

不过相比起那个，追月还是对巫师这种便捷的来往魔法更感兴趣。“感觉比阴阳师的术法更有用啊这个。”她低声地自言自语，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庄园中央的主宅传来了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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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完结，然后我现在已经在码定制的番外了
定制的内容应该会比网上的版本多四到五万字，但也不排除我这周末爆发多码个六七万字
到完结那一天，我应该会放出定制的预售网址

痴梦（14）

能弄出这种动静，真的不危险吗？

虽然追月从心底想要阻止程安予过去，但她也同样知道这一点用都没有。于是她只是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选择跟在程安予身后一起过去。

马尔福主宅的大厅中一个人也看不见，不过过大的声响却已经从楼层上传到了这里。追月抖了抖她的兔耳，仔细地辨认着那些杂乱的声音：“兵器……很多兵器，好像以相当大的力道刺入了墙壁和地面。”

程安予仅是瞥了她一眼，就匆匆踩着台阶上楼去：“先上去吧。”

不管怎么样只能尽快赶过去了——追月从程安予急迫的步伐中察觉到了他的意思。追月有些意外于他的急切，她大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向来淡漠从容的人类外露出这么明显的紧张来。

于是追月在程安予背后暗暗地皱起眉。她不再以玩笑般的心态去看待程安予与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她心中有再多的疑问此刻也只能暂且沉默。

追月曾在马尔福庄园中闲逛过，对这栋她眼中的人类主宅也算是有些熟悉。不过等她跟随着程安予上了楼，却被眼前夸张的惨状给吓了一跳。看着那些曾经光洁堂皇的墙壁地板被金光闪闪的武器刺地满目疮痍，追月不禁小声嘀咕：“怎么感觉是和茨木童子一样野蛮的家伙……”

虽然早就通过灵敏的听觉知道了现场一定相当惨烈，不过这几乎可以成为废墟的现状还是令追月也不由得讶异起来。她甚至有些踌躇，想着要不要干脆拦着程安予不要过去比较好，毕竟能造成这种场面的一定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存在。

不过令她更惊讶的事情紧接着就发生了。

当她看见程安予抿起唇来，露出了稍微有些不悦的神情，然后用着相当小的声音说：“这是发生了什么？”她发誓那的确是相当小的声音，她猜想那应该是程安予在自言自语吧，可就是在这句极小的话语落下后，她听见那种一直在她的耳边萦绕不去的由打斗引起的激烈震荡声霎时间就完全停息了。

“啊呀。”追月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声意义不明的感叹。

她就又听见一阵清脆的仿佛是上好的坚硬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她顺着这阵声音的来源扭头望去，从还未散去的烟尘之中看见了走廊尽头隐约走来的人影。

人类建造的奢靡而冗长的长廊被天花板上的灯光打落成橘黄，两侧挂着的画像里都已空空如也，其中的人应该早已经被这边的战斗给惊吓地跑到别的画像中去了。而长廊顶上的灯也被毁坏了几盏，从那光暗交错之中走出的男人手持着打磨光亮的长剑，身着黄金的甲胄，他比之烈火还要炙红的眼瞳微微扫过来时，竟让人感到被灼烧般的错觉。

不过他的目光只是从追月的身上一掠而过，或者说他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然后这个男人令人畏惧的目光停留在了程安予的身上，他手中的利剑化为一片金芒消散而去，他伸出手来，声音平静：“吾爱，过来，到我身边来。”

总觉得拒绝会发生相当不好的事情。

追月小心地望向程安予，他似乎也产生了与追月相同的想法，然而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一点前进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隔着漂浮在走廊中的烟尘与那个男人对视：“其他人呢？”

其他人呢？

吉尔伽美什将这短短的一句话在心中重复了数遍，难以说明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便是他神情丝毫不为所动。然而他将伸出的手垂了下来。“过来。”他的声音变得冰冷，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程安予走来，“过来。”

他每走一步便使身上的甲胄发出一阵令人哆嗦的清脆碰撞声。

不行！追月下意识地抓住程安予的手臂，她焦急地开口：“安予，快点……！”

快点什么呢，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她只是出于妖怪本能的反应，察觉到那个不断接近的男人身上充斥着不寻常的违和感。仿佛正在过来的并非只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团危险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火焰。

“追月，”然后她听见了程安予极轻的话语，“退到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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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第三章
这里闪闪说过来的意思是，让安予选择他抛弃其他人，但是安予却问了他其他人怎么样，嗯惹怒了闪闪

痴梦（15）

追月一点也不明白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退到后面去！”程安予立即转过头来对她厉声道。看着他那双冷静的黑色眼眸，追月也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焦虑的情绪有所平缓，她似乎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最终还是依言退到了程安予身后几米远的地方。

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呢？

追月并不知道，她只是感觉到程安予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是个会让人感到害怕的答案吗？可看程安予的样子，又好像不是。

于是追月看着穿着黄金甲胄的男人终于走到程安予的面前，他伸出了戴着金甲手套的手，冰冷的金属贴上了程安予的脸颊。

吉尔伽美什轻声问他：“你不过来？你为什么不愿意来我身边呢？”

“我哪里也不去。”程安予与那双殷红的眼瞳对视，“我就在这里。”

“你明明知道，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可是，”程安予毫不畏惧地望着吉尔伽美什喜怒莫测的眸子，坚定地回答，“这就是我的答案。”

这是多么美丽的姿态啊，可是。吉尔伽美什静静地凝视着程安予：“你真的不明白吗？你的真诚与温柔在这种时候也会招来本王的厌恶。”

“我为什么要去明白这种事情？”程安予反问他，“吉尔伽美什，你认为我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我自己吗？”

吉尔伽美什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属于任何人，也不会靠近任何人。

“你一定要在我面前庇护其他人吗？”

“当然，这个答案我从一开始就给你了。”

多么矛盾啊，你既选择了作为你自己活着，却又要选择用你自己去庇护其他人吗？吉尔伽美什看着程安予，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应该放弃，要么强行将他所有的敌人就地绞杀，要么就干脆将阻碍他的一切全部铲除。

可是——他怎么能那么做呢？他怎么做得到令面前的这双黑色的眼睛充满悲伤呢？

吉尔伽美什强硬地掐住了程安予的下颚。

于是最终他将吻留在了他所爱的人类唇上。

“你说你不会到本王身边来，你就在这里。”程安予听见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么，本王就自己走到你身边去吧。”

他仿佛自嘲一般地轻笑起来，但更多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面临敌人却主动放下手中之剑，实在不应该是王所为。只是，吾爱啊，我既然愿意为你拿起指向世界的剑，又为什么不能为你将它放下呢？”

他竟然就这样消去了所有的怒火。

这时候程安予才终于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吉尔伽美什，你……？”

“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甚至还特地将你带来的小丫头护在了身后。”吉尔伽美什瞟了一眼站在程安予身后的追月，然后他挑起眉勾唇，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笑容，“虽然本王选择了用剑斩开一切阻拦在面前的屏障，可如果是你要保护的，那也是本王的责任。”

“如果你是想问其他的那些——杂.种的话，”吉尔伽美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去了，他淡淡地说道，“毫无疑问，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虽然从前程安予就已经听过很多遍来自英雄王的各种爱语，可他确实从不觉得自己竟然能对吉尔伽美什产生这样大的影响——令这位向来目空一切的王压抑怒火，甚至是放弃继续战斗。

“本王给予你的永远是无与伦比的。”一边自得地说着话，吉尔伽美什一边又大笑起来，然后他狠狠将程安予拥入怀中，“怎么，本王似乎从你脸上看到了感动？”

虽然因为盔甲的关系，这个拥抱十分冰冷，但程安予却意外地并不厌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冰冷之下的，吉尔伽美什炙热的爱与热情，虽然暂时还无法亲身感受，但他却不得不为这真挚而可贵的情感动容。

他微笑了起来。

“本王对你向来并不缺少耐心。”吉尔伽美什在他的耳畔边低语，“既然本王已为了你破开时空，那么你就必将属于本王。不管是初始还是结局，这都已经是注定的不变的真理。”

“好吧好吧。”程安予温和地应着他的话，然后轻轻拍了拍他那被金甲覆盖的后背，“所以，其他人现在在哪？”

吉尔伽美什稍稍松开自己的拥抱，有些不满地道：“现在这种时候，是该说这样扫兴的话吗？”

“好，是我错了。”程安予一边应着又一边问，“所以，其他人到底在哪？”

“还能在哪。”吉尔伽美什放开程安予，心不在焉道，“刚才大概已经躲到那个前奴隶的固有结界里去了吧。”

奴隶？程安予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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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完结XD
你们在想什么呢，闪闪怎么可能会和安予动手

今天不更新，因为突然发现今天是不可能把定制的番外赶完了于是干脆去睡了一下午（。）
这一个周末已经赶了两万多字的内容，结果还是来不及，我甚至还觉得自己的肝隐隐作痛
所以就让我鸽几天慢慢写番外吧，之后会给你们最好的定制内容的=W=
接下来放一下目前为止的番外目录：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婚礼》
《黑魔王陛下从不温柔》
《一切开始之前》
《吉尔伽美什不高兴》
曾经想要取标题为《黑魔王陛下与他的冷漠小娇妻》结果由于自己仅有的一点良心而放弃了，接下来还要写三篇番外，另外还要修改一下前文，并且把车补个一两辆之类的XD总之等我在帖子里放出最后一章的时候，也会把定制预售的网址放上来的，谢谢所有追文到现在的小读者爱你们

后言：
文章到这里就完结了。
还记得最初开这篇文时，还是四年前的暑假，当初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在那个暑假完结23333结果断断续续地写了一年多的时间，认识了很多一直追文的小读者们，像@羽暗蓝冰@泡沫易破碎@王子西1230等等，虽然我可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看见你们的id都非常熟悉，知道你们一直都在。即使后来因为学业的问题，停更了一年半的时间，你们也一直都在等我回来。
这里要重点提一下@sunny暗夜月这位可爱的小读者是真的几乎从我开旧贴起就一直在追文的，坚持了好久我一更新就在下面回复，永远都是那张黑色的头像hhhhh印象真的是太深刻了。
当然还有好多好多，我也一直记得的小读者，有从旧贴就一路追过来的，还有贴吧注册账号专门给我留言的2333，还有好多好多在新贴里面认识的小读者，比如@小Q冰淇凌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谢谢你一直支持我鸭。
另外还要提一下开了读者群之后，有好几个日常贴吧潜水的小读者几乎每天都会在群里说话，我才算直观地感觉到应该是有一部分人在默默地追着我的文的，虽然这么说有点肉麻，但是我是真心的好喜欢你们啊！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也许根本不会有人看了，但最近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的事情，还是需要通知一下各位读者：
晋江一位id为【多狼星】的人盗走了我这篇同人小说，且仅仅只是将标题改为了《[综]予安》，其简介和剧情内容一字不改！她甚至还称自己为小说原作者，希望看到的读者们能与我一起抵制这个恶劣的***！


↑顺带一提，她盗文的时间是2021年1月，抄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什么可狡辩的，我已经向晋江那边反应了，希望他们能尽早处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