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欲盖弥彰，明知故问一句。
“我师傅怎么了？”
姚曲言简意赅，“中了媚药。”
苏荷：……果然……笨蛋师傅真是笨蛋，给别人的药都能喝到你嘴里，我真的佛了。
我拜托你啦，妈妈没教过你不要乱喝别人的东西嘛！！

苏荷又问，“怎么中药的？？”
姚曲：“刚刚走到这个屋子里，桌上有杯水，闻着有很香的味道，他喝了。”
苏荷：“现在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姚曲：“……没有。”
苏荷：……
你他.妈真的是活该……

绳子是姚曲施法绑的。
苏荷和姚曲在房子里守了一个时辰，乔允药效也过了。
过了药效的乔允，很抱歉的从床上爬起来，挠挠头看着两人。
姚曲是个通情达理的师傅，没说乔允什么。
三人又离开房子。

不过苏荷觉得姚曲已经默认，她和师傅有一腿。

走路的时候姚曲刻意走在最前面，跟他们保持距离。
乔允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师傅姚曲。

苏荷就很头痛了。
苏荷走在最后面烦恼的抓头发。
望着白衣飘然的姚曲背影，用唇形在讲话，没出声，一个人手舞足蹈的。
我他.妈跟师傅真的没什么啊！！
我他.妈真的是要睡你来着！！！我是来睡你的！！我去.你妈.的！！！
你他.妈.的真的来睡你的！！我.日.你啊我去！！天大的误会！！！天大的锅！！！！
苏荷一个人在后面演戏，表情生动，指着天在心里说，有半句假话，我天打雷劈啊！
过了半会儿也没个雷劈下来。
苏荷又手舞足蹈，他妈.的你看啊，没劈我，我真是来睡你的……
姚曲慢悠悠回头看苏荷一眼。
苏荷的动作突然又钉住了。
你他.妈的.的姚曲。老.子.日.你。苏荷在心里说。

但是她很装乖买巧努力地笑笑，恨不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师祖好，师祖有事儿吗？？”

师祖又同情的眼神看自己的傻徒弟乔允，然后很淡定的把头转回去。
一个人往前面走。

这个女弟子看起来不是很好管教，到时候乔允徒儿可怎么受得了。

姚曲低头掐手指在心中算，我的一百多个弟子还没有搞过师徒恋的，乔允徒儿多大岁数了，是否也该婚配了。乔允徒儿一向清贫，身为师傅我该多操点心，我得给他备多少彩礼呢。
苏荷：你他.妈掐手指那么表情认真暗戳戳算什么东西呢？
姚曲：难搞喔。不知道他们谈师徒恋会不会别扭呢。
姚曲又满眼关怀的看师徒恋组合一眼。
姚曲开始有点后悔下凡间了，不然还可以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
苏荷无语：……神经病。

三个人进了一间屋子。
姚曲席地而坐，闭眼盘腿，两手捏成莲花指放在膝盖上。
姚曲几乎每日都要练气，练气时不能有人打扰，这个乔允再清楚不过。
乔允悄悄跟苏荷说，“师傅在练气，练气时不得打扰。我们就在旁边守着。”
苏荷装模作样点头。
不一会乔允也开始打坐。

苏荷慌得无聊，也装模作样学着打坐。
她打着打着都快睡着了。

有人推推她。
苏荷半梦半醒眨眼睛，乔允说，“我刚刚好像听到有动静，我去看看，你守好师傅。”
苏荷迷迷糊糊点头。
然后，乔允一走，她又睡过去了。

等她一觉醒来，发现姚曲还在打坐。
姚曲白衣铺地，仙气飘飘，窗户微微开着，溜进来一丝月光，刚好在他鼻梁上月华凝霜。
苏荷呆坐在原地看了姚曲片刻，脑子里弯弯绕绕，上辈子把他复活之后，还没碰过他，他就领着仙界天兵与她交战。说起来她多久没挨过他了？
苏荷觉得自己又不对劲了。
这人坐在她面前，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突然又想把他撕碎，想掐着他的脖子按在衾被里，看着他屈辱得想喊又喊不出来的样子。
……
苏荷起身移到姚曲面前，静静盯着他的眼。
姚曲突然睁开眼。

苏荷心里一惊，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眼里什么都没有，跟汪洋大海一样，令人一眼着不透。
没关紧的窗，风往里面灌，撩拨着姚曲脸颊边的发。
苏荷轻轻咽口水。
不久，姚曲又闭眼。
苏荷心里松了口气，又在心里骂自己，怂什么？！还真把姚曲当师祖了？！
他教我什么？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苏荷规规矩矩坐回去。
她玩着自己的头发过了好半响，又不耐烦的侧眼看姚曲。
这还要坐多久？

“师祖……”苏荷没好气问，“您还得练多久？”我腿快坐麻了，咱能出去走两步不？

姚曲没回声，还是跟个如来佛一样坐着。
苏荷：……
苏荷没好气的起身坐在姚曲面前，又问，“师祖？”
姚曲还是没回话。

苏荷要被姚曲给气笑了，怎么徒弟就是你的宝，徒孙就是身边的破烂？？
苏荷开玩笑一样烦姚曲，不停叫道，“师祖！师祖你倒是说话呀！师祖？师祖你说话呀？”
“师祖师祖师祖？？”
“师祖你说说话呀？？”
姚曲：……

苏荷看见姚曲很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带着半分薄薄怒气。
在这丰神俊朗的脸上像暴风雨的前兆。
苏荷愣了愣，把张着的嘴巴闭上。
上辈子她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只不过是与他交战的时候，全身都是低气压，好像恨不能把人活吞了。
其实他发脾气的脸格外生动。
呃，不是，不管他做什么表情都很生动。
主要他也不藏着掖着。
苏荷吞了吞口水，乖巧说道，“师祖……你醒了？”
姚曲没理会她。
苏荷：……
冷着个脸干什么，烦死人……
苏荷又问，“师祖，您练完了吗，咱们能走了吗。”
姚曲：……
姚曲终于开金口蹦出来几个字：“走不了。”
苏荷：“为什么？”
姚曲：“动不了……”
苏荷睁大眼，“什么意思？”
姚曲：“表面意思……”
苏荷：“没听懂。”
姚曲：……

姚曲用徒孙难教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平静闭眼告诉苏荷，“你睡觉的时候，那妖在这间屋子里布了麻醉的气，我吸进去了……”
苏荷：喔，怪不得你不理我呢。
苏荷又问，“那怎么样才能化解妖气？”
姚曲顿了半会儿，说，“吸……出来……”
苏荷：？？？
苏荷摊手：“师祖您就不能放个屁放出来吗？？”
姚曲：……
苏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姚曲。
这个……人身上有两个气道，一个是嘴巴，一个是……屁股……
苏荷坐在原地抓头发，看着姚曲衣服下的屁股，屁股？这他妈还要脱裤子？？
脱裤子是个重量级工程。
不是，这他妈多不雅。

姚曲：……
苏荷抬头看姚曲的嘴巴。
嗯……
苏荷盘腿坐在他面前，一手捏着下巴想，这不好吧，这不就是冒犯师祖了吗？
她犹犹豫豫扭扭捏捏。
我可是正经神仙，我怎么可能冒犯师祖呢？

过了片刻。

苏荷没皮没脸凑到姚曲面前问，“师祖，你不介意我冒犯你一下吧？？”
姚曲：我要是介意呢……
姚曲没说话，但是苏荷在姚曲眼里凶狠看到，“你找死！！！”三个字。
苏荷继续瞅着姚曲的眼睛，凑到他面前，姚曲瞪着眼，绷着脸，表情凝重，就差把“不肖徒孙！！回去等我罚你！！！！！”几个字赤裸裸挂在脸上。

苏荷才不管。
她就装看不见。
苏荷说，“弟子无意冒犯，你可别罚我。”
姚曲：不肖徒孙！！你怎么敢！！

那天晚上学会打麻将，朋友说新手运气都很好的，第一把确实胡了，后面就一直输输输输输输输……

哎呀，不就跟人生一样起，然后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苏荷深呼吸一口气，把脸怼过去，姚曲瞪着大眼睛看她。
苏荷往前凑，两人的嘴隔不了一寸。
但是姚曲怒气冲冲看她的眼睛，让她想起以前她辱他时他看她的眼睛。
很羞辱，很不甘，但就是不认输。
苏荷突然被上辈子他的眼神冲散意志，咽了咽口水。
“哎……”苏荷退回来大喘气。
然后笑眯眯跟姚曲抱歉，“不好意思啊！再来一次！！”
姚曲：……
姚曲脸上绷不住了。

苏荷又一次吸气，然后凑到姚曲面前。
还是他怒气冲冲的眼睛。
苏荷却想起上辈子最后看他的一眼，在佛祖面前哭得跟个**一样，说什么厮守终生的鬼话。
苏荷被那个回忆触到了。
那一幕就跟个恶梦一样。
高高在上的姚曲上神怎么能哭得跟个傻／逼一样。
苏荷吐了一口气，又缩回来了。
姚曲：……

苏荷再次很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师祖！！这次绝对不会了！！”
姚曲：……
苏荷看着他的眼睛，蛮心慌的。
最后一鼓作气吸气，把脸贴到他面前，苏荷看着姚曲的眼睛。
姚曲绷着脸想掐死他前面这个不肖徒孙一样，眼里好似有两团烈火。师祖生气的表情格外生动。
苏荷心中道：你妈……
你这么凶盯着老子，老子怎么亲，啊不是，怎么帮你破妖气。
苏荷皱眉道，“师祖，眼睛能不能闭下？”
姚曲盯着苏荷的眼，待理不理没好气儿的样子，眼珠一移，微撅着嘴，像个不听话的臭小孩，满脸都写着“你休想。”

然后姚曲眼睛又转了转。他看见的东西本就跟苏荷不一样，他看到两个鬼孩子笑嘻嘻在苏荷身边飘来飘去，穿透苏荷的身体。
一个不太高的男小孩看向他，面上挂在血淋淋的笑，两眼像爬出血色蚯蚓的泥洞，开口跟他说，“帮我找娘亲……”
苏荷跟着姚曲在动的眼珠子向一旁看，可惜旁边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是背上寒凉。瞬间苏荷又反应过来可能有，鬼……
姚曲一直盯着那两只鬼。
为了搞回姚曲的注意力。
苏荷鼓起勇气，将手覆在不肯闭眼的姚曲眼睛上。
姚曲：……
她看着他的嘴，妈的，很久没亲过了，吸气呼气，调整呼吸。
怼上去，然后，恩，又没动了。

姚曲：……
姚曲反反复复感觉到苏荷呼吸在嘴边靠近了又离。
离了又近。
姚曲原本紧绷的心情也被苏荷搞跨了。

她努力调整呼吸的时候，感觉到手掌心上柔软的睫毛扇了两下，然后停住了。
苏荷：？？
怎么的，是舍得闭眼睛了？？
算了！
苏荷一鼓作气，将嘴巴贴到姚曲嘴巴上，然后，吸气。
妈的，古怪哉，亲他的时候突然不怕身后有鬼了，满脑子都是他嘴巴跟上辈子一样饱满好亲。
那些远古的疯狂感觉在苏荷心中怦然回击，上辈子跟他的第一个吻是她强的，他的初次也是她强的，都是她强抢过来的。
苏荷的另一只手探过他的胸脯间，愕然掐着姚曲的脖颈，狠狠发力！！
姚曲能动了，估摸那一掐也激起他的涛天警觉，震怒的推开了苏荷。
苏荷摊坐在地上，腥红着眼，心中难平欲望注视着姚曲。
没多久苏荷转过头，用力的吐纳，将吸进去的气吐出来。
她摸着脖子咳嗽的时候，姚曲唰的站立起来，提着剑一脚踹开门跑出去。
苏荷手忙脚乱跟上他。
姚曲在门外感受着妖气的来源。
苏荷叫了一声，“师祖？”

姚曲得空凌冽看苏荷一眼，好像介意起方才那个“吸气”，提着衣袖子狠狠擦嘴巴。看样子巴不得把嘴皮子擦破了。
还擦了不止一次。
苏荷在旁边无语子死了。
你完了，姚曲，你完了，你他.妈居然嫌弃我。
姚曲像感受到妖气方向，突然提着轻伐的步子飘走，手握宝剑爱岗敬业尽心执守寻妖了。
苏荷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好得很。
师祖和师傅都把我甩在这里了。
别家的同辈师兄也不知疯哪去了。
我一个低阶女仙直接原地反复去世，他妈.的等死吧。

苏荷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找找妖怪。姚曲原先说这个庄子是妖怪的狩猎场，现在妖怪感觉到它的狩猎场来人了，所以回来了。要是把妖怪解决，大家也能早点离开这个庄子。
苏荷在这个古怪的大庄子里转来转去，事实证明，庄子不但如姚曲所说，会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现在他们四个人分开了，庄子在悄悄的变大扩张。随着他们四人越往庄子的边缘走，庄子就会越往外阔。
就是说这个困着他们的棋盘在变大。
曲线没有把他们这些分散的点领回中心地，而是在扩张版图。

因为苏荷一路走来发现，越来越多的房间是相似的，她曾经在这里住过许久，回到这里，呆了快三日。以前房子的样貌她清晰的回想完全了。
所以她异常确定这房子跟他们四人刚来时不一样了。是在扩张。

苏荷又莫名其妙觉得烦死了。
庄子越来越大也说明四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怎么把四人聚在一起？？
苏荷烦得又要抓头发的时候，迎面看见一间房间，房间的门开着，被风吹着吱嘎吱嘎响，里看黑漆漆的。
这是姚曲上辈子住过的房间。
姚曲上辈子，在凡间那一遭，过得安素如常，她不爱戴他，没给他准备多少衣服，房间里摆的东西很少，四面有很多空空的木架子，庄里的各类人看蝶下菜，一人不得宠，连狗都欺负，大多也不尊敬他，见他连礼都不敬。
他在府里的日子越过越差，苏荷突然想到，上辈子她经常不在庄里，也不知道庄里那群看人眼色行事的人给他吃的没有。
不会她不在，他们就嚣张到让他受饿吧？
他眼睛瞎了她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他，要是他过得连庄里那条小黄狗都不如，那也太……
苏荷皱眉。
她看着面前的房间，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房里暗淡无光，苏荷往床边走。
屋里有细微的声音，是挑动人神经耐人寻味的喘息。
苏荷惊了。

他妈.的，在这个世界上她对某个人的喘气声最熟悉。

苏荷越往里走，声音越清晰。

无了，休息

晚上，更

床上怎么躺着姚曲？
还他.妈的衣服都快给自己揉皱了。
苏荷惊异的转头看看黑风凄寒的门外，我他.妈没看错吧。
这不是上辈子吧，他妈.的姚曲躺在这跟中药了一样什么情况？？
苏荷拧巴着眉毛扯着嘴角，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床上的人蜷着身子，脊背弯起，外衣几落，双手交叉捏拳在自己胸前，闭眼咬牙忍耐。
苏荷犹犹豫豫，走去，轻问道，“师……祖？你还好吧？”
姚曲睁开眼睛扭头看她。
一双眼里欲.火难耐，通透的眼角泛出腥红，薄薄泪光。
真中药了？

苏荷徘徊不定，姚曲又把眼睛闭上，将脸转向里面。
苏荷看着他的背部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坐在床边，看着他将乱不乱的衣服，乘他闭眼睛的时候，抬手拧眉注视他，把手移到他肩头，拍了拍，“师祖？”
姚曲将身子内缩，吐了句，“别挨我！”
苏荷无语子。
这时候还搞那么贞洁，你就不难受吗。

苏荷又抬手在他屁股上比了比，想拍下去，举起手的时候却感觉有目光在注视着她，苏荷一个转头，看见墙上一副佛祖画像。佛祖眉目慈祥，微微含笑，耳垂厚坠，一副普度众生模样。
她尤记上辈子，姚曲房里可没有什么佛祖画像。
轻轻抿嘴，苏荷从床上起身，走到画像面前，仰头看着佛祖。
佛祖仿佛在告诫她什么。搞得她心头很害怕。
她可是抱着睡姚曲的心思跟下凡间的。
苏荷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姚曲，又看看墙上的画像。
最后跳起来把画像摘了，捧着画像铺到一个角落里，双手合十弯腰做跪拜样说，“佛祖在上，弟子哪里会造次？？您回去吧？？”
说完把画像乱七八糟卷成一团塞到柜子里。

苏荷回到床边，没再碰他，说道，“师祖？”

过了半刻，姚曲又看见两个“鬼。”
那两个鬼孩子是方才苏荷给他“吸气”时出现过的，皆是男童，面目血腥。
一个男童半截身子在床下和墙壁之间，另一个看上去只放了个头在他面前，嘻嘻叫了他一句，“娘亲——”
有半截身子的男童，面貌流露赤真的笑跟他说，“大哥哥，帮我找娘亲……”
“哥哥和我都离开娘亲了，帮我找娘亲……”
男童呀呀跟他说什么。
不久，他将手抚上男童的脸。
苏荷低眼一瞧，望到姚曲在空气中抚摸什么，道，“师祖，您在干什么？”
姚曲眼珠动了动向着苏荷，又转回来，随手一挥。

苏荷只见两个小鬼在他面前，一个半边身子在床里的男童抬头直勾勾目视她，鲜这横流，头发软搭在脸庞上，小脸灰扑扑，着破烂不堪打补丁的衣裳。姚曲倒豪不轻视厌弃，抬手给孩子理头发。
旁边还有个孩子，身子藏得太下了，看着像把头割了放床上，同样满脸鲜血。苏荷心惊肉跳打了个寒战，孩子叫了她一声，“娘。”
“不，不不不不，我不不不不……不是你娘……”
苏荷口齿哆哆嗦嗦回，爬到姚曲身旁，将身子伏下，企图躲到他身后，透过他的臂膀观察那两个孩子。
半边身的孩子又跟她说，“姐姐，帮我找娘亲……”
苏荷哆哆嗦嗦扯了扯姚曲的衣袖子。
孩子只得又看姚曲，举双手捧一块玉佩在他面前，“大哥哥，帮我找娘亲……”
姚曲注视那孩子空荡荡的眼睛片刻，拿下小孩手里的玉佩，反手向后交过苏荷，道，“收好。”
苏荷捧双手巅巍巍去收，许是各自之手相贴时候，感觉到她双手寒冷的颤抖，姚曲心中愣了一下。随后似是无意握了握她的手，给她安慰。

苏荷低头盯着被握的手，姚曲已将自己的手抽回，素掌中只留下一块磨破了边的劣质玉佩，青禾色的穗子摇摇欲坠。两个鬼孩子也被姚曲一挥手不见了。
苏荷又听到姚曲问，“既然如此怕，何必拜师。”
苏荷回，“弟子天生胆小。”
苏荷内心：噗，我在说什么鬼话。我就是见不得小孩满脸血水。
姚曲又讲，“鬼物乃阴阳之灵，有何可怕。乔允徒儿没给你搞授过课吗。”
苏荷笑笑，想反驳，天地为阴阳之形，日月为阴阳之精，可鬼毕竟属阴物，当然害怕。
还有，师傅还真没讲过课。
她不想理论，自己默默又立坐于一旁。

玉佩放置在怀里，惨兮兮一个人玩了那么会儿，苏荷问，“师祖，你好点了吗？”
苏荷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太响的，“嗯……”
声音即不冷静又不克制。
苏荷眉头跳了跳。
拍拍屁股苏荷站起来。
姚曲从床上爬起来背身理自己的衣服，苏荷看着姚曲的背影，估计又是闻昭那小子搞出来的事。
姚曲带着苏荷出门转了两圈，乔允突然蹦出来，说，“尊师，弟子方才去探妖物，探了许久妖物又不见了。”
姚曲镇定自若，只点点头。
苏荷道，“不如我们先找到妖物此刻藏身之地，再拿下妖物。”末尾还卖巧道，“您说呢，师祖爷爷？”
姚曲看向苏荷，眼里跟针一样，对“爷爷”两字发出质疑眼神。
随后姚曲自己又释怀，“叫爷爷也没错。”毕竟辈分摆在那儿。
苏荷笑笑。
姚曲看向乔允，眼神在问：徒儿有什么想法。
谁知道乔允对着师傅的眼神，紧张到极点，小脸苍白，额头水豆一样冒冷汗，像个被突然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然后细若蚊声很是局促对姚曲唤到，“爹……”
姚曲：？？
苏荷：我真的佛了……

姚曲：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片刻，姚曲说，“叫爹倒不必了……”

三人在房子里转了很久，突然有一道白光闪过。
姚曲斜眼一看，唤出宝剑，对白光打去。
那道白光云淅川“邦——”的一声，弹到房子的门上。
门瞬间四分五裂，那道白光飞入房子内部，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估计房子里的什物都已经四分五裂。
过了片刻。
白光速又飞出门外，变成了一个妖怪的样子。
那妖怪浑身雪白，竟全然是雪白的毛发，青筋密布至双指，统共一只眼珠，蓝眼坚瞳，阴气森寒，身上散发出腥臭味。
忽又髑髅暴露肉血模糊。
悬浮在空中，对他们龇牙咧嘴的笑着。
姚曲全神贯注，拿宝剑对准它。
两道影子在空中交手数回，最终是妖怪败下阵来。
这妖怪趁机向苏荷攻击而去，那个它曾经攻击成功过的人。
苏荷手疾眼快，手掌合握唤出一剑，向妖怪劈去。
妖怪中了一剑，转向攻击她的头部，白光将来时，苏荷看见面前出现一个高大人影，乔允帮她抵挡一道攻击。
然后，妖怪和乔允来回交战。
苏荷有些看呆。
乔允说，“苏荷徒儿，师傅会保护好你的！！”
苏荷咽了咽口水。
有师傅的感觉真好。
姚曲在一旁眉心紧拧，最后蓄力，一剑发力聚在剑心上，以剑心插进妖怪胸口。
他凌空而起，悬在妖怪上方，画了一个阵符，宝剑就在阵符中心。
他起手势，阵符的光圈越来越大，最后将这个妖怪困在光圈中。
妖怪嘶吼咆哮。
姚曲眉眼凶狠，低念，“气散！”
这妖怪被炸成四分五裂。
房子天上的屏障不攻自破，裂出点点痕迹，边缘发出蓝色萤光。
裂开的屏障接连掉下。
有几片落在苏荷头上，苏荷摸了摸头，一点也不痛，也没有什么痕迹。
房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方式移动，地上的瓷砖割裂自移。
苏荷只能跳跳跳，跳着脚，
好了，任务圆满完成。
苏荷心中高呼。

“该回去了吧？”苏荷问。
“不成，闻昭还没回来，”姚曲冷冰冰说。
好吧……
也不知道闻昭跑哪儿去了。

乔允矩步方行的等着姚曲的指令。
三个人只好一起去找，苏荷跟在后面走得最慢，她本来脚就疼。
苏荷看着姚曲的白衣服又有邪恶的小心思上来。
旁边有株红牡丹树。
苏荷掐了一朵牡丹在手里揉，揉得花汁四溅。
苏荷悄咪咪把揉出汁的牡丹对准姚曲，先暗暗在他衣服上下一道结界，然后将牡丹花对着他的屁股，弹了过去。
牡丹碰到衣服就又反弹落到地上，但丝毫不会挨到他身子让他有感觉。
苏荷看着留在姚曲衣服上的一滩红色，一个人在后面笑得发抖。
姚曲穿着有痕迹的衣服走来走去。

苏荷忍不了了，干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憋笑。
乔允半响不见苏荷跟上来，又反回担忧问苏荷，“苏荷徒儿，你是累了吗？”
苏荷昂头一看师傅，又看不远处的师祖，发着颤的笑着说，“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荷咽了一口气，“师傅，我脚痛。”
她作势捂住伤了的脚。

乔允紧张兮兮，“还能走吗。”
“能。”苏荷点点头。

闻昭冷不丁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姚曲看着闻昭脸上青一团紫一团，问，“你是怎么回事？”
闻昭揉揉鼻青脸肿的面容，将头低下，“弟子……摔沟里了。”
“妖物已除，我们马上可以回去了。”姚曲道。
闻昭声音嗡嗡，“弟子方才看到屏障破裂，已经猜到了，劳烦上神费心了。”
姚曲没说什么。
四个人往大门走，姚曲还得在大门上下一道封印，再探探妖怪是怎么来的。向天庭给个记录。以绝后患。

路上苏荷注意到闻昭不断不怀好意的看她，一双眼睛就跟照灯一样。
苏荷心想，你看就看呗，老子打得你，怎么了？

闻昭的脸肿得老大，隐隐发痛。
他看着姚曲，姚曲正在前带路。
姚曲刚正不阿的，一派正人风气。肯定不是姚曲，虽然自己要害他，但姚曲不会做这种暗地里打人的事。
闻昭又看着乔允，乔允一向规规矩矩，见人一定得问好，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三个人排除两个，那肯定就是苏荷！！

闻昭看向苏荷。
一定是这个新来的女弟子在跟他作对！！
他就看出这个新来的女弟子眼神里对他没好意！！

苏荷也没再去看他。
主要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就任凭他在自己心里抓毛挠耳。
苏荷心里直乐呵。

走到半路前面的乔允突然大叫起来。
他结结巴巴指着姚曲的屁股后面说到，“尊师，您……来亲戚了吗？”

闻昭也盯着姚曲屁股后面看。
姚曲看乔允的反应奇怪，顺着乔允的视线转向低头看自己的屁股后面。
姚曲：……

屁股后面一滩红色的跟血一样。
好像女儿家来了月事。

苏荷看得心里直发笑，但是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大叫，还背过身去，“哎呀！师祖你怎么这样！你这个人妖！！！！！”
姚曲：……你再敢说试试……

乔允磕磕巴巴的，“尊师，我之前发现这个屋子里面很多房间都有衣服的，您快去换一套吧。”
姚曲也只能去换了。
乔允把姚曲领到一个屋子里。
门一关，三个人在外面等他换衣服。

苏荷支倚在门边无所事事，闻昭站在她不远的对面毫无顾忌的打量她。
苏荷也不怕他打量的目光，玩着自己的头发。
乔允是个粗心大意的，丝毫也没注意到这两个人奇怪的气场和各怀心思。兢兢业业的站在房门前等姚曲出来。
论姚曲的弟子里，乔允确实是最忠心的。

姚曲换完衣服审视了一遍门外三人，似乎在怀疑有人搞鬼。
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
一脸正气，带着众人继续往大门走。
四人出了门，姚曲看着房子破败的大门，有略微的皱眉。
苏荷看着房子也有些心慌，上辈子的这个房子算是她的房子，她和姚曲住在这里时，还是光鲜亮丽丽富丽堂皇，房子里面服侍的人多得不亚于那些凡间的权臣富贵。
如今却破败成这样，不知道这辈子这房里住的是谁。
姚曲在空中布了一个结界，结界扩张成一个大光圈，把四人笼罩其中，然后结界缓缓落下，位于四人脚下。
姚曲又在起奇怪的手势，划过眼前，闭了眼又睁眼，然后表情变得很微妙。
苏荷看见旁边的闻昭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就连师傅也是。

苏荷小声问乔允，“你们在干什么？”
乔允道，“窥探过去，看这座房子前身的主人是谁。经历过了什么事，房子才变成这个样子。对了，为师没教过你这个法术，现在就教你。”
现学现卖是不可能的。
乔允拉过苏荷的掌在她手掌写了一个法术，然后将她手掌拍在她眼睛上。
苏荷的手随着师傅的动作放下来。

开始眼前一片昏黑，好像置身在无底深渊里，后来眼前慢慢有了白色光亮。
这种光亮不是普通的暖色日光，而是异常柔和的白光，仿佛万物都有一层白蒙蒙的边缘。
苏荷看见最前面的姚曲置身在一片柔和白光里。
苏荷又听见欢声笑语。
在这片本来只有他们四人的白光里，缓缓出现许多影子，还有一些街道事物。
一些小孩拿着风车，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形状。

在这一片柔和的白光里，街道，小孩，欢声笑语，错杂交织。
那些小孩在他身边跑来跑去，追逐嬉闹，街道里开始有了一些人间的烟火气息，有了许多成年人的影子，他们带着头巾叫卖着，吆喝着。有些人挑着担子，有些人提着东西挽着双臂。
这不就是凡间普通的常见的场景？
一个小孩从姚曲身边路过就要摔上一跤，姚曲低腰伸手扶他。
姚曲的手碰到小孩的瞬间，小孩却散成点点珠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了。
不止苏荷和姚曲，所有人都很惊异。

姚曲蹲身拾起地上几颗珠子，那些珠子却长了脚自己会跑一样，从他手里蹦出去。
地上的珠子也伺机而动，跟着从姚曲手里蹦出的珠子往某条道路滚动。
姚曲惊疑的看着那些仿佛在自己找回家的路的珠子，然后迈步跟了过去。
后面三个人也都跟着姚曲的脚步。
那些珠子里面仿佛住着小孩。
每一个珠子都住着一个小孩，有小男孩也有小女孩。
珠子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欢快笑声。
他们蹦蹦跳跳地追赶嬉闹着回家。
珠子滚到一个破败的房门前。
房门前都是泥黄土路，房子也是泥土堆砌而成，门前稀稀拉拉长着几株无人除的杂草。
珠子在门前嘻嘻哈哈笑闹，门自动的打开了。
那些珠子笑着闹着聚成一条长蛇蹦进门里。
门内的大院朴素拮据，院子里的女人抖着水盆里新拧出来的衣服晒在长绳上。
女人有一些微胖的丰腴，裹着一条坠满白色小花的蓝头巾，她晾好一件衣服站起来，用腰间打过突兀补丁的围布擦了擦沾水的双手。
那些珠子像小孩一样开口讲话，在她面前蹦蹦跳跳，像雨打下来的水花。
珠子们稚嫩的童男童女声音叫她，“娘亲！”
“娘亲！娘亲！”
苏荷都快眩晕了，一群珠子像小孩一样叫一个妇女娘亲，场景着实诡异。
可是天上的白日头恍恍惚惚的，照得地上的影子也暖洋洋的。
奇的是又有一丝诡异的温馨样子。
妇女把他的孩子们带到房里去。
天旋地转。
苏荷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脸上的温暖阳光渐渐消失。
日头隐去，星光升起。
黑夜里凉风习习，空中碎星如珠，熠熠生辉。
苏荷抱住自己，打了个寒颤。

妇女带孩子进去的房间里映着火光。
不久后，妇女亲手亲脚从房子里出来，又亲手亲脚的把门关上。
可苏荷从妇女关门的时候，仿佛看见了门里面一排一排晾着什么东西？
就像她晾衣服一样，用夹子夹在一条一条手指粗的绳索上。密密麻麻的。
妇女出门。
姚曲走在最前面，在那坐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将门推开。
房里温暖的火光映在大家面上。
可大家看清房里的东西之后，每个人脸上都死气沉沉，跟拢着一层阴霾一样。
尤其是姚曲，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姚曲踏入房里，走近那些房里一排排晾晒好的东西面前。
苏荷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些晾着的东西。
这算是人皮吗？
小孩的人皮。

那些人皮是完整的，而且是干净的，很明显都是被仔细清洗过的。
人皮被剥下来的地方裂口整齐，后脑到后腰一条，双臂到指间各一条，臀部到脚趾各一条。
五刀把人剖开变成一个完整的面。
那些小孩的头发甚至还残留在人皮上面，乱糟糟的，没仔细打理过。
或者因为不重要，所以便没怎么打理。
那些人皮完整到什么程度，甚至能从面上看出每个小孩不一样的面貌，分得清男女与好看与否。
苏荷真的感觉的汗毛发凉，活泼可爱的小孩不见了，变成了一张张鲜活人皮。
姚曲在房内面色凝重。
他走向一个水缸，提起水缸上的木盖，缸中无水，竟是一团团血腥黏腻的胚胎，仿佛才从母体中取出，那团胚胎浪中漩涡一样卷在一起，从缸中跃出来。
然而，这只是旁观者看到的。
实际姚曲看见的是一个个稚嫩又恐怖的面庞，他们不再是胚胎，而是拥挤在缸内的孩子，有的看着两三岁，有的看着五六岁，他们伸岀漆黑如焦炭一般的手臂，五指像利刀一样向姚曲抓来，张口发出的呢喃如梵经一样。
“我要回去……”
“纳命来……”
“下地狱……”
他们发出这样的话语。

姚曲紧锁眉头，对苏荷道，“玉佩。”
“啊？”苏荷被那些胚胎样的东西恶心到，还未回过神来。
姚曲转头看她，又道一次，“玉佩。”
“哦，”苏荷反应过来，将怀中玉佩取出来给他。
他高悬玉佩于缸顶。
众多焦炭一样的枯手里，某只手突然腾起抓住玉佩，那只手连同身形都雀然的飞出瓷缸中，蹦跳到地下，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小男童嘻嘻哈哈握着玉佩向门外跑去。
然在苏荷三人眼中，是一个胚胎分离出那团黏腻，变成了一颗橙色珠子，珠子弹跳出门，上面悬空顶着个劣质玉佩，穗子在后面一浮一动。
他们跟随在珠子之后。
只见珠子穿过高栋楼屋，弹跳至乡野小路，缓缓接近一个土房，房门怦然打开，是一个风霜刻面的乡农妇女站在屋内。
令苏荷所惊奇的是，那珠子一跃五尺高，忽然变成了一个四五岁小男孩，向妇女喜悦叫道，“娘亲……”
妇人闻声而望，见子，涌泪，大张双臂，哀唤“吾儿……”
子入妇怀。
房门缓缓关上。
玉佩在房外落地，猝然碎成两半。

面对掩上的房门，四人皆以沉默观之。

幻像——罢了——
苏荷在心中说。
怎么拜进神仙道，还真把自己划入好人行列了。

姚曲转身带大家离开。
乔允望着尊师背影，寡言跟上。
姚曲带着大家寻到了剥孩子皮的女妇。
那女妇在静悄悄的夜里紧张捏手走着，不时回头看看沉寂的身后。

最终她走入一个气派的府邸里。
这个府邸。
就是他们此次除妖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