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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冥婚》脱水完整版(民国架空,小甜饼,HE,完结)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22-02-21 17:18:35
43


身心俱疲的我只想好好睡个觉,没想到回到卧室才发现,因为心里烦躁,我忘了把枕头带过来。
如果没有我的枕头,再困我也睡得不安稳。可是张起灵忙成那个样子,我说要回去拿枕头肯定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搞的,心里这么烦,明明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烦躁的东西,就是觉得不舒服,看什么都不顺眼。印象中我很少会有这种烦闷的感觉,三叔说是因为我的性子太懒了,懒到连气都生不过三天,我小时候天天嚎着要跟他绝交啊绝交啊,结果没过两个时辰我就全忘了,又抱着他的腿喊三叔了。
没了枕头,又睡惯了家里的自己的硬板床,再睡张家的席梦思我觉得很不舒服,到处都是软绵绵的。
我尝试把这又厚又重的床垫从床板上揪下来,未果。张海客那个家伙干嘛自作主张给我铺床垫啊,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就喜欢硬的床不行吗。
思来想去,我把目光放在了张起灵的床上,也许是因为年龄大了,他没有睡床垫,还是睡传统的硬板床。
反正他也不在,借他的床睡一下应该没事吧?上次我也睡了他的床,虽然是我家的客房,不过看起来他没有这方面的禁忌。
我盘算着,就算借睡一下,他晚上要很晚才能回来,我只要在他回来之前起来,他也未必能发现。
我们同处一室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共同使用的只有中间的书桌这个部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涉足对方的私人空间,因此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张起灵不在时候靠近他的“房间”。
借睡一下也没关系,这么想着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屏风后面,又觉不对,自己好像在做贼一样,不由的挺直了胸膛——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作甚这么畏畏缩缩的,再说了,从张起灵的书桌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特别无趣的人,就算是卧室也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屏风后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简单到一看就知道是仆人摆上去的装饰品,几乎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床单都是同一花色的,毫无生活乐趣可言。
我拍了拍那个陌生的枕头,小心的躺了上去,睡到太里面会不好意思,我就只占了一个边边。也许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张起灵的,毫无缘由的,我想起了昨天晚上他问过我的问题。


——吴邪,你有想过以后吗。


他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毛病,说话不说完只说一半,要么就什么也不会说。
这以后是什么样的以后,是我的以后,还是他的以后,亦或是家族之间的以后?还是说……我们俩的以后?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为什么我要考虑我和他会不会有以后?要不是因为那个不靠谱的算命,以我们俩的身份是绝对没有可能单独接触的,顶多就是在谁谁的喜宴或者丧礼上擦肩而过,我吃我的流水席,他坐他的贵宾桌。
阴差阳错之下被迫捆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以后,我自嘲的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的紧紧的。
现在我要考虑的应该是搬家的事情,搬去杭州还挺叫人期待的,人家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风土人情肯定别有一番风味吧……等我走了以后,张起灵就要孤零零的一个人继续待在这个张家门楼里了。
不由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张家的姑娘,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很多女孩子 哭,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能哭的那么绝望,她肯定过的很不好。换个角度想,又有谁会真的喜欢过残酷而又压抑的生活呢,他们或许也不想这样生活,只是离不开罢了。
想这么无聊的问题想久了,我困的不行,满脑子的人影越来越缥缈,一会是张起灵的脸,一会又变成了其他人,最后彻底黑成一片,我就睡过去了。
“……族长,时机也差不多了……”
“这件事……是吗……”
早就说了,我睡别人的床会不安稳,可能只睡了一会我就被交谈的声音吵醒了,脑子清醒的过程中身体犯懒,我连眼睛都没睁开,只默默的竖起了耳朵,想听是谁吵醒了我的美梦。
从声音判断,站在客厅聊天的是张起灵和那个公子哥,我心道不好,公子哥一直都很谨慎,每次他们要聊什么都会专门去书房聊,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晓得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今天肯定是看我不在自己的床上,俩人以为我出去了,才会直接在屋里谈事情。
太尴尬了,我到底是应该现在起来,提醒他们我在屋里,还是保持不动,等他们聊完了自己走?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故意躲起来偷听?天地良心,我对他们家的事情向来敬而远之。
没等我犹豫出个结果,他们的话题就结束了,两个人都朝门口走去,我正准备松口气,那个公子哥突然提起了我:“吴小少爷今天不在屋里,倒是稀奇,我看族长你对他很是上心,要不要……“
“吴家虽然不比从前,好歹也有几分势力。”张起灵有些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淡淡的道,“据悉他们要举家搬迁,在他们搬走之前说的话仍有几分影响,现下时局动荡,不宜再结仇怨,横生事端。”
“原来如此,还是族长想的长远,我还以为……算了,不说了,反正是我想多了。”
“吴家的人,最擅长扮猪吃老虎,不要因为对方是小孩就放松警惕,防人之心不可无。”
“明白。”
简短的对话之后,门被重重的打开,又轻轻的合上了。
我攥紧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原来我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功于心计之人,这么多天过去,我依旧只换回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七个大字。这几个字像尖刀一样噗的戳中了我的心,嘲笑着我的愚蠢和天真。
这年头,谁跟谁谈真心啊。








44


“不吃了吗?”
“嗯。”我放下碗,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昨天下了一场雪,气温降低了很多,睡着的时候还挺暖和的,结果半夜踢被子我冻着了,现在吃什么都没胃口。
张起灵放下了碗,伸出手朝我额头上探:“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着凉了?”
“吱———”
他的指尖刚刚触到我的额头,我马上朝后蹬了一下椅子,错开了他的触碰。我就算有事,也不需要这种人在这惺惺作态的关心。
张起灵的手在半空中短暂的停留了两秒,他一贯是个不在意尴尬的人,这次也是一样,很快就收回了手,默默的吃自己的饭。
鉴于我良好的家教,我没有立刻站起来离开餐桌,他吃到最后一口,张海客进了屋。这几日天天如此,刚吃完早饭张海客就进门了,不论是吃的早还是吃的晚,他都能掐点到,倒是厉害。
他一进屋我就摸了外套准备出去溜达溜达,张海客看了一眼外头,对我道:“今天的事不是很重要,你呆着也没啥,外头这么厚的雪,你别到时候冻出个好歹来,我不好跟你家里人交代。”
我冷笑一声,道:“算了吧,你们家的事我听不起,省的到时候说我是间谍,冤不冤啊我。至于我们家,就更不用操心了,小门小户的,怕啥?”
张海客被我一通怼,有些摸不到头脑,也不生气,只是道:“嘿,有意思,你今天吃了枪药了?好大的火气。”
我不想再和任何姓张的多说话,裹紧外套匆匆的离开了院子,隐约听到张海客喊我回去。
昨晚后半夜才下的雪,一大早起来多半都没化,只有路面上的被仆人清理掉了,硬是开出了路来。下雪不冷化雪冷,我走了一小会就觉得有些头晕,看来是真的冻着了。
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今天已经是年初六了,俗话说得好,三六九,朝外走,今天正是送穷的日子,家家户户肯定都在放鞭炮,满大街都热闹着呢。
以往不觉得,如今这大过年的日子里张家门楼里也静悄悄的,竟一丝爆竹声都听不到,可见这门楼之深,几道墙就隔出了两个世界。
我裹了裹外套,从兜里抽出手帕擤了一把鼻涕,早知道应该穿那件羊毛的外套,刚刚随手抓了一件也没看,这一件太薄了,风都挡不住。
这三天我都没有理张起灵,不论他说什么我都用嗯来回答,要么干脆装听不见。而且那天起床以后,我刻意没有整理床铺,床单和被子都明显能看出是有人睡过的。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无外乎是想他知道那天我在,然后能问我一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他哪怕给我一个特别扯的理由,我都能接受。身在这豪门大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不是不能理解,我也很清楚其实他从来没有防备过我,有些事不给我知道反而是一种保护。
可等了三天了,他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好像没有事情发生似得。等到现在,我决定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要么是真的没发现(我才不信),要么就是觉得被我听到也无所谓,也许他根本知道我在屋里,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提点我,让我老老实实的做人,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我想什么了我,我不过就是……?
也是啊,我现在到底在生什么气?张家的人都是怪胎这件事我早就想通了啊,对他我还能有什么奇怪的期待。
我找了个干净的石凳子坐了下来,搓了搓手认真的捋了一遍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原因没想出来,反而更生气了,闷的我只想把桌子掀了。
“哎哎!”张海客从道路尽头冒出头来,左右打量一番看到了我,朝我招手,很没礼貌的用哎来叫我。
我刚想骂他,发现他身后又冒出了张起灵,立马把话吞了下去,站起来转身就走。
张海客见我不答反走,忙加快了脚步,他加快我不会加快吗,我也快步走了起来,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我们仨像是在赛跑似得,一个在前头跑,两个在后头追,道路清理过也还是很滑,我跑的很别扭,就在我几乎要跑到张家后门的位置的时候,终于被张海客一把揪住:“你个熊孩子,干啥呢?越叫越跑,跑啥跑!大冬天的给我找事!耽误事咋整?小心我削你!”
“你说啥我听不懂。”我擦了擦鼻涕,吼道。
张海客揪着我朝后院走,一边走一边道:”扯犊子吧你就,快回去换衣服,上午要出去访客,你穿这身衣服出去不够丢人现眼的。”
我不肯去,凭什么他要出门我就必须跟着,我要去哪儿必须提前打报告,谁比谁高点是咋地。尤其是张起灵,他就那么站着让张海客拽我,一声都没吭。死家伙长声带又不说话,白白浪费。
姓张的才不管我情愿不情愿,拽着我就朝前拉,地那么滑我的挣扎几乎是徒劳的,生生被他拽出了几十米去。
正和他闹着呢,从偏门的小屋里走出了人来,约莫有七八个,每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头好像躺了什么东西,只是那些白布从头蒙到尾,看不清楚是不是人。
张海客看到他们,马上皱了皱眉,更用力的拽我,道:“啧,一大早的碰晦气,都是你小子害的,快走,要是看到了做噩梦,我可不管。”
他这么说,抬得恐怕是尸体,我咧了咧嘴,既不想留下碰晦气,又不想乖乖跟着他走,十分纠结。
抬到最后一具尸体,在前头走的那个人下台阶不慎绊了一跤,不慎松开了手,担架砸在地上之后,从白布里滚出了个圆不隆冬的东西,一路直着朝我滚了过来,最后撞在了我的脚上。
事出突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个什么,还下意识用脚踢挡了一下,防止它滚的更远。被我踢过之后,那东西朝后又滚了两圈,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竟是一颗人头。
一颗还甚是新鲜的人头,惨白的皮肤还未布满尸斑,五官从凌乱的长发里露了出来,依稀能看到死者生前的美貌。她死的这么惨,眼睛闭不上,徒劳的瞪大了双眼,我正好和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我愣住了,根本挪不开视线,这张脸,我在哪里见过,我绝对见过。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不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呆在这里,有机会就逃出去吧,然后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我会记住这条手帕的恩情,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我会报答你的。


这是那个女孩子的脑袋,她死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22-02-21 17:18:35
45
使我惊痛的并不是死人,而是死者的身份,我从没想过再次见到这个性格活泼的姑娘会是这样的场景。
若是看到认识的人头身分离还尚在我能容忍的范围内,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了。
我眼睁睁的看到这个绝对死的透透的女孩的头,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的情况下朝我这边偏了过来,她的眼珠转了一下,死死盯住了我,唇角很诡异的上扬——
尖叫硬生生的堵在了我的喉咙里,我很想大喊或者大叫,折腾了好一会却也只能很小声的喊道:“她动了。”
这个过程顶多只有五、六秒钟,张起灵几乎是立刻拽过我,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道:“不要看。”
我的腿已经软了,只能攥紧他的胳膊,不停的道:“她刚刚对我笑了……小哥你看到了吗?她笑了!为什么死人会笑?她笑了!”
张海客很头疼的喊道:“干嘛呢?这么一点小事都干不利索!快点处理干净!剁碎一点不行吗?脖子留那么多干嘛,出事了你们负责啊?”
“什么剁碎?剁碎什么东西?啊?小哥你说啊。”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要剁碎什么东西?一条人命,不,或者是很多条人命,他们都完全不在乎吗?为什么还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话,像丢掉一件不用的垃圾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冷漠。
张起灵捧住我的脸,把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嘴里发出很低的嘘声,道:“嘘——冷静一点,没事的,别怕。”
即便有他的安慰,我还是忍不住想朝地上看,那颗人头会笑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我再三的想要确实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否真实存在——为什么死掉的人还会笑,她为什么要对着我笑?你是在怪我吗?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你啊……
人头已经被仆人清理掉了,担架匆匆忙忙的被抬出了张家,大冬天里张海客差点累出一头汗,他捏着怀表,无奈道:“族长,时间差不多了。”
“换个时间吧,今天不去了。”张起灵刚才贴我的额头,发现我的体温很高,就脱掉外套披在我身上防止寒气入侵,他抱住我,道,“吴邪发烧了,喊个大夫来,煮点压惊茶。”
“不能换时间啊族长,这件事安排了那么久,说换就换,下次不一定有机会了。这样吧,不带他进去就是了,让他在车里等,反正那有洋大夫,发烧什么的打一针就能退烧,他们还有安定药片,比压惊茶好用。”
发烧的连锁反应是耳鸣,我脑袋里嗡嗡的响,只看到张海客的嘴一开一合,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人家说低烧冷高烧热,我一会冷一会热,不晓得自己到底是高烧还是低烧,只觉得很不舒服,难受。
我想闭上眼睛歇一会,又怕闭眼之后脑海中会浮现出刚刚恐怖的一幕。
絮叨了一堆之后,张海客伸手呼噜了一把我的脑袋,硬是睁着眼说瞎话:“还好,没怎么热,天冷体温高点也正常,谁叫这小子不听话乱跑,多大的人了,吓到一点没事的。”言罢,他伸手要拽我过去,证明我根本没事,我不肯,抱住张起灵的胳膊死活不撒手。
“够了,不要再吓他了!要是洋大夫有用,那就把洋大夫请回来。”
外出的事情在张起灵强硬的态度下无奈的改期了,我得以回到温暖的室内躺下休息,躺下之后我还是不敢闭上眼睛,那个诡异的微笑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犹如惊弓之鸟,每进来一个人我就要坐起来一次,死盯着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之后才敢再躺下。张起灵见我这么害怕,就要仆人都待在外面,只许大夫进来。
大夫说是吓到了才会起烧,开了一些中药给我,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药汁熬出来又浓又苦,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我根本就喝不下去,闻着都难受。
“小哥,她笑了……”我拒绝喝药,只怔怔的看着张起灵,坚持的重复道,“不是我看错了,对不对?她笑了一下,眼睛还在动……人的头都掉下来了,还能动眼珠子吗?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头会掉下来?”
张起灵见我不肯喝,没有勉强我,把药碗放在了一边,试图按着我让我躺下,低声道:“先别想这件事了,好好睡一觉,以后我慢慢给你说。”
他跟我说一句是我看错了都行,结果呢,他又跟我以后再说。我真的恨死了他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对他而言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重要的?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把事情说开,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在乎过得事情?
高烧使得我的控制能力变得很差,积攒多天的怨气终于压不住了,满脑子都是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像个俘虏一样困在他们家。
“我不想等到以后了,以后是什么时候?这个鬼地方我还能活到以后吗?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什么都不说!干嘛要这样?跟我解释一句就那么难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说!?”我打掉他的手,拼命朝前扑去,使劲的揪住他的领子。
本来是想气势如虹的怒吼,表达我心中的怨恨,吼出来才发现嗓子早他妈哑了,还不如平时说话声大,毫无气势可言。更让人生气的是,我手脚无力,揪他领子的时候失了手,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去了。
幸亏张起灵坐的很稳,不然我俩一定会摔成一团。他抱住我以后顺势在我肩膀上捏了一下,道:“冷静一点,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捏的力道不轻不重,很微妙的驱散了我心中暴躁的情绪,我逐渐清醒下来,惊觉我俩现在的姿势太暧昧了,脸烧的比刚才还热,挣扎着想坐起来再说。
“吴邪。”张起灵没有放手,反而更用力的把我压进了他怀里,“你愿意跟我一起去香港吗?”














46


他这个问题给我问懵了,气都消了一半。为什么突然问我愿不愿意去香港?这几件事情有必然的关联吗?跟这个人果然是没有办法交流的,他才不会管你问了什么,想知道什么,永远都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说话,特讨厌。
“……香港?”我推开他,坐直了身体,有些迷茫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我只知道现在这块地方是洋鬼子的,为什么要去洋鬼子的地方?他的意思是他要去香港办事,所以要带着我去?
发烧的时候脑子不好使,我只想了一下就觉得头很晕,朝后倒着靠在了墙上,有气无力的道:“我没力气跟你一问一答的,你要是想说呢,就麻溜说点,我听着,你要是不想说,就出去,我现在脑子疼的很,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就当我说胡话呢,行不?”
张起灵扶着我让我躺下,又把被子掖掖好,坐在了床边。他让我不要着急,他会把事情都告诉我,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想说,只是太复杂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我。
去香港并不是他心血来潮,也不是为了旅游或者公干,他指的去香港,是指搬迁到那里然后定居下来,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到长沙来了。
在外人眼中张家强大而神秘,其实只有张家人自己知道,家族持续至今早就四分五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其中主要分为了两大派,一派是保守派,主张死守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继续保持和军方的联系,现如今时局动荡,正是谋取职位的好时候,按照以往的传统朝军方和政府输送人才,紧紧的攥住命脉才是紧要之事。
另外一派不用说,自然是创新派,他们不满于家族的封建管理,决心跟上时代,改革创新,他们认为腐朽的管理模式强大得了一时,强大不了一世,如今已经是新社会了,要维新,不然张家早晚要毁在老古董的手里。
至于张海客,他既不属于保守派,也不属于创新派,他属于独立自主那一派的。因为不论是保守还是创新,其本质都还是发扬张家,只是方式不同罢了,他们都没有放弃张家的意思。
张海客和张起灵是同期外出留学的,接触了西方的某些主义之后,他突然看透了这个封建大家族的核心,开始厌倦勾心斗角的生活,他决定离开,单纯的去追求自我,而不是成为家族的牺牲品,为这个吃人的“家”再添口粮。
但是离开张家谈何容易,这样的家族离开即是背叛,地位高的人想离开,除非横躺着出去。再说老九门之间互相牵制,想要脱离张家,这些家族的人也成了阻碍。
张海客这一支的地位尴尬,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手中没有实权,愿意支持他的人也寥寥——谁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只为了虚无缥缈的自由?
留学期满之后就要回到张家了,张海客很不甘心,他认为离开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利用两派之间的矛盾,他方可坐山观虎斗。
保守派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辈,手握重权,有足够的实力和根基;创新派则贵在人多,还有很多留洋归来的新势力。这两派自民国成立前就你来我往,暗潮汹涌。老族长过世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张海客明白自己是做不了族长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地,张海客看中了张起灵的身份,其实张起灵在家族中的地位不低,但是他们这一支早就没什么人了,只空剩一个名头,所以他小时候根本像个流浪儿,在家族的夹缝中艰难的生存着。
斗争的两边谁也不想让对方的人做族长,在张海客的推波助澜之下,最后干脆推举了这个没有势力的年轻傀儡,既张起灵——一个地位虚高又看似好掌握的孤儿,还会谁会比他更适合做族长?
张家这些年来的强大不是闹着玩的,他们悄悄的渗透分布在全中国的每一个角落,为了能彻底离开张家,张海客和张起灵商量之后决定朝海外发展,彻底离开中国不切实际,不如就去香港岛发展。
说干就干,这些年来他们积极的联络着外国的势力,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时局的动荡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帮助,同时也带来了很多麻烦,其中的细节就不一一表述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起灵的表现慢慢引起了保守派的注意,他们发现这个傀儡有些攥不住了,决心除掉他。我就是在这件事情中被牵连进来的,当然,会选择我也不单单是劳什子闹鬼的关系。
我们吴家好歹是老九门的其中一员,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与人为善,死了以后也甚少有仇家,张海客琢磨着我们家也许有利用的价值,才一不做二不休把我硬给“娶”过了门。
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理清了其中的关系,感情他们想背叛家族一逃了之啊,合着我不仅仅是被黑瞎子给坑了,还栽在了他们家族宗派的斗争之中。
“那……小哥,你也是为了什么自由才决定离开的吗。”张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爱咋咋地我是管不了,我只是好奇,张起灵一贯表现的随遇而安,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离开张家呢,他不会是被张海客那奇怪的自由调调给忽悠了吧。
我问完这个问题,张起灵难得沉默了一下,他刚才讲那么长一段话不还挺顺溜的,条理分明又没有废话还很干巴巴,怎么一扯到自己的事情就变回了哑巴?
听无聊的家族斗争史消耗了我大量的精力和脑细胞,他又迟迟不说,我的眼皮子沉的要命,几乎要等的睡着了。
“其实对我来说,是在张家还是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张起灵突然开口,吓得我一激灵,连忙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表示自己还在听。
“我是遗腹子,我不知道父亲是谁,也没有见过母亲,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说起自己的过去,张起灵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几丝迷茫,他努力的回忆着过去,尝试组织语言把它们完整的描述出来,“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一直尝试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你可能没办法理解世界上还有我这样的人,就算消失,也没有人会发现,不会留下一点痕迹。所以对这样的我来说,不论在哪里都无所谓。”
我很想告诉他,他消失了会有多人发现的,干嘛妄自菲薄呢,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谁家不找啊。比如张海客,他肯定第一个跳脚骂娘,退一万步说,就算张家的人都不在乎,我也肯定会发现的。
没等我吭声,张起灵又继续道:“但是后来,我的想法改变了。”
很久之后我无比庆幸,没有把心里想的这么煞风景的话说出来,如果我说出来了,张起灵大抵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发丘二指,让它们的狠狠的戳在我的脑门上。
因为他接下来说道:“见到你之后,我才第一次开始考虑未来。吴邪,我想离开张家,只是为你。”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22-02-21 17:18:35
47
这话的意思太过明显,就算是我这烧成浆糊的脑子也能轻易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原谅我无法做出回应,我的眼皮真的撑不住了,张起灵现在在我的眼里已经有四个鼻子了,就是现在有人跟我说看上我娘了,我也得等睡醒了再找对方算账。
好在张起灵是一个淡定的人,他见我昏昏欲睡,就让我好好休息,不必着急给他回应,等我的病好了再说其他的。得到他的许可,我几乎立刻就昏过去了。
这场病诱因虽然是受惊吓,但是着凉也是真的,我感染了风寒,断断续续的烧了好几天,神智一直不甚清醒,只记得有人换了我的枕头,还有人在我手背上扎针。扎针的时候挺疼的,我短暂的醒了一回,人都没看清又睡过去了。
我真正清醒是在一个下午,一睁眼看到的居然是我三叔的脸,我还当自己烧迷糊了,一巴掌就拍过去了。
三叔见我睁眼正俯身过来看我,被我结结实实一巴掌拍在鼻子上,气的要死,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啥事没有,力气这么大,你要造反啊?”
这么结实的手感,肯定是活人无误了,我激动的坐起来抱住三叔的脖子,哽咽道:“三叔!你怎么跑来了!?呜……吓死我了!这个地方闹鬼啊三叔!”
“哎呦哎呦,多大的崽了还撒娇,好了好了好了,恶心不恶心,快下去!你当你还是五岁呢?”三叔被我怼的左摇右摆的,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我的后背,让我麻溜从他身上下去,他已经承受不住我日渐增长的体重了。
我把鼻涕一股脑的擦在了他的新大褂上,问他怎么跑过来了,是担心我才来的吗。
三叔很无情的打碎了我的幻想,他告诉我他是来了以后才知道我生病的,而且现在看我的脸色这么红润,肯定没啥事,别矫情了。我很不服气的说自己不是矫情,就是重病,他嘲笑我,说我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手指头上扎根刺都能嚎三天。
早就该想到这个老小子是不会这么关心我的死活的,我让他老实交代,到底是来干啥的。他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只说有点大人之间的事情要商量,我这种小屁孩不需要知道。
正说着门开了,进来的人又吓了我一跳,居然是我二叔。他见我醒了,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点了点头:“烧退了就好。”
“二叔,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没有,只是有些事和张家商量,你别操心了,大病初愈要多多休息。”二叔揉了揉我的头发,让我再躺一会,等谈完事情他再来看我,然后喊着三叔就出去了。
我躺了好几天了,再躺就长蘑菇了,他们刚关上门我就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快速盘算着今天是吹的哪阵子风,三叔来了也就算了,怎么连二叔都来了?我是睡了多久啊,天都变了。
我老爹不会也来了吧?他要是也来了我就真的要怀疑自己的年龄了,也许我一觉睡了二十年?难道刚刚的那些不是我真正的三叔二叔?他们是不是黄皮子变得啊。
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只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想吃点暖和的东西暖暖身子。张家的人一贯灵通,我刚想着肚子饿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敲门的却是张海客,他还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鸡丝粥,见我开门就笑道:“呦呵,总算醒了啊你,我还当你睡死了。”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手来回转,他见我这样挺有意思的,故意把手上的粥从这头挪到那头。我发现自己被他耍了,怒道:“***的!你才会睡死呢!你到底来干啥的!找事啊?”
“给你送碗粥,还能干嘛?你知不知道你耽误我多少事?三十六拜都拜了,完事要是毁你这犊子身上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张海客翻了个大白眼,推着我让我进屋,把粥碗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我就道:“哼,谁叫你要姓张,活该。”
“哎呀你这个小兔崽子……算了算了,赶紧吃,瞅见你就烦。”张海客心情看样子还不错,摆手让我赶紧吃饭。
香喷喷的粥摆在眼前,我顾不得跟他扯皮,抓起勺子连着喝了几大口,垫了肚子之后没有那么饿了,我才空出嘴来问他道:“你说实话,是你喊我二叔他们来的吧,你有什么阴谋?”
张海客摸了摸下巴,道:“阴谋是这么用的吗?你当我给你家摆鸿门宴呢?动动脑子好不好,我是想帮你们家。”
我心说你还帮我们家,你不害我们家我就烧高香了。张海客看出了我的心思,认真的戳了戳桌子,道:“我在你心里是多穷凶极恶啊?你能想我点好的吗?”
“不能,你要么就跟我说,要么就闭嘴出去,看见你我都吃不下饭。”
“行行行,反正族长也把大概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也不瞒着你了,省的你给我找事。我这么跟你说吧,长沙城是呆不住的,日子久了,国内没有地方是能呆住的,香港是我们的跳台,要是跳的好,就能出国去——崽儿,你活这么大还没出过长沙城呢吧?想不想出国去见识见识?”
我拍掉他的手,让他少充大辈了,别说的好像是他施舍我们家一样,肯定是他手上能用的资源都用了还是不够用,才想借我家残存的势力一用罢了。
张海客很渗人的笑了笑,道你看起来蠢呼呼的,没想到还有点脑子,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吗,大家都有好处可以拿,难道你就愿意像井底之蛙一样生活一辈子?出国是为了见世面,是为了更美好的人生,为了拉忽和发一(爱和自由)。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感觉这个人大概已经疯了,我家的人可能也疯了才会和他结成联盟。这家伙靠得住吗,别搞到最后,他们变成张家的追杀人口,我们家也成了共犯。
张家的人,果然除了张起灵,都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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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客还在叽里呱啦的说一大堆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他说的倒是开心了,我饭都要吃不下去了,端着碗朝旁边挪了挪,生怕他的精神病会传染给我。
“停,闭嘴,你能说点人话吗?”我听的头都要大了,他的东北话掺杂着外国腔,再这么听下去,连中国话的部分我都要听不懂了。
“人笨就要多念书,你看你都多大了,一点外语都不会说,以后去了外国怎么和别人交流?”张海客用他那两根长指头敲了敲桌子,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
我道:“呵,去不去的成还两说呢,你少得意忘形了。再说了,你们这一支里心也不齐啊,天天吵架。”
张海客略一琢磨就知道我在说那个公子哥,他就道那个人呢,其实不是他们张家本家的人,他是捡回来的,主要是做脏活的,人对张起灵倒是很忠心,一心一意的在准备离开张家的事情,因为他做事情很绝,我没事最好别招惹他。
我就道我有什么好招惹他的,跟我又没有关系。
“跟你还没关系?你知道自从你来了以后,我们族长为了你耽误了多少事吗?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真想把你……”张海客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咬牙切齿的德行宛如我是害他灭国的奸妃,他是忠心耿耿的忠臣。
我让他不要忘了当初去给我加送彩礼的可是他,就算我是狼,也是他打开大门给我引进来的,严格来说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要是觉得不服气,那就去把黑瞎子抓回来揍一顿呗。
张海客还想再跟我说点什么,被我坚决的拒绝了,硬是把他撵了出去。这犊子上辈子大抵是一只鹦鹉,而且还老说东北话,搞得我的口音都被他带跑偏了。到时候一出门,别人还当我是个外地人呢。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初三那天张起灵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关门前,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张海客道。
张海客有些奇怪我为什么想起问这个问题,还是道:“那天很忙,族长半夜才得以脱身,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随便问问,快滚吧你。”
吃饱喝足之后我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回想起昏睡前张起灵跟我说的种种,突然不知道应该先把去香港的事情捋顺,还是先把他可能、大概、也许喜欢我的事情给捋顺。
张海客的话应征了我的猜测,看来我是冤枉张起灵了,那天下午我听到的声音,恐怕是那个公子哥单方面的口技表演,他们张家的人都很擅长假装别人说话。
我早该想到,张起灵不可能没发现我在卧室里,他也从来不在卧室跟公子哥谈事情的。肯定是那个公子哥想找张起灵,进屋以后发现我居然睡在他家族长床上,产生了很奇怪的联想,才故意吵醒我阴阳怪气的耍我。
怪不得张起灵一直没跟我解释什么,他啥也不知道他解释个屁啊,他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生气了,还给了他好几天的脸色看,得亏他脾气好,要是换成我,早就掀桌子了。
我捂住脸,心说这人丢大了,上次公子哥放蛇咬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他算账呢,我才不信那个张小蛇的蛇是无意间跑出来的。我跟他到底有什么仇啊,这么三番两次的吓唬我,公子哥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懊恼了半天,我决心等张起灵回来以后跟他道个歉,他现在肯定是在和二叔三叔他们商量去香港的事情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去香港啊,我摸了摸下巴。今天我二叔能来,说明他们已经在考虑这个提议了。现如今世道很乱,能借力去外国避一避,对我家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们家在很久以前就考虑过要搬家了,我成亲之后,这件事再次被提上了议程。
三叔提过几次,说在长沙城的驻军越来越多了,虽然老爷子已经西去,曾经在老九门留下的一笔却无法轻易抹去,拖得久了,有人找上门是躲不掉的。
其实对我来说,只要能举家搬迁,是搬去杭州还是搬去香港岛没差别。只是搬去了香港的话,可能就没机会再回来长沙了,怪可惜的。
不过香港岛到底在哪里?我也只是上课的时候听说过几次这个地名罢了。我想起柜子里有一副世界地图,决定把它找出来,看看香港岛离长沙到底有多远。
因为地图放在抽屉的深处,我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整个抽屉都拉掉了,里面的一些本子和纸散落一地,有几张纸掉到桌子上的粥碗里去了,吓得我连忙把它们捞了起来,琢磨着怎么毁尸灭迹才好。
拿起来以后我才发现这是一种速写纸,在学校画画的时候我也很喜欢用,难道张起灵还会画西洋速写吗,住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见他画过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把所有的速写纸都拎了出来,来回翻看之后还真叫我找到了几张画了人物的纸出来。
画应该是近几个月画的,一共有三张,画的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动态。有坐着的,站着的,还有靠在门边夹核桃的。速写都是画个大概,没有进行细化,这几幅画的更是简单,寥寥数笔勾勒出大概的轮廓,连脸都没有画。
即便如此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画上面画的都是我,毕竟会用门夹核桃的这屋里只有我一个。难道这都是张起灵画的吗?他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我拿着哪几张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折腾了半天,很欲盖弥彰的把它们放回了抽屉,还用其他的书盖了一下。
本来嘛,他想画我的话,大大方方的说就是了,我在上课的时候经常给大家做模特的。
但是现在他偷偷的画我就显得很奇怪了,而且画我干嘛不好,非要画我夹核桃,难道他是想留下证据,以后让我赔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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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几张画,我难受了整整一天,脑子里全是张起灵,怎么也静不下来。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容易做蠢事,被人看到的几率也会突然增加。
二叔和三叔是跟张起灵一起进院子的,而我正站在院子里揪梅花,本来我是赏梅花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开始揪上了。
我又没有他们那种有人进屋就能发现的特异功能,正揪的开心,后脑勺凭空被呼了一巴掌:“干嘛呢崽儿,怎么在哪儿你都搞破坏。”
“三叔,你又干嘛,不要动不动打我的头,我会变笨的。”我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三叔干的,他就喜欢打我的头,我长不高都是他的错。
二叔让我们不要再闹了,天色已晚,他们是来跟我说一声要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我,我大病初愈要先休息,以后找机会再跟我细说。
我有点不舍的他们这么快就走,依依不舍的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张家这宅子太大了,我要送张起灵必须也陪着我一起送。送过去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等两个叔叔坐上黄包车走远了,我才意识到等回去只剩我们俩了。
“身体好点了吗?”没等我想出一个好的话题,张起灵先主动开口问道。
我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说的道:“好多了,本来也没什么事。那什么,对不起啊,前几天我心情不好,乱跟你发脾气,你没生气吧?”
张起灵摇了摇头,只是道:“没事就好。”
他说完这句话,我一下没有找到能接上的话题,两人相对无言的走了三四分钟,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我脑子一抽,道:“小哥,我今天找地图的时候,看到里面有几张画,你干嘛要偷偷画我啊?”
亏我还把画又放回去了,结果现在自己抖了个底掉,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难堪过后却难免有些期待他的回答。不过也许他会告诉我,因为我当时的样子很好笑,所以忍不住画下来留作笑柄。
被发现了偷画别人的行为,一般人都会不好意思一下,张起灵和一般人不一样,很坦然的承认那就是他画的,至于原因嘛,没有,看到了就画下来了。
我道怎么可能没有理由呢,他道你一定要一个理由吗,我点头,心道你肯定是因为觉得我姿势好笑才画下来的,我记住你了。
此时我们已经踏进了院子,见左右无人,张起灵突然捧住我的脸,在我嘴巴上亲了一口,道:“这个理由,可足够?”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偷袭我了,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决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他以为我是谁,我是随便谁谁都能偷袭的吗?
为了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我很愤恨的揪住丫的脖领子也亲了回去。不过我用力过猛了点,他又抬了头,没亲到不说,还撞上了他的下巴,牙齿和坚硬的下颚骨相互碰撞,疼的我呲牙咧嘴的:“里干嘛突然抬头,嘶——”
我这个样子大抵格外可笑,连张起灵都没忍住,幅度很小的笑了一下。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捏着我的脸看我有没有撞坏牙齿。
送晚餐的仆人是在我们撞完三分钟之后进的院子,我不由庆幸,万一刚才那一幕被人看到,他们大抵会以为他们族长娶了一个傻子回来。
“你是怎么跟我家里说的,他们居然能答应和你们合作。”以我三叔的个性,即便张起灵主动找他,他也会怀疑张家有什么特殊的目的,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同意合作的。
张起灵道:“去你家过年的时候,你三叔找我谈谈,我跟他说,你已答应随我去香港。”
原来我三叔早就怀疑起我和张起灵的关系了,每次我回家都要带着他不说,那回我心口疼还哭着喊着(我没有)要张起灵回来才行。三叔很后悔自己送羊入虎口,又找不到其他的办法弥补,在家生了好些天的闷气。
最后是我二叔拍的板,主动找这几个姓张的商讨具体细节。以我对二叔的了解,他肯定是认为比起我的个人意愿,现下关头更重要的应当是家族存亡,等到了香港再拆我们这个鸳鸯谱也来得及。
“小哥,你怎么敢提前跟我三叔说我愿意去啊,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不愿意怎么办啊。”我夹了一块拔丝地瓜,笑嘻嘻的问张起灵。
他帮我把拖出来的长长的糖丝夹断,很悠哉的反道:“你不愿意吗?”
“咱俩说的都不是一个问题……”
“嘘,有人来了。”张起灵打断我,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我一愣:“啊?”
“嘭嘭嘭。”“族长,您在吗?”
这声音,这腔调,我一听就听出来了,可不就是那个公子哥吗,我还没去找他呢,他先送上门了。我让张起灵不要说话,慢悠悠的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缝。
公子哥见是我来开门,笑的非常恶心,道:“呦呵,这不是夫人吗,吃饭呢?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不过我找族长有点事,麻烦您喊一声。”
“小哥不在。”
公子哥抖了抖嘴角,顺着门缝看向坐在桌前慢悠悠吃饭的张起灵,道:“我有重要的事,你别闹了,族长!族长!真有事!”
“说不在就不在,我闹什么了?小哥,是吧,你不在?”我心说有急事是吧,重要的事是吧,急死你,就不让你见。
张起灵咽下一口米饭,一本正经的道:“嗯,我不在。”
“……”
我朝他扬了扬下巴:”听见了吗,不在,快走,别打扰我吃饭。“
“行,算你狠行了吧,那等族长回来,你转告他一声,我在书房等他,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公子哥着重咬了回来两个字,怒气冲冲的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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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有重要的事还跟公子哥瞎扯,我只是盘算着他能这么痛快的走了,说明事情重要但不着急。
怕张起灵以为我胡闹,我就把公子哥前段时间耍我的事情跟他说了,也算是解释了我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张起灵道应该只是跟我玩玩的,他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没有坏心眼。我道我也没有坏心眼,我就是耍耍他。
在我的干涉之下,张起灵晚上根本没出门,公子哥在书房白白的等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公子哥锲而不舍的跑来敲门。这回不是我在耍他,是张起灵真不在,他一大早就去书房和张海客议事了。我难得如实跟公子哥说了,他居然不信我说的话,强行要朝屋里冲。
“哎哎哎!跟你说了!不在就不在。”我死死的把住门,不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很无耻的道,“你要是再过来,我就跟你们族长说你欺负我,保准你这个月都见不到他!”
公子哥被我的无耻打败了,他难以置信我居然这么不要脸把张起灵搬出来当挡箭牌,当即恨得牙痒痒,道:“小兔崽子你别来劲啊!我是真有事,耽误了我的事就是耽误了族长的事,你能不能拎清点?你还小啊?”
“我来劲?是谁先拎不清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是你演双簧耍的我!你少***恶人先告状。”我朝他做鬼脸,只要有用就行,我可不管那些有的没有的。
“不就开个玩笑吗?也没影响你现在作威作福的啊,你让我进去,我找族长真的有重要的事!”
我让他滚开,这屋里现在就我一个人,他进来干嘛啊,不乐意让他进我屋。公子哥嘴上说的凶,手上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我背后站着张起灵呢,他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把我伤了,我有自信他们族长会让他死的很惨。
这就更憋屈了不是,明明能一根指头把我戳到一边去,现在只能跟我玩拉锯战,一扇门推来推去的。我让他不要把我的门弄坏了,我还要留着门夹核桃呢。
“等等等等!”公子哥用脚死死的顶住门,艰难的从缝隙里伸进一只手来,递给我一个机关盒,“失传了!宋朝的!就这一个!有市无价!让我见族长!”
“我脑子不好使!不会这么难的玩意!滚!”
“那这个!万花筒!这可不是普通的万花筒,这个是外国货,里面的图案保准都是你没见过的!长沙城就这一个!拿去玩行不?我错了我错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啥风都吹不过枕边风,我算是认命了。”
我真是要被他给气笑了,就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一个万花筒就想收买我,我没见过世面吗?***!没门!”
公子哥身上不知道到底带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知道他空着两只手都揣在哪儿了,他试图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贿赂我,让我放他进去。
折腾了好一会,张海客和张起灵都折腾回来了我俩还在推门。这么做确实很无聊,我一开始只是开玩笑,后来就较上劲了,谁也不肯提前让一步。
张海客很无语的看着那扇可怜的门,喊道:“哎哎哎,你俩干嘛呢?好玩啊?多大了啊你俩,今年有三岁不?”
一看到张起灵,公子哥立刻松了手,好险我反应也不慢,没被他闪出个好歹来,这个家伙心胸真是太狭隘了,临了临了还想坑我。
公子哥当然不能说他被我堵在外面正在求我,随口就道他在外头弄了点小玩意,想说送给我玩玩,但是我对他有点成见,这才折腾了一阵。
“族长啊,别让夫人再闹了,要是我以前得罪他了,我道歉还不行吗?我有重要的事找你,真的很重要,今天不说我回去都睡不着。”公子哥揉了揉胳膊,很假惺惺的道。
我让他讲点道理,我早就说了张起灵去书房了,他自己不信还怪上我了,谁稀得跟你折腾。眼见我俩又要吵起来,张海客拽了公子哥一下,让他别觉得好玩就老跟小孩子闹了,还嫌事不够多是咋地。
敢情他俩是拿我逗着好玩呢,我又不是他们家的吉祥物。张起灵让我们都闭嘴,有事去书房说。临走前,他瞄了公子哥一眼,轻飘飘的留下一句:“不是来送东西吗。”
这是公子哥随口瞎扯的借口,他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本没打算把东西留下。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别的法子,只好把他那一堆什么机关盒啊万花筒啊音乐盒啊全撂下了。
别说,公子哥带过来的东西都是好玩意,还挺讲究的,我拿起万花筒转了转,只是我这把年龄了,这东西对我实在没有吸引力了,玩了两把以后就失去了兴趣,随手拿起机关盒研究起来。
这个机关盒应该是诸葛机关盒的变种加强,但是绝对没有公子哥说的那么夸张,还什么宋朝失传的,吹吧就,我看可能是人家送给他的,还没有把玩打开过的痕迹。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三叔也摸回来过一个机关盒,因为边角破损了不是很值钱,他就异想天开的拿给我玩,试图用这个东西拴住我,他自己好跑出去玩。
想也知道这种东西不适合小孩子玩,我根本不懂开盒子的技巧,没玩一会就把指头卡进去了,结果是我哭惨了他也被老爷子打惨了,一气之下把盒子给砸了。
在不知道顺序的情况下,解开这种精巧的东西需要足够的耐性,我用了这辈子的耐性来拆它,拆了足足三个小时,不仅没拆开还把自己绕晕了。突然我就能体会三叔当年的心情了,要不是看它还做的挺好看的,早就把它摔成八瓣了。
也不知道那些古代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小的一个盒子,还设计的这么复杂,有什么用啊,人家到时候偷了揣兜里就走,一斧子下去管你有什么精巧机关,全白瞎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22-02-21 17: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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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那么精彩的镯子大战,后面的拍卖就没什么看头了,迅速的拍完迅速的了事。张海客一直在盯其他东西的拍卖额,有几件的价格也很好看,可惜都没有再拍出这么高的价格,对比之下黯然失色。
一只那么贵的镯子揣在怀里,张海客的气难平,自然老是瞪我,我心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说了太贵了不要买,是你自己报价报的控制不住,败家的明明是你们族长。
拍卖结束之后,有人分发了号码牌给我们,说是最后会抽出一对男女,共同跳舞结束这次的宴会,有赞助者会为跳舞的男女捐出三百两,作为善款。
我也拿到了一张号码牌,有点担心会抽到自己,因为我压根不会跳舞,如果抽到了我和人家姑娘一起跳舞,踩了她的鞋子事小,当众出糗事大。
结果是我想的太多了,抽签结果男的是张起灵,女的是那个穿了超大裙子的外国女孩。
众目睽睽之下,乐队开始奏乐,张起灵坦然自若的下了场,摆出了一个很标准的邀请姿势,礼貌的握住了那个女孩的手。外国女孩的个子很高,模样也标致,纵观全场的歪瓜裂枣,可能只有这位主站在她身边压得住。
不得不说,这种夸张的裙子跳起舞来确实很好看,衣角翻飞的。但是都穿了这么大的裙子了,为什么他们俩跳舞的时候还能离得那么近,张起灵的胳膊平时看起来也没那么长啊。我捏了一块蛋糕,靠在桌子边闲闲的嚼,看着聚光灯下的两个***跳来跳去的。
无聊!没意思!
无聊!!
张海客晃过来拿一杯香槟,对我道:“你就是吃味也要有点礼仪,你看看你的表情,你是吃人肉呢?”
我道:“吃蛋糕咯,什么吃味,我吃什么味。”
他摇了摇头,道小孩子总是不诚实,我让他边儿玩去,想想今天的三千六百两从哪儿抠出来才是要紧事,一年的收成都要被烧掉了吧。
张海客见左右没人注意,悄声道:“你猜,我们去香港要不要路费?你再猜这场晚会的幕后承办人是谁?”
说完他悠悠然的跑了,我一琢磨,恍然大悟,这家伙肯定是和那些洋鬼子合伙办的这个慈善舞会,好中饱私囊。因为这种拍卖会最后的钱款会流向哪里,名单上那这些来参加的人是不会关心的,反正他们来只是来博一个好名声,顺便炫耀一下自家财力。
知道这镯子不用那么多钱买,我好歹松了口气,又难免同情起胡少爷,他可是真金白银的出着,最后还是丢了个大脸,啧啧啧,可怜呦。
一支舞的时间不算长,这场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舞就这么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了,下场过后面的柱子的时候,张起灵还帮那个姑娘拎了一下裙子,也没见他平时这么殷勤过。
因为莫名有些不高兴,在车上我一直没吭声,张海客和公子哥在聊一些更无聊的事情。张起灵见我不吭声,问我是不是累了,我就道我又没有跳舞,怎么会累,就是吃多了,有点撑。
真的是吃的有点多了,这种西装又贴身,刚进屋我就把外套脱了,随手挂在了衣帽架上。张起灵跟在我身后,便道:“很难受?”
“还行。”
“要跳舞吗。”他走到留声机边,打开了那个我一直以为是个装饰品的留声机,意外的是它居然能用,西洋舞曲流畅欢快的撒了一屋。
跳舞?我下意识捋了一下衣角,紧张的道:“我不会跳舞啊。”
张起灵拉住我的手,道:“我教你。”
跳舞哪有那么好学的,我四肢出了名的不协调,被他一拉一搂都不知道手朝哪里放,只好努力回忆当时跳舞的人是怎么放的,把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腰上。可能是我没有那种奇怪的裙摆挡住,张起灵把我搂的很近,两个人都贴在一起了。
我跟着他瞎转了几圈,都要踩在他脚上了,最后基本只是抱着踱步。
夜晚向来是宁静的,又是冬季,没有聒噪的蝉鸣蛙叫,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优美的舞曲。这种气氛是不适宜说话来打破的,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心里都安静了下来。
“小哥,去了香港以后,我们就回不来了吧。”我闷闷的问道,“那以后就吃不到娭毑做的馄饨了,也见不到我的同学了吧。”
背井离乡实属无奈之举,也许去了香港我们能躲过两派互斗,家族追杀什么的,但是难免要留下很多东西在这长沙城中。
而且还有奶奶,杭州是她的老家,人老了之后会格外思念故土,她偶尔写信来,也是过得十分恬静的样子,如果硬让她跟我们去劳什子国外,她肯定不愿意。可就算她老人家身子骨硬朗,能不能活到我们回来又是两说了。唉,一朝离去,十载难归。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从未离开过,长沙城中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还没开始走,我已经开始思念了。
街口买馄饨的奶奶,路边吆喝着的小贩,隔壁经常招呼我去吃果子的大婶等等等等,他们对我都很好,也许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这些街景还是依旧,人却早就换了一拨了。
说到搬家,张起灵他们也是从东北搬过来的,数次搬迁之后,他会想东北吗?我忍不住问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捧起我的脸,把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道:“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22-02-21 17: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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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晚上,我毫不意外的赖床了,张起灵居然也跟着我赖了一会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起床就靠在床头戳我的脸,硬给我戳醒了。
过年我确实吃肥了一点,但这不是他一大早就戳我的理由,我也戳了回去,结果只戳到了一堆硬邦邦的肉。
“小哥,你纹身呢?”我打了个哈欠,惊觉不对,昨天我看的真真的,他肩膀上有一大片纹身,怎么一觉醒来他肩膀上就空空如也了?
张起灵道这是一种特殊的纹身,体温升高的时候会出现,体温恢复正常以后就会消失。闻言,我立刻把掌心敷在他的肩膀上来回搓了几下,果然看到几根墨色线条跳了出来。
这个还蛮好玩的,我就问他这种纹身用的料很珍贵吗,我也可以纹一个吗,没事的时候可以搓着玩。他就道纹身用料倒不缺,只是这种特殊的纹身纹起来很疼。
我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要是无聊就搓搓他的纹身也是一样的。正闹着,张起灵突然道:“去香港的行程已经定了,三月初六走。”
“啊,那不是只能在长沙再待十几天了?”我以为至少还能呆半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难免有些晃神。
张起灵捋了捋我的头发,道,“我知道是急了一些,但是怕夜长梦多。”
我叹了一口气,抱紧了他的腰,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的日子渐近,所有人都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和张家人类似叛逃的行为不同,我们家是光明正大离开的。毕竟现下世道很乱,很多富贵人家表面上看着光鲜,实则早就债台高筑,常有举家搬迁的事情发生。
二叔觉得求人不如求己,离开了长沙城之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我们和张家的人是合作,并非依赖,不能让别人掌握了我们的命脉。
为了保障路上钱款充足,我家把值钱的东西全都卖了,连宅邸都紧急脱手,行李只带了些细软,其他的等到了地方再做添置。至于仆人,不愿意跟我们走的就遣散,愿意跟着我们走的就带上几个,用惯了的老仆人总比新请的顺手。
不过在路线的规划上我们两家人产生了一些分歧,那就是在出长沙之后要分开走一段路,而我必须跟张起灵一起走。
我老爹有点担心张家人是忽悠我们的,我跟着张家人走,有什么好歹可怎么办,再说这一路上山远水长的,要是在路上走散了岂不是就此难寻?自家的小孩自家心疼,在别人手上就不一定了。
原因又不能明说,张海客为了打消我家里人的顾忌,干脆做了一把坏人,说为了避免我家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好歹要留一个”人质“在手上。再说只是一小段路而已,真正到了港口坐船又在一起了,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丢得了。
我其实是一个很害怕离别的人,想了很久要不要和以前的朋友道别。最后为了不留遗憾,我还是去了学校,跟每个同学都认真打了招呼。我没来学校的这段日子里,班里的学生又减少了,大家聊了一会天,一起合唱了送别。
老痒知道我要搬家,特别生气,骂我也不跟他提前说,我道会给他写信的,他就道写信算个屁啊,说到最后都哭了,抹着眼泪结结巴巴的道:“我家也要、也要搬家了,老这么搬来搬去的,谁能确保信能寄到手上?老、老吴,咱们以后可能都联系不上了。”
“你哭啥啊,大老爷们的咋这么矫情,现在有电话又有电报,怎么就联系不上了?等以后日子好了,不打仗了,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这样吧,就算咱们以后断了联系,学校总不会拆吧,咱俩约好二十年以后来学校再聚!”我看他哭了,鼻头也是一酸,在儿时玩伴中,能一直玩到现在的只有我们俩,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搬家了,我们以前说好的,就算搬家也要搬到同一个地方,绝对不能再分开了。可惜世事无常,没想到最后还是分开了。
“行,等二十年以后,我肯定比你混的好。”
“***的,我肯定过得比你好。”
为了彰显这个约定的重要性,我把我最喜欢的那支钢笔给了他,他把那个一直不舍得给我看的徽章给了我,我们约定等二十年以后再换回来。
和大家好好的道别之后,距离要走的日子只剩下两天,我也要开始收拾自己要带走的细软了。
平时总觉得东西很多,真正收拾起来我能带走的却很少——几件衣服,一些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几本珍贵的书。最后连一个小樟木箱子都没装满,而这些就几乎是我十八年来全部的人生缩影了。
我的东西都这么少了,张起灵能带走的东西就更少了,生活用品姑且不论,我问他带了什么做纪念,他只拿出了一个薄薄的本子。我一看这么可怜,除此之外这个人已经没有其他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了,他过去将近百年的人生得多寂寞啊。
征得他同意之后,我打开那个本子看了看,里面夹了一些东西,页面确都是空白的,可能夹的东西才是他想留作纪念的。
里面有三张他画的我的素描,一张我们各自签名画押的“契约书”,还有一张是当初婚礼用的空白请柬。
明明只是一场闹剧似的婚姻,我都不知道张家还认真的印了请柬分发,说来有点让人笑话,我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请柬都是怎么写的。因为以我的身份是拿不到这样的请柬的,它们都是送给我老爹或者叔叔们的。
我把请柬取出来,仔细的看了看,原来上面除了时间地点、结婚双方的名字外,背面还印了一段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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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22-02-21 17: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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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是他们到了香港以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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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香港之后,我发现我原本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语言不通,这里的人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不是白话(即粤语)就是英语,没有翻译在旁,我简直寸步难行。
语言障碍是我们全家面临的大问题,只有三叔一个人可谓如鱼得水,香港是港口,外国人又多,他简直来到了倒买倒卖的天堂。
可丫不论白话还是英语都一共只会说三个单词:行,不行,钱。除此之外,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就这样他居然还能把东西卖出去,让我不得不佩服他万金油一样的本质。
“里叫咧名……”我在家苦练白话,想着至少去餐厅的时候能点个菜啥的,结果舌头总是撇不过来。
张起灵纠正我的发音:“咩……”
“撇?”
“是咩……”张起灵捏住我的脸,让我不要心不在焉的,学他这样念。
我眼珠一转,说我听不懂,让他多念几次,他连着念了两遍,我笑的都快打滚了。他反应过来以后,让我把这个字念二十遍,学会才教下一句。
在教人方面他一贯是个严格的老师,死张海客美其名曰为了教育我,让张起灵只跟我说英语或者白话,说这样我才能记得住。
在他俩的高压政策下,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学了近一个月,才勉强能说会听一些基本的用语和句子,总算得以出门逛逛,不用再做个哑巴聋子了。
三叔听说我学会了英语,非拽着我帮他去谈生意,我道我学的不太好,他就道你三叔我学都没学不照样谈生意,大不了卖出去以后分我一点。
听说有提成我才勉强愿意跟他去,约见面的地方是个咖啡厅,我要了块蛋糕他还不乐意,一生气我点了最贵的咖啡,结果一口下去差点把自己苦死。
先来的不是外国人,却是个胖子,一张嘴一股子京城味。他说自己叫王胖子,正儿八经皇城脚下来的,混口饭吃,不值得一提。这次三叔要卖的就是他倒腾来的货,三叔牵了个线给外国人,不论最后成交多少,胖子都要给三叔两成的钱。


胖子一听我会说外国话,紧着要跟我握握手,他跟我倒苦水:“妈呀,你会说外国话呢,太好了,胖爷我惭愧啊,来这好些日子了就是学不会这洋鬼子的话,你说胖爷我走南闯北的,方言学的也不少啊,怎么就学不会这什么什么英格丽屎,忒费劲。”
“胖爷客气,其实我也没学精通,只会点皮毛。”
“三爷你这大侄子不错,人虽然年轻,谦虚着呢。”







我还真不是谦虚,洋鬼子来了以后,他说一句我要憋半天才能接上下一句,对方还必须放慢语气用最简单的句子和单词说才行。不过这些洋鬼子天天和不会说英语的中国人打交道,我能说几句,他们的交流要方便的多。
卖给老外东西是真赚钱,他们都不怎么还价的,一个破花瓶,在长沙城顶多一百个大洋,在这里,三叔硬是给吹出了五百个大洋的价值。
谈来谈去,最后是三百个大洋成的交。我知道三叔肯定也会从外国人那里拿回扣的,他是个双吃的主儿,最后怕是要有一百个大洋进他的腰包。
胖子也很满意,洋鬼子走了以后,他咂嘴道:“要我说,就得合起伙来多赚这些洋鬼子的钱,妈的,这些钱都是从我们中国人手里抢过去的!”
三叔喝了一口咖啡,苦的直眯眼,打趣道:“得了吧,你小子少装了,我吴老三没骗你吧,我手里有的是这样的儍洋鬼子,跟我做买卖,错不了!”
“那是那是,以后有好生意想着点我胖子,今天这顿我买单,大侄儿想吃点啥再点,没问题!”
胖子是个自来熟,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了他的侄儿,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果汁,这种咖啡实在太苦了,喝不下去。
回家的路上我跟三叔要提成,他居然只给我一块大洋,我立刻不乐意了,道你这样我以后才不给你当翻译,你自己去跟洋鬼子说。
他就骂我,说你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就给一块大洋还嫌少,他要是去请那些念书的大学生,半个大洋就用一个月还多。我懒得理他,让他给我五个大洋,不然他以后就去请大学生,我没念过书还真是对不起他了。
最后结果当然是我揣着五块大洋回了家,他说他要去谈下一宗买卖,没空理我这个小吸血鬼。
回家的路上我买了瓶汽水喝,刚巧赶上学校放了学,香港的学生校服和我们那边的差不多,我喝着汽水,看着那些年轻人从我身边笑闹着走过。
我突然意识到,这次我来找三叔忘了跟张起灵说,他如果在家里呆着的话,我们俩之间的距离绝对超过了五百米。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22-02-21 17: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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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是他们到了香港以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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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考再三,还是提出了要去上学的想法。
听说我要去上学,张起灵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道现在户籍什么都没弄好,可能要等下个季度开学才能让我去念书,最好在这几个月里把白话英语都学学,不然开学了语言不通,交不到朋友就不好了。
能去上学就很好了,我不会挑三拣四的,当即兴冲冲的学起了英语,比以往都认真许多。张起灵说自己最好的是德语,我让他说了几句之后打消了再多学一门外语的念头。
“小哥,你那时候在外国上学,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啊。”我念得头昏眼花,把书顶在头上,决心转移话题。
张起灵把书拿了下来,拍了我一下,道:“念完再聊天。”
我哀求道:“我都念了几个小时了,念不动了,要死了。”
大概是看我真的念的快死了,张起灵难得请我出去吃东西,倒不是说他小气,只是刚来香港他比较忙,没空逛街。
因为这边糖水很有名,他就请我去吃好吃的番薯糖水,不仅大街小巷都有的卖,而且就是要挤在小摊子上吃才有味道。
“两碗糖水。”张起灵从兜里掏出零钱,对摊主老奶奶说道。我连忙道只要一碗就好,我一会还想去吃肠粉,糖水吃多了就吃不下其他的了。
“好。”
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在这里卖糖水已经很久了,两张小桌子都坐满了人,我端着糖水等了好久才等到两个位子,和张起灵肩并肩挤着坐下了,分吃同一碗糖水。
张起灵吃的不多,他本就不嗜甜,只是陪我吃两口罢了。老太太听我们的口音知道我们是外地人,还送我一个钵仔糕,推荐我们去隔壁东南角那家的小摊吃肠粉。
香港的风土人情和长沙完全不同,路边小摊卖的很多食物我都没见过,一路吃下去吃的挺开心的,连晚餐那一份都省了。





上学是件好事,我老爹一直希望我能把书念完,所以很支持我在香港念书,不过他有点担心这里的教育和长沙不一样,我会不习惯。二叔让他不要担心这个问题,他说我一贯自由散漫,啥时候正经念过书啊,换个地方也无所谓。
不过现在已经错过了入学时间,我也只能等来年的开学再去上学,中间空出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事情做,可以把方言和外语好好的学习一番。
我在语言上的天赋平平,学的速度不快不慢,不过托三叔的福,我介绍古董的英语倒是日益精湛,已经可以十分流利的忽悠洋鬼子了,学会了一堆平时根本用不上的单词。
“可以啊天真,这才多久,你这外国话说的溜溜的,咋学的啊,教教胖爷啊。”胖子十分崇拜的看着我,我们刚刚联手忽悠走了两个洋鬼子,成功把一件做的逼真的赝品以真品的价格卖了出去。
胖子说这是爱国,咋能真把国宝卖到国外去呢,用这些假货好好教训教训那些洋鬼子。
“等把你教会了,我得八十岁。”我喝了一大口果汁,润润我干燥的不行的喉咙。今天我三叔不在,听说是坐船出海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他只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和胖子一起卖东西,说佣金全给我。
“***的吧,你想教胖爷还不学了呢,赶明儿我请一个年龄漂亮的女学生教我,不比你小子强。”胖子嫌弃的摆摆手,把三十个大洋装在小袋子里扔给我,告诉我这是今天的佣金。
大洋的声音真是让人心旷神怡,我把大洋揣进兜里,心道跟着三叔混还真不错,几次生意做下来之后我的荷包鼓鼓,不由腰板也硬了。
“呦,夫人,这么巧啊,刚才就听着这声音耳熟。”一个特别讨厌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许久不见的公子哥油头粉面的登场了,他从后面绕出来,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调笑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族长知道吗?还有这胖子是谁啊?”
胖子嘴里还塞着蛋糕,见我满脸厌恶,以为公子哥是来挑事的,呸的吐掉蛋糕,道:“胖爷还没问你呢,你谁啊?怎么就坐下了?谁是夫人?夫人搁哪儿呢?”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22-02-21 17: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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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一共走了十天,这十天我都没回家睡,白天也赖在张起灵这边,和他一起吃吃饭,外出去看看海景什么的。
其实我家其他的人对我和张起灵在一起的事情,也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接受,不过当初我会“嫁”过去,完全是出于为家族牺牲,后来的发展他们也不好全部责怪我。干脆避而不谈,省得尴尬。
当然啦,我也不能和张起灵黏得太紧,该回家吃的的时候也要回家吃一两顿,省得我老爹不开心。
“咳,今日这个鲍鱼做得不错。”我老爹没话找话,夹了一片鲍鱼放到我的碗里。今天很巧,二叔出门去谈生意,我娘则是和刚刚认识的几个太太一起搓麻将去了,只有我们爷俩一起吃饭。
我就道:“是吗,爹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这是小哥今天送来的,我可以再跟他要一点。”
听说是张起灵送的,我爹夹着那片鲍鱼也不知道是吞下去还是吐出来,表情痛苦地把饭吞了,敲了敲桌子,道:“小邪啊,有些事呢,你也大了,爹也不好老是管着你,就算跟你说要传宗接代,有你两个叔叔在,这话说着着实也没什么说服力。”
我一听,这是要跟我讨论关于我跟张起灵的事情,连忙放下了筷子,做出正襟危坐的样子来。
我爹揉了揉我的头发,他已经很久没做这种宠溺的动作了,我有些晃神,只听他道:“爹不是强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人常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了以后是要做伴的。像爹跟你娘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偶尔也会吵会闹,却从未想过要分开。所以爹想问问你,你想过没有,等你们都老了以后,是不是也能像现在一样为伴?”





坦白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爹说的这些问题,也许是我的年龄还太小了,现在要我谈未来难免没有真实感。我连明天的事情都没想过,总觉得要等我和张起灵老的那一天,还要很久很久以后。
就算说起了年龄,我考虑的方向和我老爹想的也完全不一样。我好奇的是张起灵现在到底多大年龄了,我五岁的时候他看着像二十五,我快二十岁了他看着还是像二十五。这倒是无所谓,但是如果我五十五的时候他看着还像二十五,就有点悬了。
“小哥,你现在到底多大了啊?”我捏了捏张起灵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感觉没什么特大的区别,凭什么他能年轻这么久。
张起灵任由我把他的脸扯来扯去,跟我解释道他们张家的人寿命偏长,普通人活个七八十岁已经算得上长寿,而他们家族的人如果没有外界伤害,或者生重病的情况,正常可以活到两百,青年期也很长。
没等我抗议,他又道自己已经活了很多年了,所以不用担心,我们剩下的寿命应该差不多。
“是吗,要是我老了你还没有老怎么办?”我决定努力活到一百岁,我就不信再八十年之后他还不死,那就不是长寿了,就是妖怪了。
张起灵假装为难地想了想,在我生气前凑在我耳边低声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执手相看两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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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碎碎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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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7-07-11 21:01:00

更新时间:2022-02-21 17: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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