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张自己临摹的图镇楼，保佑不吞楼！

食用说明
1、不定期更新
2、现代架空
3、瓶邪he
4、狗血白文
5、不喜点叉

1、


夏日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漫泻于天空，清澈娟秀的江水倒映出两岸的奇峰峻景。远远的，十几支挂满红绸和鲜花的竹排组成的一列迎亲船队，如一朵朵碧水中的红花于那青山绿水间缓缓飘来。

江岸的水汽很重，呼吸到的空气里面都带有一股潮湿的青草味道。这是吴邪第一次离开城市来到这么偏远的地区，对这里的天、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都充满了新奇感。优美嘹亮的歌声伴着节奏舒缓的鼓声从江面传来，迎亲船队已经渐渐行近。吴邪将被露水沾湿的帆布鞋拎在手里，光着脚穿过带着丝丝凉意的草地，停在岸边满是笑意地欣赏着广西水上人家独具特色的水上迎亲场面。

船队快要行至与吴邪一条平行线的时候，忽然从船队里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嘿，岸上拎鞋的那个小兄弟，你站那干嘛呢？”

吴邪将头上的鸭舌帽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双温润漂亮的眼睛，冲着船上招招手回道：“我路过这里。”

最前方的竹排上一个穿着隆重礼服的壮族胖男人从花棚里走出来，向前一步继续冲着吴邪喊：“看你眼生是外乡人吧？来者是客，我们得尽地主之谊，要不要上船跟着一起去迎亲？”胖男人咧着一口白牙，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一条缝，“接完新娘还可以吃喜宴哦。”

吴邪来广西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些广西各民族的简介，通过胖男人的衣着判断出这人大概就是今天的新郎。他心想壮族同胞还真是热情啊，虽然因为路上的一些小意外让他从昨天下午到今早都没吃东西肚子饿得不行，但脸大吃白食的事情他还是做不来，于是回喊道：“谢谢大哥了，不过我进村还有事要办，今天就不叨扰了，你快去接新娘吧，还有祝你新婚快乐。”

一听吴邪说要进村，胖男人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一列竹排便偏离江心向吴邪所在的岸边行来，胖男人又对吴邪说，“进村啊？村里的人基本都去我家帮忙去了，你找哪一家。”

吴邪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见船队向他靠来，怕人家耽误迎亲时辰，赶紧摆手说：“我要去找村长，村委会应该挺好找的，大哥不用管我了。”

“哈？找村长？”胖子惊讶的打量吴邪一番，然后在船靠近岸边的时候抬腿一跳直接跳到了岸上，来到吴邪身边在吴邪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那小兄弟你更得上船了，因为本人就是这炎井村村长王月半，你可以叫我王胖子。”

吴邪被王胖子那只肥手拍得险些一个趔趄，看着胖子的那张笑开花的肥脸抽搐着嘴角想，这是不是就是大家经常说的那种怪蜀黍？活动了下肩膀忍痛对胖子笑笑：“王村长真是……太、热、情、了。”

“哈哈有事船上说，走走，把你鞋穿上上船！”胖子不由分说地就愉快的决定了吴邪的去处。

吴邪在心里对这个不太靠谱的村长翻了个白眼，看来还真得上船了。竹排离江岸有一米多远的距离，这个距离跳过去是没问题的，但他是个旱鸭子，看着那由翠绿的竹子扎成的宽阔却薄薄的一叶竹排，心里极度怀疑其结实程度，所以就有点打怵。

胖子看出吴邪的犹豫，知道他大概是不习惯竹排这种水上交通工具，就安慰道：“放心吧，我让人搀着你，指定不让你掉下去。”然后就转向竹排上的一众伴郎喊，“诶，那个谁，那个……嗯……张小哥，一会儿你给这小兄弟搭把手。”

吴邪根本没注意胖子在对谁说话，他还在心里吐槽胖子之前的那句话。什么叫‘指定不让你掉下去’？这是安慰人呢么？这人到底是怎么当上村长的？调节村民纠纷的时候不会给人家劝得打起来？老子要真掉下去也要拽你一起！正脑内跑火车的时候，一个很好听的声音突兀地传进了他的耳朵，清清冷冷的如炎夏里的甘泉令人舒爽，轻轻短短的一个“好”字毫无起伏，却让人觉得似有颜色，似有形状，似包含了无数故事。

麻蛋这声音真是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了！他抬头追寻声音的来源，正对上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麻蛋人长得也这么帅，比老子还帅！这是吴邪内心的咆哮。

胖子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了看正拎着鞋子被他家张小哥晃神得一动不动的人，噗嗤一笑动静不小地调侃道：“看傻啦？这可是我们村的村草，我干弟弟，帅吧？”

吴邪回神默默抹了把脸，又斜了胖子一眼，啥也没说穿上鞋子也顾不得害怕直接跳上竹排，尼玛你那么大声说话就不怕老子尴尬是吧！老子要是接你话老子就是个傻叉！

“年轻人真不禁逗啊。”胖子感慨似地小声嘀咕，然后用吨位不小的身体却不见笨拙的动作紧随其后地跳上了竹排。

吴邪上船后很礼貌地对同船的人问好后被王胖子招呼到花棚里，胖子说一会儿还有事要和司仪商量，让吴邪随意。结婚是大事，吴邪当然不会不识趣地拉着王胖子谈自己的事儿，就点头应了让胖子去忙。等大家都站稳之后，竹排上的一个中年男人就转身对后面的迎亲船队高喊道：“开船喽！”

一叶叶竹排在舵手的操控下渐渐驶回江心，鼓声再次响起，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的男人清清嗓子领头唱出了第一句悠扬的山歌，随后十几支竹排上的人们也渐次的加入合唱中。吴邪静静地聆听着凝聚了广西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就连上船之前那点小小炸毛也渐渐被优美的山歌给顺毛了。

吴邪听了一会儿大概熟悉了曲调，也轻声地跟着哼唱起来，发自内心的笑意慢慢从他眼底唇角溢出来，合着鼓声的节奏轻轻点头转着目光欣赏两岸的秀美风光。他的目光很随意，流连完右边转到左侧的时候，好巧不巧地正和那个“村草”来了个对视。他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在他身边？因为王胖子的调侃上船后他就刻意避开了这个人避免尴尬，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而且还离这么近，而且还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势站在他身边……

果然近看更帅啊，难怪是“村草”，这要放演艺圈里就一全民男神的节奏啊，在这贫困大山里窝着真是暴遣天物啊……吴邪内心啧啧有声，嘴里却极为正经地说：“这位小哥，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我扶着柱子站的挺稳的，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村草”神色淡淡地扫了吴邪一眼，面无表情道：“没事。村长让的。”

“……”吴邪都已经准备好和“村草”说拜拜了，却硬生生给噎在了嗓子眼里。合着他说了一堆话婉拒，人家就六个字的理由就给他的拒绝‘拒绝’了回来。吴邪冲着“村草”干笑两声，不再做声地继续看风景，只是这次他坚决不再看左岸的风景。

船队又在江上行驶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一座隐于青山绿林中的小村庄，同船的人说那是新娘的家。岸上等候的娘家人看到船队来了，便燃响鞭炮热情地迎上来。王胖子朗笑着跟迎接的人寒暄，丝毫不见之前的不靠谱，那昂首挺胸的模样看着还挺英武的。通过娘家人对王胖子的礼遇态度可以看出，对方家里的条件指定是不如王胖子家的。吴邪这个冒牌“婆家人”边随着大家下船边腹诽，一个有权的男人，在家有女儿的父母眼里大都是理想的女婿人选，高嫁低娶，不论在哪里都适用。

说实话，王胖子艳福不浅。好山好水养美人，新娘子相当漂亮，跟都市中靠化妆品打造出的美人相比胜在纯天然。吴邪作为二十三岁的小鲜肉一枚，虽然没谈过恋爱，却能看得出胖子和这个叫云彩的新娘子是真心相爱的，绝对不存在他之前胡想八想那种女孩为家里生计迫于无奈嫁给一个胖村长的悲惨故事。王胖子那双小眼睛满满的柔情蜜意，新娘云彩那双大眼睛里满满的羞涩崇拜，那腻乎劲绝对跟他一对陷入热恋的同学如出一辙。

回程的时候因为头船坐了新娘，吴邪没上迎亲头船，而是上了后面的竹排，那位奉村长之命的“村草”也陪着吴邪一起。在岸口，吴邪发现来送他们上船的有很多水灵灵的小姑娘，各个羞羞答答地想过来和“村草”说话却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吴邪心想山里的姑娘果然单纯，这要是城市里的一些女孩，绝逼先扑上来再说。

船队缓缓离开了新娘的家乡，吴邪看看冲着船队依依挥手的姑娘们，又瞅瞅全程淡定无比的“村草”，忽然想到一个词——蓝颜祸水。

吴邪对“村草”还挺好奇的，人家别的伴郎都使劲往姑娘堆里扎，再不济也知道暗送个秋波什么的，这“村草”倒好，恨不得变成隐形人，万一有姑娘企图接近还故意往长辈那拨人群里站，再大胆的姑娘都得望而却步了。不过“村草”千防万防也有疏漏，当他将不知哪个姑娘偷偷塞进衣兜里的几颗龙眼掏出来时，脸上僵硬的那一瞬间顿时让吴邪很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吴邪的笑声，“村草”看了过来。吴邪立马若无其事地哼着不着调的调子四处张望，那副模样明明晃晃地做贼心虚。吴邪眼睛虽然没看“村草”，实则耳听八方，他听见“村草”向他走过来，就站在他身侧三十公分的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别问他为啥用耳朵听就知道“村草”在看他，尼玛那有实质性的目光让人简直浑身发毛，太特么的直白了好么，感觉不到的是白痴！

就在吴邪受不了要炸毛的时候，“村草”忽然将手抬起来，吴邪用余光看到“村草”的动作，以为这人要欲行不轨，刚要奋起抵抗，却见“村草”将伸过来的手展开，手心里正躺着那几颗爱心龙眼，“给你吃。”

吴邪愣愣地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龙眼，又歪头偷偷地看着“村草”离去的背影，半晌后嘴角慢慢弯出一弯好看的弧度小声嘀咕：“这家伙还挺会借花献佛的。”然后拨开一颗龙眼扔进嘴里，香甜的汁水顿时溢满口腔，一直甜到了心坎里。

果然自己不顾家里反对坚持递出那份支教申请的决定是正确的。这里不止山美水美，人更美。

作者有话说：夏天来了，第二季开始！

此即永恒配图

2、


回到炎井村更是热闹，鞭炮声从下船一直响到进王胖子家，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王胖子倒是没有忘记吴邪这个半路捡来的客人，让他进屋观礼后还将他和新娘家来送亲的娘家人安排在了酒席的主桌上。

也是赶巧了，负责给他们这一桌上菜的正是那位“村草”，不过吴邪这会儿可没心思去欣赏美色，昨天下午到现在他粒米未进，早已被那一道道美味佳肴的香气勾得欲仙欲死。司仪宣布开席的时候吴邪恨不得一头扎进肉堆里谁也别想阻拦，但是天不遂人愿，想吃偏偏吃不到，刚吃了没两口，王胖子就带着新娘过来敬酒，一番客套送走新郎新娘后吴邪揉着饿扁的肚子重新拿起筷子寻找下筷的目标，可是同桌的娘家人却又开始轮番敬酒。

桂林人的酒量在广西可是排在第二位，吴邪酒量一般又不好意思拒绝人家的热情，只好咬牙一一喝下，没有两轮人就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趴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那盆刚刚端上来油红发亮的烤鹅还有端菜的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吴邪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他头晕的厉害，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房间的门被人推开，看到走进来的人他的意识才真正回炉。

“村草”已经换下了昨天婚礼穿的那件壮族男子服饰，只简单的穿了件黑色布衣，一声不响地把手里的白粥放到床边的竹桌子上才转过身望着吴邪。

吴邪回望“村草”，鼻子却不争气地猛吸飘在空气里的粥香，空虚了近两天的胃没有得到慰藉反而开始叽里咕噜地造反。吴邪全身一点力气没有，他多希望那“村草”能善解人意把他扶起来，然后把粥端给他客气地招呼他快吃，那他一定会不客气的一滴米汤不剩地吃完。他静静地期待着，期待“村草”听见他肚子的造反声，虽然那会比较尴尬。

但事实上“村草”虽然听见了吴邪肚子的叫声，却没按吴邪预想的剧情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指指桌上的饭碗说：“吃饭吧。”撂下三个字，“村草”就不再管吴邪，开门走了出去。

吴邪被“村草”冷落了，不满地撇撇嘴艰难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不过饿得两腿发软刚一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吴邪终于怒了，麻蛋长得好看有屁用，性子一点也不讨喜！

一碗粥根本不够一个大小伙子吃饱，吴邪从来就没这么掉份儿过，连粥碗都舔得跟刚刷完一样。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人哪吃过这种苦，要不是昨天从桂林坐车去县里的时候行李和钱包被偷了，他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吴邪抬头45度角望天，很想装把忧郁体会下落魄少爷的心境，却没挨得住门外饭香的勾引，蓬头垢面地捧着空碗走了出去。

这是一座很陈旧的房子，屋子里除了一个破碗柜一张旧饭桌和墙边的一口水缸就再无别物，屋子采光也不是很好，窗户上的玻璃不知道腻了一层什么东西黑乎乎一块一块的，只有门口那里可以透进几缕光线。这估计就是“村草”的家，吴邪嫌弃地扫了一圈，觉得哪哪都脏，只有挨着门口灶台那里飘出来的饭味儿是实打实的香。屋子里没有人，吴邪端着饭碗走到灶台边，伸手就去掀木头锅盖。

“啊！烫死了！”

“别动！”

与吴邪的鬼嚎还有平平碰碰锅碗瓢盆掉在地上的响声配合声的是“村草”的一声断喝，吴邪跳脚甩着爪子大呼好痛，锅盖落地的角度很刁钻，像车轱辘一样咕噜咕噜滚到了水缸边，然后咣当一声栽倒在地，那只被吴邪舔得干干净净的碗也摔成了两半，风云变幻间本就是个破屋子的屋子更破了。

面对此景“村草”只是愣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淡定依旧地将锅盖捡起来重新盖回去，说：“饭还没熟。”

“我哪知道熟没熟！用电饭锅我不就会看了！特么的烫死老子了！”吴邪又饿又疼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就有些口不择言。

“村草”估计是被吴邪的恶劣态度吓着了，愣了下才抿抿唇用一块抹布放到木头锅盖上，说：“垫着就不会烫了。”

其实吴邪一说完那话就后悔了。这家里明显穷的没有一件电器，他那么说话不是让人难堪吗。支教要求上明明写了要能适应山区生活条件，尊重当地人这些条款，自己来之前也明明做好了艰苦奋斗的准备，怎么一下就给犯浑给忘了呢？瞧瞧“村草”那委屈却隐忍的小模样，自己简直就是那万恶的吴扒皮，为富不仁的剥削者。吴邪脑补着“村草”的心境如何如何委屈可怜，很是有诚意地道歉：“刚才对不起啊，我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好吗？”

“村草”摇摇头，转身进了屋子里面。

吴邪捧着烫得发红的手指在那呆站着，心想这摇头是原谅还是不原谅的意思？这下他可把人给伤大发了，常言说心理伤害远比身体伤害要来的严重，“村草”千万别对自己落下什么不好的心理阴影。他可不想还没开始工作就给山区人留下一个吴大魔王的印象。

吴邪走到里屋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继续道歉，屋子的门打开了，“村草”见他站在门口，静了一瞬，然后晃下手里的浅绿色的小瓷瓶说：“上药。”

闻言吴邪也不吐槽“村草”的性子不讨喜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坐到饭桌边，“我自己来吧。”

“村草”看了吴邪一眼，拔下瓷瓶上面的小木塞后递给他。

上完药饭也出锅了，吴邪觉得自己得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歉意，于是主动凑过去给“村草”帮忙收拾一地残骸，期间发挥了自己的撬棍功能没话找话，好不容易从“村草”嘴里撬出几个字还差点让他感动哭。之前他本来以为“村草”小气就想用一碗粥打发他，所以被烫后才委屈得乱发脾气，没想到“村草”是怕他酒后难受才让他先喝碗粥养养胃，现在不止做了白米饭，还专门给他炒了两个鸡蛋。

一番折腾下来吴邪已经精疲力尽得没一点力气，就算有两个菜是昨天婚宴打包的剩菜，饭也因为他提前掀的那一下锅盖变得夹生也顾不得挑剔嫌弃，狠狠地吃了两大碗。

下午跟“村草”问清村委会的地点，吴邪就一个人过去了。他的支教介绍信、证明等等证件已经和行李一起丢了，得尽快补办回来。他想和王胖子商量下看能不能先去学校任教，不然等一切证明补办下来又要耽误不少时间，山里的师资力量薄弱，能早点投入总是好的。

山里人不时兴度蜜月，王胖子新婚第二天也就是迟到早退一会，这会儿正在村委会，一看吴邪来了，立马哈哈笑着起身相迎。吴邪说明来意，王胖子也觉得先让他去学校任教的事可行。这里地处偏远，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有人来查，而且就算吴邪没有支教证明，能主动说来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他也是欢迎的。

说完正事，王胖子又拉着他聊天。王胖子说话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做事上却独具自己的人格魅力，本可以靠着土地投资一直留在城市里继续发财致富，却偏偏回到贫穷的故乡，捐钱修路，带着村民发展农业、教育，关是他对山区百姓谋福利的那份心，就另吴邪敬佩。所以明明是认识不久，竟然一见如故，两人话题出乎意料的多。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吴邪昨天喝多的事上，王胖子笑得那叫一个猥琐：“小吴啊，哈哈哈没想到你喝多了酒品就是抱着啥啃啥，我们张小哥的胳膊可都让你啃红了。”

“啊？”他怎么可能做那么没品的事，吴邪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你在说我？还有张小哥是谁啊？”

看吴邪一脸迷茫，王胖子脸上的肉立马横向发展起来，“哈哈，你吐了人家一身，还在人家里睡了一宿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张小哥是那个村草，而且我不止吐了他一身还咬了他？”先入为主的原因，吴邪第一次见到那人就听王胖子“村草村草”的说，他还真没想起来问问问“村草”姓甚名谁。

王胖子不厚道地点头笑，“可不就是么，一会你去看看，没准我干弟弟胳膊上现在还有你牙印呢。”

吴邪听着王胖子的话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怎么可以那么丢人，神啊让他去死一死吧……

吴邪来时兴冲冲，去时垂头丧气。不单单是被自己丢人丢到广西人民面前这件事情所打击的，还因为胖子给他安排的住处问题。王胖子送他出村委会的时候说学校的宿舍前几天漏雨正在维修，让他这些日子先住张小哥家里，还让他别嫌弃张小哥家里穷，他们村就他一个人单身住，去他家方便点。

他到不是嫌弃那个村草张家里条件不好，人家王胖子都说要给他添置新被褥，其他有需要添置的东西也都尽量给弄，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有啥可娇气的。他就是比较尴尬，村草张明显是个老实人，今早被他吼了一通，昨天被他又吐又咬，他有点没脸去。

3、

吴邪纠结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岸边，昨天他就是从江的下游来到这里的。他走上木板搭成渡口，蹲下去想看看水里是不是有鱼。鱼没看到，却被水面上突然冒出的一颗小脑袋吓了一跳。这一吓让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反应过来的瞬间又赶紧趴到木板上往下看。那不是他以为的水生怪物，而是一个在潜水的小男孩。

吴邪很好奇地盯着那个男孩。男孩抬头，也望着他。男孩很黑，露出水面的身体干干瘦瘦，毛茸茸的寸头使他整张脸的轮廓很分明。吴邪发现，男孩的眼睛很漂亮，就是看他的眼神有那么一丝的防备和敌意。现在是上学的时间，这孩子却泡在水里摸鱼，八成是逃课出来玩儿的。

“嗨。”想到这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学生，吴邪无视小屁孩的敌意，很和蔼友好地跟对方轻声打招呼。

男孩无声地望着吴邪一会儿，突然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吴邪一惊之下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人，却被一道强劲的力量拽了回去。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不会水，他后怕地看看水面，又回头看看拉他的人，深呼吸了下才能开口说话，“那孩子……”

“水性很好。”村草张接话回答了吴邪。

“哦……”吴邪懊恼自己的冒失，本以为那孩子会有危险才伸手去捞人，结果没考虑到自身的实力差点将自己陷入危险中。吴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村草张说：“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就掉下去了。”

“应该的，回家了。”

村草张拎起刚刚为救吴邪而扔在地上的编织兜，头也不回地走下渡口。


这人真是闷得无法沟通，多说几个字会要命啊还是会要命啊？吴邪也顾不得之前的纠结了，心里的小人挥舞着拳头跟在村草张的后面。走了几步，吴邪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将心里的小人一巴掌拍飞，赶紧追上去：“张……张小哥，昨天我喝多了不记事，听王村长说是你照顾我的，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

“嗯，在我家。”村草张点点头。

还在就好，吴邪暗暗庆幸。他现在唯一的剩下的财产只有那部手机了，一会儿回去得赶快给小花打电话让他给自己汇钱，还要补办证件。不然手机没电他还得去村委会借电话，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给这大山里的人添麻烦了。

做好打算，吴邪又问村草张：“刚才那孩子你认识吗？他怎么不去学校？”

村草张脚步顿了下，看了吴邪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嘎娃，留守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很多。”

吴邪知道山区里有很多留守儿童，没想到刚来这里就遇到一个，还是以那么惊魂的方式。如果山区能够再富裕一些，又有谁愿意为了生计撇家舍业的远走他乡。他回头又看了眼那个孩子消失的那片水面，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身后的江水清澈碧绿，昼夜流淌，由西向东，毫不留恋地一路匆匆流去，就像他一样，终是个过客，纵有热情，这里也不是他的驻足地。这里是王胖子的故乡，所以他可以为这片山区倾尽所有，那他一个过客究竟又能为这片山区做到什么程度呢？也许是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了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那种无私的人，所以他觉得自己忽然变得这么感性可能是受刺激了。

到家后村草张将一直拎着的编织兜递给吴邪，吴邪知道村草张不爱说话也就没问，接过来直接打开兜子翻看，从里面拽出两身衣服。

“给我的？”

村草张点头：“新的，村长给你的。”

“你们村长可真是个好人。”吴邪高兴地在身上比了比大小，不管怎么说总算有换洗衣服了。抬头见村草张正在看他，又笑着说：“当然，你也是个好人。”

村草张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避开吴邪晶亮的眼睛，进屋把手机拿给吴邪，“我去做饭。”

这是被他夸得害羞了？哈，这村草脸皮还真薄，不过也挺可爱的。吴邪冲着村草张的背影说：“好，打完电话我去帮你。”

吴邪等村草张出去后按开了手机，还有12格电，他暗呼好险，赶紧拨通了发小兼死党的电话，将自己现在的悲惨现状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不意外地得到一通数落。放在以前吴邪肯定会顶回去——当然，以前他也压根就不会说出自己的糗样——不过现在要的就是惨兮兮的效果，这样那小子才会火速帮他办事。几句教训而已，又不少块肉。

挂断电话吴邪就把手机关机了，这几格宝贵的电量得用在刀刃上。解决心头大事，吴邪全身都轻松下来，把王胖子给他的那两身衣服整齐地叠起来就高兴地出屋去帮村草张做饭。

吴邪出去的时候村草张已经把米洗好准备下锅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用木柴火蒸饭，觉得以后少不了自己弄饭吃，就很仔细地看村草张做饭的步骤。

“这样做饭怎么判断米有没有熟？”问完吴邪才发现，问题又回到了中午吃饭前那场鸡飞狗跳的事故……不过提都提了，问清楚总是好的，免得以后再犯蠢。

“看好火，40分钟。”村草张倒是没吴邪那么多弯弯心思，好像根本就忘记了中午的事，若无其事地回答着吴邪，往灶台底下填了几根木头。

“还要添几根？我帮你。”

吴邪凑到村草张的身边蹲下，拿起一根木柴想也不想地扔进了灶台下的炉膛里。木柴进入火堆溅起点点火星，村草张及时抬手挥开了迎面扑过来的火星，声音里终于带了些语气，只不过不是生气，而是无奈：“不能扔，要推进去。”

吴邪也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不过让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忽然去懂得一些农村的生活常识，确实有点勉强。他不好意思地往后挪了挪，又拿了一根木柴慢慢推放进灶膛里。

灶膛里的火苗越燃越旺，昏暗的屋子因为这火热的光源也明亮起来。吴邪被火光映红的脸上布满汗水，村草张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木柴进屋拿了一条新毛巾，又去外面压了些井水把毛巾浸湿拧的半干，回到屋里把湿毛巾递给吴邪，“擦擦汗。”

沁人的凉意丝丝缕缕迎面扑来，吴邪和村草张对视了一眼，接过湿毛巾敷在脸上，同时遮住了唇边那一抹愉悦的笑意。

在陌生地方，有人关心真好。

山区的夏夜，月光似水，泻满江面。吴邪坐在村草张家门前的石墩子上，依墙仰望细数着夜空中的星星。不是他愿意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实在是山区的夜晚太无聊了。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村草张吃过饭后就出去找王胖子了，所以更没人陪他说话，虽然那人在也不见得能陪他聊天，但就算只陪在旁边坐着，身边有个活物也好过无聊得长毛。

终于，朦胧的月色中来了个活物。

吴邪来了精神，快速站起来，心想你可算回来了，等人的那种心态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村草张显然也没想到吴邪会等他，走近后问：“还没睡？”

“才9点多……”

夜猫子当久的人哪里睡得着，以为都跟你似的那么无趣、那么纯良。吴邪心里碎碎念，屁颠屁颠地跟着村草张往院子里走，“跟村长说完事情了？”

村草张回道：“嗯，村长要去镇上开会，明早我带你去学校。”

其实谁带他去都一样，只要向校长说明自己的情况就行了，吴邪对此没有异议，他现在比较好奇自己要教的那群小萝卜头，于是又问：“你跟我说说学校的事吧，有几个班，多少孩子？有没有特别调皮不好管的？”

“两个班，41个孩子。”村草张似乎对学校很了解，没有犹豫地回答了吴邪，最后一个问题他倒是想了下才说：“都很乖。”

都很乖的话怎么会遇到一个逃学的嘎娃，一看就是在骗人。不过吴邪也能理解，山区师资不足，好不容易来了个支教总不能跟人家说，我们这的孩子很顽皮不好管让人还没开始工作就产生反感。之后吴邪也不打算在对方嘴里在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就转移了话题问：“那你在村上做什么的？”

虽然好奇村草张家里为什么就一个人，却不好八卦地直接问出来，就选了个保守点的话题。

“村长让我在学校管后勤。”村草张进屋就开始忙着烧水，这会又从碗柜上层拿出一个茶叶罐才坐到吴邪对面，很正式地说，“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村草张一长俊脸本就没什么表情，这会跟开会似的严肃脸莫名让吴邪觉得可乐，于是憋笑假装严肃地说：“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关照。”

村草微微点头：“嗯。”

吴邪又说：“对了，还没相互介绍过呢，我叫吴邪，23岁，杭州人，浙大毕业。”

“张起灵，22岁，本地人。”因为很少和人沟通不会表达，张起灵的介绍更简洁 。

“你比我小一岁呢，以后叫我吴哥就行。”吴邪乐呵呵地决定了称呼问题，继续道，“你们广西哪里比较好玩，支教期满后我想到处去走走，把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

张起灵说：“我只去过桂林。”

吴邪点头赞叹：“桂林我也去过，确实美。我是高三毕业那年去的，我还记得那时候跟旅游团走散了，在公车站顺手帮了一个小民工，那孩子当时伤的挺重的，也不知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水开了，张起灵给两人泡上茶，说：“应该没事的。”

“希望是这样。”

吴邪接过茶水道了谢，接着似回忆般地继续道：“那孩子是被车撞的，满头是血也没喊一声疼，还能保持清醒的给他家人打电话，是个坚强的，长大肯定也是条汉子。”

“嗯。”张起灵轻轻应声。

聊天渐入佳境，吴邪又跟张起灵说了一些自己上大学时无损英明的事情，气氛还算融洽。

睡觉的时候张起灵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块长条的木板，搭在凳子上扩大了单人床的面积方便睡两个人。吴邪也没再嫌弃什么，客观条件在那摆着，嫌弃也不能改变现状。反正过几天学校宿舍修好他就能住单间去了。

张起灵又烧了些热水，让吴邪冲个澡再睡。下午烧火做饭的时候吴邪就出了一身的汗，刚才喝茶汗出得更是浑身通透，此提议深得他心，立马准奏：“那我就去洗了。”

走到外屋，吴邪看到那一小桶的热水，翻了个白眼又回到里屋，想了下措辞道：“不然你再烧点吧，我洗澡费水，等会你该不够用了。”

张起灵正在铺被褥，也没回头，“给你烧的，我用凉水。”

吴邪皱眉：“那怎么行，大热天突冷的刺激更容易感冒，身体不好的都容易猝死，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第一次听到来自外人的关心，张起灵慢慢回过头，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说了句，“习惯了。”

有些事情，不能奢求太多。

吴邪不乐意了，这人单身一人都不知道照顾自己，那谁还能想着他啊，不由分说地抢过张起灵手里的夏被丢在床上，将人拽出了里屋：“破习惯就要改，我等会洗，先跟你一起烧水去。”

烧了足够量的水，吴邪也折腾累了，走到院子隐蔽的角落里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扒干净了，扒完自己还冲张起灵招了下手，“一起洗得了，一个个洗还费时间。”

张起灵看着月光下吴邪线条紧实的后背，默默地别开眼，手却按照吴邪的指示解开了衣扣。吴邪没心没肺，见张起灵脱了衣服走过来，笑嘻嘻地让开了点地方，还在人家身上扫视一圈：“身材不错啊。”

张起灵的视线也将吴邪看了个光，回道：“你也是。”

吴邪惊讶，闷油瓶一样的村草居然进步到能接受调戏，而且还懂反击了，吴邪觉得那都是自己的功劳，这一晚上的撬棍没白当总算让对方身上有点人气了。他们同学之间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很平常，于是吴邪毫不要脸地说：“那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吴邪在身上抹完肥皂泡，转手递给张起灵，看到对方胳膊的时候吓了一跳，“诶？你被蚊子咬了是不是？好多红点，快看看别是毒蚊子咬的，好像很严重。”

只有月光吴邪也不确定，就抓过张起灵的胳膊想看仔细些，却被张起灵抽了回去。

“不是蚊子，没事。”张起灵把肥皂放进皂盒里，弯腰从木桶的横梁上拿起一条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我洗完了，先进屋。”

吴邪身上还有肥皂泡，嗯了一声让张起灵先走，等张起灵进屋了他猛然想起胖子的话，才慢慢琢磨过味儿来，那么密集的红点不是毒蚊子咬的，那就是他咬的啊！瞧瞧给人咬得那个惨，比毒蚊子还“毒”。记忆的闸门不合时宜地打开，某些事件逐渐清晰，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捂住脸，“我记得明明啃的是鹅腿啊……”

看来，酒可让人增进感情，可误事，还可让他丢人到姥姥家。

*****

吴邪：小哥，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村草：不是，我不招蚊子。
吴邪：诶？
村草：招你。

4、

“秋思是一首乡愁诗。通过叙述写信前后的心情，表达诗人的乡愁之深。刚刚我们已经具体分析理解了每一句诗句的意思，接下来五年级的同学们默读几遍然后背诵，最后一节的随堂考试老师会考大家默写。四年级和六年级的同学们下课之前要把练习题做完交给老师。”

吴邪放下手里的粉笔，笑眯眯地看着讲台下一听默写就愁眉苦脸的几个小萝卜头。因为没有正规的老师，吴邪来这里一个月来深刻体会了山区里的条件还有教学质量差到什么程度。山区的孩子少，学校里只有两个班，一个班里是比较小的孩子，学习一二三年级的课程，另一个班里的孩子年龄就大一些，学习四五六年级的课程。这样穿插的安排无疑更增加了教学和还孩子们学习的难度。不过吴邪并不担心这些，这一个月来他已经摸索出怎么合理安排课堂讲解和练习，孩子们的基础差，但进步也是很显著的。

这一个月吴邪过得很充实也很精彩。他在这片山区里遇到了世界上最淳朴的人；看到了最渴求知识的眼睛；感受到了最暖心的热情。

之前有几个村民不同意家里的孩子来学校，他就在张起灵的陪同下挨家挨户的去做工作。这些家庭不让孩子上学的理由大同小异，思想观念问题，他们认为不管怎么读书，长大了还是要在山区务农，有去学校的时间还不如帮家里干点活。

起初吴邪劝说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面对山里人的冷言冷语，他多少也有些郁闷，但是有一次从一个村民家里离开的时候，对上那个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的孩子的眼睛时，他那股拧劲被激发了。他怎么说也是学生会组织部的部长，做思想工作还算有两把刷子，他不知疲倦地一次次去那些村民家里，而且每次都诚意满满，铁石心肠也被他感动了。终于，他成功了，那五个辍学的孩子重新回到了学校。

不过有一户村民不是吴邪自己搞定的，想起这事吴邪就对王胖子村长那土皇帝似的作风哭笑不得。那一家的户主十分固执，也不是不讲理的赶他走，就是单纯的固执，他去了七八次也就头两次开门让他进去了，之后根本不开门让他吃闭门羹。

王胖子大概是从张起灵那听到的情况，直接就带了几个人去村民家里把那户主揪出来教育了一通。吴邪当时没在场，是听其他人提起的，据说王胖子连威胁都用上了，说如果不让孩子去上学，那家山上的地就收回来，爱去哪告他就去哪告。王胖子那人，就是让人出乎意料的存在。

吴邪看看努力背书做题的小萝卜头们，满意地坐在讲台旁的凳子上，眼神飘向窗外。

外面的阳光正足，张起灵在学校菜地里忙碌的身影格外清晰。吴邪看着看着就移不开视线了。这一个月来，他住在张起灵家里，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回家，一起吃饭，每晚同床而眠，那个人在他心里渐渐地成为家人一样不可缺少的存在。

张起灵有一双非常明亮干净的眼睛，纷扰的尘世里，能够时时面对那样一双眼睛，连心都会沉静下来。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吴邪不再问张起灵学校的宿舍有没有修好，也不再觉得那间破旧的房子阴暗狭窄，他的称呼也从生疏的张起灵，变成了小哥。

“吴老师，这道题怎么做？我不会……”

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吴邪的思绪，一看是他班上最小的孩子，便笑着接过小孩的作业本，开始给小孩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讲解。

傍晚时分，吴邪在一群小萝卜头的道别声中走出了教室，他一如往常地推开张起灵办公室的门，“小哥，你好了吗？”

张起灵正在摆放整理菜地用的农具，听到吴邪的声音回过头，“嗯，走吧。”

张起灵的鼻尖上沾了一个泥点，吴邪想也没想地伸手给他擦掉，说：“对了，你是先跟我回我家一趟还是先去村长家？前天我朋友给我寄的那两条黄鹤楼早上我忘记拿了，得回去取。”

张起灵还愣在吴邪的那个不经意的动作里，见吴邪疑惑地看他，才回过神说：“我跟你一起。”

“你是不是晒中暑了，怎么看着迷迷糊糊的？以后太阳大的时候别出去干活。”说着，吴邪又向前一步想探探张起灵额头的温度。

就在吴邪的手指马上就要碰到额头皮肤的时候，张起灵不自在地微微别开了头，吴邪的指尖只扫到了他的发梢。不过他只顾着压抑心脏狂烈的跳动所以没有发现吴邪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而匆匆从吴邪的身边擦肩而过，“我没事。”

吴邪看了看自己的手，眨眨眼睛又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对张起灵的反应似懂非懂。他从小到大跟小花动手动脚习惯了，所以没觉得跟家人这样亲近有什么不妥，但是看张起灵的反应显然是不喜欢的，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他却说不上来，明明之前对他也是很照顾的。

自己的关心被人拒之千里，心情失落的同时还有一点点疼痛。吴邪拍了自己的爪子一下，嘟囔道：“让你欠！”

本来今晚受邀去王胖子家吃饭的好心情因为这么一点小插曲变得索然无味。

张起灵不是粗神经的人，他也发现了吴邪一反常态的沉默，究其原因后又不知道怎么才能缓解目前的状态，所以他也更加沉默。沉默的两人慢悠悠地走在暮色降临的村路上，各想各的心事。

王胖子家在村子正东，门口种了两棵枝繁叶茂的大叶桉，院墙和房子都是为了结婚新修的，院门口到屋子的这段路也铺上了红砖，两旁留出了菜地。前几天婚宴的时候占用了左侧菜地，这会光秃秃的，胖子宠媳妇，说云彩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就把这边留着给她的小媳妇儿做花园。整体来说，王胖子家在全村是最气派的。

最初吴邪还因为这房子比别人家的好担心会不会有人说王胖子贪污受贿，后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头几年王胖子在外面钱没少挣，回家乡后捐钱修路，捐钱修学校，不过给自己家盖几间新房，再缺德的人也不能昧着良心给他扣屎盆子。

王胖子的小新娘云彩很开朗也很能干，家里家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吴邪和张起灵进屋后陪着说笑几句就去忙着炒菜了，胖子让他俩先坐一下，他去把水烧上就来。胖子出去后，吴邪就故意坐的离张起灵远远的，想拿烟的时候才发现放烟的挎包在张起灵肩上。

其实来的一路上他脑子一刻不停地寻思着放学时候的事，他也觉得自己挺小气的，本来就不是大事，不让碰就不让碰呗，可他就是不舒服。

人总有一定的逆反心理，不让干什么偏偏想去干。吴邪那脑子九转十八弯，这会心里那点小别扭不好在胖子面前表露，但是转念一想，他觉得可以趁机满足一下自己的“变态”心理，他不能在胖子面前显露，张起灵也一定不敢。于是一改刚才的疏离，起身往张起灵身边走，“小哥，挎包给我。”

张起灵坐着没动，将放在身边的挎包拿起来，递过去，可是吴邪却没接，他不解地看吴邪。吴邪看他一眼，忽然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哎呀，我脚疼，你起来递给我。”

“脚怎么了？”张起灵一听，赶紧起身走了过来。

吴邪撒谎不打草稿：“好像崴了。”

“刚才还好好的。”张起灵有些疑惑，扶着吴邪来到刚才自己坐的位置，然后蹲下身就去掀吴邪的裤脚，“让我看看。”

这时吴邪终于找到了打击报复的机会，把脚往里一收，速度之快愣是没让张起灵碰到一丝一毫，然后奸计得逞地挑挑眉对张起灵说：“一会儿我自己看就行。”

张起灵蹲在地上，抬头望着吴邪狡黠的眉眼，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终于有些体会到了别人所说的哭笑不得是什么样的感觉。

偶尔幼稚的吴邪，顽皮得可爱。

胖子一晃悠进屋就看到俩人一坐一半跪，不知道俩人唱的是哪一出，调侃道，“嘿，我说你们俩这姿势是干啥呢，弄得跟求婚似的。”

张起灵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胖子一眼，默默站起来找了个椅子坐下。

“求你妹的婚！”吴邪把挎包拎起来，然后从里面抻出两条黄鹤楼递给王胖子：“再胡说八道小心不给你了。喏，这我让人给你带的，试试抽得惯不。”

吴邪不抽烟，这烟是他特意交代小花给寄的，上次找胖子聊天的时候看到王胖子抽烟很勤，他就看了眼那烟盒，“甲天下”，在县上的小商店里看到过，两块钱一包，也许是现在国内最便宜的烟了。那时他就感慨，这里是真穷啊，连村长都没好烟抽。

胖子虽然觉得刚才他干弟弟那一眼别具深意，但是此刻他哪里顾得上深究，两眼冒光地接过两条烟，“哎呦喂黄鹤楼，想当年老子也是抽中华喝茅台的。这几年日子过得糙了，都忘记好烟好酒啥味了，既然特地给我的，那我就收着了，谢谢天真了啊。”

这个王胖子，混熟之后就给他起外号，背地里叫两声也就叫了，这要是当着他学生的面喊漏嘴了，他还威严何在？天真毛线啊天真！吴邪伸手去抢烟，“你不这么喊的话我也谢谢你，不给你了，还我。”

王胖子把烟往背后一藏，一边笑一边躲避吴邪的无影爪，“你也不会抽烟留着下崽啊，我说你能不这么幼稚不，给出去的东西还往回抢。诶别抢了，我干弟弟该笑话你了。”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吴邪立马不抢了，眼角瞄了一眼张起灵，发现对方正在看他，脸上竟突然有些发热。他怎么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有点像闹别扭的小情侣，不只玩冷战还外加打击报复。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吴邪脸色突变，好死不死他联想点什么不好，小情侣是随便形容的么，简直二儿死了！叉掉！

吴邪松开胖子手臂上的肥肉坐回去，想想又站起来，“我好饿，去看看嫂子要不要帮忙。”

胖子最擅长察言观色，这两人今天一进屋的状态就不对，不过刚才进来看俩人凑那么近以为矛盾解决了，现在看么……

不好说。

等吴邪出去后，胖子就问张起灵，“你俩怎么了，天真这一会阴一会晴的，不高兴？”

“他……今天，好像生气了。”

“为啥？”

张起灵摇头不说话了。其实他知道吴邪为什么生气，但是他还不善于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别人听，即使这个人是一直照顾他的干哥哥。

胖子叹了口气，说道：“我看得出来，自打吴邪住到你家后，你终于也有点人情味了，这是我非常乐见的，所以我也就一直没张罗让他去学校住。你是我干弟弟，所以我心里是向着你的，但是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得要沟通，你这性子人家能忍你一次两次，不可能次次忍你，不想吴邪走，你就得改改跟人相处的方式。”

张起灵垂下眸子，点点头应了。

饭菜做的很丰盛，除了自家院子种的新鲜蔬菜，还有吴邪最爱吃的功夫鱼。吴邪以前去桂林旅游的时候就吃过，用啤酒，番茄、辣椒和鱼一起炖，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了。听云彩说会做这道菜，他可是馋了好几天了。菜端上桌，大家坐定，吴邪指着一道看不出是什么玩意的菜说道：“其他都是嫂子的手艺，就这道是我炒的，一会儿给面子多吃点啊。”

胖子一看那菜，就夸张地咧着嘴一脸嫌弃，转头问云彩，“老婆，那玩意能吃么？”

云彩说我出去拿柴的时候他炒的，然后笑而不语，吴邪嘶了一声说你敢瞧不起我，什么叫那玩意？这是豇豆！不吃拉倒，我自己吃，然后夹了一筷子就放进了嘴里。

从卖相上来说，那道菜确实有黑暗料理的嫌疑，不过吴邪觉得自己都是按照张起灵教的步骤炒的，就算外观不美味道也不该差到哪里去，这一口是实打实的品尝，随后他脸色就变了，可还没等他把那味道“销魂”的菜吐出来，就听旁边的张起灵开口说：“很好吃。”

吴邪嘴里含着菜要吐不吐，听了这话喉咙一动，把菜就咽下去了，然后一脸淡定地点头：“嗯，很好吃。”

“真的假的啊？”胖子见对面那俩人一副真的很好吃，我从不骗人的表情，试探地夹了一筷子放进了嘴里。

片刻后，忽然从王胖子家传出了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的惨叫声：“谋杀啊啊啊！老婆，他把咱家盐全用光了是不是！快点给我水！”

作者有话说：

胖子狂灌水：天真做的菜一点也不好吃，你俩玩意合伙骗人。
吴邪望天：谁让你傻。
小哥继续吃：好吃。

这就是差距~~~~

5、

笑笑闹闹后心情回升，一顿饭用得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雨雾一层一层将天地万物润湿，两个人却没有加快脚步赶路，而是开着手电筒不急不缓地沿着临江的石路走向家的方向。

广西的雨季很长，前几天就下了一场大雨，路上还存留着一些水坑。两人避着水坑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吴邪还在延续欢乐的心情，用手电筒照向漆黑的夜空，丝丝雨线穿透光亮又消失于黑暗，吴邪眯起眼睛防止雨水进到眼睛里面，说：“好密集的雨。”

“毛毛细雨。”张起灵也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雨丝。

两人同时出声，吴邪笑看张起灵，“我忽然想起好多年前的一个电视剧，《情深深雨濛濛》，那时候还小，觉得下雨天跑外面淋着谈恋爱简直是傻叉，不过现在倒是觉得苍苍茫茫的大山，无边无际的雨雾，只有两个人在，很有诗意。等以后有女朋友了，一定赶个下雨天体验一把诗意。”

身边的张起灵没有出声，吴邪对他的一贯沉默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在意地接着说：“不过那得是很多年以后了，现在我还没那个心思，不然也不来支教了。”

“……支教期满后你会回杭州吗？”张起灵问。

“不回去。”吴邪摇头得坚定，“家里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我不同意才申请的支教广西，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长大了，我的人生要自己做主，不是他们能随便操控交易的。”

“家人……都是这样么……”

“什么？啊——！”吴邪只顾着注意听张起灵说话没注意看路，忽然脚下一软，左脚一下踩进石路缺损位置的泥坑里。吴邪惊叫一声后本能地抓住身边唯一的攀附物张起灵。张起灵事先也没有防备，被吴邪拽着身体不稳，也踉跄着一只脚踏进了泥坑里。

两个人的重量全进了泥坑，脚陷得更深，但张起灵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尽量稳住身体，同时拉住吴邪不让他摔倒。

吴邪嗷嗷叫了两声，手忙脚乱地拉着张起灵单脚跳出泥坑，“我靠，我鞋子粘泥坑里面了。”

吴邪单脚着地用手电筒照着泥坑，他那只可怜的匡威白布鞋只露出一半，已经变成黑乎乎的烂鞋子，于是哀嚎道：“啊啊啊还能不能刷干净啊。”

张起灵拉住吴邪的胳膊，蹲下身去，“你别动，我捡。”

吴邪看着张起灵矮下去为他捡鞋的身影，同时也看到了他溅了满裤脚和鞋子的黑泥，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层层叠叠的感动。这个人虽然性格沉闷不会说好听的，但是他对人好的方式，总是直接用行动来表达，会让人感觉到窝心。

“小哥，不行就不要了，别捡了，雨越来越大了。”

张起灵的手指已经伸进泥坑里，一使劲把鞋子拽出来，“已经出来了。”

“你手上都是泥，快回家洗洗。”

张起灵点头应了却没走，而是把身上的短袖衬衫脱下来擦干净手，然后把脏衬衫包在吴邪的泥鞋子上团起来塞进挎包里，对吴邪说：“你鞋不能穿了，我背你。”

“啊……你背我？”吴邪金鸡独立地站着，傻愣愣地看着张起灵被雨水打湿的脸。

合着这人脱衣服把手擦干净是为了背他。靠，闷骚的男人真是让人招架不住，他都快感动哭了。

张起灵转过身去，半蹲下，“快点上来。”

“可是我很重啊。”吴邪瞄了一眼张起灵只穿一条黑色背心性感的背部线条，不知怎么的就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但一个大男人要人背，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张起灵维持着姿势，侧头看了吴邪一眼，“再淋下去会感冒，快上来。”

用吴邪自己的话来说，如果他是头倔驴，那张起灵就是升级版的，所以只能他妥协。吴邪确实觉得有些冷了，被“强迫”地贴近身体，感受着胸前位置传来的温热体温，听着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的声音，大脑有点像喝多了酒一样晕晕乎乎的。

他心中忽然警钟长鸣，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到家后吴邪的头晕感依旧没有减轻，张起灵看了看他的气色，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说有些发热，他才放下心来。原来只是感冒症状啊，还以为临走前死党霍秀秀那个资深腐女的话一语成谶了呢，吓死老子了有木有。

通过张起灵家里的经济情况，吴邪猜测可能没有常备药，也就没要求吃药。他从小身体就倍儿棒，小小的感冒发烧能奈他何，睡一觉就好了。所以张起灵说出去给他找药的时候他问了一声去哪找，张起灵说去外面他就拽着人不让去。说一来村里没有诊所没处买药，二来大晚上的还下着大雨出去很危险，死活不让人走。

说起来吴邪是很少生病的，偶尔的几次生病也是在大二之前。他这人生病了就有一毛病，爱缠着亲近之人，小时候缠父母、高中缠小花、大学继续缠小花另外新增个舍友王盟，此时自然缠着张起灵。

吴邪发烧后脸蛋红扑扑的，迷迷糊糊拉着人手不让走的样子很像个跟大人撒娇的孩子，但张起灵知道这只是表象，他见过吴邪一脸正义凛然教训人的样子，小小年纪却不畏不惧的面对比自己高大的人据理力争，跟眼前这个吴邪完全不同的感觉。

感觉不同，人却是同一个没错，总之只要是他一直没有忘记的那个人就好。张起灵难得地说了很多话安慰吴邪，说药就在自己家的耳房里，不会去很久。

吴邪这才将信将疑地放了手，但还是威胁张起灵说，五分钟不回来他就出去找他。张起灵无奈又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才起身出去找药。

张起灵没让吴邪等五分钟，三分钟左右就回来了，还像让他验收一样，特意坐到床边说了一声“我回来了”这才去倒了半杯热水，将一个小瓷瓶子里的药沫混合进去。

药是张起灵喂吴邪喝的，因为药苦，他哄了好几遍才让吴邪把药全喝完，之后又端茶倒水的伺候着簌了口，替吴邪换好睡衣，这才算消停下来。

张起灵也躺到了床上，听到吴邪因为头疼发出的微弱呻吟声，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吴邪的手臂。

吴邪头疼也不好睡着，混沌的脑子里全是离开家里时和来到炎井村的一些的画面，一闪一闪跟放电影片段似的，眯着眼睛问：“小哥，你说胖子是怎么把云彩拐到手的啊。”

“嗯？”张起灵不太明白吴邪的思维怎么跳到那里去了，动了下身体完全转向吴邪，想了下回道：“云彩去桂林打工，认识了胖子。”

吴邪觉得张起灵拍在手臂上的那只手微凉得很舒服，就摸索到那只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嘴里说：“然后就在一起了？这么说是日久生情，胖子还挺有老婆福的。”

张起灵品味着日久生情这四个字，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呢？”吴邪微微打了个哈欠，往张起灵身边靠了靠含糊不清的问，“去桂林也是打工么？”

张起灵偷偷用脸颊贴近吴邪的发际，轻声说：“……我去找人。”

“嗯……找到……了……么……”吴邪渐渐撑不住了，声音越来越低。

张起灵知道是草药发挥效用吴邪已经睡着了，却还是很认真地回答：“没找到。但是那不重要了……我又遇见了你，这才重要。”

谢谢你能来广西。

张起灵轻轻吻了吴邪的额头一下，搂着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吴邪激灵一下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外面阵阵紧密的雨声显得格外清晰，打得窗户上面的玻璃啪啪直响，伴着雨声的似乎还有人的喊叫声。吴邪缓了一会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的烧已经退了，外面的雨又大了。随后他感觉到床上就他一个人，就伸手去摸身边的位置。那里果然空空如也。

“小哥？”吴邪仔细地听着外屋的动静，没人回答，他又叫了一声，依旧无人。床铺是冷的，说明张起灵很早就离开了，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吴邪的心忽然慌起来，赶紧撩开被子起身穿衣服。

瓢泼大雨倾泻而来，冰凉的雨水兜头盖脸地将刚出门吴邪淋湿，他冷得一哆嗦，却还是咬咬牙冲向了院门。

村子是依着山势建的，张起灵家在坡上，从门口的位置可以看到坡下村民家的院子。吴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张起灵。头两年他就听过广西有些地方山体滑坡掩埋了村庄的事。王胖子天天在村子里强调巩固山林预防泥石流，前两天下雨还是有一小块山体滑坡埋了一部分耕地。今晚的雨比以往的都大，他是真的有些怕了，可除了害怕他更加担心半夜突然消失不见的张起灵。

“小哥——！”吴邪脸色煞白地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别紧张要冷静，然后身体像一根离弦的箭一头扎进雨幕朝下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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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沿路不是完全黑暗的，吴邪跑着跑着才发现其实很多村民家里都亮着一点灯光，越临近江岸，忽生忽灭的亮光也越密集，沿路还遇到了两三个和他一起往下坡跑的村民。犹如陷入黑暗的人终于看到光明般，吴邪跟着几个人一起跑，那颗悬着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可能是吴邪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原因，对于灾难脑补多过实际看过的，所以把事情想象的严重了很多，其实这些村民早就习惯了这样天气，并不像他那么惊慌失措。

一鼓作气跑到人最多的地方，偶尔晃动的光线中，吴邪看到了自己一直担心的人。此刻，他的心总算完全放下了，瞬间有些脱力的感觉。他放慢了脚步，喘息着走向张起灵。

走到近前，吴邪才明白为什么村民都冒着大雨跑来这里。这是叫嘎娃那孩子的家，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一个半大孩子，还有一头老黄牛。嘎娃很孤僻，在班里很少跟别的孩子一起玩。或者说，别的孩子很排斥嘎娃，不跟他玩。因为初见时印象深刻，吴邪对这孩子总是关注得多一些，偶然间他终于发现了嘎娃不合群的真正原因。

孩子们的残忍就在于他的天真，也许那些孩子不懂什么是“坐台小姐”，可通过家里大人说起这个词时的神情却可以判断出，那并不是什么好的称呼，于是孩子们口角的时候难免会说出来打击对方，久而久之，嘎娃从一个活泼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样。吴邪第一次听到一个孩子嘲笑地说嘎娃的妈妈是坐台小姐的时候，内心不是不震惊的。后来他问过张起灵嘎娃家里的事，张起灵因为那两年不在村里，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大概知道的就是嘎娃的父亲出去打工受了伤，雇主不愿意出钱治，嘎娃的妈妈为了给丈夫筹钱治疗，去了一些提供SE情服务的场所。

知道是嘎娃家出事，吴邪心里很难受。命运总是喜欢把灾难加注在弱者身上，让本就糟糕的现状雪上加霜。这次不知道嘎娃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恶劣的天气还来了一群人，看样子应该是很严重的。

“找到嘎娃了吗？”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吴邪心中一惊，忽然想到嘎娃从水中冒出来的那个画面。因为关注，所以吴邪知道那孩子有心事或者被欺负后总喜欢潜进江里去，他单独找嘎娃谈过几次心，那孩子却关闭心门，他的劝说也不见效果，该不会……

吴邪知道自己吓自己的毛病不好，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不禁加快脚步奔向人群。离得近了，吴邪才看清楚，嘎娃家不止是孩子不见了，一场风雨也毁坏了那座老旧的院墙。

院墙倒了一个大豁口，砖石正正好好压塌了牛棚，加之风雨不肯停歇地肆虐，腐木残骸，触目惊心。王胖子和张起灵穿着雨衣在倒塌的院墙那里站着好像在商量什么，另外十几个人忙碌着搬开压塌牛棚的砖石、断木，还有人喊着说看见牛蹄子了，让大家快点搬。

这些死物收拾它做什么？怎么不去找孩子？吴邪对这些只顾着身外之物的村民有些气愤，连带的对王胖子和张起灵也有些心冷。明明是一村之长，一声吩咐就可以让这些人去找孩子，为什么不说话？张起灵也是，他和胖子的关系最亲近，却也不提醒一声。

从见到张起灵的身影放下那颗提起的心，再到现在的心冷，不过短短几分钟，吴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看清了这个世界现实而冷漠的一面，虽然以前见过得更多，但他所处的环境和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难道世间真的就没有一块心灵净土吗？还是说，只要有人的地方，世界就必然丑陋？他脸色阴郁地走到胖子和张起灵身后，“嘎娃呢？”

“吴邪？”张起灵听见声音猛地转头。

“诶？天真你什么时候来的？”胖子惊诧地问。

吴邪没理两个人的问话，语气又加重地重复了一遍，“嘎娃呢！？”

大雨阻碍了视线，胖子和张起灵没办法从吴邪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异样，但是语气不好是听得出来的。

胖子虽然纳闷于吴邪的态度，但也没问怎么了，实话实说道：“那娃看牛死了，估计躲到哪去哭了。你放心，山里孩子禁摔打，他自己知道找地方躲雨。”

“这么大的雨，你们不去找孩子，搬那堆破石头干什么。”

“天真，你怎么了？”胖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的吴邪看着挺吓人的，“这牛要是不赶紧抬出来泡一宿就臭了，这是他们家唯一的财产，趁新鲜把肉卖了再买个小点的牛还能弥补弥补损失，他们祖孙俩也能有个指靠，不然就算村里给救济，他们祖孙俩也过不了冬去。”

听了胖子的话，吴邪心里的火气去掉了一点，胖子事多人忙，很多事情想管也是有心无力的。以村长的角度来说，胖子从长远为这家祖孙俩今后的生活考虑，现在所做得也没错。

吴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摇摇头说，“我没怎么，你们忙，我去找嘎娃。”

“吴邪，等等。”吴邪转身的瞬间，张起灵忽然出声喊住了他，“把雨衣穿上，我陪你去。”

吴邪抬手制止了张起灵脱雨衣的动作，“不用了，我自己去找，雨衣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反正我身上也湿透了。”

吴邪的手很凉，身体也在瑟瑟发抖，张起灵微微皱眉，不理吴邪的抗拒硬是脱下雨衣罩在吴邪身上，将人搂近身边，转头对胖子说：“我跟吴邪去找嘎娃。”

胖子想想就明白了之前吴邪话里的重点，这是怪他没去找孩子呢，所以才给他使脸色。嘿他这大半夜风里来雨里去的，是招的哪门子无妄之灾啊！瞅瞅对面俩人那“生死相随”的样儿，忽然觉得怎么瞅怎么心烦，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我招谁惹谁了，我不跟你们俩小屁孩一般见识。”

吴邪不是不讲理的人，感情上他对胖子的做法不是特别认同，理性上却是认同的，这会也没那么生气了，听了胖子的抱怨，他在张起灵怀里撇撇嘴，嘟囔道：“你还是老胖子呢。”

“噗……”

这话胖子没听到，搂着吴邪的张起灵倒是听了个真切，没忍住闷笑出声。

胖子的做法吴邪可以理解，但是对张起灵不去找孩子这事，他心里就是不舒服。他冷着脸想从张起灵身边挣开，“不用你跟我去找，你就在这看热闹吧。”

“……”

张起灵想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还在组织语言，吴邪却已经甩开雨衣挣脱了他，一个人跑进了雨里。

吴邪不理张起灵在后面追赶的脚步声，一路喊着嘎娃的名字，往江边奔去。他十分担心那孩子会去江边，现在风大雨大水势湍急，万一掉下去就算水性再好也不能保证全须全尾的出来。何况那还只是个瘦弱的孩子。

张起灵很快就追上了吴邪，用手电筒为他照着脚下的路，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人到了渡口没看见半个人影，吴邪焦急地抢过张起灵手中的手电筒照着江面，又冲着那里喊了几声。

张起灵拉住想去江边的吴邪，“可能不在这，我们去别处找找。”

“去哪找？你知道他平时爱去哪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吴邪甩开张起灵的手，不死心地又冲着江面喊了几声，那里似乎有什么牵引着他，他有预感，噶娃一定到过江边。而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张起灵握了一下被吴邪甩开的那只手，抿抿唇再次上前把往江岸去的吴邪拦住，“你不会水别去那里。他家里还有奶奶，不会来危险的地方。”

“那你说他会去哪！”吴邪冲张起灵低吼了一声，急的眼圈有些红了，“他一个小孩子，就那么跑不见了，你们怎么就没一个人惦记一下呢？你们的淳朴呢，善良呢？还是说，一切都是做给我这个外乡人看的，其实是我看错了你们，看错了你？”

“吴邪，我刚才……”

“我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孩子。”吴邪冷言打断了张起灵想说的话，吸了下鼻子往村子的方向走，“我去找王村长借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