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换号重写，不挖坟了。
这里渠
文案↓
有人说，人的七年是一个轮回。
在这七年中，每一个细胞都会被更新，七年后的人就是一个新的个体，那些刻在记忆里的最为深刻的感情都被一点一点地淡忘，直到再也不能被想起。
可是叶琀不相信。
他一直认为，人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在一点一点更新，新出生的细胞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就会被周围的同伴感染，他们一个一个地告诉这个细胞，它缺席的那七年里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因为整整七年，他也从来没有忘记他是如何惨烈地爱着乔逾远。
就像是轰然倒塌的多米诺骨牌，无论多么独立冷静的一个个体，被接连传递的感情迅疾如洪水一般席卷全身之后，都会在所谓过去温暖的回忆中，塌陷，臣服。

一.
[ 如果来生太远寄不到思念 不如学着放下许多执念 ]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能让叶琀放弃自己一贯的人生信条的人，那一定是乔逾远。

七年前他推掉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额，独自带着行李开车去青藏。乔逾远年少时对他说过，他喜欢青藏，似乎抬手就能触到蓝天，那是离梦想最近的地方。叶琎不放心，想要和他一起去，但被他回绝了。

就像是叶琎的男友沈浩丞后来劝叶琎的话一样，“叶琀他只是去散散心，叶琀不会想不开。”

散心，这个词或许用得不准确。

应该说，这是一种彻底的自我放逐。他太习惯于对解决不了的，或者是不可预料的事情进行逃避。因此在乔逾远突兀地和他说分手时他连一点震惊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冷漠地接受这个结果。

乔逾远苦笑着握住他的手，这是他唯一一次这么主动地和他在外人面前有伴侣意义上的身体接触，“叶琀，你看，你说你爱我，可是你到底有多爱我？”

他面无表情地抽回了乔逾远抓住的手臂，乔逾远的眼底慢慢有什么凝结起来化成一股莫测的黑色。这时叶琀就意识到，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了尽头。

把难以掌控的自己放逐到内心中的苦寒之地让它自生自灭，这是叶琀的本能。乔逾远其实说的不对，只有他能够沉着冷静地接受一件事情的发生时，才证明他真的仔细思考过。

叶琀站在崖顶上感受着猎猎作响的风，他的黑色风衣在风中鼓起，飘逸，恍惚是几百年前流行的那种大氅。他突然想起来初一时同学一篇写项羽的范文，那时候一开议论文就是项羽司马迁屈原，所以那句话他现在还记得。

“他的大氅仿佛枭鹰的翅膀，在风中羽化。”

和叶琀一起登上崖顶看夕阳的旅客，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握着自己的单反狂按快门。大约是姑娘们对美的追逐就有一种难以另别人理解的天性，或者说这种天性恰恰又是叶琀缺少的。

她在他身边惊叹，“夕阳好美”时，叶琀虽然微微一笑附和了她，但是他没有告诉这人，他所见的只是突兀的群山中压抑的悲伤的轮廓。

他窝在沙发上无数次看着自己剪辑的碟片。

碟片已经老旧到斑驳了。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再使用DVD放碟片，但叶琀总是固执地不肯丢掉这台老式的DVD。

七年之前乔逾远刚刚上任时，他用了两个月收集到所有有他出现的新闻，然后一点一点剪辑。每一帧都是都是他熬了不知多少个晚上的成果，每一个眼神都被叶琀细细揣摩。太过压抑地看着视频里那人的模样，叶琀觉得自己就是无耻的偷窥者，在乔逾远的背后窥伺着他，令人不齿，又恶心。

一边自我厌弃，另一边却又收集着一点一滴的东西，甚至狗仔拍到的背影，如果现在有人要做乔逾远的专访，叶琀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他可以事无巨细和盘托出外界关于乔逾远的一切看法。

这张碟片被放在影碟的最底层，郑重地夹在一个柔软的塑料膜里。从此之后，每一年，这张影集里都会添加一张新的，就像是用厚度来证明，叶琀到底有多么爱他。

岁岁年年，如果不是他回来，甚至或许他回来也不能改变什么，这样的习惯会陪着叶琀这一辈子。就在电视，或者是网页上收集他的身影，直到他放下他。

但放下他，这又是谈何容易的一件事？

叶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固执，这样的行为一向耽于情事的叶琎都不会做，但他就是不肯落下一年。

仿佛彼此缺席的七年时光靠这样就能补回。

但他又想问问自己，这七年对于乔逾远来说究竟算什么？乔逾远缺席了叶琀的生活，带来的是痛不欲生，而没有叶琀的生活，乔逾远究竟是如何？是彻底忘了干净，还是当作回忆时一句“年少轻狂”就了结的过客？

他抱着膝盖盯着电视里的那人，从二十出头，初出茅庐时眼底抹不开的一份局促到如今举手投足间都是精英风范的执行总监。

七年，七年之间不短不长，却刚刚好让这个男人变成他最陌生的模样，可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东西，即使时隔多年，仍然是标准的“乔逾远”的标签。

虽然通讯设备已发达如斯，叶琀却仍然保持着每日清晨打开邮箱看邮件的习惯，大概是大学时邮件是主要通讯工具的原因。

只是，早上收邮件时，邮箱里端端正正躺着一封陌生地址的邮件，算上标点只有五个字，没有没有任何多余，

“我回来了，”

一个逗号，似乎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又似乎有很多话不必说。这样“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的情调，是谁自是一目了然。

曾经叶琎和他感叹过一句话，“即使穿着一样的衣服，一眼就看到喜欢的人，大概是少年时的特异功能吧。”

彼时她看着她从高中跌跌撞撞在一起的男孩，眼底坠了万千星光，是为了感情义无反顾的模样。他突然就很羡慕这样的她，或许是羡慕她自如地说出“喜欢的人”的语气，又或者是羡慕终成眷属的结局。

今日他才明白，茫茫人海中能让他从一封未署名的邮件中不假思索地认出来的人，今生今世恐怕就只有一个乔逾远了。

若是从前，叶琀一定会当机立断回复这封来之不易的邮件，七年的杳无音讯，甚至是缄口不言，他对乔逾远的爱已经到了自我厌弃并可以自嘲为“病态”的程度，但是现在——他关掉了页面，对着空荡荡的电脑桌面发呆。

什么叫做“近乡情怯”啊。

电脑上的壁纸仍然是金门大桥，七年间他换了无数台电脑，但只有桌面上的壁纸似乎从来只是那一个东西。金门大桥，各个角度，各个时间——时时提醒他，这辈子他心里就只有那个姓乔的少年，剜去便是砭骨的痛楚。

记忆里曾经有个少年，姿态高傲，眉眼跋扈，“我以后一定要去旧金山看金门大桥。”

阳光在他的额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明明那人的模样他还记得很清楚，可那双从前澄澈透明的眼在记忆里已经迷糊不清——或许是这七年里看惯了他挂在外人面前的得体的笑容，和温和的眼神。

从那时起他的梦想似乎就只变成了四个字，“金门大桥。”

乔逾远离开他那天，他撕碎了背包里被加载一本书里的研究生申请表格。纸屑从他的指间纷纷扬扬地飘落进垃圾桶，唯一能看清字迹的一块，填着一个“San Francisco”。残骸静静地躺在潮湿的绿桶底，沾满污渍的边角一直腐烂到他心底。

他突然狠狠地把鼠标砸在书柜的玻璃门上，沉闷的一声响。但所幸这玻璃不是淘宝的九块九包邮，没在这一声闷响中碎裂——甚至没有连续剧里网状的纹路。

如果乔逾远在他面前，叶琀一定会揪着他的领子冲他怒吼。

“乔逾远，***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回来了？”

乔逾远这个人对于叶琀来说，如果不算那七年，或者严格来说是十年的单恋，剩下的就只有“高中同学的哥哥”这一个身份。

乔逾远的妹妹叫乔逾瑶，乔逾瑶是叶琀的高中同学。所以当乔逾瑶的电话打到叶琀的手机上时，叶琀才想起来今天原来是高中同学的聚会，而也是这一刻叶琀才知道为何乔逾远要回来。

自然他们的班级也是有聚会的。

只是他自作多情得以为乔逾远回来的理由哪怕是有一点和他有关。

叶琀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大约十分钟，才意识到对面已经挂了电话。自从收到邮件之后他就不怎么正常，反射弧大概也比平常长了几百倍。

乔逾瑶的声音让叶琀找回了邮件带走的理智。

叶琀把躺在地上的鼠标捡起来放回桌子上，揉着发昏的太阳穴到盥洗室抹了把脸。冷水刺激毛孔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他对着镜子里眼眶发红，血丝遍布眼球的男人竟有一瞬间的无措。

“有点志气吧，叶琀。”

他如是催眠自己，用梳子一根一根扯着打结的头发，这是他在收到邮件之后短短两个小时之内的杰作——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脸上没有擦干的水滴在睡衣上留下一小片水渍。他向来没有耐心，梳了几下就恨恨地把梳子摔回盥洗台上，竟也动了就这样出门的念头。但想到一向有着强迫症的堂妹叶琎也会参加，并且带着和自己不对付的沈浩丞，指不定又要唇枪舌剑一番，他又作罢。

把头发在冷水里浸了一回又仔仔细细打上泡沫，他眯眼看着镜子里的人。他看见的是一个眉头打结的男人，头发凌乱，面色是种病态的白，加上浓重的黑眼圈，简直像是嗑了药。

自从博士毕业之后，他窝在家里已经整整两个月。两个月没见阳光，每天靠吃外卖生存。叶琎半个月前来看他时还以为见了鬼——外卖和睡眠质量差导致的浮肿使他的气色分外不好，以至于像是大病初愈。

叶琎的话突然浮上心头。

“我哥他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甚至连梳头都不愿意自己做，但我不明白，他怎么会喜欢了乔逾远十年。”

他从高三开始暗恋乔逾远，直到现在，他二十九岁，仍然喜欢着乔逾远。

叶琀冲掉头上的泡沫，用宽大的毛巾包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揉了揉。似乎刚才打结的部分已经疏松了多半。他看着镜子里的男人低低地说，

“你看，其实到达同一个结果也不是非要耐心的。”

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一件事。

是单纯的洗头，还是指他喜欢乔逾远呢。

镜子里的叶琀不知道，真正的叶琀也不知道。

大抵情到深处，我所见一切都与你有关。

酒过三巡。

沈浩丞恰好因为有事提前离开，本是想带着叶琎一起走，但无奈叶琎玩开了，加上乔思槿在一旁怂恿，就怎么也不肯提前回去。沈浩丞担心她自己跌跌撞撞回去遇上什么事，便头一次在和叶琀的对叶琎的争夺中服了软，低声下气地求叶琀把叶琎带回他公寓借宿一晚。
叶琎对他像老妈子的行为也不怎么乐意，天性爱玩，无奈有个管得紧的男朋友，就总会有些小摩擦，但有一句话很精辟，“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叶琀窝在沙发里听着两人拌嘴实则在秀恩爱的对话，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叶琀被大家也灌了不少酒，但由于他是不显醉态，只是看着没事，但内里可不怎么舒服。再加上听着沈浩丞劝叶琎仿佛是在劝她不要入虎穴龙潭的话语，叶琀顿时就不高兴了——就因为与自己从小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妹妹被沈浩丞在不知不觉中拐走了，他向来看沈浩丞不顺眼。

我的妹妹，住在我家里还要经过你同意？

于是两个人唇枪舌剑一番后，沈浩丞完败。

叶琀不擅长交往，有个妹妹醉了的理由当作挡箭牌，他也就得了清净窝在沙发里不用同别人搭话。醉得意识迷蒙的叶琎靠在叶琀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和他说话。

“哥，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和乔逾瑶在一起了。我和沈浩丞就在你们后面，当时还说，班里成了一对呢。”她打了个酒嗝，在叶琀肩膀上蹭了蹭，“可是没想到，乔逾瑶有一天和我说，一直坐在你们对面的大学学长是她哥哥乔逾远，而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已经含糊不清，大概是困极睡着了。

叶琀低头瞥了她一眼，只见她已经枕着他的肩膀兀自睡得香甜。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被酒精熏红的脸上笑意宛然。

叶琀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么放心我，也不怕我把你卖了。话都不说完就睡着了，真是吊人胃口。”

乔逾远离开的那天晚上，她拎了整整三大瓶五十二度的白酒到他家里，两个人抱着酒瓶子喝了一晚上。本是她吵嚷着要带他一醉方休，“用酒精**爱情”，叶琀还清醒着，叶琎却喝得烂醉。

她也是这样靠着他，趴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哥哥，哥哥，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客厅的灯照着她发红的脸，眼角的泪光闪着盈盈的光，他在那一瞬间心情却好了大半。

他向来以为自己的名字是不祥，“琀”一字原是死人口中含着的玉，他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于是父亲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但是她趴在她怀里哭泣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纵使这个名字不吉利，但的确是他人珍视的美玉。

他正这样想着，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你想知道什么？她没说完的，我可以告诉你。”

叶琀的记忆在那一瞬间回溯到遥迢的旧年，低沉却又咬字清晰的话语，本是寻常，却在刹那催动起他所有的感情。

喜欢这个人，无论时间有多长，无论希望有多渺茫，但他实在是没办法放弃。七年的时光，乔逾远他缺席了整整七年，两千六百个日夜，他不知他如何度过这些日夜，如何从二十五岁长到三十二岁。但他开口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这个男人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却正好长成他心里最爱的模样。

和他料想的一样，聚会做东的是乔逾瑶。

作为乔逾远的妹妹，乔逾瑶也是小土豪一个，更别提她后来嫁的男人，那可是Y市曾经刷脸率最高的霸道总裁。

听说只是一个小聚会，叶琀就没怎么准备，今天下雨，外头有些凉，他套了一身纯黑色的运动服就前来参加聚会。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酒店定得很近，叶琀穿过两条街就是。他把还在淌水的雨伞放在厅前收拢雨伞的架子上，向等待的服务生取了湿毛巾随意抹了抹裤腿上迸溅的灰色泥点，推门进入。

门内的通明灯火晃到了叶琀的眼，他的视力不怎么好，散光加弱视，突然看见强光时会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类似于雪盲症，但只是一瞬间，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没有焦距。

把手挂在沈浩丞臂膀上的叶琎拖着沈浩丞急急忙忙走过来，她是晓得自家堂哥有不能见强光的毛病的，“我说哥，要是你不来我还以为你长眠家里了。”

本是没人注意门这里的动静，但活跃的叶琎一来，众人的视线立刻转动到叶琀那边。叶琎的性格本就跳脱，上学时又是长袖善舞的宣传委员，大家对她的印象自然深刻。有着这么个八面玲珑的人，自然是走到哪里便引来一片关注。

叶琀感觉到各种视线投过来，这些视线似乎没恶意一样的，他猜度着大多也许是在回忆他是谁，毕竟他高中时存在感不怎么高。

倒是主人乔逾瑶先走了过来，挽着她的丈夫沈南程，沈南程和沈浩丞是表得不能再表的兄弟。叶琀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乔逾远，包括和眼前这位乔逾瑶乔女士已经是亲戚了。

乔逾瑶的脸上已经很难再找到高中时的影子，那时日日见得到笑影的姑娘已沉静了许多，叶琀听说她和家中决裂后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当然打探消息唯一的途径就是叶琎——叶琎仍然对乔逾瑶和乔逾远两人之间的破事心有芥蒂 ——不过他也清楚地知道，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

“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我是乔思槿，上午还和你打过电话的。”

叶琀微窘，这才回想起来乔逾瑶离家出走后连名字都改了。当年的事情他不怎么清楚，只是后来知道乔逾远又堵了她好几次——甚至还求过他和叶琎当说客，只不过叶琎不怎么上心就是。

“啊，怎么会，我们那时候不是还经常……在图书馆遇到吗！”

叶琀的笑声更像是干笑，本是想着提起他们一起上自习的事情，也正是这样他才认识了乔逾远。可乔思槿的丈夫在这里，他要是旧事重提，就怕他会有什么想法。

乔思槿似乎看出叶琀的顾虑，对他故意模糊的态度也从容许多，没有点破，只是低声地告诉他，“乔逾远也回来了。”

叶琀猛然一震，下意识地低头和她对视一眼，乔思槿的眼神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是一种类似无奈的东西，又含着仿佛感同身受的怜悯。

叶琀突然就难以承受这样的眼神，轻轻告了一句失陪，转身便去寻玩得正开心的叶琎了。

酒过三巡。

沈浩丞恰好因为有事提前离开，本是想带着叶琎一起走，但无奈叶琎玩开了，加上乔思槿在一旁怂恿，就怎么也不肯提前回去。沈浩丞担心她自己跌跌撞撞回去遇上什么事，便头一次在和叶琀的对叶琎的争夺中服了软，低声下气地求叶琀把叶琎带回他公寓借宿一晚。
叶琎对他像老妈子的行为也不怎么乐意，天性爱玩，无奈有个管得紧的男朋友，就总会有些小摩擦，但有一句话很精辟，“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叶琀窝在沙发里听着两人拌嘴实则在秀恩爱的对话，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叶琀被大家也灌了不少酒，但由于他是不显醉态，只是看着没事，但内里可不怎么舒服。再加上听着沈浩丞劝叶琎仿佛是在劝她不要入虎穴龙潭的话语，叶琀顿时就不高兴了——就因为与自己从小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妹妹被沈浩丞在不知不觉中拐走了，他向来看沈浩丞不顺眼。

我的妹妹，住在我家里还要经过你同意？

于是两个人唇枪舌剑一番后，沈浩丞完败。

叶琀不擅长交往，有个妹妹醉了的理由当作挡箭牌，他也就得了清净窝在沙发里不用同别人搭话。醉得意识迷蒙的叶琎靠在叶琀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和他说话。

“哥，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和乔逾瑶在一起了。我和沈浩丞就在你们后面，当时还说，班里成了一对呢。”她打了个酒嗝，在叶琀肩膀上蹭了蹭，“可是没想到，乔逾瑶有一天和我说，一直坐在你们对面的大学学长是她哥哥乔逾远，而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已经含糊不清，大概是困极睡着了。

叶琀低头瞥了她一眼，只见她已经枕着他的肩膀兀自睡得香甜。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被酒精熏红的脸上笑意宛然。

叶琀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么放心我，也不怕我把你卖了。话都不说完就睡着了，真是吊人胃口。”

乔逾远离开的那天晚上，她拎了整整三大瓶五十二度的白酒到他家里，两个人抱着酒瓶子喝了一晚上。本是她吵嚷着要带他一醉方休，“用酒精**爱情”，叶琀还清醒着，叶琎却喝得烂醉。

她也是这样靠着他，趴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哥哥，哥哥，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客厅的灯照着她发红的脸，眼角的泪光闪着盈盈的光，他在那一瞬间心情却好了大半。

他向来以为自己的名字是不祥，“琀”一字原是死人口中含着的玉，他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于是父亲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但是她趴在她怀里哭泣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纵使这个名字不吉利，但的确是他人珍视的美玉。

他正这样想着，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你想知道什么？她没说完的，我可以告诉你。”

叶琀的记忆在那一瞬间回溯到遥迢的旧年，低沉却又咬字清晰的话语，本是寻常，却在刹那催动起他所有的感情。

喜欢这个人，无论时间有多长，无论希望有多渺茫，但他实在是没办法放弃。七年的时光，乔逾远他缺席了整整七年，两千六百个日夜，他不知他如何度过这些日夜，如何从二十五岁长到三十二岁。但他开口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这个男人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却正好长成他心里最爱的模样。

二
[星辰如此夜 风露间立中宵 ]

叶琀没有立即回头，而是保持揽着叶琎的动作没动，只是换了只手臂转移她的重量，空出的一只手狠狠地拧着腿上的一块肉。生生扭转三百六十度之后，叶琀才觉得自己怦怦的心跳平复了些许，这才转了头看向那人，
“学长。”
至亲时叶琀见乔逾远时也规规矩矩地叫他学长，如今至疏时也不过如是。其实如何不过也就是个称谓，心境不同，就算是同一个称呼，也不尽相似。
乔逾远穿着一身笔挺的纯黑色西装，斯斯文文的模样。叶琀对西装不甚了解，也就看不出来是否是名贵的牌子，不过从衣料做工来看，怎么也不是差的。
发现有了这个想法，他不由地摇头笑，人家是日进斗金的总监，身上的衣服怎么可能是地摊货。
其实叶琀不是许久没见过乔逾远的。他前段时间还在新闻上看到过他，甚至今年即将要做成的碟片资料还存在他的文件夹里。
乔逾远和新闻中的形象相差不大，永远是一副没什么感觉的无谓神色。若是以前，恐怕就得说这人总是摆脸色了。
他在打量乔逾远的同时，乔逾远也在打量着他。叶琀倒是变了许多，如果不是一个背影相熟，加上窝在她身边永远和个小姑娘一样的叶琎，打照面乔逾远是绝对认不出叶琀的。
简而言之，一个阳光的少年在七年里转变成了一个忧郁文青，还是那种木讷老实型的。乔逾远将叶琀同自己记忆里那个决绝地抽回手臂，同意了他提出的分手的男孩一比对，只觉得岁月真是如刀。它将叶琀雕刻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样子，曾经那个套着高中部校服横冲直撞进入大学宿舍来找他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乔逾远思索着这个问题，甚至忽略了他本该想到的一件事。
七年不见，叶琀又是怎么凭着一眼就认出他是乔逾远的？
男人自如在叶琀对面的沙发上落座，目光在睡熟的叶琎身上滑过，定格在叶琀脸上，伸出一只手，“叶琀学弟，好久不见。”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层阴影，他的目光直直如刀般。叶琀的心跳得更厉害，仿佛整个人都被送到他面前被他剖析。他看了一眼肩上兀自睡得熟的叶琎，微笑，“本来应该站起来和学长握手。但我怕会吵醒她，请学长理解。”
他把自己的手递上去，乔逾远握住时只觉得他手心里有层薄薄的汗——好像很害怕见到他一样。
这只手还和记忆中一样温暖，只是更加瘦弱，夹在他指缝里的指骨上像是只连了外在的皮肤，脆弱得仿佛能在他手里折断。
“没关系，你我这样的关系，何必拘这些虚礼？”
叶琀沉默。
他默契地没有点明他所指的“关系”，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叶琀只认为乔逾远是在讽刺他罢了。
乔逾远既然能够在七年前放手得痛快，自然也不会在七年之后还惦记着这件事。





叶琎途中醒了一次，看见乔逾远出现在叶琀身边就甩了脸要拉着他离开。就是乔思槿在旁边好言好语，加上叶琀的劝阻才让叶琎消停下来。
倒不是他心疼乔逾远被叶琎甩脸，只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叶琎要是真闹起来了形象也有损。不过看着乔思槿好言好语中难得一见的耐心，叶琀突然就明白上午电话里她意味深长的一句，“你一定要来。”是出于什么目的了。
乔逾远却没有被冒犯的不愉，他看着频频对他翻白眼的叶琎就是一笑了之，摆明一副，“这么多年你还没长进，我也不和你计较”的神态险些又让叶琎炸了毛。
不过今晚这场不知道是谁一手导演的戏终究是没闹起来。叶琀拉着还在闹腾的叶琎温柔地劝着，思索着这是不是乔思槿对乔逾远义愤难平之后的恶作剧。毕竟她离开家时乔逾远放了狠话说让她这辈子别进乔家的门。
但是若是乔思槿一厢情愿，乔逾远可不会这么配合就跟着来了，叶琀的小心思此时就在这里露出来了——是不是乔逾远还想着自己——无论出于友情还是爱情，于是就特地回来了。
叶琀觉得自己真是卑微。
一厢情愿。

终于等叶琎折腾累了，又倒在他怀里睡死过去时，叶琀也困得不太清醒了，他可没有那个耐力撑到乔思槿带着这群人闹到午夜才结束。
一个原因是这些人他不熟，叶琀高中的时候也是自闭在小圈子里的少年，相熟的几个联系不少，现在看着这些生人，自然懒得应付；另一个则是乔逾远突然回来这件事让他冲击很大，想多了就觉得心力交瘁。
叶琀趁着乔逾远离开的时候和乔思槿打了招呼，半扶半抱着叶琎走进电梯打道回府。偏生刚才还酒品良好的小姑娘又开始闹腾，拉着他的衣服说还没喝够。
叶琀头疼地把她抱进了电梯，空着一只手按下按键。他揉了揉太阳穴，可是就在电梯门已经开始缓缓合上时，乔逾远突然钻了进来。
他真的是钻的，叶琀还没反应过来，乔逾远就已经站在他面前了。这一吓，叶琀已经清醒了大半，这人，怎么和猴子似的？
他手里拿着把黑伞——是叶琀的。叶琀这才想起来走得急，伞还在厅里挂着。
他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接伞，“麻烦学长了。”本来手已经碰到伞端，他一拽却没拽过来。
叶琀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宽慰自己道，大约是他拽得突然乔逾远没反应过来。
电梯里的气氛顿时十分尴尬。
和乔逾远独处一间狭小的电梯舱，叶琀紧张地都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了。目光四处漂移着最后落在乔逾远抓着伞柄的修长手指上。
连叶琎都不知道的是，叶琀其实是个手控。其实叶琀发现自己是个手控时还是在高一，原因，他喜欢乔逾远的手。
乔逾远的手型十分好看，就是那种随便拍一张不需要磨皮高光就能让一众手控妹子狂刷舔屏评论的类型。
他对乔逾远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男生的手很好看。”一开始不过是个念头，后来却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唐突，是冒犯了这位对自己帮助良多的学长。
他宽慰自己不过是喜欢好看的东西，发现周围人和自己有相同的感觉之后也就没当作大事。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喜欢的是一个男生的手。

他那时还不懂何为同性之间的喜欢，也不明白一个男生对于另外一个男生的手起了别样的念头是一件不怎么寻常的事情。

后来有了和乔逾远一起吃饭的契机，他总是盯着乔逾远的手看。

握拳时手背上几根清晰突兀的血管，抵在额角时手指凸起的指骨。

这一切似乎都吸引着他甚至有种病态的痴迷。

直到他发现自己喜欢乔逾远，往日的一切惶惶瞬间得解。

他曾很多次问过自己。他到底是因为一双手喜欢了乔逾远，还是真的因为喜欢那个温和博学的学长而爱屋及乌变成了手控。

但结局似乎都一样，他喜欢那个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你们两个就这样回去？”

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的叶琀没有发现乔逾远一瞬间的眉头发皱，当他抬起头来乔逾远已经恢复了混不在意的模样。

“我送你们回去吧。”

乔逾远按住按钮打开电梯门，叶琀这才发现电梯已经在一层停了许久。可是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乔逾远要在这时候送他们两个回家？

叶琀的脸色有点发白。

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别的什么，这么晚让他送就一定要请他到家里坐坐，自己屋子里那些破铜烂铁再加上些不能让外人看到的东西——他现在拒绝其实是可以的吧？

“不必了，学长。我家很近，五分钟的路程，你还是回去吧，毕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很累了。”

叶琀语无伦次地拒绝着，他第一次在乔逾远面前这么快速地说完一段话，还是拒绝乔逾远的好心。可是这和自己如果拒绝不成就将要面临的窘境相比也不算大事了。

叶琀惶急地上了楼，收拾了一番把叶琎安顿在主卧，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他换了睡衣站在窗台前已经是十一点多。说来也巧，叶琀家正好临着街道，小区门口的状况在四楼看得清清楚楚。

乔逾远还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叶琎已经睡熟了，她的呼吸声在黑暗的屋子里轻轻地蔓延着，像一快上好的丝绒。

叶琀慢慢地跪在地板上，把脸贴近窗户，夜深露重，玻璃窗的冰冷让他彻底清醒。

这样的高度似乎能离他更近一点。

他没有开灯，屋子里暗沉沉的，大概他在楼下也看不见他此时的样子。他把手贴近玻璃窗，从这个角度看就像叶琀在抚摸着他的脸庞一样，玻璃窗映出叶琀脸上的一点火光。

那个黑色西装的人在接过电话之后，慢慢地走远了。叶琀想，那一定是乔思槿，只有这个妹妹能让他这样温柔，纵然曾被讥讽得一文不值也仍然疼她如初。

他的背影愈来愈来远直到再难以看见。

他掐灭了只吸了一口却已经落了满地烟灰的香烟，只差一点就要烧到他自己的手指。月光照耀下整齐地摆在敞口盒子里的碟片闪着细碎的光。

他想着乔逾远在楼下的那句话。

七年的时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只不过剩下了一件“愧疚”。

可就算是这么点东西也好。

但是乔逾远想让他忘记。

乔逾远不知道，他想让叶琀忘记的东西，从他骨殖中剔出来时是一片鲜血淋漓。

叶琀抓着自己的头发，把额头抵在玻璃窗上。

这是谁的诗来着？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叶琀对乔逾远的爱是病态的习惯，即使他不曾忘记乔逾远，可只要那个想让他忘记的人是乔逾远，他就会忘记。

因为，能让乔逾远风露立中宵的人，从来不是叶琀。

于是，当风露已逝，晨光乍破时，他会学着如何将乔逾远忘记。

三
[世上多少完满故事 应少了我一份子 与你从不曾相识 ]

乔逾远很敏感地感觉到叶琀故意不理他。

这句话似乎说得有些幽怨，但是的确是事实。那天过后他特地向乔思槿要了叶琀的号码，给叶琀发过四五条短信约他出来喝茶，可无一例外都像石沉大海。

他原以为叶琀不知道是谁所以没回复，于是特地署了名，但就算这样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仿佛这个号码就是空号一样。

乔逾远不是那种被冷冷淡淡还能热情地贴上去嘘寒问暖的舔狗，从前都是叶琀在他后面问长问短的，现在他能有给叶琀发四五条短信的耐心就已经是很长进了。

所以第五条短信没有收到回复之后，他就彻底地放弃了再找叶琀的理由。那天他走得莫名其妙，这样不回答他也莫名其妙。乔逾远那天没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叶琀这样别扭着大概就是他又心情不顺。

乔逾远刚从分公司调回，还没有完成交接工作，所以半个月之内他都是个闲人。闲人乔某不想待在宾馆里窝着，于是就把这条街上的咖啡店西餐厅茶吧都光顾了一遍。

这天和往常一样，他闲极无聊下楼闲逛，正好拐到一个从来没有走过的胡同。胡同尽头是家咖啡厅，招牌似乎已经很老旧了，木质的匾上用行书写着“胡同咖啡”几个字。乔逾远觉得好奇，仔细看了一眼——下一刻就有些失望。

其实是故意做成的年久失修的样子。

现在有很多人都喜欢这种用怀旧格调装潢的咖啡厅或者是茶吧之类的。乔逾远不太喜欢这种格调，因为他不是一个喜欢无所事事的人，大概只有有闲情逸致的人才能有心思回忆些有的没的，他这种一年也没几天休假的人，着实是对这种事情敬谢不敏。


但看到门环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要进去看看。也许是被这样安静的气氛打动了，也许是因为实在闲得发慌。他对自己一向嗤之以鼻的东西有了兴趣，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

就像那时叶琀天天拿着本乐府在他身边晃悠，捧着看得津津有味，竟然也让他一个纯粹的理科生也有了兴趣，凑着和他一起看还背了几首诗。

所以有的时候一个决定并不难，但困难的是在这个决定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也许放弃这个决定的一刻就意味着对未来一些本来可能拥有的东西的放弃。

很长时间之后，乔逾远都会感谢那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因为如果不是他做出了推门进入的决定，可能他一定会错失什么东西。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这间店大概是由于选址较为隐蔽，客人也是少得可怜。他想起初中学物理时总会提起的一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大约是有这个自信能隐于市仍生意红火？

乔逾远进门时略略看了一眼，大概也就是三五桌的模样。

随便挑了一个桌子坐下，他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咖啡厅里的桌子都是用木质的菱窗隔开，稍稍抬眼就能看到前后两桌的情况。

乔逾远招呼服务生拿了菜单，这个时间正好是所谓喝下午茶的时间。乔逾远没这个习惯，所以并没有胃口，只点了一杯摩卡就放下了菜单。

服务生倒没因为这人只点了杯咖啡而不悦，微笑着替他下单。他低头刷刷写单子的时候，乔逾远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写字这么漂亮，还有神态上看，怎么也不像个服务生。

而且这人意外地眼熟——只是乔逾远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

等待咖啡上桌的空当，乔逾远还在想着那人。他不是脸盲的类型，如果这人见过一次那就一定有印象。

“叶琀。”

乔逾远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抬起头寻找着声源，果不其然——也不过离他三桌远。

叶琀，和刚才那个服务生？

乔逾远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场景很好笑。他给叶琀打发了好几个短信他都像消失了一样，他只是下楼喝个咖啡就能撞见他？

由此可见，人生何处不相逢。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乔逾远的方向看过来。叶琀缩了缩脖子，这运气也是够差，这里都能碰见他。

想到自己故意没有回他许多条短信，心里底气就不由不足，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的。身边的男人观察到他的反应，噙着一个很意味深长的笑，“看来你也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这个“也”字似乎就有点别的意思了？那就是说他也知道乔逾远回来的事情了？

“师兄，你也知道？”

乔逾远地走到两人的桌子前，男人刚才那个熟悉的笑容已经让他找到了记忆中被遗忘很久的影子。

他大学隔壁寝室的同学，江唯白。只是不知道他一个C大的金融系高材生怎么沦落到一个咖啡店当服务员了？

他瞥着江唯白搭在叶琀椅上的胳膊，莫名就觉得别扭，这两人什么时候混得这么熟了？甚至是勾肩搭背的地步。

江唯白拿眼睛瞥着乔逾远的脸色，语气里带了些挖苦，“当然，四号那天我们聚会，本来说要来，等到半夜他也没来。”

四号那天，不就是他送他回来那天吗？他那天也是太任性，是不是无意中耽搁了乔逾远什么事？

叶琀心虚，自动自觉地站起来向乔逾远问好，乖巧得像只蓄养的宠物殷勤至极，“学长好。”

“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乔逾远吗。”江唯白懒洋洋地向乔逾远挥手。

江唯白的嘴向来毒，从前在大学的时候，一张刀子嘴打遍男生宿舍一层楼。不是他说话啰嗦，只是要是真的挖苦的时候连个脏字都不带着的。

彼时他只要在门口一倚，拿眼睛瞥着你，这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好听，不动声色在心上插刀子还是那种了无痕迹的。

金融系众人送他一个贴切的外号，“江毒舌。”

这人好歹也是和乔逾远四舍五入睡了四年的兄弟，乔逾远早就把他脾气摸透了。今天一见这人还是以前张扬跋扈的样子，半分没少。在他面前都能这么不客气，可见他缺席那天江唯白没少给他插刀子。

“抱歉，那天有点私事。”乔逾远正色地道歉，这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毕竟七八年不见的大学同学他不去确实是考虑不周。

不过，那天为了什么这桌上的另外一个人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叶琀把头埋得更低了。

江唯白一脸奇怪地看着叶琀，直接伸手想揉揉他的头发，“我说叶琀，你怎么这么闷呢。以前不是很热情地到我们寝找乔逾远耍吗？”

叶琀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江唯白的手揉了个空但又及时地落在他肩上，这才避免了尴尬的局面。

不知道为什么，叶琀就是不想让乔逾远看到他和任何一个人这样亲密，即使乔逾远现在并没有立场干涉他做什么。

乔逾远落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当服务生了？”

江唯白用调羹搅动着咖啡，在升腾的雾气里递给乔逾远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帮我妹妹看店。”

他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来乔逾远的幸灾乐祸。

乔逾远于是明白了这家店为什么并不选在繁华地段，江唯白家境殷实，大约又是他那个爱玩的妹妹作妖，一时兴起开了这家咖啡店。

“刚才还没和你说，叶琀，你不是让我帮你看看工作吗？我帮你在我上班的地方投了简历，你明天可以去面试了。”

江唯白把咖啡推给叶琀，乔逾远瞥了一眼桌上两包撕开的砂糖包装袋，仿佛是江唯白为叶琀加在咖啡中的。

以前他俩在星巴克自习时叶琀从来都不要加糖的咖啡，他说味道太腻怎么都不肯放半点。乔逾远挑了英气的眉等着叶琀拒绝这杯咖啡，嘴上却问着，“你在哪里工作？”

没成想，叶琀自如地接了咖啡，神色不变地抿了一口，“博森？没错吧？”

乔逾远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突然觉得不舒服，两个男生这样也不怕别人误会？可是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他和叶琀曾经是什么关系，以及别人眼中的他们两个曾经是多么让人不舒服。

不过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乔逾远悄悄地勾了一下嘴角。

江唯白胡乱点了下头算是肯定，眼瞧着乔逾远不怎么好的神色，偏头笑，“我说乔逾远，你今天怎么没和你亲爱的妹妹在一块呢？你这刚回国，不好好和妹妹叙叙旧，怎么有心思来这种地方浪费生命呢？”

乔逾远觉得这话问出来没什么不对，毕竟他的语气向来就是阴阳怪气得很，大概也就是嘲笑他曾经被妹妹将了一军的事情。

但是如果江唯白的眼神没有被他看见，如果他的眼神不是这么轻蔑和了然——乔逾远想他会相信江唯白只是无心之言。

叶琀不觉得江唯白有别的意思，乔思槿和乔逾远关系好那是谁都知道的，他俩和好如初这众人也是晓得的，这话也不过是打趣。但是他看见乔逾远的脸色阴沉下来，就觉得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而且关于乔逾瑶。

乔逾远觉得江唯白一定知道什么了，而且他知道的还不少。

“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看看我妹妹。”

以后有的是收拾江唯白的时候，如果他咬着这件事不放。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江唯白对叶琀有什么心思。

乔逾远丢下一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咖啡厅里安静得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

留下一脸高深莫测的江唯白和一脸蒙圈的叶琀。

没人🌚哭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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