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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匪愿伊始》(心理医生攻X心理变态受)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成熟稳重医生攻X古灵精怪诱惑受

「一个关于过去,关于救赎,关于爱的沉痛故事」
希望会有人喜欢这样的题材。
故事讲得慢,但我会讲完。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一章

梅德赛斯公立精神病院座落在M城的郊外,连通此处和市中心的只有一班来自于傍晚六点四十五分的电车,好在除去病人的家属朋友,寻常人只道这儿是个晦气去处,鲜少有特意前来的。

医院不大,由住院楼、实验楼、行政楼以及病人户外活动场所围成一个方正,以外,窝在其中的还有年代看似久远的小教堂。

而兰斯·格雷舍姆是这所医院里最为特殊的病人。

院长第一次见到他,大约是在三年前的暮夏,那时他离十四周岁还差三个月零八天。

这是一个复杂,可恨却又可怜的男孩。

此时,瓦奥莱特医生拿着刚递交到他手中的病历本,站在五楼最里间的病房门外,银边方形眼镜下垂着一双毫无精神的眼。

楼道灯从右侧朝他扑来,缱绻地吻上他耳蜗里半透明的导管,这是一只看似价格不菲的助听器。

半晌,他才伸手在白大褂里摸索着钥匙,打开了门。

这间病房很宽敞,四面皆为发亮的白墙。

靠墙中间端端正正摆着一张病床,白色被褥揉缩成一团,一角及地,视线沿着地面寻到一只床脚,赫然瞧见上头严严实实钉着黑色铁环,铁环上则衍生出一条黑到发光的粗长铁链,铁链匍匐于地面一路亲吻到窗边。

这会儿,瓦奥莱特医生才将注意力放在窗台上的病人。

那是兰斯·格雷舍姆。

他正窝在窗台上,左脚蹬起,右脚有一下每一下地晃荡在空中,带着铁链发出摩擦刺耳的声响,这让瓦奥莱特的耳朵感到十分不适,但他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发觉那铁链勒得那漂亮白皙的脚踝直直发红。

兰斯似乎仍然没有感知到外来人的到来,青黑色及耳卷发掩盖了他的侧脸,他用额头轻轻磕着这扇防弹玻璃,眼神落在外头小教堂的顶上。

“啪嗒”一声,他忽而跃起落地,转过身来,双手背着撑在窗台,左脚脚尖含住右脚脚背,像个寻常人家乖巧的孩子。

兰斯露出甜甜地笑:“您就是瓦奥莱特医生吧?”

瓦奥莱特不留痕迹地将助听器声音放大,“是的。格雷舍姆先生,以后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

“我听护士姐姐听过您。年轻帅气。文质彬彬。果真如此。”

兰斯朝他走来,祖母绿的眼睛在这白花花的一片里成了最耀眼的存在,孱弱、娇嫩,这是兰斯带给瓦奥莱特的第一印象。

兰斯停到他面前,点着脚尖摇晃身子,宽松的病服在他身上像是随风隆起,他左右绕着瓦奥莱特走,又不小心给脚镣的铁链拌了一脚,踉跄几下,瓦奥莱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避免了惨状的发生。

可见他却反手拉住了瓦奥莱特医生的手,一把将人拉进,兰斯这瘦削的身体就这么柔软得紧挨在瓦奥莱特身上。

瓦奥莱特一愣,浑身僵硬,他知道这个病人非常难缠,他是今年第五个接管兰斯的医生。

兰斯将鼻子凑近瓦奥莱特的脖间,嗅了半天,又冷不丁伸出舌头,极其暧昧且意味不明地微微舔了一口,这才放开了瓦奥莱特。

笑着往后颠了两步:“瓦奥莱特医生,您纯情的像个处男。”

瓦奥莱特这会儿才从少年一系列惊骇世俗的动作里回过神,他整了整神色,做出医生该有的姿态:“兰斯。你想不想离开这间囚牢?如果你想,就配合我的治疗,而不是来耍心机对付我。”

兰斯别过脸,苦恼且认真:“瓦奥莱特。您身上可没有紫罗兰的香气和味道。”他说完,又高兴地拍掌:“我最爱紫罗兰。瓦奥莱特医生,明天您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捎一朵紫罗兰。”他双手合十,楚楚可怜。

论谁看了,都心软半分。

瓦奥莱特知道眼前的少年并非如同外表那么单纯,这是一个在未满十四周岁时亲手杀死自己三个月大的弟弟的恶魔。

果然,在未得到瓦奥莱特的回应之后,兰斯慢慢收起了表情,转身哐当一下坐到床边,不屑与冰冷充斥在他那双琥珀般的瞳孔中:“无趣。”

接而,他的嘴角慢慢上扬,一手撑着床褥,紧紧攥着被单,一手指尖摸着唇角,娇小的舌丁似有若无的略过指尖。

“瓦奥莱特医生。你不能治愈我。但你的身体或许可以。”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二章

傍晚五点零四分。

瓦奥莱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觉得自己的耳蜗隐隐作痛,夹带的耳鸣之中似乎还在回放着兰斯对他说的那句话。

他皱了皱眉双眉,伸手一把扯掉助听器弃之如敝履般丢在整洁的桌面上,助听器滚动两下,停止在了桌角,半透明的导管悬挂在空中,摇摇晃晃像是一束乳白色的光。

放在红色染缸里浸过的晚霞偷摸着从窗户里溜了进来,落在瓦奥莱特的脚跟前,他似乎非常在意时间,十分钟内看了五六次手表以及墙上一分一秒走动的时钟。

许久,他放弃了沉思,打开柜子,从里头取出一罐白瓶药物,几颗药丸躺在他的手心,瓦奥莱特将其扔进嘴中。

又转身四处摸索着,摸着了一瓶仅剩下三分之一的矿泉水,微微仰着头,几大咕噜地咽水,他的喉结像是钢管中漂亮的珠子上下滚动着,嘴角溢着水渍,他并未搭理,只安静地拧上瓶盖把瓶子扔进垃圾桶里。

傍晚五点三十分。他又看了一眼表,余光则瞥了瞥放在一旁的病历本,紧接着瓦奥莱特才站直了身子,脱去身上的白大褂挂在门后的钩子上,取下一旁棕黑色的外套,匆匆出了办公室。

艾尔护士正在楼下吆喝着她的病人们做运动,病人的户外活动场所挨着破败的小教堂,由高而牢固的铁网围住,其间有各式各样的活动器材和休憩的长椅。

“嘿。威尔先生,您可别再偷懒了。”艾尔坐在铁网外树荫下的长椅,侧着身子,伸长脖子探过去,“您若再偷懒,我就告诉你得医生取消你的户外活动资格。”

即使是参与户外活动也要得到主治医生的认可,像兰斯这种病人则不被允许和其他病人一起参与活动,就算是去教堂里祷告,他也只能在医生和护士的陪同下,独自一人坐在教堂内。

“暴力倾向”“反社会人格障碍”以及“焦虑症”——这是兰斯病历本上写得最为清楚的三条症状。

瓦奥莱特仍在低头想着兰斯的事情,艾尔护士见了,喊了句:“瓦奥莱特医生,您今天下班了吗?”

瓦奥莱特停了脚步,看向面前的艾尔护士,突然想起她也曾经照料过兰斯一段时日。

“今日15号,我要去镇上。”

艾尔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眼前这高大帅气的医生,每月15号都要请夜班的假,有段时间护士之间则传他在镇上有女友,这是请假去幽会呢,不过瓦奥莱特医生从未解释,最后大家自然而然也失去了八卦的心。

“哦。对了,艾尔小姐。”他佯装自己临时起意的样子,“听说你先前照顾过兰斯·格雷舍姆?”

“兰斯·格雷舍姆?”艾尔重复了一遍,“是,是的。啊,瓦奥莱特医生,院长将他转移到您哪儿了吗?”

瓦奥莱特点了点头,垂着眼眸,似是日已落去一半,天色昏黄明暗交杂,盖在他的侧脸上只让他那翕动的浓密睫毛变成一只黑色蒲扇翅膀的飞蛾。

“我想多了解一下他,这样对于日后的治疗有帮助。”

艾尔听了,眼中流出敬仰的神色,转而又变成怜悯的模样:“兰斯·格雷舍姆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想院长让您来治疗他必然是有原因的。”

院长十分重用瓦奥莱特,从不吝啬任何词汇去赞美他。

“可尽管如此,瓦奥莱特医生,您还是要多加注意,他邪恶且心思多。”艾尔放低声音,“迷惑人的皮囊和能言善辩的嘴。”

瓦奥莱特蹙着眉点了点头,“迷惑人的皮囊和能言善辩的嘴”倒是有几分契合度,而最令人在意的还是“可怜的孩子”这个词。

Poor child。

一阵闲聊,待瓦奥莱特回过神时已经六点多了,他匆忙与艾尔道别,转过身往医院大门走去时,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住院部的高楼处,他一边走一边眯着眼,隐隐约约之间,在那玻璃窗之后坐着一个孱弱少年的身影。

即便距离如此之远,可瓦奥莱特却能感受到炙热而赤裸的目光。

来自于兰斯·格雷舍姆。

一路小跑,瓦奥莱特正好赶上那班六点四十五的电车,他靠着窗坐下,此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沿路路灯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漫长白日中的休憩之后,夜晚的工作却仍如此不卖力。

随声听里放着的歌曲唱到“I am terrified,maybe I wasn’t cut out for this(我有些害怕,也许我没有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准备)”时,瓦奥莱特深深吸了口气,电车里人声嘈杂,高跟鞋刺啦一声划过铁皮表面,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才想起,那只孤零零躺在办公桌上被遗忘的助听器。

算了。他告诉自己。

这条线路极其之长,他要从这头郊外做到城镇那头的郊外,那里建着这座城市唯一的监狱“温德姆监狱”,大约有八十年的历史,由于长期没有拨款修葺,导致监狱从外头上看起来就岌岌可危,更别提里头的环境与饮食能好到哪里去。

每个月的15号,瓦奥莱特像是执行任务一样搭上六点四十五的电车,来到温德姆监狱探监。

狱警都已经记牢了瓦奥莱特的模样,这不,他才刚踏进来,“瓦奥莱特先生,您来了。”

瓦奥莱特点了点头,顺手将棕黑色外套的衣领抚平,又对着墙上一面小方镜子整了整自己被风吹乱的褐色头发。

“瓦奥莱特先生,请跟我来吧。”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三章

月色凉如水。

黑暗的房间内仅有离窗半米处落下一方正的月光,兰斯从光的这一角,点着脚尖轻盈的跃到另一角,锁链噼里啪啦响,他好像踩在银河中、星际里,唯有此刻兰斯才真切的感受着自己似乎属于这茫茫宇宙间一粒自由的尘埃。

他高兴地扬着嘴角,阖着那双能够发光的祖母绿宝石,身体侧着却将脸迎上月色,白皙稚嫩的脸颊上能瞧见细腻的绒毛,柔软又温和,他晃着身体,伴随着寂寞的旋律,投入且沉浸。

这会儿,他又累了,大字躺在这框光亮之中,透过窗能看见半个月亮。

兰斯的嘴里哼哼唧唧地在唱着什么,却并不成调,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着地面。

半晌,他缓缓侧过身子,一点一点蜷起双腿,直至窝在胸口,兰斯将脸埋在膝盖上,空中时而飘过的云掩盖着月色,也在兰斯的身体上留下一片阴翳。

他成了母胎中被脐带裹挟的羊羔;又成了未破蛹成蝶的幼虫。

时间在这空荡荡的病房里迷失了方向与脚步,不知过了多久,兰斯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病床的左侧,地上摆放着白色的托盘,透明半圆盒里放着一把药,还有装进塑料杯里的水——护士们只敢用塑料之类的东西,害怕病人面对别的容器进行自我伤害。

兰斯笑了一下,迅速抄起药丸,一口塞了进来,接着爬上病床,端端正正的躺平,眨着眼睛看着黑魆魆的墙。

他没有将药咽下去,而是仍由苦涩恶心的药丸肆虐着他的味蕾,他仍一脸平静。

每当到了这样的夜里,兰斯总能一遍又一遍回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拿着反光的刀刃扎进那年幼的心脏,温热的血液溅到他敏感的肌肤上,那一瞬间的快感,他再也没能体会到。

兰斯渐渐接受和明白了,那一刻,自己并非是在解救那年轻的生命,而是暴力的泄愤和剑拔弩张的怒吼,他在回应自己所遭受的屈辱和疼痛——以这种极其极端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手段。

但今天,兰斯失去了靠那血腥回忆自慰的想法,反而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白日里见到的瓦奥莱特医生的样子。

“瓦奥莱特医生。”他做出这样的口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瓦奥莱特进入会见室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坐在防弹玻璃的另一侧了,穿着发旧的囚服,见那人棕褐色头发之间夹杂了不少白丝,眼睛、鼻梁和轮廓与瓦奥莱特有五六分的相似,又或者说,瓦奥莱特像年轻版的他。

瓦奥莱特的脸色十分差劲,但他依旧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气派端庄。

“父亲。”他喊道,Father,而ther这个音似乎被他狠狠咬碎着吐了出来。

“你来了。阿彻。”

阿彻·R·瓦奥莱特是他的全名。

“你没带你的助听器。”格雷·瓦奥莱特笑着咧开一口黄牙说,那笑容里的不明意味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走得急,忘捎上了。”他垂下眼答:“您最近过得还好?”

“托你的福,我亲爱的儿子。”格雷忽然靠近玻璃,降低了声音——控制在瓦奥莱特能够听到的音量,“我了不起的儿子。我总会出去的,我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希望你能来接我回家。”接着又似乎咬牙切齿:“——我必然让你去见你的母亲。”

“喂喂。”狱警拿着电棒用力敲了敲铁门,“注意你的言行。”

瓦奥莱特看了一眼,冷不丁地笑了,只是嘴角极小幅度的上扬,时至今日,他的父亲仍然没有半点变化:“您恨我。”

“哦不,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您也是我引以为傲的父亲。”他反讽回去。

“看起来这几年的治疗让你有了很大的进步。”格雷那双恶意的眼肆意地剜着瓦奥莱特身上每一块血肉,像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肢解吃入腹中以表泄愤。

“瓦奥莱特先生。时间到了。”站在门外等他的狱警探进脑袋对他说道。

他慢慢起身,整了整褶皱的外套,“回见,父亲。”

瓦奥莱特跨出监狱的那一刻,似乎全身高度紧张的细胞都得到了放松,这么多年来,他大可不必每月都来探监,可他却要这么做,其中的含义无非是两个字——报复。

他叹了口气,在路旁叫了辆的士,司机师傅正在放夜间电台,偶尔信号不好,传出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响,直逼他脆弱的鼓膜,引得瓦奥莱特头痛到天旋地转。

于是,半途让师傅将他从街道旁放下,沿着这条小路再走十分钟就能抵达他的小公寓了。

瓦奥莱特双手插兜,立起的衣领掩去他半张俊俏的脸,有匆忙的旅人与他碰肩而过,旅人连同他道歉,他头也未回的直直往前走,心乱如麻。

路过街角的花店时,瓦奥莱特顿了顿脚步,花店门口的玻璃瓶中插着一大片娇小美丽的紫罗兰,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想起了那个坐在窗台上迎着光的兰斯。

瓦奥莱特咬了咬下嘴唇,经过一番犹豫后,留恋般地收回了眼神,继续往前路走去。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晚安。明天再放两章。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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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四章

闹钟响的时候是清晨5:04分,瓦奥莱特伸手按掉闹钟,坐了起来,扭动两下睡得僵硬的脖颈,才起身光着脚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初秋的天亮得晚了些,此刻越过尖顶塔楼只能瞧见熹微晨光,从地平线慢慢布了过来。

有序地洗漱之后,他才仔细地穿好衣物,在手腕带好手表,出了门来到楼下拐角处的咖啡厅。

热乎的三明治和一杯黑咖啡。是他早餐的标配。

嘴里咬着三明治,右手攥着咖啡杯,左手招呼着路旁的的士。

清晨的空气清新透彻得很,打开了仍在休眠的细胞,将浑身的困倦之意一扫而空,的士停在面前,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先生去哪儿。”

瓦奥莱特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去梅德赛斯公立——”他停顿了,皱着眉像是在想什么,接而改口说:“师傅,先到下个路口拐角处的花店吧。”

司机师傅应了声,踩了油门就过去了。

这段路在有交通工具的承载下变得极其之短,不像昨夜那般走了又走像在夜里摸不着尽头,瓦奥莱特一走神、一回神时,师傅已经停了下来,左手搭载窗口,夹着一只刚点燃的烟,转头问他:“来一根儿吗?先生。”

瓦奥莱特谢了他的馈赠:“您在这儿等等我。”

为了避免让师傅产生他跑单的想法,瓦奥莱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放在座位上,这才一路跑到花店门口,5:46,花店刚刚拉开铁门,来上班的小姑娘正从里头一件一件的将漂亮花朵搬至门口。

“早上好啊,先生。”

“早上好。”他说,“有紫罗兰吗?我想买一束紫罗兰。”

花店姑娘上下打量了翻瓦奥莱特,显然被他的样貌和气质吸引了几分,一边往屋里头走一边说:“送给恋人吗?先生。那您可真会选花,紫罗兰的花语当真美丽。”

“——不过,现在店里头的紫罗兰都是昨夜剩下的,不算新鲜。”花店姑娘停到一片紫罗兰花面前,紫罗兰蔫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她撷下一朵:“您看,有些萎了。不如您等等,八点多会有新鲜的花送来。”

瓦奥莱特笑着摇摇头:“从里头挑些好的就行。不麻烦了。”

当瓦奥莱特携着一束紫罗兰出来的时候,师傅已经抽完了第一根烟,正准备点上第二烟时见客人来了,又急匆匆的灭掉收了起来。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抱歉。让您久等了。”瓦奥莱特说,“请送我到梅德赛斯公立精神病院,谢谢。”

师傅看了眼后视镜,瞧见了瓦奥莱特手里捧的紫罗兰,竟也心情愉悦了起来,在这样清明又朦胧的早晨,遇见一个捧着漂亮花朵的气质男人,这让整个城市都仿佛浮上了一层袅袅的浪漫之感。

瓦奥莱特抵达医院时,已经将近七点,前往办公室时正巧碰见了艾尔护士,她正在给病人送早餐,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各自走开。

他到办公室内换好白大褂,抄起在这儿呆了一宿的助听器,动作娴熟地带了起来,导管进入耳道的一瞬间,登时所有声音都不再是闷闷发响,尖锐的噪音也不再戳刺着他的鼓膜,这让瓦奥莱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他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花儿,四处踅摸一会儿,将眼神落在昨天扔进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弯腰拾了起来,用干净的水冲洗干净又往里头装了三分之二的水。

瓦奥莱特就站在那儿,背着窗户,手里握着一束紫罗兰,他垂着眼,神色认真且专注,正在一支一支的挑拣紫罗兰,将漂亮的、仍旧新鲜的小心翼翼插进瓶中,瓶口小,挤不进太多的花,剩下蔫做一团的就成了垃圾桶的客人。

做完这一系列的活,瓦奥莱特心满意足地拿着“花瓶”走到五楼,现在时候还早,他想兰斯应该还没有醒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开门进来的时候,病房窗前已经留下温暖的朝霞,金灿灿之中夹杂着一缕淡红,兰斯窝在病床上,或许“窝”这个词不大合适,是“蜷缩”。

如同丢失了坚硬外壳的软体动物,害怕刺激源的触碰,将身躯紧紧蜷缩成一块儿,抵御着外来的伤害。

瓦奥莱特站在门口看他,就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这让他的心里变得沉重起来且呼吸困难,就是这一刻,他升起了想要了解兰斯经历的念头,想知道是怎样生活才造就了这样的人格存在,总归不会是什么值得怀念的记忆。

他放轻了脚步走近,兰斯的被子没有盖全,露出一只小巧的脚,脚踝上的铁锁是这片白色病房里最突兀的存在。长年累月的枷锁使兰斯的脚踝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比文身更甚的存在,这是刻进骨头里的,一辈子都逃脱不了的枷锁。

瓦奥莱特清醒地知道自己盯着兰斯看得太久了,匆匆打消了脑中继续看下去的念头,将瓶子放在床头边的地板上,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当阳光更大片的扑进来,扑到兰斯的被褥之上,吻起兰斯冰凉的脚踝时,兰斯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起了一身冷汗。

这样的梦,他几乎每夜都在经历。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毫无征兆的殴打,双手被捆绑在墙上,野兽肆虐着他的身躯。

“母亲。”他撕心裂肺地喊道,“母亲——帮帮我。”

那是年幼的兰斯,即使是年幼他却已经出落得极其标志——遗传了他母亲的优质基因,在这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中,他看不见母亲的脸,但他清楚地知道母亲就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静静地看着他所遭受的一切,却从未对他施以帮助。

兰斯深深呼了口气,以此来平息剧烈跳动的心脏,手指按压着发疼的太阳穴。

他忽然低头,看见床边地上,放着一束漂亮的紫罗兰。

他那向来平静如死水的双眼由讶异缓缓转化成一抹胜过紫罗兰的笑意。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五章

午饭过后,罗西·迪瑞克医生敲响了瓦奥莱特的办公室门。

罗西有一头张扬的短红发,配上一簇簇不加以修饰的胡茬,显得格外流里流气,在院里头属他最不像个医生。

他正叼着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说话时牙齿和糖果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阿彻。”他坐到桌面上,将手中的档案袋丢到瓦奥莱特面前,用眼神指了指:“院长托我转交给你的。那个——兰斯?兰斯——”

“兰斯·格雷舍姆。”

罗西一拍手,咧开嘴笑了:“对。他的档案袋。”

瓦奥莱特将那牛皮纸袋包装的档案挪到面前,指腹轻轻摩挲着,感受到牛皮纸上光滑中夹杂颗粒的质感,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又叫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意味。

“这家伙。难缠。”罗西看了眼瓦奥莱特,发出这样的感叹,“行了。你好好看看,总归有些帮助。我还得去给病人做出院鉴定。”

瓦奥莱特低头嗯了声,等罗西离开,这间办公室陷入了一场奇妙的沉默。

今日,兰斯心情非常好,这份愉悦来自于晨早床边的那束紫罗兰,连给他送餐的小护士都瞧了出来——他的眼角像飞了只扑扇双翅的蝴蝶。

小护士喊他的时候,他正站在床边打转,偏过头回道:“午好。漂亮女孩。”

她啪嗒一下将托盘放下,手忙脚乱地退了出去,引得兰斯咯咯笑:“真可爱。”

兰斯吃得不多,食欲如同漏斗间的孔一般大小,每回都草草了事,总要剩下三分之二的食物,这回也是。

饭后是病人们的活动时间,兰斯则没有这样的优待,终日困囿于这寂寥的病房里,只有主治医生开出了病情好转的证明,才能申请外出活动,显然,对于目前而言是不可能的。

他跟第一次和瓦奥莱特见面时一样,坐在窗台上,光影从他侧面扑了过来,这时兰斯的目光倒没有落在外面,垂着脑袋看着手中摆弄的紫罗兰,指尖轻撵着花的茎叶,在指腹上留下淡淡的青草气息。

兰斯盯着指尖残留的绿色水渍,缓缓的含在嘴里,像是尝到了甜头一样,又扯下一片淡紫色的花瓣,对着光能将上头的褶皱和纹理看得一清二楚。他微微仰头,张着小嘴,让那花瓣在空气中飘飘然落入了嘴里。

有瓦奥莱特医生的味道。兰斯想。

瓦奥莱特赶巧就撞见了这一幕,手里拿着档案袋和病历本站在门口,直直看着窗台上仰头吃花儿的小精灵。

兰斯头也没回:“瓦奥莱特医生。今天天气真好。连太阳都格外漂亮。”

说着,他跃了下来,将手中的花轻放在窗台上,锁链磨着地板刺啦响,他来到瓦奥莱特跟前,摇晃着他的脑袋——兰斯似乎极度喜欢“雀跃”和“摇晃”两种状态,总让人觉得他不过只是个有轻微多动症的寻常男孩,青黑色的卷发也随着一翘一翘的,勾住他的两颊,如同深潭里一颗漂亮的明珠。

“我这左看右看。”他说,“还是觉得您最好看。”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瓦奥莱特聪明的没有去回应兰斯的话,而是打了个手势让他坐到床边,兰斯重心落在左脚跟上,右脚抬起,旋了个圈儿转了过去,乖巧听话的坐在床边上——双膝碰头、脚尖并拢,手心放在膝上,轻微仰着头,看向瓦奥莱特。

这两天的接触下来,瓦奥莱特实在不能够将兰斯和病历本上的症状对应起来,更无法将兰斯和极度危险人物六个字联系在一块儿。

瓦奥莱特虽然年轻,但也接触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人,早些年也曾以顾问的身份留在警局里,协助探员分析连环杀人的精神状况,以此揣测其行踪轨迹,那时见过的犯人有看似纯良无害实则是杀害数十名女性的恶魔化身。

做这一行,绝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使自己落入对方的圈套。

“哦。对了。医生,谢谢你的紫罗兰。”他扬起笑脸。

瓦奥莱特不留痕迹地瞧了他一眼,手指攥紧了档案袋:“那只是为了有助于治疗你的病症。”

“哦——”兰斯拖长了音,稍有上调,像似有“你说什么就什么”的意味,“院长那老头,把我的档案给你了?”他一下收起了刚才的笑意,皱着眉,神色不大好看,“你看了?”

“是的。但是我暂时不打算去看它。”

“咦?”兰斯这回是真的疑惑了,放在以前的医生身上总是迫不及待地去探讨他的过去,好像这样就能够了解他,明白他的处境,擅作主张地打着“救赎他”的旗号。

说来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兰斯,他想不想被救赎,想不想离开这座囚笼,展开新的、美好的人生?

“我想让你自己告诉我。”瓦奥莱特直视兰斯的双眼,“四年来,你的治疗一直停滞不前,毫无起色。你前几位主治医生都是非常出色、优秀的医生,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如此,我想——其中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解释——你在逃避治疗。”

“为什么呢?兰斯。”瓦奥莱特走到兰斯面前,缓缓蹲在他的右脚旁,瓦奥莱特抬头看向兰斯,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与怜悯,这个十七岁的男孩该有能够展望的未来:“你宁愿枯死此处。也不愿尝试解救自己。你在恐惧什么?”

兰斯看起来有些动容,垂着眼,翕动着密长的睫毛,遮掩了大半的祖母绿光彩,膝上的双手不安分地抠动着指尖,他又看向瓦奥莱特,露出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祖母绿色的宝石浸在水汪之中。

这般我见犹怜,狠狠地挠动了瓦奥莱特的心。

兰斯慢慢俯下身子,有些吃力地靠近瓦奥莱特的右侧,柔软的卷发擦过瓦奥莱特的脸,像是被温柔的羽毛亲问过一样,兰斯对着那只带着助听器的右耳发出低低的、稚嫩的声音:“瓦奥莱特医生。”

瓦奥莱特以为兰斯要对他说些什么,可事实是他把兰斯想得太简单了。

兰斯舔出小巧的舌丁,游刃有余般地勾住那半透明的导管,将其含在口中,呼出的热气弥漫上瓦奥莱特的耳廓,瞬间就泛起了微红,兰斯冷不丁笑了一下,稍稍用力一把扯出助听器,一气呵成全然不给瓦奥莱特阻止的机会。

瓦奥莱特一惊,兰斯却已经逃离开来,双手撑着床褥,身子往后扬去,他勾起右脚,有意无意地摩挲过瓦奥莱特的大腿旁,一改方才的楚楚可怜,邪意地笑着,翘起腿来。嘴中仍半咬着那站着晶莹露水的助听器,这一霎那,一种颓靡情色之意攀爬到兰斯的眉眼上。

“瓦奥莱特医生。我们来做个交易。”

这一刻,瓦奥莱特觉得自己像是猎物,而兰斯是拿着弓箭的猎手。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六章

“瓦奥莱特医生。我们来做个交易。”

陈述句,不带疑问的,兰斯确信瓦奥莱特会答应这个看似合理其实无理的提议,他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蹲在一旁、矮了一截的瓦奥莱特,等待着即将而来的回应。

瓦奥莱特听了,倒也不恼,像兰斯这种人格的病人,不能以强硬的态度去对待,顺着他的意思摸索前进也不失为另一种办法,想到这儿,瓦奥莱特脑中腾了一阵烟花,随之低低笑了一声。

“嗯?”兰斯歪着脑袋看他。

“格雷舍姆先生。”瓦奥莱特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垂下脸,将视线停在兰斯翘起的右脚上,那圈暗红色的旧痕仍在发着绮丽的光。

右手顺着铁链摸上兰斯的脚踝,手腕挨着冰凉的枷锁,指尖则温柔细腻地来回摩挲着那圈伤疤,光滑皮肤上的凸起像是某个奇妙的开关,瓦奥莱特因常年书写而在中指上留下厚厚的茧,粗糙的质感令兰斯敏感的皮肤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兰斯半阖眼眸,嘴中叼着的助听器变得越发潮湿。

瓦奥莱特从他的脚踝缓缓往上抚去,如同弹钢琴一般,一点一点走了上去,身体也随之逐渐而起,隔着单薄的病服,冰凉的指尖和温热的身体互相触碰,兰斯并未阻止眼前这文质彬彬的医生这一举动,反倒露出享受和好奇的模样。

瓦奥莱特欺身上去,一手扣住兰斯撑在被褥上的手——二人因此而挨近,鼻间的距离至多一颗水果糖长度,互相能够嗅到对方呼出的逐渐升温的气息,兰斯动动手,就能感觉到覆在上头的厚重掌心也随着用了力,兰斯不逃避瓦奥莱特的眼神,而是强硬地将视线闯入瓦奥莱特深色瞳仁之中。

“瓦奥莱特医生。”兰斯将脸又靠近了一分,嘴中因叼着助听器而导致说话含含糊糊:“您让我对您又多了些新的认知。”

“是吗。”陈述式疑问句,他另一只手从兰斯侧脸缱绻的卷发下探了进去,像是在蹑手蹑脚地捕捉一只静态蝴蝶一般,柔和地捧上兰斯的侧脸。

十七岁的少年,四年未曾被热烈的阳光和空气中漂浮的细菌所侵蚀,皮肤细腻软嫩得堪比刚出生的婴儿,细小的绒毛蹭着瓦奥莱特的掌心。

暧昧,潮湿,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密闭的病房内升起了别样的颜色,这时若有别的什么人闯了进来,必然得大为所惊。

兰斯片刻失神——瓦奥莱特的动作过于温柔了。

就是这片刻的失神,瓦奥莱特又更靠近了一步,张嘴用牙齿嗑住另一截晃荡在空中的助听器,将其带离了兰斯的控制之中,抚着兰斯脸颊的手也脱离而出接住了这只可怜的、被作为牺牲者的器品,黏糊和湿润被握在了手心中,仍还栖息着兰斯的体温。

他欲离身,兰斯已然回过神,双手一齐猛然扣住瓦奥莱特的脖颈,瓦奥莱特对这忽如其来的重力一下失去了掌控,眼见着要压着兰斯倒入床榻里,他连忙又吃力地撑起双手。

兰斯见状笑了,软瘫成一团地往下倒,又扣着瓦奥莱特的脖子,于是二人就这么暂停在这种极其暧昧的动作。

“瓦奥莱特医生好手段。”兰斯甜腻腻地说:“您这叫什么?——色诱病人。”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瓦奥莱特双眉一蹙,也不知到底是谁在色诱谁,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松手。”他抑制着声音的颤抖。

“我不。”兰斯眨巴着双眼,每当重新睁开眼时,光线就落入他的瞳仁中,将这两颗祖母绿宝石添上一缕熠熠光芒。漂亮得不像话。漂亮得让人无法抗拒。

“除非——”兰斯的眼神似有若无的从瓦奥莱特的唇上扫过,“您让我亲吻你的唇。”

“格雷舍姆先生。你不要得寸进尺。”瓦奥莱特这样说着,可心里头却被羽毛拂过一样。

“嘁。”他撇了撇嘴,鼓起脸颊,像一只生气的河豚,“刚才我提的交易,您怎么说?”

“什么交易。”

“您不要这么看我,我又不会吃了你。”说着,兰斯舔了舔唇,这使得他那嘴唇越发红亮诱人,“您不是想要了解我吗?同理,我也想了解你。”

“——更深入的了解您。”兰斯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瓦奥莱特的双眼。

兰斯是一只极其危险的变色龙,一颦一笑里都藏着邪恶与假象,让人时刻分不清他哪些话是真话,哪些是为了讨好、迷惑你而编造的谎言。

瓦奥莱特思忖了一会儿:“好。”

这是致命的敞开心扉,给了兰斯一条捷径探索瓦奥莱特内心深处的脆弱和秘密。

又或许,瓦奥莱特是发自真心的想和兰斯互相进入对方的生命中,他确信自己能够拯救兰斯,确信自己可以将兰斯从阴暗潮湿的过去带到温暖炙热的阳光下。

兰斯听到瓦奥莱特的回复后,乖巧的松开了手,失去了力量的支撑,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倒在床褥间,软趴趴得如同一团轻巧棉花。

瓦奥莱特站直了身体,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外套,拾起放在地上的档案袋和病历本:“我明天再来。”

当瓦奥莱特走到门口,打开门时,兰斯侧过身子低下脑袋,顺着平整的床看向瓦奥莱特,发出乞求的声音:“瓦奥莱特医生。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像别的病人一样在草坪上晒太阳?”

瓦奥莱特顿了顿身体:“如果你的治疗进展得顺利的话,我会向院长申请的。”

“瓦奥莱特医生。”兰斯又说,“明天,你能抽空来念书给我听吗?”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七章

住院楼的六七层是护工、护士和医生的宿舍,单人间配有浴室洗手间,待遇算不上顶好但也不赖。

瓦奥莱特累了一天,回房内洗了个热水澡,拿着毛巾擦拭着仍在滴着水珠的头发,慢慢踱步到了窗口,他推开窗,朝下看去,不知在看些什么,半晌才收回视线。

他从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根烟——他不常在别人面前抽烟,私底下也不多见,在床头柜里踅摸了半天才找着了火机,刺啦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瓦奥莱特靠在窗边对着月色吞云吐雾,烟雾进入体内的那一瞬间,让他觉得脑袋晕晕乎乎,如同在游乐场里坐过山车后遗留下的后遗症。

今天的月色仍然清明。

瓦奥莱特想,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医生,会选择什么职业呢?或许他会成为吟游诗人?他的母亲热爱诗集,别的孩童睡前故事会是《一千零一夜》或者《夜莺与玫瑰》——瓦奥莱特喜欢王尔德的浪漫——但他的母亲不一样,掌着灯,挨着母亲,听她念雪莱和泰戈尔,这好像成了瓦奥莱特存留的关于母亲的最美好的记忆了。

——不得不说的是,睡前听诗歌,确实容易催人入睡。

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想起母亲呢?瓦奥莱特垂下眼眸,睫毛轻微颤抖着,像受惊的野鹿,无可厚非的陷入一场捕猎之中,缘由父亲的提及吗?不,并不是。

最后一口,烟燃烧到指尖,瓦奥莱特熄灭它,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内,慢慢走到书桌前,书桌上摆着一排整齐的书籍,他的目光在上头来回扫动着。

“瓦奥莱特医生,明天,你能抽空来念书给我听吗?”

瓦奥莱特的脑子里回放着兰斯说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撒娇和乞求的语气,根本叫人没有办法拒绝。

他蹙着眉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从众多书籍中抽出一本可读性较强的,端正的放在桌面上。

*

第二天,瓦奥莱特携着书来找兰斯的时候,他正和平常一样坐在窗台上,晃动着那只漂亮的脚踝,锁链为其奏响一曲聒噪的伴奏,他在吃着护士送来的水蜜桃,一口咬下去,软糯多汁的果肉就在他的嘴边溢出甜蜜的汁水,兰斯含含糊糊吞下,小巧的舌头舔着嘴角,留下黏腻腻的触感。

他见瓦奥莱特来了,摇了摇手中的水蜜桃:“瓦奥莱特医生,早啊。您要来一口吗,可甜了。”

瓦奥莱特没有回应他,径直走到面前兰斯的那面床缘,坐了下来,日光正好落在旁边使得瓦奥莱特的视线变得格外清晰。

“《The English Patient》,”瓦奥莱特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书籍。于是随手拿了一本。”

兰斯晃晃脚:“什么都好。”他想,瓦奥莱特医生这么好听的声音念起书来肯定也动听得打紧。

说起来,他勉强可以说是大字不识,念过幼儿班,上小学一年级时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停止,一直到十四岁那年,他似乎都没有机会接触任何和知识、文学有关的事物。

为什么呢?

你要明白,当一个人拥有了一定的知识量,拥有了自我思考能力,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三观之后,旁人再也不能轻易的左右他的人生。

思想是人格独立最重要的部分。

瓦奥莱特翻到第一页:“我从头给你念。”

他正打算张嘴念书时,兰斯打断了他:“别。瓦奥莱特医生。别从第一页开始念,所有故事的开头永远是枯燥无味的。”他坚定地说,“从——从207页开始念吧。”兰斯随便报了个页数。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瓦奥莱特看了他一眼,翻到第207页:“——我答应过要告诉你人是如何陷入爱情的。”

兰斯停止了吃水蜜桃的动作,侧着脑袋倚靠在窗上,眼神直直落在低首念书的瓦奥莱特医生,瓦奥莱特念得认真且投入,低低的嗓音像是伽利略在自我呢喃一般,透过虚无的空气绕过万千尘埃飘入了兰斯的耳中。

“——一九三六年,有一个名叫杰弗里·克里夫顿的年轻人……那是他们蜜月的最后几天……对于这一切,我不置一词。每当他绘声绘色的时候,我偶尔会抬头,捕捉到她的眼神,她正注视着我无言的愤怒,然后得体地微微一笑……”

兰斯的注意力自然没有放在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身上,主人公怎样的走向对他而言是毫无意义和兴趣的,唯一能勾起他的欲望和占有心的只有瓦奥莱特那偶尔低沉偶尔甘冽的声音,他试图将瓦奥莱特每一个单词的发音和尾调输入脑中,从这些词汇里去探索瓦奥莱特所抗拒的真实想法。

瓦奥莱特尽管没有抬头,也能察觉到那炙热的眼神,试图将自己的身影锁在瞳仁里。

“——我怎么跟你描述她才好呢?用我的手吗?我可以凭空比划出平顶山和岩石的样子,难道也可以那样来比划她吗?……”

兰斯听到这儿时,第一回蹑手蹑脚地跳下窗台,似乎不忍心打扰聚精会神的瓦奥莱特医生,他将吃剩一半的水蜜桃搁置在窗台上,湿漉漉的双手在病服上随意擦拭了几下。随即绕到瓦奥莱特的身后,小心翼翼爬上了床,兰斯侧着身子蜷缩在床褥间,蜷起的双腿轻轻抵着瓦奥莱特身体,如此还不满足,他又使上半身挪了挪,另自己的脑袋能够挨着瓦奥莱特医生的腿部。

这样的视角正好,能透过一半的书封看见瓦奥莱特的脸。

他蠕动了下瘦削的躯体:“瓦奥莱特医生。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念书的样子非常迷人?”

听到这话,瓦奥莱特停顿了,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和兰斯漂亮的双眼对视而上,有那么一瞬间瓦奥莱特觉得自己被这双眼睛的美丽所迷惑了,他匆匆收回视线,继续念道:“……在我的想象中,她的身体如一把白色的弓从床上慢慢升起……”

“瓦奥莱特医生。”兰斯哼哧一笑:“您是第一次给人念书对吗?”所以避而不答。

瓦奥莱特发出闷闷地“嗯”声,翻至下一页。

“瓦奥莱特医生。”他爬了起来,将脑袋搁在瓦奥莱特左肩上,右手轻轻抚摸着瓦奥莱特右耳耳垂,由下极上,最后停落在助听器上,指尖在上头打转,兰斯偏过头,甜蜜的唇离医生的脸颊近得异常:“您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weibo上更得会快一点,这里一天一更(直到发完存稿)。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八章

兰斯说完这话,适当的停止了和瓦奥莱特医生的亲密接触,他像是关在牢笼里的蝴蝶,从这一头飞直那一头,明知离不开此处,也仍然扑闪着双翅从不停歇。

他带着沉重的枷锁回到窗边,拿起刚才吃了一半的水蜜桃,对着瓦奥莱特露出一副纯情的笑容,动作缓慢而又似故意一样,让粉嫩的舌头有意无意地舔露而出。

“天生的?还是意外?”他空余的手撑在窗台上,双脚微微踮起,在地上留下他上半身的影子:“还是说人为的?”

人为的。听到这个词,瓦奥莱特的右眼跳了跳,能隐约瞧见握着书的手上腾起一条两条淡淡的青筋。

“哦。人为的。”兰斯确信了:“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不是吗?您回答我,我也告诉您一个您想知道的作为回礼。”

瓦奥莱特彻底明白自己被眼前的少年牵着鼻子走——而他也明白这出自于自愿,他合上手中的书籍,放到一侧,双眼盯着看逆光的兰斯,像是要以关节内窥镜一般的精准度,去切开并凿出兰斯的大脑,探知其中的思维和想法。

“那我回答你。”

“您的回答,是要过程和回忆。而不是言简意赅的敷衍。”兰斯冷下脸来,严肃地告知他:“瓦奥莱特医生,您的敷衍同样也只能得到我的敷衍。”

瓦奥莱特蹙了蹙双眉,不可避免的去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使已经过去多年,可每当想起来时,都历历在目仿佛不过只是昨夜,一切都还在继续。

“关于我的父亲。”瓦奥莱特清了清嗓子,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已经释怀:“他是个酗酒赌博的糟糕男人,没有尽过任何作为父亲或是丈夫的义务。”

太糟糕了。这样的回忆,片段在瓦奥莱特眼前疯狂闪现,太阳穴中又不合时宜的涌来一阵接一阵的疼痛,如同落日海岸边涨起的浪潮不带停歇。

兰斯兴致高涨,像是个看戏的客人,一边嚼着果肉,一边发出这样稀疏平常的感叹:“所有的父亲都这么该死。”

“我的耳朵。”他抬头,对着兰斯指了指自己的右耳:“长期的暴力下,以及没有及时的医治,导致了永久的损害。”他顿了顿,“——不过,现在好多了。科技的进步,对我这样有缺陷的人帮助很大。”

兰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表露出同情与怜悯的神色,但这对瓦奥莱特没有作用,他能感知到兰斯眼底里真正的冷漠,反社会型人格障碍通常不会具备同情、怜悯这种常人拥有的感情。

“瓦奥莱特医生。您的缺陷却使您更有魅力了。”兰斯笑着说,“至少对我而言,是致命的引诱。”

瓦奥莱特似乎已经习惯了兰斯说着的这些撩拨人的话:“我回答完了。”

“您疼吗?”他这样问着,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必然很疼吧。那是很难磨灭消失的疼痛。”

接着,兰斯收起方才露出的自我怜悯的模样,将水蜜桃吃了个干净,剩下桃核放在窗台,他舔着指尖的汁水朝瓦奥莱特走来,弯下腰去,带着水蜜桃甜腻的芬芳味,用唇轻轻地触碰了瓦奥莱特的耳尖,这让瓦奥莱特的耳朵倏然变红。

兰斯咯咯一笑,问:“您呢?想知道什么。关于我的。”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他蹲下来,整个人扒拉在瓦奥莱特的膝上,像是讨要好处的野猫匍匐于此处

“兰斯,告诉我,你为什么伤害你的弟弟?你后悔过吗?”瓦奥莱特平静地问,他用的是“hurt”这个单词,而不是“kill”,在某种程度上将对话往轻松的语境里指引,尽管“hurt”也是如此令人伤心。

兰斯看着他:“这是两个问题。瓦奥莱特医生。”

“作为我今天给你念书的馈礼吧。”

兰斯掩着嘴笑了一阵。他总是能够这样,上一秒露出甜美的笑容,下一秒就能冷着眉眼瞧你——危险的变色龙——这个形容词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瓦奥莱特的心里了。

“我在拯救他。”兰斯一字一顿地说,极其真诚,仿佛所有的词汇都掏自肺腑之中:“当您知道我曾经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会感谢我杀了他。”他仰着脸,又扬起一个渴求赞扬的姿态。

这种胡话。瓦奥莱特想。

“如果您还想更深剖析我的内心。”他瞧着瓦奥莱特不为所动的眉眼说,“我也毫不在意将自己的所有奉献给您,以表我对您的爱慕。”

“是源自于报复。发泄愤怒。和对鲜血、暴力的渴求。”当兰斯说这些词汇的时候,语气温柔且疼惜,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这些词汇都是美好、平和的象征。

其实大相径庭,不是吗?

兰斯爬了上来,双膝抵在床榻上,横跨在瓦奥莱特的腿上,双手则搭在他的肩膀,这导致瓦奥莱特只能抬头看着兰斯,他没有拒绝这么无礼又色情的动作,或者说兰斯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和机会。

“我不后悔。”兰斯朝他吐出这么一句话,呼吸中仍带着清新的水果味。

兰斯朝瓦奥莱特挨近,额头互相轻抵着,二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四目相对许久:“瓦奥莱特医生。你有没有发觉——其实我们是同类,不是吗?”

瓦奥莱特没有否认也没有回应,他的眼神看着逐渐挨近的红润的唇。

兰斯吻住了他。

一瞬间这软绵绵、甜腻腻的触感涌上了瓦奥莱特的神经中枢。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第九章

瓦奥莱特在愣了几秒的空闲当中,兰斯那灵活小巧的舌头就已经探索进来,带着水果的味道,仿佛此刻自己含着的是一颗水果味的甜蜜软糖,竟升起了想将其永远揣在口中的可耻的念头。

这种可耻的念头在瓦奥莱特的大脑里愈演愈烈,即将展开一副不堪入目的宏伟蓝图之时,瓦奥莱特清醒了过来,双手扶上兰斯的腰,像是在提起一只毫无重量的野猫一样,一把将他丢在床褥上。

唇齿相交瞬间分离,空气撩起兰斯的病服,裸露出一截白皙躯体,瘦削到能够看见根根分明肋骨。

兰斯意犹未尽地舔着唇,笑看着瓦奥莱特医生落荒而逃。

这是一场角逐的游戏,主动权完全掌控在兰斯的手里,而瓦奥莱特越是这样躲避和反抗,越是激起兰斯的挑战性——以不择手段的诱惑力牵住医生的头脑和身心,跟所有之前的每一任医生一样。

“Control”——控制欲。他对靠近自己的人充满了控制欲,而唯一无法左右的却是自己糟糕的人生。

瓦奥莱特甚至没来得及捎上书籍,就已经成了离弦的箭,啪嗒一声出了门,他靠着门,寂静从四周向他涌来,这让他万分清晰地听到胸腔中加速跳跃的心脏,他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平静自己,却是无用功。

柔软和甜蜜的触感一遍又一遍的,幻灯机一般循环播放。

和迎面而来的艾尔护士撞了满怀,艾尔护士连忙用手护住托盘里的食物,嗔娇道:“瓦奥莱特医生。您这匆匆忙忙地是撞鬼了吗?”

瓦奥莱特往后退了两步:“抱歉。”一路径直回了办公室。

艾尔护士是去给兰斯送午餐,推门进去的时候,见到兰斯趴在床上,两只脚丫翘起,一上一下的晃动着,连带着枷锁也嘎吱嘎吱响,而他的手指头则指着书页里的单词,一个一个的念,遇到不会的就索性跳过,假装没有瞧见。

艾尔护士走到他旁边,探过头去看:“这是什么呀?”

兰斯咯咯笑着,心情很愉悦:“瓦奥莱特医生带给我的书。”他瞥了眼艾尔端着的托盘里的食物,又说:“不过,我读不太懂。”

艾尔将托盘放在一旁,伸手揉了揉兰斯毛茸茸的青黑色卷发:“你可以叫瓦奥莱特医生教你识字。”

“艾尔姐姐。”兰斯抬眸看她,露出可怜的模样:“瓦奥莱特医生可能不大喜欢我。”

“唔。”艾尔想了想,觉得瓦奥莱特医生并没有表露出对兰斯的讨厌,反而还私底下问她关于兰斯的事情,想必瓦奥莱特医生还是挺在意兰斯的,她开口安慰道:“不会的。你乖乖配合治疗,瓦奥莱特医生不会讨厌你的。”

兰斯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两个小时后,我来收餐盘哦。”艾尔笑着说,“我先忙了,好好吃饭,兰斯。”

艾尔准备去给别的患者送餐,路上遇见了罗西·迪瑞克医生,罗西似乎刚睡醒,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向艾尔走来,打了个哈欠:“这不是美丽的艾尔小姐吗?”

“迪瑞克医生,您又去哪儿偷懒了?”艾尔一针见血,“这个月您的奖金又要落空了。”

罗西揉了揉眼睛,在昏黄的楼道里,他的头发呈现出暗红色,像是在抱怨一样:“自打阿彻来了,奖金这事儿再也轮不到我。”

听到罗西提起瓦奥莱特医生,艾尔连忙接上:“刚才我遇见瓦奥莱特医生了。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呢。”

“哦呼——”罗西清醒了一点,“我去瞧瞧他。”

罗西·迪瑞克没敲门就闯了进来,瓦奥莱特正拆开一包新的烟,准备点燃的那一瞬间和罗西对上了视线。

“这是怎么了。”罗西一把夺过瓦奥莱特手中的火机,帮他点燃了一根,又从烟盒取出一根,给自己也点上了,“难得见着你在办公室吸烟。”罗西这么说着,继续自言自语,“平日里教育我少抽烟,自己先偷偷抽上了。”

瓦奥莱特没有搭理他,只靠在一侧,深吸了一口,吐出缭缭绕绕的烟雾,心思看似十分沉重,双眉也紧锁着。

罗西看出了些端倪,却没有发问,只转移了话题:“明天,你要去探望你的母亲吧?”

瓦奥莱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他倒没想到罗西能记住这件事,点了点头:“嗯。”

罗西的困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即使是抽了根烟,从窗外闯进来的阳光也让罗西头晕目眩:“你找院长那老头请个假吧。”他拍了拍瓦奥莱特的肩膀,“顺便和他谈谈。”

和——院长——谈谈么?

瓦奥莱特站直了身体:“行。”又说,“罗西,别再在工作时间偷懒了。”

“哎。”罗西一脸不耐烦:“院长那老头还挺会给你洗脑。”

赶走罗西之后,瓦奥莱特抽上了第二根烟,等第二根燃尽的时候,他去接了一杯咖啡,一口饮尽以此来消散口腔内的烟味。

此时,他那疯狂跳动的心脏已经得到了平和,尽力别再去回想了,他这样告诫自己。

梅德赛斯院长正在办公室里面翻译着最近得到手的古籍,深奥偏僻的词汇让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愁得要掉光仅剩的头发。

瓦奥莱特敲了敲门,直到里头传来“请进——”的声音,他才推门进去。

梅德赛斯院长见来人是瓦奥莱特,眼神往桌上的日历表看了看,似乎心知肚明此次瓦奥莱特为何前来。

“又到了这个时刻。”梅德赛斯院长发出浑厚遒劲的声音,摘下老花眼镜放到一旁,示意瓦奥莱特坐下。

瓦奥莱特笑了笑:“是啊。又要麻烦您了。”

“也代我向你的母亲问好。”

“谢谢您。”瓦奥莱特说,“还有一件事——”

“嗯?”梅德赛斯院长抬头看他,“关于兰斯·格雷舍姆吗?”

楼主:沈二藤  时间:2018-12-11 18:09:54
冒个泡,顶一下我自己。

楼主:沈二藤

字数:33018

帖子分类:耽美

发表时间:2018-10-19 09:33:00

更新时间:2018-12-11 18: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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