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盆儿 】

院里的墙角边，有一个旧盆，那是我们刚到雨村落脚的时候，闷油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盆有个半小腿高，形状有些奇特，并非常见的圆形，而是呈羊头状，有盖儿，有把儿，乍一看，就像个浇花的洒水壶，而它的作用，就真被胖子发挥成了给花浇水的工具，只是每次他都要念叨一遍
“这破玩意儿真他娘的重啊……”
最开始，这盆儿是拿来当狗盆的，可不知怎么了，小满和那西藏獒吃了几天，开始有些不对头，整条狗就跟磕了药一样，在院子里到处撒欢，小满那高龄也像回光返照了一样，蹦跶得得有些诡异，但过一夜又会恢复正常，而这种情况反复几次过后，两条狗第一次意见达成了统一，纷纷绝食，没办法，那盆儿就这么搁在那儿了，直到后来胖子发挥了他物尽其用的本领，这盆儿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洒水壶。
我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这个玩意儿，只当是锈迹斑斑，饭混在里面，狗吃了食物中毒了，直到闷油瓶，说想把这玩意儿卖了……
胖子将那盆儿搬了进来，桌上垫了两本杂志，将那玩意儿放到了桌上，我们仨就盯着它看。
“小哥，你说，这玩意儿能卖钱？”胖子指着那既当过狗盆又当过花洒的东西问。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不免好奇，这东西要真值钱，他会那么随意的丢墙角看我们糟蹋吗？
“不是，这怎么卖？按斤卖？镇上收废铁的昨天才跟我说现在破铜烂铁越来越不值钱了，这玩意儿我看最多二十块。”胖子朝我俩说。
“小哥，这东西是你带回来的吧？恕我眼拙，我真没看出这东西到底哪儿值钱，你要是拿到我铺子上，我都不一定收。”
我话刚说完，就看到闷油瓶伸出手，在这盆上抠了一下，扣下一大块铜锈，然后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倒了点上去，接着拿抹布擦了擦，我和胖子好奇凑近一看，我去……
“这是……”胖子将眼睛揉了又揉，而我立马把眼镜戴上了，这颜色，这质感，虽说附着在表面的铜锈还没完全清理，但我和胖子一眼就认出，这他娘的……是件青铜器啊！
“卧槽……***槽卧槽！”胖子兴奋的围着桌子大叫，我连忙把他拉住
“你是要把人招来啊？”
胖子立马闭了嘴。
“小哥，这玩意儿你从哪个斗里顺出来的？你刚来的时候，我没见你带什么东西啊？”我朝闷油瓶问道。
“刚到的时候，去巡山，觉得适合当狗盆，就带了回来。”他说。
我真是打心里佩服他，狗盆？你是认真的吗？你不知道你是在拿成千上百万真金白银给狗当食盆吗？
于是他看见我鄙夷的目光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知道你那铺子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做起来吗？”
我这次是直接送了他一个白眼，说我不识货就完了呗，怎么还拐弯抹角骂人呢？
他没说话，站起来回房了。
要说我和胖子为什么这么激动，那是因为之前说了金盆洗手后，就没干这档子事了，是有好一阵子没见过地底下的好东西了，可以往的经历刻在了心里，这种看见好东西就兴奋的本性是改不了的，所以一个上午，我都在跟胖子争论这件青铜器的年代，作用，但谈得更多的是，这玩意儿究竟能卖多少钱。
近几年，古董行业管控得比较严，一般世面上能流通的东西不多，像这种物件儿，能有这个胆子收的人，那更是寥寥无几，一不小心就得坐牢，所以在整个我认识的人里，有这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个。
我发了个微信给小花，附送上了这狗盆的360度全方位照片，并且加了一句
——张家族长亲自验货，良心保证，价格公道。
半个小时后，小花回了我:
——五百
我笑了一下，这发小怎么学着坑人了，于是我回道:
—— 一千
小花儿:
——五百
对面胖子朝我比了个数，我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肉痛回道:
—— 八百！再低不联系！
小花儿:
——成交。
胖子凑了过来，问道
“怎么样？他答应了没？”
我拿起手机朝他晃了晃，心想这也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了，八百万总比砸手里强得多吧，好歹够咱们仨再浪个几年了。
胖子倒是没我这么多感想，回屋叫上了闷油瓶，说要搓一顿，小花儿的人来得很快，把东西带走后，晚上咱们三个人到了县城里。
这几年经济萧条，雨村的生意已经到了瓶颈期，口袋里有多少票子心里还是有数的，就比如上次来这洗浴城，已经是去年的事了，以往来都是扣扣搜搜的按个脚，顺便蹭个免费的饭，然后就走人，这次不一样，胖子一进门儿又把他那放下许久的土大款精神拿了出来，浑身上下透露着，爷有钱，快来伺候大爷的姿态，于是这一晚，我和闷油瓶常规消费，而胖子，一夜6000多，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回村的路上，我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我拐了拐坐在旁边打瞌睡的闷油瓶，说
“我怎么老是感觉不踏实，不会是过惯了穷日子，留下后遗症了吧？”
闷油瓶将眼神落到我脸上，说
“你确实该不踏实。”
这话一出，我心里咯噔一下……
“小哥，啥意思？”
“你到现在为止，收到解雨臣的货款了吗？”
……………………………………
并！没！有！
我连忙摸出手机给解雨臣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听，然后我颤抖着给他发了条微信
——小花儿，麻烦把账结一下呗？
十分钟后，他回我了
小花儿: －75626421.63
看着这条微信，过了好久，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关上了手机，看着前面开车的胖子……
“卧槽！你他娘干什么！”
“死胖子！把钱还给我！！！啊啊啊啊啊！！！”
“什么钱，什么玩意儿钱，你快放手！要开沟里去了！！！”
“啊啊啊！你开沟里去吧！我不活了！我不管！你还我6000！！！”
就在我深受打击准备跟胖子同归于尽的时候，闷油瓶一把拉住了我，叹了口气，拿出他的手机翻开朋友圈，找出解雨臣昨天中午发的动态
——好货到手，欲购从速，起拍价，二千。
在动态下面，是闷油瓶的评论
——确实是个好货。
然后还有张海客的评论
—— 已转手，期待下次合作。
我看得满头冒火，这小花儿，八百万就从我这儿把东西忽悠走，半天转手叫价二千万！没想到又被张海客转手在从中捞了一笔，这他娘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小哥，我不行了，我真不行了，我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我要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你跟胖子好好生活，我要求不高，小满还能活几年，你帮我把它照顾好……”
我一边碎碎念一边抽气，还拉着闷油瓶的衣袖抹着鼻涕眼泪，闷油瓶又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拿出他的手机，递到我面前，我一看，是条短信
——中国XX 银行，尊敬的张先生，您的个人储蓄卡尾号0305，于2019年03月05日通过柜台转入30000000元整，活期余额为:30005963.74元。
我看着这条短信，抬起头，看了眼前面开车的胖子，抹着眼泪朝他小声问道
“什么意思啊？”
他收起了手机，说
“刚才价格从二千万炒到了八千万，只是跟张海客做了场戏而已。”
我一愣，这闷油瓶居然会干这种事了？行内的人都知道张家的地位，他这么跟张海客一唱一和，那不明摆着入股不亏吗？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被这俩人忽悠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脑袋
“他不会亏的，这青铜器是西周的水器，市面上只有两个，这个是第二个。”
听着这话，我那大起大落又继续升空的心情一度差点让我心肌梗塞，连着刚才对胖子的一通抱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抱着闷油瓶的胳膊，枕在他肩上，也不管他会不会嘲笑我了……***的傍到大款了，我要紧紧的抱着这条大胳膊不松！
而前面开车的胖子还在碎碎念道
“天真，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刚结账的时候不挺爽快的吗？这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你还嫌我花多了，我告诉你，别说6000，等小花儿把钱打过来，胖爷我再多给你六万都行，开玩笑，八百万呢，咱们什么关系是吧？所以说……”
我听着胖子的念叨，心想
“这句话我记下了，到时候，多要他六万！”

入夜，解家大宅，瞎子见推门而入的解雨臣，冲他笑道
“来，花儿，给你看个宝贝，真是好东西，今天到手的。”
解雨臣走过去一看，沉着气问
“昨天我发的朋友圈你没看到吗？”
见解雨臣的脸色突变，瞎子磕巴的说
“昨天啊？昨天手机没电……怎么了？”
解雨臣指着大门的位置
“滚出去！”
瞎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抱着新入手的宝贝坐在门口石阶上，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瞎子立马站了起来
“花儿，你听我说，我是真没看到是你手上出来的，买定离手，不问出处，这行规你也是知道的，真的，你相信我……”
解雨臣冷着脸，将他手中绕来绕去最后饶回了自己手上的“大宝贝”接了过来，然后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瞎子穿着睡衣身无分文的站在大门口，只好摸出手机给吴邪发了个微信
——徒弟，江湖救急，给我微信转5000块钱，我身上钱都被花儿给我清空了。
一分钟后，吴邪钱转了过来，回道:孝敬师傅您的，用好。
瞎子心里有种不安，按吴邪这小兔崽子的尿性，有这么大方吗？
于是他回
——这么大方？不问原因？
吴邪: 我这刚发了笔财，突然顿悟，以前对您是抠了点，这点就当补偿您的。
发财？这小子能发什么财？
—— 说说，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带上我一个。

吴邪: 今天不知道哪个冤大头，把我家的狗盆买了，花了八千，就昨天小花儿朋友圈发的那个……
吴邪: 师傅，怎么不说话了？瞎子？
吴邪: 忙啥去了呢？（未发送）
吴邪: ？？？？？（未发送）
吴邪: 卧槽有你这样儿的吗？收钱就拉黑，***惹你了？？？（未发送）

瞎子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感慨道
“ 我干脆以死谢罪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