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原？”我听的一个激灵，“就是前面那个五丈原？”
袁信呵呵笑，“准确说，是卧龙沟。”
“卧龙沟？就是胡满楼捡到天狗的那个地方？”哎呦我的天，不说我都没注意，原来诸葛亮死在前面那座山沟。
“那卧龙沟里有天狗，会不会和诸葛亮有什么关系？”我听得上瘾，要求袁信再说，袁信却离座而起，“以后有的是机会，双色球开奖了。”
我去，时间好快，我赶紧拿手机搜号码，这期的中奖号码3,6,11,26,30,32，篮球12，只有五注一等，每注奖金八百多万。
我追出去，袁信已经站在当街，伸手朝天空召唤，嘴里咕咕咕地叫着，过了将近三分钟，都不见鸽子踪影，他还嘟囔：“这贼怂鸟，浪出去不回来了。”
正说着，天空一声咕咕，鸟儿回来，扑棱棱落在旁边电动车车把上，袁信过去抓了鸟，用手护着，嗨哟一声，身体旋转，连转三圈才停，手张开，鸽子已经不见，手里只有一张纸条，递给我，“你看看。”
我打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一行字，果然是今天的开奖号码，一模一样。
袁信抹一把额头的汗，故作轻松，“怎么样，这预测准吧？”
我看看纸条，看看他，然后把纸条扔了，说：“这预测也有科学原理，我已经学会了。”

“呃？”这回是袁信傻眼。
我指着他的左边腰说，“你的鸽子拉屎了，我闻到了。”
袁信脸皮立时成为猴屁股，尴尬笑：“我跟你开个玩笑，也顺便考考你的反应能力，别生气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
我特么饿着肚子跟你在这吹牛逼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亲眼见证你有预测双色球的能力？结果你用魔术骗我，手一抖出来一张纸，还能燃烧，再一抖成了纸鸽子，纸鸽子又变真鸽子，真鸽子飞回来又变纸，我要不是有个狗鼻子，我今儿就被你骗的裤衩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是个玩笑？
不是我现在饿的实在没力气，我就让你知道随便跟我开玩笑要付出多大代价。
说完我就要走，心里够够的，袁信就是个卖嘴的，没一句实话，就想坑我。
我要推摩托，袁信上来拉住，“你不能走，你要信我，我真的在帮你挡灾。”
“是吗？”我停下动作，呵呵冷笑，“也好，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来，你算算，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袁信尴尬，后退，一脸无奈，“听我说，我的确能掐会算，但在你这里不灵了。”
“哎呦，我还特殊了。”
“相师分三类，初级算人，中级算事，高级算阴阳，我勉强是个中级相师，算人算事我都能算准，唯独算不了阴阳。”

“什么意思？”
袁信看着我，很无奈，语调低沉道：“小武，按正常事态发展，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按你的生辰八字推算，你活不过昨天下午。真的，不骗你。”
这是在吓我？
我问：“我的生辰八字怎么了？”
袁信说：“龙年夏至午时三刻，这是极命，这个时辰生人，脾气暴躁易怒，且行为固执不听人劝，多数易走极端。若是女子则命运坎坷不顺，生为男子则易损易折，多不长命，这是性格批字。你先说对不对？”
我的脾气暴躁易怒我承认，反正从懂事起喜欢跟人干仗，脾气上来亲生老子都管不住，但易走极端，我就不认了。
我觉得我不极端。
袁信道：“算命不会光算时辰，还得结合命理事态共同推算，你觉得你不极端，那好，二子家的狗咬了你侄女，赔钱了吧？道歉了吧？好话也说了吧？你为什么还要杀他的狗？”
这个我就不服了，“是神婆让我杀的。”
“真的神婆让你杀？”袁信表情玩味，“你敢摸着你良心说，究竟是你想杀，还是神婆叫你杀你才杀？别嘴硬，别骗自己。”
如此说我沉默了，神婆是让我杀，而我自己也憋着劲儿想剁那条狗，甚至连神婆的交代都没听进去，才引出这等祸事。
袁信又道：“按照正常事态发展，你剁了胡满楼的狗，胡满楼要你的命，一句话的事，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开车撞你，用斧头剁你，甚至敢明火执仗的用刀砍你。”

“吹吧你。”我打断袁信的话，带着不屑。
“我吹？”袁信愣了下，而后向后退，“好吧，我在吹，你请便。”
袁信让开，我却不想走，心里知道他并不是吹，我又不是第一天混社会，要是个普通老板我或许不信。但混到胡满楼那个层次的老板，想要弄死个小青年真的不要太容易。
“好吧。”我故作轻松问：“那我昨天为什么没死呢？”
“是变数。”袁信说：“你身上产生了变数，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你，你变的不可琢磨，甚至连相貌都发生改变，从命理上讲，你已不是原先的你，是个凭空多出来的新人，或者说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所以，我无法用算人的方法来算你。”
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
“没人知道，反正人可不会有这么离谱的嗅觉，这也是我为什么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你的原因。”
仔细想想，袁信似乎有道理。
我再问：“如果我同意被你研究，我会是什么结果？”
“我没遇到过这种事，不好说。”
“我会变成狗吗？”
袁信摇头，还是那句回答：“不好说。”
我无语了。
没有人不惜命，我也是。我还很年轻，而且我还是个处男，我本该有其他人一样的幸福未来，结果我遇到这种倒霉事，说不害怕是假的。
我现在的动作已经明显趋于狗相，比如我现在走路会不自觉地踮起脚后跟，说话时会不由自主地往前伸脖子，而且总是情不自禁地要吐舌头——这些细微动作我能察觉到，也在努力克制。
我怕我明天一觉醒来，会再也站不起，要用四脚着地。
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绝对不能变成狗。
我眨巴着眼，对袁信说，“带我去见胡满楼。”
袁信：“你答应被我研究。”
我不再回答，跨上摩托车，发动，走人。



。

袁信说我的性格全说对了，我很固执，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袁信说他拼死替我挡灾，我信，但他不该用魔术骗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是我的行事原则。
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变狗。
我骑车去了梁家庄，去找红娘子，让她再帮我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到梁家庄已经十点半，红娘子家大门紧闭，屋内灯光漆黑，想必里面主人已睡。按礼貌，我不该这个点去人家里打扰，尤其家里都是女人，但生死攸关，我顾不得。
刚敲门，门里就传出猛烈狗叫，汪汪不停，那是在聒噪示威，夹着强烈不满，怪我打扰它们睡眠。
我抽抽鼻子，嗅到三种不同的狗骚味，得知里面拴着两公一母三条狗，并且，两条公狗都被割了蛋蛋——因为他们的叫声脆亮，这是太监狗的特征。
当然，我能感知这么详细主要还是依靠嗅觉。
狗的尿液里蕴含一种特殊的信息激素，只占尿液的六百万分之一，但就是这点激素，也包含了狗的全部信息，诸如身高，种类，强壮健康程度等等。
狗撒尿为什么抬腿？那是为了让自己尿的更高更远，方便留下自己的信息，从而告诉其他狗，这块地盘我占了。母狗发情期，只需要嗅嗅其他公狗的尿液，就知道这条公狗是不是合适的繁衍对象，假若合适，母狗就会在公狗尿过的地方留下两滴信息，告诉公狗，我准备好了，克芒北鼻。

事实上，不光是狗的尿液里面有这些信息，所有动物都有。比如老虎，狼，狐狸等等，但只有狗的嗅觉最发达。
人类也有，所以现在去医院看病很多情况下要验尿。
狗叫了将近两分钟，才有个女声在门上响起，问是谁。
我这才发现，红娘子家的大门很高级，安了个可视电话。我往后退，让自己正对摄像头，跟人家打招呼，“我昨天来过，我来找红娘子，求救命。”
“哦，是你啊，稍等。”里面挂了电话，等了将近五分钟，我才听到内门打开，有个轻巧的脚步声过来，同时伴随着一股处子香。
是红玉？
一想到红玉，我的脸就莫名其妙地红起来，说不清为什么。
门开了，果然是红玉，上身披着厚外套，下身则是条白蓝花睡裤，穿拖鞋，脚趾甲染的粉红，和皮肤相呼应，很是妖娆。
同时，我鼻子嗅到的处子香越发浓烈，身体也不可抑制地想要产生冲动，这可不是好兆头，要当这人家姑娘面【敬礼】，我怕是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幸好三条狗给力，冲我叫唤，让我注意力转移，不去嗅她的香，而是和三条狗对视。
黑夜里，三条狗的眼珠子都呈亮黄，宛如宝石，这表示它们都有夜视能力。
两条公狗原本在聒噪，一见我看他们，各自哑了声，聒噪变成小声呜咽，尾巴不住地摇，这是表示臣服。

至于那条母狗，它的呜咽就夹杂了许多骚情，像是招呼我过去跟她耍一耍。见我看她，甚至还把屁股对着我，风骚地摇尾巴。这一刻，我恶心透了，赶紧快步走。
进去内堂，红娘子已经穿了衣服在等，手中捧着一根大烟袋，用火柴点着抽，抽两口才抬眼看我，眉头拧成一疙瘩。
“哎呀娃儿，你身上咋还有脏东西？”
“婆婆，狗主人把狗剁碎吃了，我找不到狗尸体。”
红娘子立时傻眼，“吃了？那怎么行，哎呀呀，祸事了，祸事了。”一边说着，一边猛力抽烟，结果呛的咳嗽，旁边红玉见状，连忙过去帮她拍背。
红娘子咳嗽完了，又抽一口，低头想想，道：“还有个办法，就是麻烦些，你……”
这说话说一半犹犹豫豫的，我就急了，“婆婆有办法只管说。”
“你家里什么情况呀？”
问我家里情况？我瞬间耳根子竖起，心也咚咚跳，预感可能有好事来临，偷偷看红玉，又赶紧收回，老老实实回答：“父母都在，都是农民，家里穷的叮当响。”
“穷啊？”红娘子烟袋都差点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我，“哎呀，穷……你惹这事情可不是穷人该惹的呀，你看看，这叫我怎么弄。唉，自古老话说的好，穷不与富斗，打狗要看主人，这两点你都不管。那条狗可不一般，那是天狗下凡到人间留下的后代，才刚长成你就给杀了，唉~”
一声声叹，让我心吊到嗓子眼，莫名地让我紧张，仿佛下一秒我就要死，不由得用期盼的眼神看她。

“娃呀，你运气不好，认命吧，还有明天一天，该吃就吃该玩就玩，想做什么就去做，然后跟父母道个别。”
这话来的突然，吓得我眉毛倒飞。
这就玩完了？
红娘子说完起身，红玉连忙去扶，扶着往后堂转移。
眼见红娘子颤巍巍地挪步，我求生之心驱使，噗通一下跪地，“婆婆，想个办法救我。”
红娘子止步，回头，满脸沧桑怜悯，“唉，不是不救，实在是无能……”
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红玉忽然开口，“婆婆~”
这声婆婆叫的，千娇百媚，百转回肠，无限温情包含在里面，叫的我骨头都酥了。
没等我回过神，红玉又接着撒娇，“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都找到这了，你就想想办法。”
“哎～”红娘子颤巍巍地抖烟锅，“你不懂，不要乱说，不沾亲不带故，家里又穷，救他要搭我老婆子半条命，不救不救。”
说完红娘子迈步走，直接走去后堂，只留红玉在外面，看着我，眼角带笑，面上却冰冷，轻飘飘说：“你听到了，没得救，回吧。”
我急了，“有的救，只是婆婆不愿救，姐姐，求你了，再给婆婆说说，只要能叫我活，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她。”
看人看脸，听话听音，红娘子真不想救我，她就不该在我面前说能救的话，她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让我着急，让我求她。

只有我求她，她才好狮子大张口，这一手她比袁信玩的巧，难怪她能积攒这么大的家业。
红玉听我求她，让我稍坐，她进去跟婆婆说情，但不保证能说通。
眼见红玉进去内堂，我立即竖起耳朵聆听，以我现在的听力，只要距离不是相隔太远，听清没问题。
事实上，狗的听力是人类的十六倍，并且狗能感受到的音频范围比人类宽，人类最多听到两万赫兹的振动音，而狗能听到百万赫兹的振动音，换言之，狗能听到人类听不到的某些次声波超声波。
我无意做小人，生命攸关，不做不行。
里面红娘子问：“你是看上他了？”
红玉说嗯。
红娘子再问：“你看上他那点？”
红玉小声答：他好看。
哎呦妈，我赶紧拿出手机把自己照照，还真是，过了这一天，我的脸型又俊俏了许多，尤其两道眉毛，又黑又浓，衬托的两只眼睛都炯炯有神，用个成语形容，那就是剑眉星目。
鼻子也越发高挺，嘴唇线条也更加硬朗，活脱脱是漫画里的少年主角。这个变化惊呆了我，打死我都想不到，被狗灵上身还有美颜功能。
里面红娘子叹，“唉，我的瓜女子，好看的小伙子多了去，你咋就偏偏看上他，你看他惹的这个祸事，救他一命要把咱家家底都掏空，你说他要是个知恩图报的也倒好，就怕他是个忘恩负义的货色，回头欺你辱你，我老婆子撒手归天又管不到，你岂不是受苦。”

红玉说：“我看他人不坏。”
“噫，好人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
里面红玉便没了声，等了少顷，红娘子问：“你真喜欢？”
红玉没回答，红娘子又说：“你要真喜欢，我就救他一救，再把他留在咱家观察一段时间，确定人品没问题，再说其他。”
这番话听得我欣喜，小鹿乱撞，都要笑出声来，这才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被狗灵附体，反而因祸得福。
里面脚步声来，我立即装出严肃。
红娘子出来，面色凝重，苦大仇深，重重哼一声，才道：“看在我孙女帮你说情的份上，我可以救你，但咱们丑话说在前，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回答道：“婆婆救我就是我再生父母，从此以后婆婆的话就是圣旨，上刀山下油锅，做牛做马都是婆婆一句话。”
这番话我是顺嘴胡说，反正电视上都是这么演。
红娘子面上这才舒畅了些，“你不要谢我，我是看在我孙女面上才同意救你，你要谢就谢她。”
我连连点头，“那是肯定。”
红娘子又道：“要救你很麻烦，我要准备很多东西，快的话一个星期准备好，慢的话一个月，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这里，我帮你压制住。”
住在这里？我听的一个激灵，同时暗喜，红娘子这是拿我当自己人，要不然，她家里都是女人，哪里放心让我个精壮小子住在家里。



。

说话间，我嗅到一股牛肉香，气味很淡，又听到关冰箱门声，脚步走动声，气味加声音在我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奇怪画面，红玉端着盘子放在案板上，又把肉从盘子取出，用菜刀切块。
这大晚上的切肉，难道是给我吃？不自觉地，我肚子开始咕咕，喉咙也开始酝酿口水。
红娘子发现我的异常，咳嗽两声，我立即摆正姿态，严肃对待。
红娘子似乎嘴角抽了下，而后转过身，去拿桌上的木盒子，打开，里面是黄裱纸，拿出来一张，取出毛笔，在上面写字。
我在远处看，字是红色，我猜那是朱砂。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红娘子嘴角抽的那个瞬间，感觉她的嘴角毛茸茸的。
但只是一瞬，我没看清，只好归为自己眼花。
红娘子在黄裱纸上一通乱画，我看不懂，直觉上像某种符咒。画完了手一抖，符纸燃烧，放进碗里，直至符纸烧完，她用手指戳戳，形成黑灰，而后加入开水，再用手指搅拌。
我的心不由得悬起来，有些发懵。
果不其然，红娘子搅拌完了摆头示意我，“来，喝下去。”
喝符水我理解，咬着牙关忍一忍可以，但她用手指给我搅拌……
见我不动，红娘子似乎有点生气，“你不想活命？”
好吧，我妈说我三岁时候连羊屎蛋都吃过，一根手指不算什么。

我跨过去端碗，闭眼，闭气，一口干。
真他娘的难喝。
喝完红娘子说：“这符咒只能压制一天，明天晚上你还得喝，直到我准备完善，你就不用再受这罪。”又说：“别嫌弃，外面人想喝我这一碗水，少于一万还喝不到。”
说话间，牛肉味浓郁，夹杂着米饭香，红玉把饭热好了。
一大碗米饭足有半斤，一大碗牛肉也有一斤，按我的量得分两顿才能吃完。但是今晚，我一口气吃完还感觉不够，红玉又弄来一份。
吃饱喝足，红玉带我去了前堂侧厢房，铺了一床被褥，让我早点睡。
她忙碌的时候，我一直在后面看，只觉得她干活的样子极其优美灵动，尤其扫床单时，弯腰翘臀，衣服下垂，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直接让我立正敬礼，赶紧背过身，右手从裤兜伸进去抓住，以免自己出丑。
其实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身上散发的处子体香，那才是勾引我犯罪的源泉，甚至是，我不看她，光是嗅到那股味就要把持不住。
红玉似乎真的对我有意思，扫完床要走时，依着门口，咬着嘴唇轻笑，眼睛明亮亮的闪，看的我心花怒发，却不敢大着胆子去撩她。
真没种。
这一觉睡的好，极为香甜，不过睡觉的感觉有些不同。似乎我的脑子分成两半，一半睡的香甜，另一半却很清醒，比如外面的鸡鸣狗叫，虫鼠爬动，都了然于胸。

我甚至还知道昨晚院子里有条蛇连吞了三只老鼠。
人的感知次序是眼睛耳朵鼻子，假如失去眼睛，人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但狗的感知次序则是鼻子耳朵眼，鼻子最重要，其次是耳朵，最后才是眼。
狗眼只比人类多了个夜视功能，其视力却不如人类，甚至无法分辨色彩，狗眼中的世界就是灰黄色，宛如老式电影胶片。
在这种奇特的感知下，我的感官世界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我的世界不再局限于四面墙内，在我目光看不到的地方，我也能感应到其他事物的动作。
比如，虽然我躺在厢房床上，我也能通过嗅觉和听觉察觉出三堵墙外红玉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浓烈的处子香就像用盐水煮过的黄豆，勾引着我的味蕾。
这就是狗的感官世界，比人类的精彩多了。
大清早七点半，红娘子的侄孙女在外面按门铃，红玉给开的门，并给我做了介绍。我这才知道，侄孙女叫梁美艳，二十二岁，在这里算帮工，红娘子要付她薪水，工作内容就是发放号牌，接预约电话，接待客人等等。
至于我，红娘子暂时给的工作是打扫卫生，有客人来就端茶倒水。
工作很简单，但没有薪水，我也不好问，只给家里打电话说二娃的事情没处理完，在外面躲一阵。
八点吃早饭，馒头稀饭，还没吃完，门铃就叮铃铃响个不停，大家都往监视器上看，我就愣了。

外面两个男人我认识，三十多岁的那个叫威哥，二十七八的那个是他的马仔跟班，这两是放高利贷的。
还有，这两害死了个女学生。
我立时不能忍，对红娘子道：“婆婆，这两人我认识，他们放高利贷，前天逼死了个女娃，才十七八岁。”
红娘子眼皮翻翻，哦了声，不以为意，“你去把他们接进来，让他们在前厅等，我吃完饭再帮他们看。”
我去开门，那个马仔见我还愣了下，“是你？”
我咧咧嘴笑，“好巧。”同时目光在他们脸上打量，威哥嘴歪眼斜直流口水，面色蜡黄眼眶乌黑嘴唇发紫，毫无生气。
我看到，他的脸镶着另外一张脸，就是那个女孩，薄薄地附在他脸上，和他融为一体。看到我，威哥的眼皮动了动，目光流露出一股楚楚可怜，懊悔无比。
懊悔有什么用，如果当时她跟我走，哪里会有今天这下场。
同时我也激动，原来自己也有一双阴阳眼，哦不，是狗眼，能看到死去人的灵魂。
我在前面走，马仔扶着威哥在后面跟，威哥走路样子很古怪，两条腿跟螃蟹样左右摆，眼睛往天上看，仿佛喝醉酒。他一进门，三条狗就在旁边狂吠，牙呲嘴咧做凶恶状。
威哥稍微偏脸，看了几条狗一眼，并不害怕。
到了前厅我让他们坐，给他们沏茶，说红娘子在用餐，吃完再看。

马仔急了，冲我吼，“还吃个毛啊，人命关天，先救人要紧。”
我不回应，只是转脸盯着他看，目光冷漠阴狠。马仔被我目光扫射，瞬间愕然，宛如冰冻，不敢和我对视，讪讪低头坐低，伸手拿茶杯。
红娘子没出来，这里我主宰，想到那天晚上的遭遇，心里就不爽。这两个人渣，抓住女孩爱慕虚荣的心理，诱骗她买高档手机，然后威逼利诱，最终坏了女孩身体，将她逼死。
要我说，这种人死不足惜，不用找惊婆救治。
想到此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回事？”
马仔赶紧放下杯子，表情巴结，语调热切，“小兄弟你会看吗？”
我装出高深，斜眼看威哥，“中邪了，就是前天晚上的女孩。”
马仔连忙点头，惊慌失措，“估计是，从前天晚上开始，威哥就变成这样子，不吃不喝，还玩自残，小兄弟，有办法救吗？”
“有，不过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
马仔也是怕了，见我问话也不隐瞒，哭丧着脸说出来龙去脉。
威哥是个开茶馆的，生意还不错，手里有两闲钱，平日没事就玩陌陌快手之类，喜欢撩骚那些女主播，也会约些妹仔出来玩。两个月前他在同城里面认识了刘诗琪，一来二去两人聊上了。
后面刘诗琪问威哥借钱，威哥借了，前前后后七八次，借了一万六。

每次都说马上还，每次都不还。威哥是有钱，但人不傻，这不，带着马仔把刘诗琪堵住，逼她还钱。
刘诗琪还不上钱，主动提出欠债肉偿，威哥还高兴呢，结果刚做完，刘诗琪就翻了脸，让威哥再给她五万，不然就去告威哥强叉。
话刚说到这里，我耳朵传来一声女子尖锐怒斥：“放屁！”
紧跟着，惊爆我眼球的事情出现了，威哥体内窜出一道半透明幻影，迅速扑进马仔身体。
马仔还正给我比划叙述呢，突然间身体一颤，人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口歪眼斜，浑身抽搐，再也说不出话。
这画面惊呆我，同时也明白，是因为马仔嘴里胡扯，激怒了女孩，这才从威哥体内钻出，进入他的身体。
我没经过这种事，一时有些慌，不知怎么办才好。就见马仔在椅子上抽搐少许，忽然起身，抓起桌上茶壶往脸上磕，砰地声脆，一壶滚烫的茶水浇了满脸，茶壶碎片跌了一地。
我吓的后退，旁边威哥则迟缓着转脸，仿佛刚睡醒，还搞不清眼前什么状况。
马仔摔完茶壶，伸手捏起碎片渣子，扬手往自己脸上扎，动作机械而僵硬，又充斥着暴戾，前两次都扎在面颊，扎第三次扎进眼眶，瞬间痛的大叫，鲜血如泉水样从手指缝喷射。
我吓坏了，慌忙后退。
就在这时红娘子从门里出来，一声大喝，手里一把木剑往马仔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叫你害人，叫你害人。”
木剑看着无力，打在马仔身上却极其有用，就见马仔身上一道幻影飚射，转瞬钻进威哥身体。
威哥身体一个激灵，转身就跑，双腿螃蟹样地抖，蠢笨而欢快。
红娘子见状叫我：“还等什么，抓住他。”



。

我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急速跑追上去，在院子里将他扑倒。
红娘子小脚迈的欢快，提着木剑赶上来，双目圆睁，对着威哥脑袋就打，还是那套说辞：“叫你害人，叫你害人。”
我听到尖锐凄厉的惨叫：“啊——啊——”那是女孩发出的声音，让我莫名心悸。
红娘子打的同时，院子里三条狗也在嗷嗷叫唤，各自往前蹿，似乎要来撕扯威哥。
威哥脸上黄白变幻，那个女孩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清晰时我能看到她的悲痛，心也不由得颤。
这个女孩被威哥害死，想要复仇却被惊婆打，多么可怜。
没来由地恻隐心起，伸手挡住红娘子，劝道：“婆婆别打。”
红娘子力气小，瞬间被我拿住，打不下去，奇怪问我，“你做什么？”
我看看威哥，他躺在地上直喘，耳朵里那个女孩的声音还在回响，是她在哭。
我说：“她好可怜。”
红娘子闻言瞪眼，“瓜娃，你胡说什么。”说完又要扬手，我再拦着，“别打，别打，叫他走。”
红娘子就气了，唾沫星子崩我脸，“你胡说什么？留着她只会害人。”说完再抬手。
与此同时，我这小暴脾气也上来了，两手一推，就把红娘子推去三四步远，横在她和威哥之间，挡住她的视线。
红娘子急了，“瓜娃子你干嘛？快让开。”

我不让，回头对威哥说：“还不走等什么？”
威哥速度翻身，晃着螃蟹腿，笨拙又麻溜地跑了。
“混账！”红娘子怒了，用木剑往我身上打。那木剑看着软绵，打在我身上却宛如电击，轻轻一碰就让我身体颤栗，起鸡皮疙瘩，痛的我大叫，赶紧后撤躲开。
红娘子举着木剑要追我，红玉从后面上来，“婆婆这是干嘛？”
红娘子追不上我，累得直喘，跺脚，“哎呀，这个瓜娃子，他把那个祸害放跑了。”
红玉不解，抬眼看我。
我则把脸挺平，回应道：“那个女娃太可怜，我给她个发泄怨恨的机会。”
话说完，红玉脸色瞬变，接过红娘子手中木剑，快步往外走，跟着小跑，显然是去追威哥。
这举动让我看不懂，也跟着追上去。
到了外面，威哥还没跑远，顺着下山路跌跌撞撞歪歪扭扭，距离百多米。红玉则跑的飞快，长发随风飞舞。
虽然没说话，但我预感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心里有些忐忑，同时也窝火。
讲道理，威哥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够，不该救的，就让他被刘诗琪折磨，让他受到惩罚，真不懂红娘子急什么。
威哥看到红玉在追，跑的更快了，那外八字的螃蟹腿在跑动中竟然逐渐变的协调，正常，跑着跑着可能是害怕，竟然将身体往草里一躺，直接往山下滚。

梁家庄在山腰，下山路是【之】字形，他往下一滚咕噜噜欢快，红玉却为了难。威哥被刘诗琪附体滚下去不知疼痛，正常人谁敢滚？
眼见威哥摔到下面水泥路，又摇摇摆摆起身继续跑，红玉气的跺脚，回头怪我，“你搞什么？放她出去会害人的。”
红娘子说我我不服，但红玉说我，我有些心虚，嘴上兀自辩解，“他是放高利贷的，警察到处抓他，死了活该。”
“哎呀，你这么笨。人做了坏事有人管，那种东西留不得，你看她现在害的是坏人，等尝到甜头，明天她就害好人。”
还有这一说？
我闹了个大脸红，这才知道自己错在哪，心里自责，太意气用事了，眼见红玉还在气，连忙问：“有什么补救法子？”
“还用问，当然是灭了她。”红玉说完木剑给我，“你快去追，追上用桃木剑打，把她从人身体里打出来就好了，太阳一晒她就魂飞烟灭。”
这就行？我伸手去接桃木剑，刚要抓，红玉又把手缩回去，脸上绯红，“哎呀你不行，你不能拿这个。”
瞬间我也想通，桃木剑对脏东西有压制作用，刚才红娘子打我那几下差点给我痛尿。
红玉问：“你会开车吗？”
我摇头。
“摩托车呢？”
“没油了。”
红玉翻个白眼，“笨蛋，你先去追，我去骑车，今天必须抓到她。”

“抓？”我赶紧往山下看，威哥已经到山脚了，距离我们至少一公里，赶紧往山下跑，生怕晚了追不到。
刚跑几步又反应过来，我追他用得着跑这么快吗？他身上那股子骚臭一公里远我都能闻到，还怕他跑？
还是慢慢走，等红玉的车来吧。
没有十分钟，红玉从家里骑着一辆红色电摩出来，到我身边停下，让我上车，气咻咻道：“婆婆被你气倒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婆婆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语气严厉，完全颠覆了昨天那种娇滴滴的小女人形象。
电摩一路下山，我循着气味追，到Y字路前正要给红玉指引方向，却发现红玉根本不问，直接朝着气味的方向去了。
这本事让我折服，不愧是惊婆的孙女，确实厉害。
但追到菜市场门口红玉就分辨不出人跑去哪，从车上下来鼻子不停地嗅，眼睛骨溜溜转，眉头皱在一起，似乎在纳闷去向。
我把电摩停好，伸手点点她肩膀，给她说往右。
红玉见状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你这狗鼻子可比我这红……灵多了，快去前面带路。”
这话说的我一愣，问她，“你的红什么？”
红玉不答，用手拍我，“什么红什么，快去找人。”
我不做声，前面快步走，但心里有了疑惑，红玉有什么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