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半醒半梦中眯着一只眼，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摆在面前的兔肉，愣了一下，可能是不相信他居然真的能抓到动物。

吴邪一看他表情就乐了，像好孩子向妈妈要夸奖似的炫耀，“我说了我会抓小动物，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小哥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他厉害，从来没有谁敢站在他身边，更没有谁敢跟他一起挑战一个狼群，除了眼前这只厉害的傻狗，他这么久以来，从来没遇到过。小哥淡淡地笑笑，看着兔肉问他，“你吃了没有？”

吴邪赶紧点头，连说，“吃了吃了，吃了两个！”

小哥眯着眼看他，他坦然地受着他的目光，没有说谎话，也就不会做贼心虚，他确实吃了两个果实。

小哥见他确实没骗他，就着他送过来的兔肉，吃下了不少。吴邪在一旁不停对着树叶里的雪呼气，直到雪全部融化成水，把它推到小哥面前，笑得相当开怀地说，“来，喝点儿水。”

小哥很听话地喝下了所有的水，稍微歇息了一会儿，看吴邪趴得离他有点儿远，于是说，“过来。”

吴邪往他那边挪了挪身体，刚一靠近，小哥就抬起了爪子。

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然后感觉到身体一沉，小哥趴到他背上去了。

他不敢动，现在的小哥，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他生怕自己一动，加重了小哥的伤。

直到背上传来温温湿湿的感觉，让他有点儿痒，实在控制不住，才抖了一下。

“别动。”背上的小哥说。

于是，吴邪真的不动了，可还是很痒，痒得他禁不住笑起来，问，“小哥，你在干什么？”

“遮住气味。”

小哥一边说，一边温柔地摸了摸吴邪背上的毛。

吴邪没有生活在森林里的经验，但是他不笨，更何况还和小哥已经生活了这么久了，他一下子就懂了，小哥在帮他遮盖他本身的气味，带上属于小哥的味道，这样以后出现在外面，就不会轻易再吸引到像上次遭到狼群袭击的事情了。

吴邪心里甜甜的，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这样平和挺好的，他很享受，缩在小哥怀里，慢慢地想睡觉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外面已经落下去的夕阳，打了个呵欠说，“小哥，明天我扶你出去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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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太阳身上长了一层毛，半死不活地挂在天际，连阳光都带着股霉味儿。

和这么荒凉肃穆的环境相对应的，是一块大石头上，顶部的积雪被清扫干净，趴着一黑狼一白狗。

白狗的大尾巴一直摇个不停，宣示着他此刻心情有多好。黑狼则一声不吭地望着远方，深沉的黑色眸子里望不见情绪。两者的影子，被模糊地投影在雪地里，互相交叠，十分温馨祥和，给气氛平添了几丝温度。

吴邪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出去觅食，而是和小哥在这风比太阳大的冷清环境中，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身体有一点不舒服。

可能是吃那两个发了霉的果实留下来的后遗症，他昨晚上拉肚子了，竭尽全力避开了小哥的视线，他拉得腿脚发虚。一晚上没休息好，早晨小哥比他醒得早，一醒来就看到一双瞪得贼大的眼珠盯着自己，吴邪只好挠着耳朵解释有点累睡过头了，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就被小哥按在家里不让出去了。

吴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个破洞称之为家，极其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半点不妥之处。

小哥的伤恢复地很快，几乎是他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原，这在他印象里是匪夷所思的。想想那些伤如果落在自己身上，肯定撑不过一秒，不，估计不等这些伤落下来，他就已经见阎王了。

就算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很有进步的，之前一个小感冒，主人就抱着他找兽医，紧张宝贝地不得了，而现在，他身上有伤，也可以等它自然愈合，虽然速度没有小哥快，可这在没有包扎的情况下，也已经非常了不得了。他从来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过如此一番截然不同的生活，要靠打架才能生存下来，要靠杀戮才能生活下来。

吴邪暗暗夸奖着自己，如果有条件，他希望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奖励，例如一块新鲜的肉骨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牛排了，感觉那种神奇的食物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如今的他，更想得到贴近现实的食物。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偶尔偏下头看一看身边的小哥。即使在受伤要别人照顾的情况下，这家伙傲然于世的脸上也依旧写着“我很强，强到牛气冲天”几个字，吴邪撇撇嘴，这是生活在温室里与大自然的差别，哪怕，自己的祖先其实是不畏惧豺狼虎豹的，可到了他身上，多多少少的，好战的性格退去了一些。

好吧，他其实喜欢平和的生活，但不会脑残的想在森林里收获这种生活。

这是你死我活的世界，要想生存下来，就注定了，要成为像小哥这样强悍到无比的强者。

当然，能不能做到另说，总归有了一个目标。

身上忽然多了力量，吴邪抬起眼睛，看到小哥的一只爪子放到了自己身上，然后用力收了收，于是两只就更加紧密地贴到一起去了。

吴邪依着小哥，这些天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他对这种亲密程度已经习以为常，好像他们本来就该这样亲密无间。

直到小哥侧过身来，用另一只爪子放到他的腹部，按了按，然后轻声地问，“舒服一点儿没有？”

“啊？”吴邪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昨晚上果然还是没成功逃离小哥的视线，他果然太嫩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做到悄无声息。他点了点头，耳朵也跟着抖了两下，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没事。”

“嗯。”小哥把头搁在他的头顶，轻轻哼了一声，好久之后才出声，“下次我们一起出去。”

“不，”吴邪不干，从他怀里挣出来，“等你好了再说。”

小哥用力按住他，没有说话，但是单感觉他散发的气场，吴邪也知道自己说了等于白说。

“小哥，”吴邪不屈不挠继续劝告，使出温情戏码，“我把你养成这样也不容易，你忍心浪费我的心血？我起早贪黑，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抖一抖手帕，多少辛酸泪，你居然不管不顾我的劳动成果，就这样要出去？太不给我面子了……”

吴邪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看到小哥已经黑下脸了，虽然他身上都是黑色的毛，他还是能分辨有些黑是心情不爽的黑。

可声音小了，底气没少。伤口没有完全好，动作过大，到时候伤口再裂开血崩怎么办，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只剩下半条命的小哥。

小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在权衡着对于未来更好的方案，他不能因为一时过于担心就真把自己给折腾没了，假如真这样的话，这只傻狗以后独自呆在森林里让他怎么放得下心？当初差点要死的时候，还不是因为太舍不得太留恋，才含着一口气愣是给憋过来了，忍受那种重伤的疼痛，活着睁开眼再看一看傻乎乎的狗。

有时候死亡不是机体死亡，而是灵魂受不了肉体的痛楚，才陷入了解脱的诱惑，从而选择消亡。他也被诱惑过，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和放弃后无尽的轻松惬意相比，谁都愿意放弃。可最后，他没有，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舍不得，太舍不得了，哪怕挫骨扬灰也要睁开眼。

那么痛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再熬一次没有什么，他一直都是最能熬的，但是，也只能再熬一次，仅此一次而已。

他瘦了，白色的皮毛也没有一开始见到的那样光鲜明亮，身上伤口留下了一道道丑陋的疤痕，他没有一开始见到的那样明媚了。可是，他更漂亮矫健了，是由内而外让自己必须得正视的惊艳霸气。

小哥突然轻笑了一下，重新把他拉回自己身边，说，“听你的，等我康复，不过，下下次我就会康复了。”

吴邪连忙点头，这家伙能听自己的，已经够让他惊喜的，虽然加了个附加条件，不过，以小哥这种康复速度，下下次，说不定真的就会好起来。

虽然太阳是昏暗的，但未来是明亮的，吴邪更加开心起来，又摇起尾巴，冲着天空欢快地摆动着，小哥看他高兴的样子，心情也跟着特别好，学他的样子想摇摇尾巴，可他天生不会，毛茸茸的黑色短尾，只在石头上来回蹭了两下就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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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气在半夜突然变的恶劣。

起初，风刮得不是很大，雪也没有开始下，吴邪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大暴雪来了，他和小哥被困在洞里不能出去，活活饿死了。

这么没有出息的梦，让他实在汗颜，都不好意思去看小哥。

走到洞口，风吹过来，冷得他打了个寒噤，同时肚子开始抗议。他摇头苦笑，腿还是发软的，一是因为拉肚子二是因为饿的。

他需要出去找点食物回来储存着，以免真正的暴风雪来临，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有机会，暴风雪里也是很难抓到什么的，动物早就躲在安全地方等着风雪过去。

他自己饿两顿是没什么问题，可小哥身体正直康复的关键时期，不能太缺乏食物。

想着想着，他就想趁暴风雪没有完全来临之前出去碰碰运气，他瞥一眼小哥，走过去，把他摇醒，说，“小哥，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他不想偷偷溜出去，小哥会担心不说，而且，事实证明，在小哥眼皮底下偷偷溜走，他从来没成功过，还不如正大光明地跟他说一声。

小哥眯了下眼，抬起头看了看洞外，刚要摇头，吴邪抢先说道，“我就去附近碰碰运气，找不到什么的话很快就回来。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要是能逮到什么存着，接下来日子也好过点不是？”

小哥盯着他，见他脸上表情坚决，终于摇头换点头，看着洞外说，“快点回来，如果那棵树顶上的枯枝掉下来你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吴邪顺着他的视线去看他口中的枯枝，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半截树枝只有树皮还连在树干上，风一吹，晃来晃去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他猜是不是刚出洞外树枝就坚持不住了。

可小哥说到这里已经算是让步了，他可不能再得寸进尺，趁着那树枝还没掉下来，赶紧冲出去，抓紧时间。

猛地冲出去，风驰电掣，黑夜里闪过的白影，如闪电般，惊心夺目。看得小哥直眯了眼睛。

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风吹过来，简直跟刀子割在身上一样。要命的是，吴邪腿软的厉害，在洞里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在雪地和风里奔跑，才发现有点儿艰难。

可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吴邪忍住因为在小哥面前耍帅，过于用力导致现在想跪在雪里的冲动，一步一步艰辛地往前挪着步子，眼睛还不忘机敏地四处张望。

以前偶尔，他会发现某棵树后面也会躲一两只同小哥一样，处在食物链顶端的家伙，森然的眼睛露出阴冷的目光，早些时候，吴邪也许会被吓个半死，可如今绝对不会了，相反，他还知道这些家伙也害怕他。

他一直以为是小哥抹在他身上的气味导致的，从来不知道，其实是他跟小哥在森林威风凛然地大败一个狼群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森林里有个传说，一直据山为王的黑狼与一只白色的超级大怪物，是森林里最厉害也最恐怖的家伙，遇到了千万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说吴邪是超级大怪物，是因为他长着一张无害的天然萌样的狗脸，身上却有凶恶的狼的味道。于是大部分靠气味分辨物种的动物们，迷茫了，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能把他成为怪物，加上他行为也算得上凶猛狠戾，便十分荣幸地被冠上超级大……

反正不管被曲解成什么样子，这个传说给他省去了很多麻烦，至少再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敢打他的主意，这也是小哥放心他出来的最重要原因。

吴邪专心致志地四处溜达，眼睛里精光四射，风里一点点动静他都要竖起耳朵听半天，生怕漏掉了一点点关于食物的消息。

他不会走太远，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当初捡到果实的树底下。一看到这树，吴邪就觉得肚子不舒服，一点儿想再翻一遍的欲望都没有。

冬季，大雪覆盖了一切，把所有动物赖以生存的条件都淹没了。吴邪看看天空又看看树，什么都没有，有点灰心丧气，尾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垂着头往回去的方向走。

走出大约十几米远，他神奇地听到有动物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传来，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阵才发现真的有动物在哼唧！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立即掉转头，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往前进。

才几步而已，他就看到那棵树下，有一只……山猪！正拱着树附近的雪和土，估计跟他一样，曾经在这里找到了食物，于是又回头来碰运气。

也是被饿得发狂的动物，连吴邪靠近都没有发觉，不过更可能的是，吴邪白色的体色一埋进雪里，想发觉真心不容易。

看到这么一只山猪，吴邪一开始的兴奋，瞬间熄灭了。

山猪……拿来当食物，也不是不可能，就是难度太大。

而且，枯枝快要落下来了吧……

吴邪甩甩头，还是算了吧，这么大只，就算真能咬死它，自己肯定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落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傻事儿来。

他慢慢转过身，想离开，结果动静太大，惊动了那边的山猪。

山猪骤然停下动作，头一扭盯着吴邪看，吴邪也回过头，朝那家伙讪讪地龇了下牙。

天知道他龇牙只是想表达一下刚刚打算要把它抓回去当食物的歉意，谁知道，山猪是猪的一种，哪懂那么多，以为吴邪在向它发威，要抢他的食物，即使这个食物还没影儿。

山猪从鼻子里喷出白色的气，蹬了下蹄子，便狂性大发，往吴邪这边撞过来。

吴邪想走，但看到山猪庞大的身躯的时候，灵光一闪，顿了一下。

他不想惹它，它反倒主动送上门了。

真的是巨大的一只，比以往他抓的兔子田鼠幼崽鹿之类的，简直算是庞然大物，如果抓回去，可以管小哥好几天的食物了，想到这里，他咧嘴一笑，迎向冲过来的山猪。

山猪力气极大，吴邪不敢硬碰硬，只在它靠近的时候灵活一闪，躲掉它的攻击，然后趁他来不及反转时，朝它的脖子上咬过去。

吴邪深知，要对付山猪，必须一击致命，不然，以它的力量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这是最好的打算，但实现，根本是不可能的，两者力量悬殊太大。山猪脖子吃痛，不等吴邪尖牙扎进它厚实坚硬的皮肉里，它庞大的身体一扭，他就被整个儿的扔了出去。

还不待他爬起来，山猪就再次冲过来，往他的肚子上顶去。吴邪大惊，忍着全身如骨裂一般的刺痛和发软的腿爬起来，这要是被撞上了，一定当场毙命。

要想吃到大家伙，代价可真不小！吴邪暗想，盯着还在胡乱发狂的野猪，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更巧妙地抓住它。

一动一静间，山猪又到了眼前，吴邪往后退了一步，立即靠上了身后的大树，立即，他就想到了好法子！

山猪被饥饿和火气冲昏了头脑，一心一意想弄死吴邪，不要命地追他。吴邪站在树前，数着他奔过来的步子，紧张地想吐舌头，把冷汗排出来。

距离不能太远，不然不能成功，也不能太近，否则真的会撞到自己。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有不到两米的时候，山猪再往前一步，吴邪猛地蹿出去。

这一切打算地很完美，他自己逃开，山猪一头撞树上，完成！

可现实总是要出现一点意外的，就像现在，吴邪没料到山猪居然还懂得加速，以至于，他逃出的时间短了点儿，身体化成弧线离开的时候，蹭上了山猪吻部的獠牙，一瞬间就在肚子的侧面豁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直流。

疼得他一下子就趴到了地上，眼睛一阵发黑，身体止不住痉挛起来。不过，让他比较欣慰的是，朦朦胧胧里，他看到山猪因为最后猛然加速，导致更惨烈地撞在树上，这会儿已经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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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吴邪只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拖着身体晃晃悠悠站起来。

他全然不顾身上鲜血如柱的伤口，眼神坚定地看着那只山猪。

他要抓紧时间，在山猪醒过来之前把它解决掉，否则，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可山猪的皮真是TNND的厚啊！可怜他在它脖子上来来回回反复啃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对了动脉，一口咬下去，血液瞬间喷溅出来，他来不及躲闪，一身的白毛被染得通红。

看着被放血的山猪，吴邪又躺下去呼呼大口喘着气，稍微歇一会儿，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看景物都已经有点儿模糊，血越流越多，已经到了麻木的程度，伤口早就不觉得疼了。

他没有时间想太多，看着眼前这么一大堆食物——现在这只死山猪在他眼里已然成为了一大块一大块新鲜味美的猪肉了，这意味着有足够的食物供养小哥，想到这，他只觉得兴奋，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忘掉了。

有这么多食物，在暴风雪的天气里，他和小哥的日子就要好过很多，可要怎么样把它运回去？这么大的难题……

吴邪思考良久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最后只能想着，把它一点点撕下来，分开运回去。可这样是很冒险的，森林里别的家伙会随时闻到这里的气味，也许等他回去一趟，再回来，这里就只剩一堆猪毛了。

不行！要抓紧时间！

吴邪站起来，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前双重的景物叠加到一起，可很快他就发现这是徒劳，于是也就不浪费时间和力气了，要知道，那厚如墙壁的猪皮，可有他好对付的。

他的牙关开始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每一口都必须要他竭尽全力，才能从山猪身上撕下一个口子，哪怕万分艰难，他还是把山猪的一只前腿给扯了下来。

他拖着山猪腿，神智几乎已经飞离天外了，脑子里只有那支摇摇欲坠的树枝，以及嘴里他劳动的成果，一步三晃的步伐，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消瘦的身形在风里，左摇右摆，他越是想坚定步子，就越是抖得厉害，他身后，长长的拖着一条血水，也不知道是山猪的还是他自己的。

步子太慢，心里却焦急，一直担心山猪被其他的家伙偷了去，走得越来越坑坑绊绊。

直到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哥，吴邪才愣住，第一个念头是小哥的伤要不要紧，第二个念头是，哎呀！树枝掉下来了！

吴邪早已是强弩之末，两个念头一飘过，最后支撑着他站在地上的力气，在看到眼前那个身影后，一瞬间被抽离，山猪腿从嘴里滑落，身体歪进雪里。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眼，他只看到小哥发了疯似的冲向自己，他想告诉小哥，你又不珍惜我的心血了，伤口裂了怎么办，我含辛茹苦的……

可他早就没有了再说话的力气……盯着那身影，沉沉地闭上眼睛。

以为自己睡了好长时间，吴邪睁开眼，却发现天还是黑的，小哥伏在自己身后，他身上的伤口果然又裂开了。

他有点儿生气，更多的是憋屈，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换来小哥的康复，那家伙居然一点都不珍惜，这也就算了……凭毛线现在还像自己犯了大错似的这么被他瞪着啊！！！那眼刀，那叫一个犀利，好像是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吴邪瞥嘴，不想理他了，想扭头，却发现轻轻一动，全身就跟被刀剐一样疼，让他不由自主呻吟了一声。

小哥眼神更犀利了。

吓得他把接下来的痛苦呻吟都吞回了肚子里。

可为什么会这么痛？他仔细回忆了一遍，终于想起自己身上有个伤口，于是偏过头想看一眼，结果……

他被自己恶心到了。

这条伤口几乎把他的身体整体撕开了，要是再深入一点，估计五脏六腑都直接掉出来，而他早该死翘翘了。

当然，现在也离死差不了多远了，因为伤口看上去非常糟糕，边缘部分有灌脓的倾向。

他看着那个发黑到令他作呕的伤口，瞬间像被泼了一身的冰水，心里咯噔一下，他玩完了！

伤口感染，这在森林里，就等于被判患了绝症，一丁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他还怀着一丝侥幸，刚刚受伤，怎么可能伤口会恶化的这么快，也许只是沾了脏东西，他看错了而已。他扭过头，看着小哥问，“小哥，我的身上……是伤口？”

小哥望着他，漆黑的眼睛里冰冷一片，面无表情地点头。

吴邪又问，“这伤口，没有感染吧？”

他尽量往好处问，给自己一点勇气。

小哥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神却更加阴寒。

吴邪一下子就知道答案了，可还是不甘心，喃喃地问，“怎么会这么快？天都没亮，就感染成这样了。”

“你昏迷了三天。”小哥突然说。

“什么？”吴邪一惊，却发现他全身都没有多少力气，连声音听上去都气若游丝。

小哥把他搂进怀里，爪子巧妙地避开伤口，在他耳边安慰他，但其实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不会有事，会好起来。”

吴邪没有力气动，眯了眯眼睛，慢慢点了点头。果然不能跟自小生长在大自然里的小哥比，养在温室里的身体连这么点抵抗力都没有，一个伤口而已，跟小哥受的伤根本不能比，却感染得这么迅速。
他沉默地闭上眼，有点不甘心，身体太不给他面子了！他也想试试迅速康复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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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小哥的身体渐渐地好起来，与他迅速恢复健康刚好完全成相反的是，吴邪的情况以更加迅速的速度变坏。

伤口上的大片皮肤都开始坏死，血管成青黑色，表皮不堪入目，体温也一天比一天高，在这冰天动地里，他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而且，他每天要用大量的时间来睡觉。他自以为自己在睡觉，其实是一天比一天陷入更深的昏迷里。看着小哥日渐健康的体魄，他还挺放心的去“睡觉”。

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小哥在看着自己，这让他很吃惊，从身边摆着的各种小动物来看，小哥每天都有出去捕猎，只是还能花大量时间跟自己厮混在一起，可见这能力还是自己差得远的，他当初为了抓一只老鼠，要在雪地里起早贪黑的奋战一天，还不一定有收获。

直到一天夜里，“睡”得半醒半梦里，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尽管眼皮跟灌了铅似的，他还是顶着千斤重的压力睁开了。

结果，居然发现小哥在给自己喂食！

而且跟他以前喂给小哥不一样，以前他只是把食物撕成一片一片比较好咀嚼，而现在，小哥十分夸张的，把食物嚼得细碎往自己嘴里强灌。

吴邪忽然意识到自己好长时间什么东西都没吃了，虽然自从受伤后，他一点儿饥饿的感觉都没有，相反，时常，肚子还莫名其妙的有发胀的感觉。

现在，小哥一脸正气面无表情地嘴巴对着嘴巴强行喂食，让他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别过脸虚弱地说，“我自己来。”

小哥看了他一会儿，不再勉强，把刚刚剥了皮的一只兔子推到他面前。

吴邪俯下身体，艰难地凑上前，结果闻到那刺鼻的血腥气，恶心涌上心头，差点没当着小哥的面吐出来。

把胃里的酸水咽下去，强忍不适，他慢慢咬上这只兔子，他闭着眼一口狠狠咬下去，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就像咬上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怎么使力，利牙都没办法往下深入半分。

他抬起眼，惊慌地看着小哥，根本不知道情况已经严重到这地步了，牙根发软到他现在连肉都咬不动了……

小哥似乎早知道是这个样子，镇静地继续嚼碎了食物塞进吴邪嘴里。

吴邪再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就着他喂过来的食物吞下去。

充满腥味的食物刚刚滑下食道，恶心的感觉更加剧烈，吴邪没憋住，立即就吐了出来。

青黄色液体混合着刚刚吞下去的食物，场面太糟糕了，吴邪对着自己的呕吐物愣了片刻，随即再次看向小哥，感觉到小哥浑身散发强大恐怖的放佛要吃掉他的气场，慌张解释，“那个，小哥……我不是嫌弃你，是……是……是食物恶心……不不不，也不是食物，就是我吃不下……”

小哥的目光像钉子一样盯在他身上，他当然不是生气，而是担心。吴邪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每次喂一点就吐一点，喂得越多吐得越多，多少次都是在昏迷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吐得昏天暗地。

伤口感染已经够糟糕了，如果不是他早些时候在城市里被打过疫苗，现在疫苗发挥了一点作用，换成森林里任何一只野生的家伙，伤口受到这种感染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可他一直吃不下东西，给已经绝望透顶的绝境又添上了阴霾，完全看不到前路了。

吴邪偏过头，这么一番折腾，他睡觉积攒起来的力气一次性用光了，头晕晕的，又想睡觉了。

他可怜兮兮地看了眼小哥，希望他能让自己好好睡一会儿，关于他不给面子吐了他好心喂的食物，等他有力气了再好好道歉，现在他真的累得不像话。

小哥走到他身边趴下，摊开肚子，把吴邪的头小心地挪到自己肚子上放好，用爪子顺了顺他头上的毛，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儿，可他总不能一直不吃东西，小哥含住他的耳朵，用牙齿轻轻咬着，直到吴邪有一点儿动静，他才放开，在他耳边小声问，“以前吃过生肉吗？”

吴邪晕得迷迷糊糊的，脑子烧得稀里糊涂，小哥的问题传到耳朵里，听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想起以前，他略有一点儿委屈，好像生病的家伙都很容易有消极的情绪，也更敏感，吴邪也不能免俗，吸吸鼻子含糊地说，“没有，以前都吃全熟牛排。”

“来这里以后有没有吃错什么？”

吃错什么？吴邪用迷糊的脑子极力思索，什么都想不起来，更委屈了，鼻子吸得更响，“没有，就吃生肉，又腥又臭！”

“嗯。”小哥心中了然，用爪子挠挠他的脖子，低声地嘱咐，“睡吧。”他想了想，歪歪头安慰觉得委屈的吴邪，轻声补充说，“等你好了，我喂你吃全熟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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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深更半夜，月黑风高，是个适合干偷鸡摸狗之事的好时候。

小哥趁吴邪睡着的时候，一步跃出洞，离开前扭头看了看洞里的吴邪。

吴邪睡得很沉，从皮毛的光泽度可以看出他现在身体非常不好，曾经比白雪还要明亮半分的白毛此时镀了层灰色，透着灰败。他肚子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化脓了，一个一个凸起的血泡，只要轻轻一按，就有腥黄的血水流出来。

与伤口感染相比，他吃不了任何东西才是更糟心的。

在森林里，只有不停地捕猎觅食才能活下去，不论受多重的伤，只要一次没死掉，只要还有食物来源，就不会死。

不吃东西就没有体力恢复，没有体力恢复身体会更加衰败下去，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想办法让他吃点什么。

小哥立在风中，凛冽的风吹得他黑色的毛竖立着，他目光深沉盯着远方，身影如鬼魅一样森然。

他非常不喜欢靠近人类，这个世界上，比狼狡猾的，估计只有人类，他讨厌他们暗藏在身上那种与生俱来阴险狡诈的气味，所以他只在远离人群的深山崮群里活动。

可现在不行了，趁着此时这最佳的夜晚，他要下山去，去森林边缘的农户家中偷点熟食回来。

这一去一回，平时一般的脚程差不多要花去大半天，更别提现在道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行走更是艰难，就算他一路都在你狂奔，也无法保证能在天亮前赶回来。

而天快亮又不亮的时分，吴邪每次都要睁开眼打个呵欠的，如果他看不到自己，会不会傻乎乎跑出去找？就算他现在身体已经差到极致，连站稳都是问题，可小哥相信，只要他想做，他就一定能强撑着走出洞外，然后傻愣愣站在雪地里四处张望。

如果自己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那身体状况这么差的他岂不是要冻死在洞外？

他很想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可不能这么做，吴邪自小吃的是熟食，突然让他吃带着鲜血的生食，本来就是很勉强，更何况他现在这么虚弱，他必须去找一些他能吃的东西来。如果是夏季倒还好，为了吴邪，他可以克服对火的恐惧，趁着天空闪电劈开树木，燃起火苗的时候把抓来的动物扔进去烧熟，可现在是冬季，唯一的闪电，是吴邪穿梭而过的身影。

小哥最后看了眼吴邪，便头也不回，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狼这种生物，是非常会算计的，如果不是为了猎食只为了走路是绝不会在雪地里奔跑的，因为太浪费体力，所以当他这么狂奔而过的时候，引得其他一些大家伙频频侧目。

他管不了许多，要在天亮前回去，必须要抓紧时间。一路上，他都在想，为什么最后要妥协，如果他硬坚持这次就跟他出去，这只傻狗就不会去招惹山猪，也不会弄成这般伤痕累累。他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杀死一只山猪，要知道那生物，是他遇见了也要琢磨好久等待时机的。

有别的想趁机不劳而获的家伙，要偷走剩下的山猪，被他教训得惨不忍睹，其实他独自吃不了那么大一只猪，可一想到傻狗可能为了杀山猪连命都不要了，他恨不得把剩下的山猪骨架都要拖进洞里珍藏起来。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可有次吴邪从半夜醒来，被横空出现的这么一架骨头吓了一跳，于是他又拖出去扔了。

以后，如果有以后的话，说什么都不让他独自出门，而且要好好教导他，做一只称职的狗，猪就不要去惹了，或者说，杀猪这种事，不是狗做的，而要交给狼。

终于到达森林边缘一户农家，小哥几乎没有半点停顿就跳进了厨房里，循着味道，用塑料袋兜住大半盘红烧肉和半只烧鸡，衔在嘴里，一溜烟从厨房退出来，沿着原路狂奔回去，他都没有停下来喘口气，以不比来时慢的速度，继续狂奔在黑幕下。

他满脑子都是吴邪睡得昏昏沉沉的画面，一丁点儿累都感觉不到。赶回去的时候，天边刚好有橙黄的淡淡云曦，走进洞内，吴邪正好睁开迷蒙的双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