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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大楚沧澜

楼主:A593900959  时间:2019-10-14 18:30:23
文案:大楚元熙二年,太子赵愆为奸人所害,被破举兵,兵败,举家被诛。仅尚在襁褓的孤女赵毓灵被家臣买通獄卒救下,托孤于恰巧游历京城的年轻女侠梅惜君,梅惜君将此女秘密带回家中,谎称故人遗孤,养于闺房,悉心照料。后来,惜君以毓灵尚幼为由,屡次拒绝亲长安排的婚姻。后不忍族人非议,带毓灵回到师父“雪剑仙”陆婉儿的故居,陆婉儿游历归来后,师徒二人共同抚养毓灵,十六年过去,毓灵长大,天下发生了一件大事……

建元9年,恭帝(诬陷前太子的妖妃所生)驾崩,年仅二十,这年,毓灵16岁。权臣拥立宗王即位,年号本初,帝羸弱,权臣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戍边军队长期无饷,军械老旧,本初三年,戎狄各部分三路大举入侵,攻破关口,直入京城,烧杀劫掠,掳走少帝群臣北归,天下大乱。朝廷急需一位天命血脉重振朝纲,翻阅前太子案,发现皇长孙女尚在人世,已经19岁,当年托孤的家臣临危受命,找到梅惜君,希望迎回皇长孙女,登基称帝,统御万民,力挽狂澜。
毓灵这时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山河破碎,她认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不敢推辞。
在一场重要的战役打响前,毓灵向惜君吐露轻易,惜君震惊,未言拒绝,却当夜不辞而别。此战胶着,陆婉儿赶来相助,有替代惜君之意,其实,她在毓灵心中,亦师(称惜君师姐)亦母,毓灵对她的情意不减惜君。
大婚:婉儿、惜君凤冠霞披,毓灵换了嫁衣再进洞房,将婉儿、惜君的盖头各揭一半,剩下一半她们互揭,然后,两人将揭下来的盖头为毓灵盖上,再同时揭下,再两两和交杯酒。
16+18+11,16,34,45。
也就是,3———— P!!!


楼主:A593900959  时间:2019-10-14 18:30:23


第一章喜宴(上)
嘉陵城外有一大户,梅姓。梅家经营绸缎布匹生意,历经三代,在现任家主梅安盛手里发扬光大,绣梅庄的铺子开满江南三十六府,并隐隐有扩张之势。梅老爷和夫人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壮年时不幸因病殒命,其妻李氏,贤惠孝顺,得上天垂怜,诞下一子,长孙茁壮,梅家后继有人。再说那位梅小姐,芳名惜君,惜君幼时同大哥上街玩耍,偶遇一江湖少女,自称姓陆,陆姑娘好像对她十分喜爱,留下一句话:三年之后,梅花盛开之时,我会来寻你,带你走。惜君只当戏言,并未当真,可在三年之后,陆姑娘如期而至,不知以什么理由说动了老爷夫人,竟真答应她带走爱女,那一年,惜君年满九岁,稚嫩的小脸上已能看出江南美人的婉约水灵。
惜君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间杳无音讯。惜君回家的前一年的腊月,即大楚元熙二年,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政治动乱,太子赵愆遭奸人诬陷预谋篡位,在无法自辩的情况下被迫举兵发事,导致楚昭帝以为儿子企图谋反而派丞相带兵镇压。双方在京城激战三日,军民死伤过万,最后太子兵败逃亡,在被追剿无路可逃之后自刎而死,太子满门被诛,朝中大臣多受到牵连,就连惜君的家乡,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嘉陵府的知府大人也被抄家发配。
惜君归家的日子正好是正月十五,女儿长成,合家团圆,本应是欢乐喜庆的热闹氛围却被她怀中婴儿的哭声打破,惜君对家人只说是故人遗女,闺名灵儿,托自己抚养,其他的只字不提。亲长面上不好看,一个黄花大闺女,好不容易回家,却带了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夫人苦口婆心,劝女儿把灵儿送给别人做养女,并保证一定不会亏待了她,可毋论娘亲好说歹说,惜君坚决不依,甚至置若罔闻,把灵儿养在闺中,寸步不离,只要事关灵儿,惜君凡事亲力亲为。过了没两月,家人突然热火朝天的给她张罗婚事,如果惜君嫁了人,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即使她认灵儿做女儿,都是名正言顺。惜君正值碧玉之年,生得一副好样貌,凤目瑶鼻,皓齿丹唇,身段婀娜多姿,挺拔修长,加上自幼练武,肌理细腻,温润如玉,婉约中裹挟了一丝英气,比美人还要美上三分。一时间,媒人络绎不绝,踏破门庭,都想为这位天人风貌的绝代佳人寻得一位良缘佳偶,好让自己的名声流传开来。初时,惜君并不理睬,由家人去张罗,只当看个热闹,那些八字贴她也收下。眼看女儿已经收了几十个帖子,却不见半点回应,夫人急了,问她看上了哪个,谁料正忙着逗小灵儿的惜君头也不抬的回了句:“看什么?”后又恍然大悟道:“哦,那个呀,我没看,全部丢掉了。”夫人登时哑口无言。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就在惜君以为选婿这事要过去了的时候。却有人登门造访,自称某某世家公子,希望与梅大小姐切磋武艺。原来,经久经世故的梅老爷点拨,夫人才意识到,女儿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而是学艺有成的凛凛女侠,通常,强大的女人只会认可更强的人,那些成天花天酒地、吟诗作对的娇惯少爷们自然入不了女儿的眼睛。于是,夫人央老爷动动关系,给江湖上一些有合适青年才俊的武道世家送去帖子,让他们以切磋为由拜访惜君。不说希望哪个获胜,一个是女儿,一个是有望成为佳婿的青年,任何一个落败都不免伤心遗憾,如果他们能在切磋中对上眼却是再好不过了。遗憾的是,夫人的如意算盘终是落了空,这个少侠,那个公子,在梅大小姐手上根本过不了三招,一个个嘴上说什么后会有期,连滚带爬,跑的那叫一个快。
陆姑娘年满十六便独自闯荡江湖,作为她的弟子,惜君未必青出于蓝,但她绝不是懦弱没有主见的人。她以为回到家里,有娘亲和小厮仆役,可以方便她照顾灵儿,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她深刻的认识到,只要自己在家一天,择婿的闹剧永远不会落幕,她不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哪怕今生今世永远也得不到……为了灵儿,也为了自己,这一次,她不辞而别,只留下四个字:女儿不孝。
今日,建元九年,四月十七。
是梅家和两河盐商金家喜结连理,梅老爷的孙子梅永平和金家小姐金喜莲结婚的日子,也许是上天祝福这对新人,旬月的阴雨在清晨停歇了,到了傍晚,夕阳和梅家庄内红烛灯笼交相辉映,绚丽无比,但见人影绰绰,宾客满盈,礼乐阵阵,热闹喜庆。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礼单上的宾客皆以入府,梅贾庄管家李伯正欲转身,却突然听见响亮的马蹄声,只见大路上一匹黑马飞奔而来,马背上似乎驮着两位女子,那亮丽的长发在夕阳霞光中翩翩飞舞,李伯看花了眼,不禁用满是褶皱的手背使劲揉了几下,再定睛一看,两名女子已栓好了马,走到阶下,左边这位,穿着淡紫衣裙的俨然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而右边这位,看着有些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你是……”
惜君走上台阶,露出久违的笑容,道:“李伯,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惜君啊。”
李伯努力睁开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的面孔看,忽然身体一颤,颤抖着声音道:“惜君……大小姐,是你,真的是你!当年大小姐不辞而别,一走就是十六年啊,你回来了,模样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老爷夫人肯定高兴。”老人说着颤巍巍的眼泪留下来,向门前的下人一招手,“来,都来,恭迎大小姐。”
“恭迎大小姐!!!”
大家都行了礼,李伯旋即叫下人去通知老爷夫人。
惜君把灵儿拉到身前,道:“李伯,你还记得灵儿吗?”
“老仆记得,大小姐护她得紧,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到底是大小姐抚养,这模样啊,一点都不输大小姐。”李伯把目光投向紫衣少女,躬身行礼道:“老仆在这里恭迎小小姐。”
少女却缩了缩脖子,如水的眸子显出一丝惧意,惜君无奈,握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灵儿这是第一次直面七旬老翁,难免害怕。
灵儿始终抿着唇没有说话,惜君笑了笑,道:“我先带灵儿进去。”
梅家庄大富之家,婚礼办得极为隆重,各方宾客也很给面子,熙熙攘攘,庄内摆满了宴席,人们满面红光,对新人赞不绝口,都说梅家讨了个好媳妇,金家得了个好女婿,两家的生意定会蒸蒸日上,世代传承。
进到庄内,惜君并未带着灵儿直接面见爹爹娘亲,这时大堂中挤满了人,新郎新娘正在举行婚礼,她们过去,也许惊大过喜,她已经来迟,至少不能添乱。这样想着,她们便在庭院中的露天酒席安坐下来,同席宾客,无论男女老少,皆对美人投来惊异的视线,惜君功力深厚,可以不在意这些。灵儿却苦坏了,被人们的眼睛盯着,她就感觉浑身不适,所以她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惜君将她抚养长大,深知这一点,然而惜君只是知道,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化解,这么多年来,灵儿一直呆在竹海,一次都未出去过。被众人盯着,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只能当她欠缺历练。这时候,转移她的注意力倒是可以缓解一二,所幸,惜君总是知道怎么吸引灵儿的注意。比如说现在,桌上数十道美味佳肴大都是灵儿没吃过,更没见过的,并不是说惜君和师父在口腹之欲上亏待了她,只是身处深山老林,不能要求太多,而且惜君也会不定期下山,每次回来都带给灵儿许多好吃的。可这大户人家的婚宴又不一样,山珍海味,玉盘珍馐,皆不是一山一水所能囊括。两人赶了一天路,早已饥肠辘辘,于是,惜君一边给灵儿布菜,一边给她讲菜名,倒也其乐融融,吃得不亦乐乎。听着惜君的讲解,灵儿也大概知道了师姐喜欢的口味,礼尚往来,也给她碗里夹。两人脸上皆是笑容,一个温柔似水,一个天真纯洁。
临近的宾客出于礼节,不好出言妄议,席位较远的青年宾客就没这么多顾忌,纷纷议论起刚才经过的姗姗来迟的佳人,消息灵通的,已经获悉白衣女子的身份就是梅大小姐。然而,有人惊叹,有人却不相信,或者说难以置信。
一红衣公子就属不相信的,只听他侃侃而谈道:“本公子这双眼睛,诸位是知道的,阅尽江南美人,方才匆匆一瞥,我已将那白衣女侠的面貌看了个大概,芳龄至多二十五,绝对不会再多。而梅大小姐,元熙三年,梅家广发英雄帖,招纳贤婿,帖子上明明白白写着,小姐芳龄十九,今年是哪年呐。”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扫视着众人,一字一句道:“建元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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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喜宴(下)
坐他对面的锦袍男人摇头道:“贤弟所言,过于武断。当年,梅大小姐虽然只在家中逗留了数月,在下却有幸得见,仙姿佚貌,记忆犹新,刚才走过去的女侠,和当年比较,不能说一成不变,却也只是变得更加沉稳,人,还是那个人。”
“十六年过去,她看上去正值花信年华,这又作何解释?”红衣公子不依不饶,誓要疑问到底,他转念一想,又问:“还有那紫衣少女,两人走在一起,看似母女,但那样貌,却无一点相似,实在是令人费解。”
有道是,臭味相投,同席吃饭亦是如此,这一桌子,十有八九都是混迹风月场的常客,红衣公子的疑问,说是方圆一丈内众宾客的疑问也不为过,他们有的看向锦袍男人,有的侧耳倾听,希望锦袍男人能吐露出一些有价值的话来。
锦袍男人呵呵一笑,故意吊大家的胃口,慢条斯理地斟满酒,慢悠悠的独酌。
“醉仙楼,诸位想必没去过也听过。”
有人接话道:“江南第一名楼,江南第一美人,谁不知道啊。”
“是啊,每个人都知道。”锦袍男人忽然收起笑容,仰头望了眼浩渺星河,叹息道:“醉仙楼楼主,二十年前是江南第一名妓,二十年后是江南第一美人,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这二十年间,有几人得窥玉颜。人生不满百,如愿摒弃凡尘杂念,安居世外桃源,汲取日精月华,潜心修炼武学,即使不能超脱天地之外,延后容颜衰老却是可能。人人都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但真能做到的却又寥寥无几,就像我等,凡夫俗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那醉仙楼主人急流勇退,深居浅出,武功出神入化,是以容颜不老,有幸见之者皆惊为天人。梅大小姐,早前便打败一众前来挑战的大江南北的青年才俊,现在的武学造诣只怕是更加高深莫测,是以年逾不惑,风华更甚。”
红衣公子拱手道:“贤兄见多识广,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愚弟心悦诚服,来,在下敬兄一杯。”
锦袍男人执起酒杯道:“不过是虚长贤弟几岁,多走了几里路,万万不敢称贤,这杯酒,我看就敬今天的新人吧,祝愿他们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好!敬新人!!!”
说话间,新郎官出来了,一桌接着一桌敬酒。梅永平已经提前得知惜君的身份,到了惜君这桌,特意敬了姑姑一杯酒,惜君将一对金镯子交予他,温言嘱咐他好生对待新娘子,至于灵儿那杯酒,也由惜君代喝了。
不过多时,惜君的嫂嫂李氏寻了过来,看见惜君,眼前一亮,笑容满面的叫了声“妹妹”。
李氏中年发福,要不是惜君记性好,都要认不出了。
惜君笑着回了礼,把灵儿引见给她,虽然家里人都见过小时候的灵儿,可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灵儿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不是当年那个哭声传遍梅家庄的小婴儿,于情于理,都该重新认识,以免误会。
儿子成婚,了却心头最大的一桩心事,李氏笑得合不拢嘴,说道:“今夜忙碌,怠慢了妹妹,还请恕罪。”惜君笑道:“没有的事,是我们来迟了,看大堂人多,就没去观礼,以免添乱,罪过在我。”李氏道:“瞧我这笨嘴,大喜的日子,说什么罪不罪的。妹妹刚才可是见着平儿了?”
惜君会心一笑,道:“见着了,转眼间他已经长大了,意气风发,有兄长当年风范,如今成家立业,嫂嫂爹娘也可放心了,对了,他还向我敬酒哩。”
“给姑姑敬酒是应该的,应该的……”李氏忽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了看灵儿,目光转回到惜君脸上,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惜君道:“嫂嫂是惜君的长辈,自然是无所不言,可若是当年那件事,请嫂嫂听惜君一言,惜君当年没那个想法,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又何必旧话重提呢,有灵儿相伴,我尚不知晓孤单为何种滋味。”
灵儿心头一喜,眼睛闪闪发光的望着师姐的玉颜。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复又笑道:“这是妹妹心里话,也好,妾身就不越俎代庖了,娘那里,妾身也会劝劝她。”
“有劳嫂嫂了。”
“妹妹莫见外,多年来,娘一直念叨你的婚事,盼着你回来。可妾身明白,妹妹是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改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次恐怕也不会久住,妾身不忍心你们母女不欢而散,略尽绵薄之力罢。”
“嫂嫂这么说,却是折煞惜君了,不知娘亲今夜可否见我?”
“你看我这一说就把正事给忘了,爹娘一大早就起来忙碌,老人家不能太过操劳,这不拜完堂就回房歇着去了。她老人家知道你们远道而来,鞍马劳顿,所以让你们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再去拜见,妹妹的房间一直空着,时常打扫,这十多年来家具摆设虽然换了几回,但都是原模原样,妾身这引你们过去。”
“既是原来的房间,惜君还记得路,永平那里还要嫂嫂帮衬,我看嫂嫂就不必——”
“不,这事还得妾身亲自来,永平还在喝酒呢,不是离不开娘的小孩子啦。”
惜君轻笑。
李氏继续道:“一会儿惜君灵儿若有什么需要,不妨直接告诉妾身,妾身立即去办,你们呀,可是贵客中的贵客。”
惜君道谢,牵起灵儿向闺房走去。
本来,灵儿长这么大了,应该住客房的,作为商贾人家的媳妇,未来的当家主母,现在庄内的大小事务也基本是李氏管理,倒也井井有条,她自然不会忽略灵儿,只是今夜家里留宿的宾客多,客房都住满了。即使惜君未曾明说,在李氏眼中,灵儿就是惜君的女儿,当初她生平儿的时候还没惜君大呢,惜君房内的小姐床不小,母女两住一起不会有任何不便之处。
惜君何其敏慧,李氏的话里提到了灵儿,却只说自己的房间,这就是告诉她,府里有难处,腾不出房间。惜君不介意,灵儿又随她,灵儿小时候时常做噩梦,惜君就在旁边陪着她,随着年龄增长,她做噩梦的次数倒不那么平凡,只是每逢雷雨夜,她就不得安眠,梦魇不断,就连师父都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陪在她身边,不管发生什么,惜君和师父两个人,总有一个守着她。
过了一会儿,三人走到一个种着花花草草的院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屋里有几个丫鬟在忙碌,仕女屏风后面升起热腾腾的水汽。
灵儿不知为何露出失望的神情,对屋内的摆设,随意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
李氏把丫鬟们都招过来,见过大小姐和小小姐。然后她让其他人去忙,留下一个年纪较长的丫鬟,对惜君道:“她是小绿,沉稳干练,手脚勤快,妹妹和灵儿有什么需要,尽可叫她去办。”
惜君道:“多谢嫂嫂,嫂嫂忙碌一天,也请早些歇息。”
李氏又问了她几句,见她们真的没什么需要,这才告辞。送走了李氏,惜君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旋即遣丫鬟们出去。
小绿问道:“大小姐不用奴婢伺候吗?”
“不用,半个时辰后,等我叫你进来换水。”惜君和灵儿都不用下人伺候沐浴,自然用不着她们。
“奴婢遵命。”
月光穿过花棂窗,地板上倒映着朦胧的窗影。
灵儿努力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睁开了,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同眠的女子。
“师姐,我知道你没睡。”
“枕边人如此闹腾,翻来覆去的,我就是想睡,也是有心无力啊。说吧,你想说什么。”
“师姐不是会猜吗,灵儿的心思,我想师姐告诉我。”
惜君轻轻叹了口气,闭口不言。灵儿不依了,倏地坐起,被子滑落下来,顿觉有股冷气钻进肌肤,她打了个哆嗦,赌气道:“师姐不跟我说话,我就坐到天亮!”
惜君一看,赶紧拉起被子裹在她身上。灵儿刚出生就被关进了天牢,虽然只呆了几天,可牢里阴气重,小孩子毫无防备,难免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小到大,她并未得过什么大病,然而身子骨一直算不上强健,偏偏这孩子还喜欢赌气,不爱惜身子……
她要坐着,惜君便作陪,抱着少女小小的身体,惜君打趣道:“灵儿要师姐将你的心里话说出来,意思就是你不想说话,而我想的是睡觉,两厢情愿,怎的还生起气来?”
灵儿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师姐说的也没有错。
“我是生气了,可我不是生师姐的气。”
“哦?那生谁的?”
灵儿回想起宴席上听到的谈话。“那些无礼的男人,我生他们的气。”
“师姐好像不记得灵儿认识了什么男人呢,难不成,灵儿偷偷的……”
“师姐。”灵儿仰头迎上惜君朦胧的笑脸,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笑得一脸无害,娇声说:“灵儿倒想听听,师姐未尽之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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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问安
惜君俏脸一僵,避开灵儿灼热的目光,掩饰性的嗯了一声,她不该玩火的,两人无时无刻不在一起,灵儿根本不会认识她不知道的人。
“没有什么未尽之言,我看,我们还是回归正题罢。”
灵儿吐了吐香舌,说了句“师姐不正经”。忽然摸到师姐的背,惊觉冰凉一片,四月,寒气未消,又连降阴雨,晚上凉意更甚,她刚才坐起来的时候就冷得直发抖,师姐背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想到这里,灵儿眼眶一红,有些怒气,有些懊悔。
“嗯,听师姐的,我们躺下来说话。”
惜君微笑应允。
闻着女子身上沁人的香气,灵儿紧紧握住她的手,嗫嚅着说:“那些人大肆谈论师姐,妄加评论师姐的样貌和年纪,我就感觉很不舒服,恨不得,恨不得……”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只是对自己放在心里的人儿,她容不得别人觊觎。
惜君笑意不减,轻抚怀中少女柔软的秀发。自从遇到师父,在师父的耳濡目染下,她对凡尘俗世的挂念便逐渐淡去,一心修武,和师父对弈品茗,雪下论剑,便是极好。在京城接过灵儿,只是为了一个“义”字,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义不容辞。不过也仅此而已,她并未把灵儿看得太重。随着太子谋反一案水落石出,昭帝悔悟,谗言诬陷太子者,诛三族,加兵于太子者,枭首示众,丞相满门抄斩,当今圣上的母妃亦被赐下毒酒。
种种迹象,让惜君以为很快就有人来接灵儿,和家人团聚。然而她想错了,没有,赵毓灵,前太子遗女,仿佛已被世人遗忘,没人找自己要回她,不管是当朝天子,还是太子旧部,一个都没有。
后来惜君渐渐想通了,灵儿没有仇家,朝堂上的大人物也不需要她。
随着灵儿一天天长大,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悄然转变,惜君不是救灵儿的恩人,而是师姐、亲人,灵儿也不是什么身负重任的可怜的皇家血脉,她有亲人,一个是师姐,一个是师父,一切都很好。
至于婚姻,惜君看得很淡,师父如此,她如此,对灵儿,她们自然不会强求。
“灵儿,你知道被人们关注最多,谈论最多的是什么人吗?”
“是……醉仙楼楼主。”
惜君不意外她会道出这个答案,却还是问:“灵儿怎么会想到是她。”
“不是我想到的,是那些人说的。江南第一美人,才貌双全,武功卓绝,就像师父,就像我每天都会想念师父。”
她这是以己度人了。诚然,在她心里,师父的位置无可替代,就像那些领略过第一美人绝代风华的痴人,只见上一面,那倾城之姿便再也挥之不去,所幸,世上持之以恒、用情至深的痴人并不太多,许多人肩上是扛着担子的。有时候,认清现实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管不顾的人,是无法生存的。
惜君笑问:“灵儿知道江南,可知天下?”
“天下?”
“是啊,八荒四海,即为天下,即为大楚的疆域。而这江南,只是你用来饱腹的烧饼中的一小口,第一美人好比芝麻,一张饼上有几十粒芝麻,江南有第一美人,江北、江东、江西未必就没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美人也是各有千秋。你说,天下这么大,这么多人,他们都关注饼上一粒芝麻么。”
“……不会。”
“我再问你,人们最敬最怕的是谁。”
“天降甘霖,天降雷霆,最敬最怕的就是天了。”
“那人呢?”
灵儿不假思索道:“天子!”话一出口,她全明白了,师姐几个问题的用意。毋庸置疑,天下人议论最多的就是天子,天子受的气是最多的,可即便如此,即使贵为天子,只要臣民没有犯罪,他就不能随意施与惩罚。而自己在宴席上听到的那些话,那些人确实在背后议论师姐,可他们话里并没有任何不良动机,即使自己有些气愤,却不能以此为由对他们做什么。而师姐的做法,她看在眼里,就是听之任之,无视之。
惜君扯了扯被子,盖住她的肩膀。
“可想清楚了?”
“嗯!”
少顷。
“胸口不堵了?”
“嗯。”
过了一会儿。
“困了吧。”
“嗯……”
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惜君微微一笑,缓缓闭眼。
翌日一早。
惜君独自来到正房所在的院子,等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夫人的贴身丫鬟出来唤她。惜君一走上台阶,就察觉两道炽热的目光射向她,十六年光阴流逝,爹的眼神不如当年凌厉,娘亲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他们的头发已经斑白,他们已经老了……
惜君抬脚跨过门槛,下跪,磕头。
李氏一惊,起身就要去扶,却听到一声冷哼,不由得回头看向娘。
到底是母女连心,夫人叹息道:“别管你爹,叫她起来。”
“是。”李氏赶紧走到惜君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道:“去给爹娘奉茶问安吧。”
惜君仰起脸望着李氏,露出一抹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李氏神色复杂,终是松开手,道:“即是妹妹一片孝心,也好,牡丹,端茶。”
惜君以膝代脚,一点一点挪向双亲。
梅老爷转过头吃惊地望着她,右手紧紧抓着扶手,又是一声冷哼,移开了视线。夫人见女儿这样,眼泪已经“吧嗒吧嗒”落下。
李氏默默拭泪。
走到爹爹跟前,惜君三叩首,双手奉茶,道:“不孝女儿,给爹爹请安。”
梅老爷狠狠拍了下扶手,叹了口气,却没有接女儿奉上的茶。
见他无动于衷,做娘的不忍心女儿受苦,唤道:“老爷,君儿在向你问安呢。”
梅老爷用鼻孔出气。
“问安?早干嘛去了,她这一走,就是十六年,平儿都长大成人了,她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还有没有你这个娘。”
夫人喟叹道:“当初我们答应了陆姑娘,就应该知道,君儿走的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君儿能赶回来吃平儿的喜酒,给小两口送上一份贺礼,就说明她心里有梅家,有老爷,有妾身。”
李氏接话道:“是啊,爹,不在家的时候,妹妹肯定日日念着爹娘,盼着爹娘好。”
“唉,就你们心疼她……”
梅老爷摆摆手,坐直了,看着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儿,心中忽然宽慰。
“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君儿,爹只问你一个问题。”
惜君眼眸晶亮。“爹爹请问。”
“灵儿的真实身份。”
“不瞒爹爹,灵儿,姓赵,名毓灵,乃是戾太子赵愆之孤女。”
梅老爷一愣,又问:“君儿和她……”
“女儿是她师姐,爹爹,”惜君勾唇一笑,“茶要凉了。”
梅老爷哈哈大笑道:“好!皇太孙女儿吃过我梅家的饭,荣幸,荣幸之至,好女儿,你回来,爹高兴,无比高兴啊!爹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要告诉你,只要梅家还在,只要绣梅庄还在,不管你用不用得着,都有你一份,你不管也没关系,平儿会帮你好好经营着,再以后是平儿的儿子,儿子的儿子。人活一世,处处都要用到钱,花别人的,不如用自己的,爹给你的就是你的。女儿什么都不要说,这杯茶,爹喝了!”
说罢,梅老爷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经他快人快语这么一闹,原本悲伤沉闷的气氛瞬间变得喜悦欢快起来。接着,惜君依次给娘亲和嫂嫂奉了茶,祝愿她们身体康健。
说了会话,新人前来问安。
估摸着灵儿将要睡醒,惜君告退回到闺房,正好对上灵儿满脸的担忧。
“他们没有为难师姐?”
惜君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说道:“哪能呢,我可是他们的女儿,只是这次相见,他们头上新添了许多白发,不知有多少是思念我这个不孝女而变白的。”
灵儿小嘴一撇。“要不是我,师姐就不用和爹娘分离。”
“灵儿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这事不怨别人,要怨只能怨我自己,爹娘还愿意接纳我,便是万幸。”惜君眼神忽地一暗,“灵儿将来也说不定要离开我,去追寻自己的路,到时候,灵儿就明白我的感受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师姐呢,我不需要追寻什么,在师姐师父身边,我是既开心又满足。”
少女清丽的面容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即使她有路要走,那也是走师父的道路,师姐不就是如此么,修行练剑,品茶论道。她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哪用得着苦苦寻找什么所谓的道路。
惜君何尝不希望如此。可如今的朝堂,皇帝羸弱,权臣当道,朝廷政令不通,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变天。她们此次下山,坦途大路,竟遇强人劫道,足见地方守备松弛,昭帝在位时,这是难以想象的。而且,当今天子尚无子嗣,一旦变天,身为前太子女,灵儿会不会受到波及,她不敢保证。
“师姐,你怎么了?”
“哦,没有,我给你梳头,一会去正厅吃饭。”
灵儿狐疑地点点头,思衬着:师姐一定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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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别离
吃过了早饭,夫人把灵儿单独叫到房里,屏退了下人,连惜君都不让进,她只好在院中等候,捉摸着娘亲和灵儿还有自己不知道秘密不成?
这边灵儿也是一头雾水,进屋后,夫人便让她坐下,自己走到里边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她没怎么欣赏屋里精致的摆设,只是端端的坐着,好在夫人没让她等太久,听到珠帘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她站起来一看,只见夫人满面喜色,双手捧了一个六寸长、两寸宽的紫檀木匣子。
夫人把匣子放到桌上,然后拉着灵儿坐下来,看着灵儿的脸庞,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拍了拍灵儿的手背,欣慰的说道:“好,好,有灵气,标志,是个好女儿。”
灵儿脸蛋微红,怯怯的开口:“老夫人叫灵儿来是——”
虽说灵儿和惜君以师姐妹相称,可她也说不准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姐妹之情多,还是母女之情多,而且她比夫人的孙子梅永平小了好几岁,尊称一声“老夫人”也算合乎情理。
夫人却没有立即回应灵儿,而是取出一把精巧的小钥匙,打开木匣上的铜锁。
“灵儿,打开看看。”
压下心头疑虑,灵儿将目光投向木匣,打开一看,红绸缎上,一支流光溢彩的凤钗静躺其中,凤身栩栩如生,錾金点翠,嵌以珠玉,口衔宝珠,又引出珍珠流苏,一分为三,尾坠红玉。
灵儿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美绝伦的物什,登时两眼放光,看向夫人。
“我可以拿起来吗!”
夫人笑着应允。
灵儿一点头,迫不及待地拿出凤钗,对着阳光,轻轻摇了摇,金光璀璨,珠光绚丽。
“哈哈哈……”少女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露出莹白如玉的整齐贝齿,映照着阳光,那些可爱的白玉光彩四溢,比真正的宝玉还要夺人目光。
“灵儿可喜欢?”
“嗯!真漂亮!”
“这支凤钗,现在就归灵儿了。”夫人笑呵呵说道。
灵儿笑容一滞,转头问道:“送我?为什么?”
她是很喜欢这么漂亮的东西,可也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夫人目光停留在凤钗上,说:“它本来是老身为君儿准备的嫁妆,只是它和君儿无缘,君儿是用不上了,老身留着也是留着,灵儿小时候喝了梅家的奶,和君儿姐妹相称,也算老身半个女儿,老身从来没送你什么,这支凤钗,就算老身送给你的及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灵儿将凤钗放回盒子里,摇着头说:“既然是师姐的嫁妆,灵儿不能收。它的使命,应该在师姐出嫁的时候,绾在师姐头上,戴着它,师姐定是美艳无方。”
夫人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以为她不知道女儿根本没有嫁人的想法,即便是他们这些做爹娘的也不能强求。自己一是不想把女儿的嫁妆带进棺材,二是真想送灵儿一件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她无奈道:“灵儿,你是不知道,你师姐不愿嫁人,没有人能逼她,她十九岁时就推掉了所有青年才俊,如今已三十有四,再过几年,就是四旬的人了,还提什么婚嫁。我这个当娘的,虽有不甘,但她命该如此,旁人能说什么呢。你们虽以姐妹相称,可你到底是君儿抚养长大的,姐妹也好,母女也罢,你们的感情,只有你们自己清楚。灵儿从小陪伴在她身边,对君儿,你也许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了解。”
“老夫人。”灵儿抿了抿唇,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师姐她……并非无情,也不是命无良缘……这件嫁妆,还是请老夫人替师姐好好收着,灵儿相信,将来有一天,师姐会用得上它的。”
“可是……”
“哎呀。”灵儿抱住夫人的胳膊,灿然笑道:“老夫人的美意,灵儿已经收到,心里满满的,要是老夫人再送灵儿礼物,灵儿必定欣然收下,唯有这凤钗万万不可,它只能戴在师姐头上呀。”
“好,好。”夫人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细缝儿,小孩子总是能逗老人家开心,她站起身,合上盖子,上锁。“这个呀,老身就好好保存着,等君儿出嫁那天,亲手给她戴上。”
“一定要亲手!”
夫人把匣子放回柜子里,出来时说道:“跟灵儿打听件事儿。”
“老夫人请问。”
“你们这次回家,单单为了平儿的婚事吗?”
灵儿面露迟疑道:“这只是其一,师父好像还交代了师姐什么事情,我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说出来伤老人心,十多年才回家一趟,待不了几天就要走,她着实为难,可早晚都是一个结果,她现在讲,也省得他们再问师姐,让师姐为难。
夫人眼前一阵恍惚,她扶着桌沿慢慢坐下来,喝了口茶,看向门外,问:“那在家里待几天,你知道吗。”
“师姐说住三天,那时候新人也回门了。”
夫人未再开口,只是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惜君和灵儿每日给老爷夫人问安,一家人在正厅的大圆桌吃饭,好不热闹,两位老人的气色看上去仿佛年轻了十岁。夫人叫嘉陵最好的裁缝给灵儿做了两身衣裳,她还亲自到万宝阁挑了一支上好的翡翠簪子,赠予灵儿。
离别这日,老人家乘着马车一路相送,开始说送到五里亭就回去,结果又送了五里。
惜君无奈,只好下马劝爹娘返程。可是,离别难,想见更难,她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两位老人年逾六旬,正是需要儿孙常伴膝前,颐养天年的时候。而他们却要送女儿走,这叫他们如何舍得,一路相送,也仅仅是多看女儿几眼,多和女儿说两句话。然而,说上十句百句又有何用,女儿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那些影子,温言细语,皆随她而去。
十里送君,终有一别。
老人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于是在十里亭备下酒水,举杯共饮。
惜君放下酒杯,转身的那一刻,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纵有千般不舍,离别却势在必行。她们此行其实另有要事,吃梅永平的喜酒仅仅是碰巧路过,三天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后面的路,必须得昼夜兼程,快马加鞭。
灵儿紧紧搂住师姐的腰身,既是防止飞奔的骏马把自己甩飞出去,又是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默默的安慰师姐。
中午,她们钻进一片密林,下了马,卸下马鞍,让马儿自己去吃草,不远处就有水源。
树荫下,灵儿正坐在粗布上吃着干粮,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惜君坐到她旁边,微笑着说:“灵儿,谢谢你。”
抢过师姐手里的水囊,灌了两口水,灵儿说道:“谢什么呀,师姐心里不舒服,灵儿也不会开心的,所以,灵儿安慰师姐,也是在安慰自己,互利互惠的事儿。”
惜君噗嗤一笑,拿香帕擦干她嘴角的水迹,眼角噙笑,道:“说什么互利互惠,你这是做生意不成?”
灵儿眼珠一转。
“那你情我愿成不成?”
“成——”惜君眼里尽是宠溺,有灵儿在身边,总少不了欢声笑语。
灵儿捏了捏干瘪瘪的水囊,把吃了小半的面饼塞到师姐手里。
“给,太干了,我实在吃不下啦,师姐也别吃急了,我去给水囊装水。”
惜君提醒道:“装上游的水。”
灵儿扬了扬手,“我知道啦。”
看着饼上的牙印,惜君心里无奈又好笑,还提醒自己慢慢吃,她倒好,狼吞虎咽,三口并两口,可不难以下咽嘛,愣是把水囊里的水喝光了,不知道给自己留一点。
未过多久,灵儿带着鼓鼓的水囊回来了,见师姐两手空空,面带微笑迎接她,登时目光一怔。
“师姐,你、你吃完啦?”
难以置信,如果不就着水,她真的不知道那么干燥的东西怎么咽下去。
惜君向她招手。“你说呢,还不快过来,师姐正渴着呢。”
“啊、哦……”灵儿胡乱的答应了两声,小跑到师姐身边,把水囊递给她,然后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头枕着师姐的大腿,眯起眼睛望向天空。
“师姐。”
“嗯?”
“我还是不明白。”灵儿仰起头,看着师姐的面孔,穿过树叶缝隙的阳光偶尔扫过,那抹丹红看上去无比的鲜艳,“那人信上给师父写了什么,她为什么火急火燎地赶我们走啊,还说什么到了就知道了,又不能耽搁日子……”
惜君露出纠结的神情。“灵儿的问题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个呢。”
灵儿轻轻闭上眼睛,樱唇翕张,喃喃道:“信上的内容,师姐说过,你也没看过,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吧。”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却变弱了。
惜君望了望低头吃草的马儿,沉吟片刻,轻声说道:“那只有时间了,想必是有什么刻不容缓的重要事情吧。”
“嗯……”
和风轻拂少女娇若夏花的脸庞,长长的、微翘的乌黑睫毛轻轻颤动着,少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这时,马儿在休息,人,也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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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只能一周五到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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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袭击
惜君正在浅寐,忽然感知到异样的气息,那是……杀气!
她并未睁眼,而是轻声唤道:“灵儿。”
灵儿很快回应她:“师姐,我们……被盯上了?”
从刚才开始,她就感觉风的气息变了,连蝉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这种气氛,太不寻常。
惜君不动声色拿起剑。“是一大群人,我们被包围了。”
灵儿想起来,却被师姐按住了肩,两人心意相通,师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打算,按师姐的想法做就好。
日前,她们路遇劫匪,虽然他们打劫的对象另有其人,就事论事,也就是她们坏了别人的好事,灵儿还记得那头目说让她们等着。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得罪过谁,只是不知道这些虎视眈眈的杀手是否真的和那些劫匪有直接关系。
突然,凌厉的破空声传入耳中,惜君陡然睁眼双眼,一道白光闪过,倏忽之间,时空仿佛凝滞了般寂静无声。随着一阵急促的“叮叮”之声,那些袭来的暗器从哪儿来,以更快的速度回哪儿去。
惜君起身背对着灵儿,道:“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声音虽然和平时说话没有两样,但她确信,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了,一字不漏。
“哈哈哈。”肆意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灵儿听了脊背发冷,笑声中裹挟着真气,她们这是碰到高手了!
惜君微微皱起眉头,复又舒展,“锵”的一声,宝剑入鞘,转身对灵儿说道:“灵儿,我们走。”
“好的,师姐。”
话音刚落,却听那笑声的主人说话了:“本座在这里,两位美人儿,走得了吗?”声音婉转悠扬,娇媚蚀骨,听着不像是放狠话,而是诉说万般柔情。
灵儿哼道:“妖人!叫你出来不出来,偷袭不成,就做起了缩头乌龟,还好意思称‘本座’,我看啊,‘本龟’还差不多。”
惜君轻咳一声,“灵儿,不要胡说,我们走。”说着,她牵起灵儿的手向正在溪边饮水的马儿走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啊,死丫头,敢骂本座,不教训你哭出来本座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你们都傻了不成?啊?!没听出本座生气了,还不上?!”
“是,老大!!!”
灵儿冲后面做了个鬼脸。
“打架只会使唤手下人,自己躲在后面乐享其成,不是缩头乌龟,而是缩头大乌龟!”
不知怎么的,惜君脸蛋上忽然爬上一抹红霞。大敌当前,灵儿还有闲情说别人,惜君忍不住轻叱道:“他们过来了,保护好自己。”
“知道啦,师姐也是,不要伤着了!”灵儿拔出青霜剑,一脸傲然,心说:我还要保护师姐!
那人又说了句:“不知死活,给本座狠狠的打!”
顷刻间,十多个蒙面人手持长剑冲了上来,不是那些光着膀子的劫匪,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来不及多想杀手怎么会盯上她们,双方人马就已经金铁碰撞。
惜君和灵儿武功心法同门同路,配合无间,对方则人数众多,前赴后继。一时间,战得难分难解。论武功,这些人比劫匪头目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招式衔接滴水不漏,步法敏捷,内藏真气,已有三流高手的实力,能让这么多高手惟命是从,灵儿口中的妖人至少拥有半步一流高手的实力,她们不应和这些人费力较劲,最好速战速决,保存体力,看那妖人意欲何为。
“叮、叮、叮。”惜君弹开袭来的三把长剑,喊道:“灵儿!”
看到师姐唇瓣翕张,无声说出几个字,灵儿立刻会意,手腕一转,长剑一扫,前方之敌急忙抽身后退,避开寒光闪闪的宝剑锋刃,血肉之身、寻常兵器哪敢神兵硬碰硬。见目的达到,灵儿足尖轻点,身法轻灵,飘然落到师姐身后,与师姐背靠背。
惜君冷眼看向蒙面人。“我梅惜君和各位无冤无仇,为何在此拖延我们?”
蒙面人只是拿兵器对着她们,无一人回答她的问题。
“那我换一个说法,我没心情和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接下来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希望你们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灵儿注意到,师姐说出“死”字的时候,有的蒙面人手抖了下,显然,他们相信师姐说得出做得到。当年,师父年仅二十便在终南山击败八大派顶尖高手,一战成名,师姐虽然比不上师父天纵奇才,但她是师父看中的人,就是差也差不到那里去,又手握神兵,这些人的岂是对手?先前她们之所以未动真格,只是因为这事不清不楚,师父一生未造杀孽,也没听她提起什么恩怨情仇,否则这十多年也不会过得如此安逸闲适,她们不应开这个头。
这场对峙,考验的是双方的意志和耐力。就在灵儿以为要动手的时候,蒙面人潮水般后退,在两人面前列成两队,然后,她看见一团红云从天而降,哦不,是一个身穿红袍的女人以一言难尽的姿势落在她们身前,随之而来的是阵阵香风。
红衣女子的容貌,“妖媚”一次足以形容,眉间一点朱砂痣,更添万种风情。
灵儿拿剑指着她道:“喂,妖人缩头大乌龟,终于敢出来送死啦?”
红衣女子自以为倾倒众生的笑容登时僵住了,牙齿咬得咯咯响,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灵儿,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死丫头,本座是怎么你了,几次三番辱骂本座,看本座不打得你妈都不认识!”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和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只是从美人口中说出来,倒别有一番风味,只不过并没有懂得欣赏的人罢。
惜君上前一步,沉声道:“姑娘,说话请慎重。”灵儿自小失去血亲,她不允许任何人拿灵儿开玩笑,哪怕是无心之言。
红衣女子心头一惊,那道宛若实质的杀气,太可怕了。可她也不是被吓大的,转念之间,她就知道是哪个字惹恼了梅惜君,心想这死丫头也是个可怜人,然而,可怜归可怜,心里还是气啊!
她一摆手,柳眉倒竖,恶狠狠道:“就许她骂本座,不许本座说她两句,这是哪门子道理?!”
灵儿也不生气,而是盈盈笑道:“这骂人的话呢,自然是有道理的,得应时应景,不然就是信口雌黄了。我看呀,还要给你响亮的名号后面加上两个字。”
“哪两个字?”话一出口,红衣女子就后悔了,果然,不等她收回,她就看见灵儿微微一笑,从那抹了蜜般的樱桃小嘴轻轻吐出两个字“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红衣女子眼前一阵晕眩,她好像被“笨蛋”包围了……
蒙面人面面相觑,不对,他们看不到对方的脸,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向红衣女子靠近,小心翼翼地提醒:“小……老、老大,您是不是忘记正事了,就是——”
话未说完,这个胆大的蒙面人就发现老大妖娆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老大的眼睛阴沉得几欲滴水,同伴们瞪大眼睛惊愕的望着她,自己的手向前伸着,好像要抓住什么,却因为身体悬空什么都没抓到。然后,“砰”的一声,树叶沙沙,他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这就是……多嘴的下场。
灵儿噗嗤一笑,惜君面上也绽露若有似无的笑容。不过,惜君也从红衣女子这一击看出她功力不浅,至少能够跻身高手之列。
“师姐,别管笨蛋了,我们还要赶路呢,可没闲工夫和她耗。”
“嗯,噗。”惜君忍俊不禁,连忙以手掩唇,心中暗嗔灵儿搞怪,“灵儿,这样不好,她似乎认准了我们呢,怕是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
“哦,好吧。”灵儿望向红衣女子,扬声说道:“喂,笨蛋,你拦下我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们真的赶时间。”
红衣女子仰着脖子深吸了几口气,总算压下一点即将爆发的怒火,她咬牙切齿道:“前几日,你们是不是碰到一伙劫匪。”
果然是他们……
“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就先报上尊姓大名,难道你喜欢别人叫你笨蛋不成?”
红衣女子痛苦的闭上眼睛,默念:不生气,不生气,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少顷,她不屑的哼了一声,缓缓说道:“本座的大名,你这小丫头不配知道,只能对你师姐说。”
灵儿啐了一口。“架子还挺大。”她就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人,之前是故弄玄虚,自己躲在后面,派一些没用的手下对付她们,见打不过了,假模假样现身,却是个全身上下除了胸大一无是处的女人,脑袋空空,被自己随口一激,就找不着北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惜君憋笑,她如何不知灵儿所想,灵儿脸上就差明明写着“嫌弃”两字了,心中不由得对红衣女子生了一丝怜悯,因此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姑娘请讲。”
“还是你说话好听,不像死丫头,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骂我的。”
不知怎么的,这话听上去竟有些委屈。
灵儿不依了,嚷嚷着:“喂,别装可怜,你到底说不说啊。”
“你!”红衣女子稍微平息的怒气登时突突往上窜,气得直发抖,一对如水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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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妄执
“也许陆姑娘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梅姑娘带了信,你看……”
楼千霜突然转过头瞪着她,云徽顿觉浑身冰冷,不禁后退了一步,她从未表现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事情?她有什么事情比我重要?啊!”楼千霜睁大眼睛,仿若发狂的野兽。
云徽胆颤心惊。“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要为她求情!我问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可是,真的要那样做吗?”云徽咬咬牙,接着说道:“她们是陆姑娘的弟子,既然,既然陆姑娘派她们来,又写了信,陆姑娘心里,应该是有小姐的。”
楼千霜神情凄然,哧笑道:“她心里有我,怎样?没我,又如何?哈哈哈……我在乎吗,我在乎不起!我就要她们好好看看,我风光出嫁的景象,让她们回去好好跟她说一说,要是她心里有我,就会心痛,要是没有,就当我命该如此,天命不可违,我只有认命罢了。你只管去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心中若存期盼,等上十年、二十年又有何妨,她愿意等,怀着美好的希望耐心等候。然而,当许诺之人自食其言,当希望化作绝望,一个女子的心碎了,哪怕再等一刻都是多余,再贴心的情话也听不进半个字。
当年,她楼千霜名满江南,风头正盛,却因为她一句话,抛下一切。如今,自己回来了,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来相见,借口,全都是借口。这一刻,楼千霜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云徽是最懂她的,可即便是这样,在这件事情上,她无能为力,她也无法忤逆小姐的决定。
她垂下眼帘道:“是,小姐,你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
楼千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走向卧塌,“行了,你去准备吧。”
云徽松了口气,她要是再不吃饭,身子肯定受不住的。云徽走出房门,就见倚着栏杆的楼梦月转过身来。
“她生气了?”楼梦月说,虽是疑问的语气,却不是疑问。
“月小姐,现在最好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去烦她的。”楼梦月苦笑着,转而问道:“她愿意吃饭了吗?”
云徽点点头。“奴婢正要去准备。”
“我跟你一块去吧。”楼梦月说,“你今晨去接她们,她们可有问你什么?”
“没有。”
楼梦月讶然。“一个字都没问?”
“确实没有。”走下楼梯,云徽继续说道:“不过她们应该猜到了,写信人就是小姐。”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那丫头,还以为她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呢。”
“那丫头?月小姐是说赵姑娘?”
楼梦月哼哼道:“除了她还有谁?”
云徽了然一笑。“原来如此。”心里想着楼梦月和灵儿关系真好,都叫昵称了,这种事情发生在心高气傲的楼梦月身上,实属罕见。
楼梦月却对她这抹笑感到莫名其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喂,你笑什么?”
云徽偏过脸说道:“不,没有。月小姐想吃什么,叫厨房一并准备了。”
说到吃饭,楼梦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压着嗓子问:“人都带来了,她真的不想见一见吗?还有那什么信,虽然不如本人来的好,那个女人到底是回应了她,说不定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何就不愿看看信上说了什么,非要赌上后半生的幸福,她这样做,不也得不到快乐么?”
云徽停下步子,轻轻叹气,注视着楼梦月道:“月小姐是明白人。用情至深遂成恨。我们都知道,小姐决定了的事情,就不是你我能改变的,而能让她回心转意,言听计从的,又恰巧是辜负她的人。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罢。”
楼梦月长叹一声,紧紧皱着眉头,许久才吐出一句:“这叫什么事啊……”
按云徽所说,惜君本以为楼千霜很快就能见她们,然而她想错了。云徽虽然中午、晚上两次敲响房门,却仅仅是来送饭的,每次她提起信的事情,云徽便顾左右而言他,惜君这才明白,楼千霜根本不想见她们,这信自然是送不出去了。
灵儿推开门走进来,表情有些奇怪,惜君不由问道:“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师姐,你猜我看到谁了?”没等师姐开口,她笑嘻嘻的说:“是笨蛋啊。”
“笨……”惜君连忙打住,拉过她的手,重重拍了一下手背。
“哎呀!”灵儿吃痛惊呼,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瞪向师姐。
“你干嘛呀,为什么打我?!”
惜君拉着她到桌旁坐下。“师父平时怎么教你的,楼姑娘没有名字吗,你那些粗鄙之语是从哪儿学来的。”
被师姐教训,灵儿顿觉心中窝火,一把甩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惜君怔怔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上面残留的灵儿的温度渐渐散去,她到底在做什么?
责备?不是。教训?也不是……
“灵儿,你听我说——”
“我不听!一个字都不要听!”灵儿一边捂起耳朵,一边摇着头大喊大叫,“我叫她笨蛋怎么了,她就是笨蛋,笨蛋,笨蛋!师姐竟然为了那个笨女人打我,是,我承认,她是长得好看,方方面面都比我这个丫头片子好,你嫌弃我好了,不要我好了,反正我就是个任性的小孩子,今天你为了那个笨女人打我,明天你就会为了她抛弃我!”
惜君从背后拥抱她,潸然泪下。“灵儿,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师姐向你保证,师姐永远和你在一起,决不会抛下你的……灵儿的心,师姐知道,师姐一直都知道,你不要说抛弃不抛弃这种话,你的心会痛,师姐的心也会痛啊,灵儿……”
湖面传来水流声,惜君无声落泪,灵儿的心如同七彩琉璃,绚丽,脆弱。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不仅打了灵儿还不算,又是责备。灵儿那颗脆弱的心灵受了多么大的伤害,她已经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
就在惜君以为灵儿安定下来的时候,怀中少女忽然尖叫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拼命挣扎,吓得惜君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她。
“放开我!!”
“灵儿,你不要吓师姐,请你告诉我,到底要师姐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眼泪又流了下来,惜君痛苦的闭上眼睛,“好灵儿,师姐错了,师姐好害怕……”
听到“害怕”二字,灵儿眼中的狂乱瞬间凝滞了一般,她清晰的感觉到,拥抱自己的女子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被泪水打湿的脖颈,是如此的炽热,是如此的冰凉。
她把双手覆在扣住腰身的手上,果然,师姐以为她又要挣脱,身子打颤,加了半分力。
抿抿唇,露出一丝微笑,轻柔地说道:“师姐,我累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惜君愣了愣,旋即破涕为笑,枕着她瘦小的肩膀。“师姐抱着灵儿睡,灵儿陪师姐说话可好?”
灵儿亲昵的蹭蹭她的脸颊,以示答应。
她们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全部被人偷听了去,那人先是咬牙切齿,后又显得颇为震惊,怏怏而去。
关上床幔,里面只剩微弱的光,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那股女儿香却清晰而浓郁,使人迷醉。
灵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给师姐道歉。
惜君叹气道:“灵儿何错之有,都怪师姐打你骂你,我是最了解你的,你会生气我也该知道,可是我干了什么。”
“师姐。”灵儿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师姐在烦师父的事情是么?”
“灵儿……”惜君有些难以置信,她自己尚且没有察觉,居然被灵儿发现了。
细细想来,确是这么回事,她们已经如期抵达榆阳,写信的楼千霜差了人来迎接她们,正常来说,今天上午她们就应该完成使命,而不是在这醉仙楼耗着。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出她所料,楼千霜明明知道她们来了,不见也就算了,居然连信也不收,这是什么道理?而只要楼千霜不收信,她们的使命就不算完成,她们就必须等到她愿意见面为止。虽然她可以硬闯醉仙楼,把信送到楼千霜面前,可她从来没有见过楼千霜本人,又怎么确定自己找的人就是对的,即使真的找到本人,对方也可以矢口否认。作为侍女的云徽拒绝收信,肯定是得到了主人的授意,不承认真实身份,惜君相信,楼千霜做得出来。
就这样生生等了一天,对方也不给个说法,接下来该怎么办,惜君没有半点头绪,就是向来好脾气,也变得心浮气躁起来。在楼梦月的称呼上,灵儿屡教又是不改,这一下子就点燃了她的火气,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好在她们之间的情谊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出现缝隙,只是惜君心里,还是有些后怕,方才,她真的以为要失去灵儿了,所以说什么也不愿放手。不仅是今天不会松手,即使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如既往,会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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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比武
灵儿嘻嘻一笑。
“我是师姐最亲最亲的师妹呀,师姐的烦心事,我要是看不出来,就没人看得出了。”
顿时,堵在胸口的闷气一扫而空,惜君决定不去想明天如何,楼千霜如何,这时,她眼里心里只有叫灵儿的少女。
“你不生师姐的气了?”
“师姐,你说得对,都是灵儿乱生气,害的师姐担心,我以后不叫她笨蛋了,我叫她的名字,楼梦月。”灵儿一想到刚才对最好最温柔的师姐大吼大叫,师姐恐惧得颤抖,她心里就懊悔不已,师姐只是希望她好好说话而已,自己倒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毫不顾及师姐的心情,唉,真是该死。
“灵儿,你说看见了楼姑娘,是在楼里吗?”
“嗯。”灵儿挪动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见她匆匆上楼,刚想出声叫她来着,就没影了,唉,师姐,你说,她和楼千霜是不是认识啊。”
“她们该是认识的,又是同姓楼,也许关系匪浅呢。”惜君说道,“只是师父交代的事情,我还一筹莫展,楼千霜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回去怎么跟师父说呢。”
“唉,不管了,师姐你困不困?”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困了,怎么了,灵儿,睡吗?”
“那就睡吧。”灵儿应道,然后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惜君脸上登时浮现笑容。
七日之期已经结束。
雄鸡啼晓,整个榆阳一带都沸腾了,人们议论纷纷的,除了今天的“彩头”楼千霜,还有远道而来的天下英豪,譬如西蜀青城派现任掌门苍云子,华山派首徒凌云霄,长河盟(长江船运联盟,势力遍及长江流域)三长老段洪,等等,这些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当世高手,足以让人们津津乐道,作为早茶的谈资再合适不过。
可是,让人们赶到怪异的是,一拨峨嵋女侠策马匆匆经过榆阳街道,为首的正是大师姐唐漪兰,她本是唐门大小姐,唐门门主唐荣是她同父同母的长兄,唐漪兰拜入峨嵋,致使唐门上下对这位大小姐怀着复杂的情绪。
只是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她也对楼千霜有意?人们纷纷猜测。然而,真想如何,只需耐心等候,早晚今日都能看到结果,倒也不必太过费神。
日出东方,天清气朗,江平无波,是一个好日子。
千舟湖面上大小船只络绎不绝,那些高大秀美的楼船尤其引人注目,船舷、桅杆上挂满了大红花结和彩带,醉仙楼已在夜晚时分悄悄驶离了岸,成群结队的楼船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天下第一的画舫。船和船之间用特别打造的木桥彼此连结,左拐右绕,共有三条路线直通醉仙楼的前甲板,以前这里是露天舞台(供十位佳人同时起舞,乃是醉仙楼一大特色,每逢有此活动,必定座无虚席),现在则是楼千霜比武招亲的擂台,大鼓、金锣也早早就位。
码头上挤满了人,摩肩擦踵,小船一来,便争先恐后,一拥而上,想占据最好的席位观览第一美人比武招亲的盛会。
离比武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醉仙楼依旧没有动静,左前方挂着楚字旗的楼船,魏充在爵室门前止步,稍微整理了衣冠。
“吴王殿下,臣,魏充求见。”
里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应声,魏充这才推门而入。头戴玉冠的锦袍男人站在窗前,其身长七尺,腰悬宝剑,面白,蓄有胡须,看着像位江湖侠客,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威严却是久居高位者方能拥有的。
“吴王,人已经到了。”
“嗯。”
“臣告退。”
魏充没有等吴王回应,自行退出房间。
比武还未开始,人们已经站在船头翘首以盼,目光齐齐盯着醉仙楼紧闭的木格扇门,一边不忘与人争论哪位武功高手最后抱得美人归。
看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一个身上破破烂烂的小乞丐既是嗤笑,又是摇头。
于是,有人问道:“喂,臭乞丐,你笑什么?”
小乞丐哼了一声,脚下一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稳稳当当落在船头,随后一屁股坐下,抱着膀子,戏谑的看着这些佣人,并用轻佻的语气说道:“我笑你们这些傻瓜。什么大侠啊,什么公子啊,都是狗屁!”
闻言,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爷顿时不乐意了,嚷嚷着要教训这口出狂言的臭乞丐,更有甚者,直接拔出佩剑,指着小乞丐的鼻子,要他道歉。
瞧了瞧明晃晃的剑刃,小乞丐又是一声嗤笑,全然不以为意,因为没有人敢随便杀人。
持剑男子皱着眉道:“你敢侮辱本公子,还不快快道歉,你要是求饶,本公子还能饶了你,不然——”
“不然怎样?我呸,看你这小白脸柔柔弱弱的样子,跟个女人似的,还想吓唬大爷?我看啊,公子爷还是把剑收起来,免得传出去,丢人现眼。”小乞丐面露不屑,扣起了脚上的泥土。
男子气得满脸通红,当即拔剑扬起,友人赶紧钳住他,并夺下宝剑,劝他息怒,为一个嘴巴臭的臭乞丐生气不值当。男子冷哼一声,愤然离场。
这时,一位蓝衣男人拱手道:“这位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说南宫世家的南宫望,以及衡山派的萧一剑等江湖才俊不值一提咯,小兄弟那里是否有更好的人选,不知是哪位高人,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解解闷。”
众人呼应:“是啊是啊,你说说看。”
小乞丐拍了拍手上的土,瞥了大家一眼。
“你们听了可不要惊掉下巴,他就是……”
正说着话,醉仙楼中忽然飘出琴声,人们纷纷抬头望去,终于要来了!
二层、三层…六层楼门依次打开,琴声止,琵琶声由缓而疾,随着一声炮响,从每一层都飞出两位身着绫罗彩衣的舞女,十位佳人,或娇或魅,或仙或妖,无一相同,各有韵味,令人目不暇接。乐声悠扬,她们在悬挂在擂台上方的一尺宽红布上翩然起舞,步伐轻盈,腰肢婀娜,水袖飘飞,宛若天上仙姬,时而聚拢,时而分离。
人们被这仙乐仙舞深深吸引,但他们知道,真正的主角还没有来。
这曲舞,叫百鸟朝凤。
在人们迫切的期盼中,梧桐阁的阁门徐徐打开,楼千霜纤纤玉手交握拢于腹前,步履款款,江南第一美人的真容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人们无一不发出惊叹之声。今天的楼千霜,头戴金步摇,梳着垂云髻,眉间一枚凤凰花钿,雍容华贵,面施淡粉,唇染丹红,少了愁闷,更添妖娆,她身穿大红衣裳,金丝绣线织就百花金凤,竟是嫁衣,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彰显倾国之容。
她张开双臂,飞身跃出楼阁,佳人送来长袖,足尖轻点,仙袂飘然,青丝如墨,长及足踝,让人们赞叹不已。
她没变,依旧是当年的江南第一美人。
明月是她,清风是她。
她一经出现,再艳再丽的鲜花也将自惭形秽,她们都只是她的陪衬,她的绿叶,因为她叫楼千霜,世上绝无仅有的楼千霜。
她变了,当年的她,是灵动的,是耀眼的。
现在的她,灵动中含了一丝沉静,耀眼里多了一点黯然。
可是,这些变化非但没有使她的美丽褪色半分,反而更具风韵,引人遐思,浮想联翩。
让人想轻柔地问她:是什么让你忧愁?是什么伤了你的心?
又叫人心甘情愿许下重诺:只要你开心,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
被十位佳人簇拥着,楼千霜飘然落于擂台正上方的花结之上,神色依旧淡然。
魏充望着她的面孔,心里却不像其他人那样狂热,他看到,成百上千侠士高人为了她纷至沓来,其中不少是成名已久的鼎鼎大侠,跟别说还有天皇贵胄,身份尊贵的吴王殿下。然而,他没有看到楼千霜眼睛里哪怕一点期待之色,这很不寻常,他开始担心计划能否顺利进行,虽然,吴王还留有后招,但他不希望有用上的时候。
楼千霜一双美目看遍了下方的人群,并未找到相见的人,这是当然的,她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而现在,自己对她来说就是没有意义的吧……
楼千霜凄然一笑,人们却以为她看到这么多人参加她的比武招亲而高兴,因此他们都为这抹笑容心跳不已。
“那就开始吧。”说罢,楼千霜转身离去,十位佳人亦随之退去。
云徽出现在梧桐阁前,面向众人说道:“诸位注意,我现在说明比武规则。此次比武,不看家产,不看权势,不论男女。可以单打独斗,也可协力合作,但是,上场者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掉出擂台,即失去资格,最后站在擂台上的人只能有一个,若半盏茶之内无人挑战,最后那人就是胜者,也就是小姐的夫婿。”
顿时,人们大声呼好的声音响彻天地。
看着他们狂热的表情,云徽心中五味杂陈。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作为楼千霜的贴身侍女,小姐心悦之人就是女子,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她都看在眼里,所以她有必要加上一句“不论男女”,到底,她还是希望有一位女子可以站到最后,这样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男人,她不知道小姐会做出什么事情。可世上哪能找到第二个陆姑娘那样武艺高强的女子,至少她没有听说过,而下面那些人,很多都是威震一方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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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比武(下)
“你说什么?师父和她……和楼千霜相爱?”
惜君惊讶不已,她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楼千霜的名字,可云徽没理由特地跑来骗自己。而且,也只有她们相爱才能解释的通,若她们关系平常,师父没必要叫自己和灵儿走这一趟,如果她们是仇人,那更没有相会一说。
师父突然的举动,楼千霜奇怪的态度,就是在告诉她,这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未时。”
云徽说着忽然跪在惜君面前。
惜君连忙伸手去扶。“你这是做什么?”
“梅姑娘什么都不要问了,等此事了结,奴婢自会向姑娘请罪,告诉姑娘一切。”
“……你要我做什么?”
“请姑娘击败丐帮长老,获得比武胜利,只有这样,小姐才没有理由不见姑娘。”
楼千霜是个极重承诺的人,正因如此,惜君若胜利,即使楼千霜心里愤懑,也不至于将惜君拒之门外。
“这……”惜君明白她的意思,比武之事早在人们口中传遍了,各方高手,乃至王侯都在觊觎楼千霜,比武取胜确实是接近楼千霜最好的办法,可她要真这么做,要真的胜了,且不说谁娶谁嫁,她自己、楼千霜、师父都会处于尴尬的境地,灵儿也不知道会怎么闹……一时间,惜君难以决断。
见她犹豫,云徽磕头道:“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是吴王上场,就再没有机会,请姑娘速速决断,小姐的命运,就在姑娘手上,云徽求您了!”事态紧急,眼看小姐就要素不相识的男人夺了去,云徽哪里忍心,熟不知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来找惜君,现下只有陆姑娘的弟子能给她希望,给小姐希望。当然,这个弟子不包括灵儿,单指惜君。
惜君把她扶起来,注视着她的双眼。
“帮我照看灵儿。”
云徽望着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泪水滚落下来,她喃喃道:“小姐,但愿奴婢没有做错。梅姑娘,你一定要取胜啊……”
话说惜君跳上擂台的那一刻,着实让在场每个人大吃一惊。多少成名高手都败在了九袋长老棒下,这位年轻女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不成她还想在最后关头搏一搏?可看那九袋长老,虽说在太阳底下打了几个时辰浑身都是汗水,但他呼吸绵长,看不出半点气虚力竭的迹象,再和高手过招一百回合肯定不在话下!
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认为白衣女侠不自量力,自取其辱,有的希望她打败九袋长老,第一美人跟了她,怎么也比跟一个臭老乞丐强。不过,有小道消息宣称,九袋长老是吴王请来的神秘高手,只等半盏茶的时间临近,吴王才会上场,虚晃几招取胜,只是这吴王现在何处,却是无人知道。
至少,白衣女侠不可能是吴王。她若取胜,吴王武艺平平,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只是他是否善罢甘休,还有待验证。
两人迟迟没有动手,观众们不由得催促起来,鼓手换了一个人,在观众的呐喊声中奋力击鼓。
瞅了眼惜君手中漆黑的剑鞘,九袋长老捋着胡须,笑呵呵说道:“小姑娘,你就不要为难老头子啦,这比武招亲,招的是夫婿,你一个女娃娃,上来干什么。”
惜君拔出宝剑,道:“前辈,你若不想打可以退下,这场比武,晚辈有必须取胜的理由。”
九袋长老轻轻叹气。“唉,老头子也有必须取胜的理由啊,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不要怪老头子下手重啦,看棍!”
木棍夹着劲风劈头盖脸攻来。
惜君不敢轻敌,提剑迎上。
打了数合,九袋长老依稀觉得此女使用的剑法似曾相识,一边出招,一边问道:“女娃娃,你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
“天心无念,道法自然,无名无式。”
九袋长老却是不信,天下武功,皆有路数,也就有应对破解之法。好比苍云子,他的“雌雄龙虎剑”已经大成,施展开来,龙腾虎跃,非一般人等能够匹敌。然而他心术不正,一把年纪了,色迷心窍,妄图染指第一美人,一心求胜,身为一派掌门,竟被他的缠、打之法打得丢盔卸甲,贻笑大方。
十几回合打下来,九代长老是越打越惊,白衣女子的剑法看似不成套路,无迹可寻,可冥冥之中,却似乎隐含某种道理。
修炼武功,修形易,修心难。
修心者,参透,明悟。修的就是既存在于天地之间,又无影无踪的“道”。
丐帮一脉,向来是听天命,尽人事。丐帮武功其实就是生存之法,和人斗、和兽斗,他们讲道义,不讲道法。
看他们打得有来有回,战况愈发胶着,人们啧啧称奇,振臂喝彩。
这时,距离擂台三四十丈外的楼船上,一位红衣公子用力揉了揉眼睛,到底是看清了。
“梅惜君?!真的是她!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身边人疑问道:“李兄,你在说谁?”
“啪!”李公子用折扇拍了下手心,道:“就是现在擂台上和丐帮长老交战的白衣女子。”
“啊……她的功夫很好啊,那丐帮长老好像有些喘气,话说李兄如何知道她,梅女侠的来历?”
“家里和绣梅庄多年生意往来,梅家小少爷,梅永平结婚,在下代家父吃喜酒,因此有幸看到大小姐,一转眼,她就到榆阳来了,还和人比武,争夺楼千霜,在下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人们纷纷凑过来,有人说:“梅小姐的一些传闻在下知道一二,听说她九岁离家,跟随一位江湖侠女学艺十年,归家之后,家里人便为她张罗婚事,一时间前去说媒的踏破门槛,后来听说她喜欢江湖侠士,长江一带的武门公子便以切磋为由前去挑战,可是去了的,每个都被梅小姐狠狠教训了一顿,过了不久,那梅姑娘就离家出走了,销声匿迹至今。”
李公子点着头说:“在下和梅少爷有些私交,也问过他,他说的,和兄台所言基本一致。不过兄台有一点没有说到,带她走的江湖侠女,姓陆。你们看梅小姐的剑法,可看出什么没有?”
好几个人摇头否认。“没有。”
一名抱着雁翎刀的黑衣男人道:“看不出路数。”
“这就很奇怪了。”一位蓄着短胡子的中年侠客道,“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武功流派,包括其特点都记录在‘风云录’中,这位梅小姐所使剑法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如果她的师父姓陆,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是谁?”
“你们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八大门派齐聚终南山,比武论剑,到了最后一天,一名少女站在比武场上,扬言在场之人皆不是她对手。”
黑衣男人惊愕的睁大双眼,“你是说……‘雪剑仙’陆婉儿?”
“就是她。”中年侠客说道,“我生不逢时,没能赶上那场盛会,不然,就可以亲眼看看雪剑仙的英姿了。踏雪无痕,剑法天成,飘渺若仙……”
就在这时,九袋长老终于将眼前的女子,以及她手中的剑,和当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只听他大笑道:“神意剑,哈哈哈,真是神意剑,女娃娃,我知道了,你的师父是‘雪剑仙’!”
惜君面上不见丝毫松懈,整个人好似散发着凛冽寒光的宝剑,攻势愈发凌厉。这就是惜君,这就是惜君的剑,她要战,就心无旁骛,和战斗无关的事情或话语影响不到她。
“这是天意啊,当年我败在你师父剑下,今天怕是要败在你剑了,后生可畏啊。”九袋长老叹道,“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即使你打败了我,请我来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走楼姑娘的,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
惜君长剑一挑,九袋长老的木棍脱手而飞,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惜君剑锋指着他的胸口道:“既然前辈知道家师,还请前辈不要声张,她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前辈不用多虑。”
九袋长老深深打量惜君,道:“老头子输啦,女娃娃好自为之吧。”说着,他跳入人群,几个腾挪便不见了踪影。
“好俊的剑法!!!”
“好美的女侠!!!”
“老乞丐总算是输了!!!”
人们叫好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悬挂楚字旗的楼船爵室内,气氛却格外压抑。魏充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个,他旁边跪着的,赫然就是九袋长老。
吴王背对着他们,脸色阴沉。
“魏充,本王,需要一个解释。”
脸上冒出了汗,滴落到地上,魏充却没胆子擦汗,他战战兢兢道:“禀吴王,打败孙长老的女子,小臣不知其来历,孙长老与她交过手,可看出了什么?”
九袋长老,也就是孙长老看着地面道:“草民已经尽力,实在是那位女侠技高一筹,草民不敌落败,草民甘愿受罚。”
“哼,你坏了本王的好事,万死难辞其咎。不过,本王不罚你,本王还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孙长老道:“请吴王示下,草民愿将功补过。”

楼主:A593900959  时间:2019-10-14 18:30:23
第十二章 楼千霜
半盏茶过,锣声喧天,鼓乐齐鸣,十位佳人翩然而至,手提花篮,满天花舞,团团簇拥惜君再进醉仙楼。
虽说获胜的是名女子,但云徽宣布比武规则时也说过,不限男女,于是前后有不下五位倾慕楼千霜的女子参加比武。而青楼里面的女子,虚凰假凤,自古有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只要楼千霜点头,这拜堂依旧可以进行。
这天色也不早了,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日落,诸位佳人本来要带惜君去沐浴梳妆的。惜君没有当面拒绝,而是请求先见楼千霜一面,按理来说,新人拜堂前是不能见面的,好在云徽想到惜君会有此要求,派了人来,带她去梧桐阁。几位佳人面上虽然不悦,毕竟是楼主的意思,她们只好嘱咐惜君见了面快些回来,接着她们又不放心,怕误了时辰,短暂商量后,一个叫瑶琴的女子站了出来,陪惜君上楼。
惜君心里可谓百感交集,事态的变化远远出乎预料,阴差阳错,她竟然要和楼千霜成亲。她想,这事若换做别人,定是乐意之至,万分期待。可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大网正一步一步包围她,她不确定能否安然无恙。
惜君在想事,恍然回神,云徽就站在眼前。
瑶琴和云徽说了两句话,随后云徽也不通报,打开门,叫惜君直接进去,事到如今,她对惜君已经抱有极大的信任。
楼千霜立在窗前,长裙曳地,清风穿堂,带来清浅沁人的淡雅香气。
惜君静静的望着这让天下人为之疯狂的曼妙身姿,如果师父和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相爱,她可以理解,她们很般配。
师父做事,都有她的道理。可她为什么爽约?为什么忍心让楼千霜伤心?
惜君和她朝夕相处二十余年,仍旧想不出答案。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
一个,眼中空无一物。
一个,眼中就是眼前这个看不透的人。
良久,还是惜君先开口:“楼小姐,比武结束了。”
楼千霜肩头微微颤动了下,却没有回应。
“或许这不是你所希望的,惜君为了见到你,也只好出此下策。”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楼千霜猛然转过身来,目光冷淡。
惜君惊讶得微张檀口,这就是人们恨不得用世上最美好的词汇形容的女子,这副面孔,这双眼睛,哪怕只见一次,便足以让人终生难忘。
师父……为什么?
“如果那就是你的答案,请你走吧,我不会怪你,就当你从未来过,比武招亲,本就是自欺欺人,黄了也好,说明我命中注定,就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楼千霜神色悲戚,她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打惜君的心房,虽然她们见面不过半刻,那不容忽视的苦涩滋味却在告诉惜君,她必须马上做点什么,或者说些什么。
“不——”惜君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同时向她伸出手,又慢慢的收回来。
“你是师父的爱人,我不能眼看你落入他人之手……”
“呵呵,爱人。”楼千霜嗤笑着垂下眼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既然不念旧情,我又何必作贱自己,对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念念不忘。你不是带了信吗?”
惜君拿出信,交到她手中。
楼千霜看了看信封上的字,“是她。”说着,她走到烛台前,点燃了未开封的信,纸张易燃,很快就燃烧了起来,眼看就要烧到手,她还不松开。
情急之下,惜君快步上前把燃烧的信封拍落,把火星踩灭,这封信还没看,就已经烧成了灰烬。
“你倒还心疼我,可惜,你不是她。”
对楼千霜,惜君说不出是可怜还是心疼,愤怒也有过,只是转瞬即逝。
“信,你已经亲手交到我手中,你可以回去交差了,反正她也不要我,不用带什么话,你走吧。”
惜君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楼千霜和师父有什么纠葛恩怨,她都没理由对自己这个刚见面的人一一细说,现在还是先走吧,大不了日后见了师父,劝她见一见楼千霜。
惜君凝视着楼千霜的脸,道:“请小姐珍重,惜君告辞。”
楼千霜没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背过身去。
门外。
“梅姑娘,怎么样了?”云徽焦急的问道。
索性也不能瞒她们,惜君便实情相告,表示自己即刻离开醉仙楼。
见云徽似有难言之隐,惜君不由地问道:“云徽姑娘有话直说。”
云徽却对瑶琴说:“琴姑娘,请你先去准备,成亲照旧。”
瑶琴应了声。然后云徽引着一脸困惑的惜君走进一个没人的房间,关上门。
云徽面色凝重的说道:“姑娘听说过吴王吗?”
惜君点点头,“他似乎对楼小姐有意,我记得你说过,我那时候要是不出手,吴王就会夺走楼小姐,可我打败丐帮长老后,就没人挑战了啊。”
“昨天,吴王长史魏充前来面见小姐……”
“这么说,吴王希望楼小姐取消比武,直接嫁给他。”
“是啊。”云徽忧心忡忡,“奴婢得到消息,那丐帮长老就是吴王请来的高手,姑娘打败了他,吴王虽然年富力强,但武艺平平,哪里是姑娘的对手,自然不会上台自讨苦吃。奴婢担心的是,他觊觎小姐已久,小姐这次露面,他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小姐。”
“王法昭然,他一个藩王,还能干出强抢民女的勾当不成?”
惜君皱着眉头,和丐帮长**武的时候,她确实听到丐帮长老说 “请我来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走楼姑娘的,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这就是说,云徽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吴王为以防万一,兴许早就做好了准备,待人们喝到兴头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楼千霜。
云徽为她添了茶水,苦笑道:“姑娘刚才听奴婢讲了,从魏充嘴里说出来的话,即使不全信,也要将信将疑,天子病弱,哪里管得了一个手握重兵,而且野心勃勃的藩王,若不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怕是早就打上京城,登基大宝了。暗中抢一个女人算什么,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人们只会歌功颂德,说他用情至深,说是小姐的福分,小姐心里怎么想的,再也没人关心了。”
云徽一番话,点醒了惜君。她们师徒三人久居世外,无忧无虑。既不知平民百姓疾苦之可怜,也不知王公贵族贪念之可怕。
“那你想我怎么做?”惜君问。
“姑娘相信小姐和陆姑娘之间的感情吗?”
回想起方才楼千霜的种种表现,那些笑容,让人感到悲哀的笑容。如果说她对师父没有情,惜君不相信,如果说师父对她没有特别的情意,惜君还是不相信。
惜君点着头说:“她们,是有感情的,我不明白的是师父……”
“有姑娘这句话就够了!”云徽目光坚定道,“一旦楼内有异动,奴婢希望姑娘可以带小姐离开。”
“带她离开?去哪?”
“这么说姑娘答应了?”云徽突然握住惜君放在桌上的手,双眸闪烁着期许的光彩。
惜君抿抿唇,说:“希望事情不会变成那样吧,我该去看灵儿了。”
云徽发觉自己冒失的举动,顿觉羞赧,娇靥微红,赶紧把手收回。惜君看了一眼,没当回事。
“有、有件事要向姑娘请罪。”
“怎么了?”惜君刚想起身,又坐回凳上。
“你们久睡不醒,其实是奴婢下了迷药。”云徽低头说道,不安的绞着手指。
“迷药?为什么?”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惜君无奈的笑了笑,这像是楼千霜做出来的事情,勉强算得上楼梦月口中的“刀剑相迎”了。
回到房间,只见灵儿撑着脸蛋发呆,桌上摆着好几样菜肴,两碗饭,都还没动,惜君轻轻把手放到她肩头上。
“呀!”灵儿惊叫一声,回首一看却是师姐,登时两眼放光,“师姐!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吃饭呢!”
惜君就势坐在她左手边,夹了清蒸鱼到她碗里,盈盈笑道:“师姐去办了点事情,来,吃饭。”
灵儿扒了两口饭,忽然顿住,鼓着腮帮子嚼了几下,看向师姐,眨了眨美眸,说:“你见到她了?”
惜君手上不停,一边给她盛汤,一边说:“你说的是楼梦月,还是楼千霜。”
“楼千霜吧,我们不就是为她而来吗。”灵儿说道,“师父的信,给她了吗?”
“她收下了,然后一把火烧掉了。”
“啊?!她就没打开看看?”
惜君放下筷子,注视着灵儿道:“灵儿问题好多,这两餐没吃了,你就不饿么,吃完饭,师姐再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灵儿什么都好,就是心里憋不住话,一有问题,就要刨根究底,当然,若非顾忌吃饭的时候失仪,惜君并不介意和她细细道来。。
只见灵儿吐了吐香舌,给师姐夹了菜。“哦,那好吧,来,师姐吃菜。”

楼主:A593900959  时间:2019-10-14 18: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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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A593900959

字数:28485

帖子分类:百合小说

发表时间:2019-09-21 16:40:00

更新时间:2019-10-14 18: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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