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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唯一(重庆高考衍生,保安大爷瓶X冷库工人邪)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西子湖畔安闲恬适小故事一枚~另外狗血得很…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我叫吴邪,今年二十二,在一家肉类加工厂当冷库管理工。
确切地来说,是实习工,今天刚刚通过应聘。我从办公楼出来,一路上在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回家要怎么开PARTY庆祝待业小青年生涯的结束,直到来到厂子大门口。
红白条的栅栏横在门前,得用通行卡启动。我一个实习工哪有什么通行卡?来的时候是跟着厂里的朋友,这出去得找保安。
我素来最怕这些麻烦事,尤其讨厌保安大爷们那张人人欠他八百吊似的臭脸和被烟熏得干黄的大板牙。但愿这个保安不要太抠门,别坏了小爷的好心情。
保安室就在栅栏旁边,里面只有一个保安,正猫在阴凉地里看报纸。我敲了敲窗,问:“先生,开一下大门好吗?”
谁料那保安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冷冰冰地掷过来一个字:“卡。”这字把我的兴头生生砸掉了一半,头顶上一直肆虐的似火骄阳也仿佛被砸老实了不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破厂子的破保安服务态度也太成问题了,好歹多给我几个字吧?我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又向他解释自己是个实习工,请他通融一下。他一直低着头看报纸,等我说完后才伸出他金贵的手指来把登记册一推,顺带着扔出来一枝破圆珠笔。
好家伙,这下连一个字都没了,全靠我自己悟。我心头顿时火起。罢了,不和老头子一般见识。我抓起圆珠笔胡乱一填就向门口的公交车站赶去。

但一出保安室我就后悔了。在大太阳底下等车简直是要人命,偏偏这狗龘日的的车站又没个阴凉地,我站了没几分钟后背就湿透了。没办法,还得回保安室蹭阴凉,即使我再不愿愿意面对保安大爷那张棺材板脸。
那保安已经不在看报纸了,而是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发呆。我这才发现,他其实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多少,长得眉清目秀的,身材瘦削,宽大的保安服袖子里露出的两条胳膊白净纤细。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瞥了我一眼,眼神有些空洞。
这年头连保安都这么帅酷又有型,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屌死活了啊!在心中发泄完各种羡慕嫉妒恨之后,我又不免庆幸这保安是个年轻人,要是碰上了个老头儿,恐怕连搭话都费劲。
我向他说明了来意,他点了下头示意我进来,但是眼睛仍然盯着天花板。保安室里相当整洁,靠窗放着张课桌,桌角上几本杂志摞得整整齐齐,几张马扎叠着靠在墙上,墙角有个煤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我拣了张马扎坐下,挑着话头想缓解下气氛。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之前白庆幸了。这家伙活脱一个闷油瓶!跟他寒暄他都跟没听见似的,光是眼珠都不转的死盯着天花板,只有问他问题时才张张嘴,用的还是最简洁的回答。我觉得自己跟个在自言自语的白痴似的,便放弃了搭话,低下头开始专心的抠手指玩。
就在我成功地抠完了左手指甲里的积灰时,一叠报纸被送到我面前。是闷油瓶。他正望着我,眼神不那么空洞了,但还是没什么神采。我有点受宠若惊,接过报纸后期期艾艾地道了好几声谢。他见我接了,就又把目光转回了天花板。
他这是看出我闲得蛋疼,所以送我份报纸解解闷?想不到这瓶子还挺有人情味的嘛,刚才以为他摆架子装逼,现在看也没那么夸张,性格使然罢了。这样想着,闷油瓶那张木呆呆的棺材板脸好像也柔和了起来。

车一会儿就来了,我起身向闷油瓶道谢,思忖了一下又加了句明天见。闷油瓶愣了一下,有些木然地转过头来。我以为他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他竟然微笑着点了下头。
这闷油瓶子真是个怪人。他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唯一一个为了句“明天见”乐成这样的人。我在心里感叹着,向车站跑去。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从那以后我跟闷油瓶就渐渐熟了起来。我每天上下班都会跟他打招呼,他也会点下头作为回礼。有时候我在保安室里等车,就跟他聊上几句。说是聊,其实多半是我说他听,或者我问他答。不过他不跟开始那样光对着天花板发呆了,而是会在我说话的时候,认真的看着我。
和我一起管冷库的潘子叫闷油瓶小哥,我也跟着这么叫,但是厂里人一般都叫他哑巴张——闷油瓶姓张。潘子说,他五年前来厂里的时候闷油瓶就是这儿的保安了。当时他特不屑闷油瓶,觉得这半大孩子他一只手都能撂翻,能看个屁门。后来有一天晚上,厂里进了贼,闷油瓶一个人徒手干倒了三个持刀劫匪,在厂里一夜之间就威名远播了。
我知道闷油瓶练过武,他在闲聊的时候提过。他的手很糙,右手食指和中指特别长,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他说的时候仍旧是那张棺材板脸,单薄的小身板窝在椅子里,这样的他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很难相信。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以为然,主动伸出手来要和我扳手腕,好让我试试他的力气。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少见地闪过了一丝狡黠,搞得我心里毛毛的,有种羊入虎口的不安感。我这人啊,在坏事上的直觉总是特别灵。还没等我握紧闷油瓶的手,他就猛一发力,手肘一扣就把我的手扳倒在了桌子上。操,这瓶子果然有阴谋!他见我不服,眼中的笑意更浓,又把手伸到我面前。我运足了力气,准备学他的样子来个奇袭。握上他的手时我才绝望地发现,这家伙力气还真是大得惊人,都快赶上猩猩了!我咬牙硬挺着,还是没过几秒就败下阵来。我一边揉着手,一边在心里暗骂着这家伙的怪力。他看我这副狼狈相,居然别过头去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搞得我当时就郁闷了。这家伙的笑点也太他娘的奇葩了吧!

闷油瓶的功夫是他爹教的,他爹在他老家是个猎户。他老家在广西,十万大山腹地的一个叫巴乃的小村子,那地方又穷又偏。他平常住在保安室的里屋,和外间就隔了一道帘子。里面的摆设更简单,一张床,一个搁着脸盆搭着毛巾的铁架子,一家大壁橱和一个靠墙置着个小灶台,连台电视都没有。我惊讶他平时都是不娱乐的吗,他就从枕头底下套出了个魔方说自己一般就是看看报纸,听听收音机。最近收音机坏了,他就拿着个初中小孩落在保安室的魔方玩。我接过魔方来转,却发现高中背烂了的公式现在全忘了,手还生得要命,转个第一层都费劲。我问他要公式,他却很奇怪地反问我这玩意儿还有公式。看着他转魔方比拿筷子还顺当,我又一次地赶到了上天的不公。这闷油瓶长得帅、会打架、脑子聪明、心眼也不坏,要是脾气再好点,那二十一世纪好男人首位非他莫属啊,但是老天爷造人就是这样,高富帅里没几个正经,好人往往命途多舛,永远没有完人。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三(上)

这日子过得飞快,飞雪白了断桥时,年关便近了。
我老家在长沙,每年都会跟着爹妈回老家住上一个周,但今年例了外。这破厂子不人道,二十九放假,初五还要回来值班。我接到通知后,边浏览了一遍边在心里默默地把厂长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我工作后就跟爹妈分居了,在厂子附近和人合租了一套公寓。小年夜是在爹妈家吃的饭,和老爹喝了点酒,一直聊到近九点。我从爹妈家出来,提着爹妈施舍给我这个单身青年当早饭的饺子和烤地瓜,晃晃悠悠地上了回家的公交。
车停在了厂子门口,我又提着菜晃下了车。刚下车就有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冻得我一个激灵,昏昏胀胀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大半。这举家阖欢之时,路上已经鲜有车过,偶有的几个路人也都行色匆匆,两旁的电线杆子上挂着大红灯笼,悬在树上的几盏彩灯荧荧袅袅,总让人错觉是坠落的明星。忽有一朵烟火腾起,在幽深的夜空中绽开,一时间光华流转,竟掩了清辉。远处鞭炮声此起彼伏,或急促或厚重,淡淡的硫磺味和隐约的孩童的嬉闹声悠悠地漫过来,漫开了一城祥和。
要过年了啊。

我停在厂子门口,厂子在这一片喧闹的年味中静默地立着,里面黑漆漆的,唯一的亮光是闷油瓶的保安室,鹅黄色的柔光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有点凄凉。
这家伙也太他娘敬业了吧,都过小年了还不回家。我过去敲了敲门,准备先慰问一下这位在寒冬腊月里坚守岗位的和革(喵)命好战士再回家。
闷油瓶过了一会儿才来开门。他披着件军大衣。那衣服很旧了,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不过却很干净。他披着这身衣服,真跟革(喵)命战士似的,好像他守的不是工厂大门而是中朝边境。他见到我的时候有点吃惊,但是什么都没说就让我进来了。他拉开自己常做的那把椅子,又把角落里的煤炉搬了过来,让我坐下。我不大好意思,你想想我一个路过的,却鸠占鹊巢地霸了人家的椅子和炉子,多没礼貌。但是闷油瓶却摇了摇头,说我鼻子都冻红了。我有点尴尬地嘿嘿一笑,见推脱不过,就道了谢坐了下来。
闷油瓶的桌上摆着一碗吃了一半的清汤面,旁边开着一瓶啤酒。这闷油瓶的小年也太凄惨了,一个人在屋里嚼着冷面喝闷酒。我有点看不过,便拿出饺子和地瓜,在桌子上打开,想起顿时溢满了屋子。没有饺子的新年是不完整的,这观念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
闷油瓶于是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拎着滴着水的碗筷出来了,他甩了甩手,麻利地盛上饺子,又给我起了瓶啤酒,两个人围在炉子旁,边夹饺子边对着瓶灌。

开始我俩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夹饺子吃,空气有些凝滞。我寻思以这家伙的性格,如果我不开口,这沉默估计得持续到这顿结束。于是我扣住筷子,问道:“小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他缓缓地嚼完口中的饭,又缓缓地回道:“不回去了。”
我很惊讶,广西是很远,但也不至于回不去啊。“不回去陪父母吗?”虽然过问别人的私事不好,但我还是忍不住皱起眉问。
他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他的。别说火车票了,就连飞机票小爷爷舍得买。
可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他们都不在了。”他依然低着眉,语调平静缓慢,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后来我才知道,那也许真的已经无关痛痒了。“我从小跟着我爸过,没见过我妈。小学的时候我爸死了,就跟着一个叔爷爷过。”
这闷油瓶居然有这样的身世。我顿时感觉自己穿越成了八点档男主角,身边施正哭诉身世的美丽少女。但这种荒唐的念头很快就被我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忍还有愧疚、尴尬、对无常世事的嗟叹,乱七八糟的感情一起涌上来,前仆后继地,把我的思考能力全他娘拍死在了沙滩上。闷油瓶却恢复了沉默,继续自顾自地吃饺子,直到我心里的情感渐渐平复下来。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其实并不愿意这样沉静。他在压抑着,压抑到了呼吸都带上了苦涩。我想这时候,我应该至少要安慰一下这样的他。
我脑袋一热,一下子把住了他的酒瓶,拿自己的酒瓶咣一下撞了上去。他抬起眼来看着我。我对着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搜肠刮肚地找着安慰的话语,顿了好久才憋出一句:“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句话搓得要命,但是闷油瓶却拍了拍我,轻轻地一笑。他的眼梢微微弯下去,像极了今晚的月,柔和安宁。“谢谢,我知道。”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三(中)

那一晚上闷油瓶都在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我以前很多次地抱怨过生活的无聊,但在今天八点档剧情真的在我身上上演了,我却只能感到荒唐得残酷。

闷油瓶小时候跟着他爹过。他爹本来是个猎户,有一次在山里被豺围攻,受了重伤,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回来后便弃枪荷锄当起了农夫。他爹农忙时会下地种田,或者教教小闷油瓶拳脚功夫,农闲时便挑上菜进城卖一段日子,这样的生活虽然清苦,倒也祥和,一直持续到了他小学。那一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他爹只好背上那杆在墙上挂了好几年的猎(喵)枪进了山,从此便再也没出来。
后来他一个远方亲戚收养了他,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好像他爹进山之前就把闷油瓶托付给了他。他那个亲戚开始对他还不赖,但闷油瓶的闷脾气那个时候就露出苗头了,实在是让大人喜欢不起来,时间长了老头对他也就放任自流了。
他初中是在镇里上的。初三那年,村里突然有人到学校来找他,说是老头的了急病,死了。他从镇子赶回村里后就没再回学校,而是跟着村里一个大孩子出去打工,去杭州。

在杭州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老乡不靠谱,整天偷鸡摸狗的。开始是偷表偷自行车,几个月一次;后来变成剃须刀、牙膏,甚至卫生纸,隔三差五就往回顺。期间也被带进过局子里几次,但是他老乡抵死不承认,过了几天也就无罪释放了出来。出来后收敛了几天,就又开始偷。那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人追上门来,闷油瓶就一次又一次地替他打回去。
有一天晚上,他和他老乡下班回家,拐进一个小胡同时,迎面蹦出个拎着大砍刀的小孩。那小孩看起来比闷油瓶都小,骨瘦如柴,砍刀在月光下凛凛地闪着寒光,而那小孩却浑身不住地发抖。他是来讨债的。闷油瓶的老乡手里没钱,只好先跟那小孩打马虎眼。可没说上几句,那小孩就挥着刀过来,对着他老乡一阵乱砍。闷油瓶赶过去拉架,那小孩的刀便猛得劈了过来。他躲闪不及,右肩一凉,顷刻间血流如注。那小孩见自己真砍了人,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哇得一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响彻整个杭州城。
残月。暗巷。悲鸣。三个少年。染血的砍刀。以及,看不到的明天。

闷油瓶右肩上的伤缝了几针,那伤口直到今天还留着到长疤,而那小孩的事他老乡再也没跟他提起过。没过多长时间,他老乡被人砸瞎了眼,回了老家。我想,这对于他老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老乡走后来过几波讨债的,闷油瓶嫌烦,就辞了工作,退了租房,在一家工厂找了份保安的工作,一直到今天。

闷油瓶说完时,我和他已经干掉了不知多少瓶啤酒。其间他每次停顿的时候,我都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哽住。于是我提起酒瓶,一下子撞上他的酒瓶,对他咧开嘴一笑,然后仰脖狠狠地灌下一口,而他也是狠狠地闷下一大口。几股啤酒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流进领口,冰得要命。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喝吧。把那些无奈、孤独和沧桑,都喝下去吧。但愿喝下去了,就真的没有了。

闷油瓶捡了个地瓜,坐在炉子旁剥了起来。他剥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我爸有一次从城里回来,带了几个烤地瓜。也是这样的冬天。”他仍然垂着头剥地瓜皮,而我却仿佛看见,小闷油瓶和他爸爸正围坐在炉边,就在这儿,窗外是不绝的鞭炮声,而他们一大一小剥地瓜皮剥得满手流油。后来,只剩闷油瓶一个人。他自己坐在炉旁,静静地剥地瓜皮,静静地听着炸开的鞭炮。火光把他苍白的脸映得有了些血色,偶有几颗火星从通红的炉膛中蹦出来,见到他的衣袖上,而他浑然不觉。他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剥啊剥啊,一直剥了二十年。
他还能怎么办,他什么都办不了,只能这样一直剥下去。
看着这样的闷油瓶,我心口堵得更加难受。我拣了个地瓜,也坐近炉子,开始剥起皮来。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三(下)

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我酒喝得有点多,看到的东西都跟在跳芭蕾似的一个劲儿的转,眼皮也沉得要死。我甩了甩脑袋,晃悠着起身跟闷油瓶告辞。
他想了一下,问:“你怎么回去?”
我说走回去啊。
他起身道:“我送你。”说着就去熄炉子。
“不用啊,”我伸手摁住他,但却被他拨开,“我自己能回去。”
“你喝醉了。”他熄了炉子,又道:“我不是在客气。”
我挠了挠头。罢了,随他,我脑袋早木得转不动弯了,跟人磨嘴皮肯定磨不过,何况对方还是这只油盐不进的闷油瓶。
闷油瓶说他去开车,让我在屋里等一会儿。哦我(喵)操,这年头保安都买上车了,而我连辆捷安特都没有,出门全靠11路公车(注1),人生太他娘悲催了!
正当我瘫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闷油瓶回来了,把醉得压不稳步子的我架了出去。这下我算是见识到老闷的爱车了——一辆黑色的大自行车,前面有横梁那种,还不如捷安特呢。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有一辆跟这辆差不多的,在我小时候天天骑上它带着我去西湖转,我就坐在那横梁上。
可能是看到我一直盯着横梁,闷油瓶竟然锁住眉头,很严肃地对我说:“不能坐前面,不方便。”他跨上车子,指了指后座示意我真正的位置在这里。
谁想坐前面了啊,你请爷坐爷都不坐。我晃悠着过去,一屁股坐上后座。闷油瓶提起我的手搭在他的腰上,道:“抓稳了,我们要走了。”语毕便一发力登上脚蹬子冲了出去。
车子刚冲出去那几步东倒西歪的,好几次冲着马路牙子就去了,再撞上的前一刻又被闷油瓶力挽狂澜,这惊险度直逼F1决赛了都。第二天闷油瓶告诉我,当时我在后面惊得吱哇乱叫,比杀猪叫还难听。
车子好容易稳下来,我惊魂未甫地趴在闷油瓶背上,两只手死抠着他的军大衣。寒风掠过,给我发热的脸降了下温。车子拐进了小区,一路压着鞭炮皮前行。小区里是真正的空无一人了,硫磺味也散净了,两旁的楼都黑了灯,偶有几间洒着光,也融进缀着疏星的夜空中。先前的喧嚣都沉寂了下来,小年夜已经过去。我靠着闷油瓶,眼皮沉得睁不开。在这万籁俱寂中,我突然觉得这一刻很幸福。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抱紧怀里这个人,抱紧瘦削的他,给他一世安稳。


注1:坐11路车,即步行。“11”就是两条腿嘛。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四(上)

我初四回杭州的时候给闷油瓶送去了从长沙带的炸螺狮。这是我家二叔的拿手菜,老家有条河里螺狮特别多,每次回去二叔就捞些炸几盘给我们吃。闷油瓶竟对螺狮表现出了些许兴趣,我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喜欢吃的东西,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腌白菜。当时我就震惊了,这家伙的口味敢再奇葩一点吗!
晚上我翻箱倒柜找出了好几本小说,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全带去了厂子里。这些可都是小爷的精神食粮啊!爷可不是闷油瓶,对着天花板干坐一天可是会死人的。
我整整看了一上午的书,眼睛涩得要命。我习惯性地瞄了一眼窗外的保安室,不知这挨千刀的闷油瓶,此时正在干什么呢?是转魔方还是听收音机,或是在研究腌白菜和炸螺狮的七十二种做法?我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后掏出手机上网查杭州哪家腌白菜做得好。查这东西纯是为了打发时间,但最后还真给我查到了,难道东北菜占领中国了吗。

我中午去饭店踩了个点,准备晚上带着闷油瓶去搓一顿。下午和其他部门的值班人员锄大D锄到下班,我他娘的一直输到下班。刚到下班点那帮狗龘日的就卷着钱跑了,一个个都跟屁股后面顶着火箭似的,厂子里转眼间变得空空荡荡。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准备检查一遍冷库就去找闷油瓶吃饭。没提前跟他打招呼,但愿他还没吃晚饭。我懒得穿防护服,直接进了冷库。
冷库不大,很快就检查完了。我伸手去摸冷库钥匙,这一摸,一股寒气从脚底腾得窜起来,沿着脊梁骨直冲上后脑,头顶的冷汗刷一下就给逼下来了。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四(下)

我没带钥匙。
我把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都翻了出来,来来回回的抖了好几遍,但是,依然没找到。
没有就是没有。
不穿防护服者长时间被关在冷库中会有什么结果?这个我太清楚了,上岗培训之前早就背烂了。结果很简单,就两个字。
死亡。
我疯了一样地拍着冷库门,大声求救,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连脚步声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冷库里回旋着我的求救声。我突然有种错觉,觉得冷库里与冷库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人来救我。不,或许,冷库外的人其实能看见我,我的嘶嚎、挣扎,在他们眼里,都是笑料。

没过多长时间我嗓子就喊哑了。我知道,整个楼里都没人了,整个工厂恐怕就剩闷油瓶了。闷油瓶能来救我?不可能。闷油瓶是聪明,但他又不是神,不可能知道我被困在这儿。况且,他晚上巡楼八百年不巡一次冷库,今天能特别来这儿?即使他来巡夜,我又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在冷库里不穿防护服的人,能活多长时间?五个小时?三个小时?或者更少?
我计算着自己的存活时间,力气一松,顺着冷库门跌坐在地。寒气噬咬着我的骨肉,我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热气流失,却无能无能为力。我看着冻肉,自嘲道,几个小时后我就会变得跟它们一样没有生气,等明天有人进来后,会不会发现我的身体也冻得跟这些冻肉一样?我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甩掉一些绝望,挪动早已冻僵的四肢,向冻肉们爬去。
吃这些熟食大概可以增加些热量,多活段时间。但又能多活多长时间?一秒,还是两秒?我好容易爬到了冻肉旁,蜷在冰柜边,注视着我最后的希望。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我死定了。恐惧和绝望在我心中不停地翻滚。
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唯一的希望就在刚开始那几分钟,那时候楼里还可能有晚走的人。那个时候没人来救我,就不可能再来人了。
生与死的距离有多远?其实就门板那么厚。冷冰冰的冰库大门矗立在我面前,它是那么的铁面无私,那么的无坚不摧,它是个英勇的战士,在那里恪尽职守的矗立了几十年。我是越不过它的。

渐渐地,我心里的恐惧退了下去,只剩下绝望,无边的绝望。我掏出了手机。还是没信号。我叹了口气。我吴邪,今天就要英年早逝在这儿了。趁着还有些力气,我挪动手指,开始写遗言。
身边的亲友过电影似的在我脑海中浮现。首先是爸爸妈妈,然后是闷油瓶。不知怎么,我突然就想到了闷油瓶。想到了他或沉静或温柔的目光,想到了小年夜里他笑时化成弦月的眉眼,想到他瘦削却温暖的后背。
小年夜之后,我曾经想我一定要给他人世间的温情,带他去看各地的美景,补给他上帝欠他的二十年幸福。但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不知道我死了之后,还会不会有人陪他饮下积沉二十年的苦涩?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脑子越来越乱。我狠狠地甩了下头,努力集中起精神。这是最后一句话,一定要留给他。
小哥,你是我唯一牵挂的人,现在安稳了,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
我现在已经使不上一丝力气了,意识混乱,脑子里无数闷油瓶在晃,都悠悠地飘向远处无边无际的深黑。

“咣!”
“吴邪!”
嗯?我好像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还有……闷油瓶的声音?他来了?我还没抬起头来,就失去了意识。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正值傍晚。
我躺在病床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心里感叹着老天爷还真是待我不薄。闷油瓶正坐在我旁边,盯着窗外发呆,窗外投进的夕照把他整个人都染成了暖(喵?)色。
“小哥……”我开口叫他,却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特惊悚。
闷油瓶猛得转过头来,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他娘的,天底下有这么表现喜悦之情的人吗!这表情能把人吓去阎王那儿啊!
闷油瓶好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敛了下表情,倒了一杯水过来,扶我起来,一直看着我喝完,又扶我躺下。他动作小心翼翼,弄得我别扭得要命。
细看能看出他有些憔悴,脸色发黄,黑眼圈也显了出来。“今天是初六,现在五点,你妈妈出去买晚饭了。”他道。
我点了点头。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叫医生过来。”
“小哥你先等一下。”闷油瓶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是你救得我?”我刚才想到了这个很严肃的事情。如果是的话,那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可就不只是请一顿饭的问题了。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突然感到相当后悔,后悔当时没有拼尽全力抬头看他一眼。他娘的他当时一定是一脸焦急,那可是千年不遇的奇景啊!
我起身要向他道谢,他却摇了摇头,过来把我摁了下去,又给我掖了掖被角。
他弄完后去坐下(度娘太邪恶了..)身来,注视着我,目光依旧,表情依旧,却隐去了棱角。他看了这么长时间,搞得我的别扭又深了几分。这闷油瓶子今天怪得可以,莫不是吃错药了?
我干咳了一声,问:“小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冷库?”
“因为你还没有对我说‘明天见’。”他的眼神更柔了几分。“所以我猜你肯定出了事。
“知道吗,你是这十年来唯一一个早晚都会跟我打招呼的人。”
我的心里一下子翻腾起来。竟然是这个原因。我这才发现,每天上下班我都期盼着和闷油瓶见面,半年来,已然成了习惯。
“那你呢?”闷油瓶突然从兜里掏出我的手机,鼓捣了一阵,翻出我那篇遗言。
我当时没力气了,对他说的话就没打完。上面只有半句“你是我唯一”。
“唯一什么?”他把手机直接举到我面前,问道。
是唯一牵挂的人,我知道,但是这么肉麻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嘛!我脸上瞬间烫得要命,估计都红透了,那温度保不齐能烙锅贴了!
但是闷油瓶却锁紧了眉头,露出一脸对我这种磨蹭极度不爽的样子。完了,今天可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喽。
我把头别过去,吞吞吐吐地回答:“是唯一牵挂的人……”
闷油瓶眉梢一挑:“现在我有了你,不会再有哪儿令人牵挂了吧?”
他的目光粼粼,竟胜却西子湖中柔波。

(完)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后记
首先我一定要吐槽一下重庆作文题!它简直就是为瓶邪量身订做的!我看到它的当时就气血上涌鬼迷心窍(?)文思如血崩啊!于是乎,我高三第一个周的午休和晚休就都仍在这篇文章身上了……(对没错,我就是个写东西小学水平的高三生)还有这篇文章其实是我真正意义上写完的小说,所以它才会那么烂….QAQ
这篇文章里的瓶邪都是普通人。这里没有倒斗,没有长生,没有老九门也没有张家古楼,有的只是西湖的柔波和一世安稳。
关于题目,唯一,是哥对嫂,亦是嫂对哥。哥是嫂的神,而嫂是哥的命。斯文如此,原作亦如此。
关于情节,给小哥设定那么苦逼的身世主要是觉得顺风顺水养不成小哥这种淡漠的性子。他被命运牵着走,却无能为力。他做不了什么好工作,又没有个圆滑脾气,谁能管他?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直到天真出现,对他笑对他好,从心里肯定他这个人。还有这文的情节其实可扯了…我都没观察过门口保安,也不知道冷库那个温度是不是真的会死人…我一边写一边向玉帝佛祖耶稣真主忏悔,求他们原谅我的不负责任…..再就是闷油瓶老乡那块。他老乡偷窃成瘾的故事其实是件真事,是我当警(喵)察的姐夫说的。那人不是个少年,而是个中年人,无妻无子无父无母,因为偷大件蹲了几年监,出来后家里其他亲戚就和他断绝关系了。他一个人四处跑四处偷,最近流窜到这儿,因为偷自行车被逮了。他在监狱里哭着说,你们就把我枪毙了吧,我不想活了。但是他最后还是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放了出来。我听了这个故事后触动很大。这个人已经被现实折磨成行尸走肉,但偏偏又懦弱得不敢自我了断,只能是这样形同槁木地混着。我其实是个少年心性很强的人(笑),最不忍看这种事,所以给了老乡一个瞎了双目的结局。这样,即使饿死,也总好过在世间受一辈子的难。不过这个梗还是被我写得如同隔靴搔痒了…文笔太差啊TAT
关于那俩龙套,写潘子是觉得写胖子不适合…胖爷肯定是不会不管小哥的!绝对!瓶子那个瞎了的老乡就是个原创龙套,本来是想写成黑爷的..但是后来决定加上偷窃梗就改了..我想象不出行尸走肉版的黑爷=。=
再就是小哥那段真情流露。交代小哥身世的梗我想了很多,最后还是选了最滥大街的酒。小哥自制力太强,几乎不可能往外说自己身世的,除非事态紧急或者情到深处难自持。我觉得这么个西子湖畔安闲恬适小故事应该没法出现啥能逼得老闷开口的紧急事态,就选了后者。小年夜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感慨系之矣。怕OOC我还特别加了酒,结果最后还是没把小哥性格写出彩…(捶墙)还有我写的小哥其实挺虎的,看了天真那封半句话遗书之后就荡漾了,又是倒水又是掖被角又是明送秋波的,把人天真都弄得不会了..小哥绝对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我想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一定很笨拙,是单方面的从模仿最浅显的行为开始的。比如上述的倒水掖被角明送秋波,比如一生十年。
开始天真对小哥的感情我写得挺隐晦的,像是天真喝醉了还跑去看小哥,他明明就把小哥当成特别的了嘛,后来会决心给小哥温暖也是正常的...但是这篇文章我拿给非腐又不看盗笔的朋友看过,他们普遍表示没看出来......桑心T T
文章的最后,我还是让他们止于暧昧。这主要是因为……作者我不会写告白..=口=于是就有了这个傻(喵)逼的烂尾…….反正现在哥嫂都互相认准了,再往下发展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是吧~是吧~(顶锅盖逃走> <)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默默地顶上来...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QAQ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又看了一遍发现好多错字和错词.....orz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雾草………什么时候精的……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既然《唯一》火了那俺就给新文打个广告…
《紫金扇》架空历史,目测中篇,目测治愈。地址:tieba.baidu.com/p/1794950247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不谢~给个网址好么?转完我去看一下~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继续进行无耻的小广告:
新文《梦华》,原作背景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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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新文:晋江号1947548 《赤夕》

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新文《拉萨乱雪》
短篇,原著向,发生在二零零五年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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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杀盛  时间:2019-05-03 17:47:07
作死地开了大坑=-=欢迎来看0w0
《宿命》
半架空/盗一盗二平行世界/中长篇/瓶邪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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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杀盛

字数:11057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2-06-24 00:45:00

更新时间:2019-05-03 17: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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