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似乎在一夜之间，冬天就来了。
王盟早上过来接班的时候，吴邪正在喂驴蛋蛋吃早饭。狗粮是张起灵之前留下的，吴邪本以为可以吃很久，但是今天才发现，竟然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小三爷早啊。”搓着手，王盟跟吴邪打招呼。
“早。”吴邪也不想这样病恹恹地回应，但一晚没睡的他实在是没什么精神了。原本张起灵说的那些话就已经足够让他难受，偏偏那对消停了没几天的小两口又在昨晚闹起了别扭。
如果不是听见他们的争吵，吴邪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站起身起开张起灵的家。明明整颗心都被伤成了玻璃渣，却偏偏还是依依不舍。都说先爱先输，吴邪觉得，自己输得太惨了。
赶到那小两口的家里时，吴邪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心情。小两口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每次吵架吴邪都会来劝的套路，干脆连门都没关，像是在等着吴邪来劝架。
站在门口看着客厅里针锋相对的小两口，吴邪忽然间就觉得特别无力。这对夫妻吵架的原因每次都不一样，但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男人不肯洗碗做家务，或者女人买了什么用不上的东西。往往吴邪劝架的时候都会觉得特别哭笑不得，也正是因此才会有不想结婚过日子的想法。但是今天，站在门口的吴邪看着这对吵架的小夫妻，忽然间觉得，有人能陪着自己这样吵吵闹闹，其实也挺好的。
今天吵架的原因不再是小事了，而是女人怀疑男人在外面有了小三，偷偷看了他的手机。男人知道后指责女人不信任他，但女人认为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让我看手机。于是，就这么吵了起来。
依旧和以往一样，女人手里拿着菜刀，男人坐在椅子上抽烟。只不过这次吴邪没有急着去劝架，他想看看，真实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夫妻俩吵了一会儿，男人疲倦地要出门，原本拿刀威胁要自杀的女人冲到门口拦着，甚至叫吴邪帮她一起拦。
听着那女人不断说着‘你要是走了就别回来’‘你今天敢出这个家门我就死给你看’之类的话，吴邪不由得很想笑。十多分钟之前，自己也和张起灵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他凭什么跟张起灵那样说。
强打着精神劝了几句，吴邪也没管太多，便转身下楼走了。反倒是那小两口察觉到吴邪今天不对劲，停下了吵架，担心地互相猜测着吴邪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回到警务室的吴邪一合上眼睛，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张起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没办法控制思维像是单曲循环一样不断重复着张起灵和他说过的话，而重复的次数越多，吴邪的心就越疼。
第一次明白爱情是什么的吴邪，真的没想到原来它竟是如此折磨人的事情。明知道会疼，却还是想要紧紧攥在手里。反复地榨着每字每句里的骨髓，就算那是毒，都舍不得扔。


“小三爷，你怎么了？”王盟看着吴邪呆呆地蹲在地上，驴蛋蛋已经吃完了饭，正心满意足地用头蹭着吴邪的手背。
“啊，没什么。”回过神来的吴邪站起身，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今天好冷啊。”
“可不是，今儿个立冬。”王盟摸了摸驴蛋蛋的脑袋，对吴邪说道，“昨晚上是不是那小夫妻又闹了，看你这一脸没睡好的样子，快回去睡觉吧小三爷。”
“嗯。”点了点头，吴邪走进里屋穿上了外套。“我回去了。”
难怪今天这么冷，原来真的是因为冬天到了。裹着外套走在路上，卷着落叶的风吹着一地窸窸窣窣的声音，给这过了上班高峰期的道路平添了几分落寞和萧瑟。吴邪往上拽了拽领子，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手指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吴邪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上次跟张起灵去看电影时候的票根。一直放在这间外套的口袋里面没有拿出来，吴邪知道现在才发现。
掏出那两张纸片，只见上面的字迹已经变淡了许多。才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连曾经能证明自己和张起灵关系很好的证据，都快要消失不见。心里一酸，吴邪伸手就把那两张纸揉成了一团。
路过垃圾桶，吴邪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把手揣回了口袋。
无论是驴蛋蛋的狗粮，立冬的节气，还是口袋里的票根，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告诉吴邪，时间的流逝远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远远看着平日里去的早点摊，吴邪紧紧攥着手心的纸团，总觉得张起灵来蹭饭吃的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可那时候天气还很热，一转眼，都已经冬天了。
口袋里忽然震动起来的手机及时打断了吴邪伤感的情绪，掏出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妈，怎么了？”
“喂，小邪啊，今天有时间没，中午回来吃饺子吧。”母亲在那头说着，“今天立冬，要吃饺子的。”
“不是冬至才吃么？”听着母亲的声音，吴邪心里稍微暖了些。
“哎哟，立冬也是要吃的。今天休息吧，那现在就回来吧，正好帮我包饺子。”母亲不容拒绝地说着。
迟疑了一会儿，吴邪点头答应。“好，知道了。”
现在的心情如果回公寓的话，看到被张起灵收拾过的地方，肯定更会伤心。与其一个人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乱想，不如回家看看父母，帮他们包包饺子一起吃顿饭吧。
虽然是逃避，但总比难受要好很多。

吴邪推开家门的时候，厨房里正传来父亲剁馅儿的声音。母亲坐在客厅里擀着饺子皮，而阿宁正在她身边往案板上抹着面粉。
叹了口气，吴邪就知道母亲叫自己回来吃饭没那么单纯。拔下钥匙关好门，吴邪换了鞋子走进客厅。“妈，我回来了。”
“没看见阿宁也在呀，都不跟人家打招呼。”吴母嗔怪地瞪了吴邪一眼，招呼着他快过来坐下。
阿宁看着吴邪盈盈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嗯，是啊。你好。”有点尴尬地在阿宁身边坐下，吴邪觉得看着她身上家里的围裙，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太违和了。
“要不是我今天把阿宁叫来，都不知都你们俩这么久都没联系过。真是的，把我们的话当耳边风了啊。”母亲边擀皮儿边说着吴邪，正巧厨房的门开了，吴一穷端着弄好的馅儿走了过来。
“爸，我回来了。”站起身的吴邪想借机换个地方坐，却被吴一穷按了回去。
“嗯，帮你妈包饺子吧。”拍了拍手，吴一穷转向阿宁说道，“阿宁你就别忙了，今天是请你来吃饭的，不是让你干活的。”
“没事儿，包饺子又不累。”阿宁乖巧的说着。“叔叔你忙了半天，快休息休息吧。”
吴一穷朗声笑着点点头，坐在一旁看起了电视里的新闻。
上一次见到阿宁的时候，吴邪还没有对张起灵有着这样的感情，所以还觉得阿宁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只可惜自己驾驭不了。但现在，吴邪坐在阿宁旁边都觉得后背发毛。再加上父母这明显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定这个儿媳妇了。
且不说这里面有没有张起灵什么事儿了，吴邪说什么也不可能跟阿宁在一起的。不管他喜欢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总之不是阿宁。
“这是你自己家，别紧张啊。”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似的，阿宁压低了声音对吴邪说道。
“我没紧张。”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说的吴邪只能嘴硬，早知道当初一早就跟三叔说清楚了，省得他一天到晚在这儿撺掇。现在好了，爸妈看阿宁的眼神就跟看儿媳妇似的，这让吴邪怎么开得了口。
而且，当初阿宁对自己应该也没那个意思吧？为什么今天会来吃饭呢，难道是实在是盛情难却么？不行，得先跟阿宁说清楚，然后才能再跟爸妈说。不然万一阿宁真的是当真了，那可怎么办。
“那个，你跟我来一下。”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吴邪对阿宁说完，站起身对父母说道，“我跟阿宁私下说几句话。”
“去吧去吧。”笑着看了他俩一眼，吴母满脸都是狡黠。
知道母亲肯定是想错了意思，但吴邪现在也没办法解释，只好红着脸把阿宁带进了自己的卧室。好久没回来，卧室里还是一尘不染。


“要说什么？”大方地在椅子上坐下，阿宁今天没有穿制服，简单的高领毛衣和皮裤，更显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咳咳。”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吴邪现在没时间去感叹自己肯定不是GAY不然怎么喜欢看大胸美女这件事，在床上坐下后，吴邪犹豫地问道，“你知道我爸妈的意思吧？”
“我知道啊，想让我和你结婚。”阿宁直接的说着。
“那你怎么想的？”既然人家姑娘都这么直爽了，吴邪也没什么好扭捏的，直奔主题问着。
“你怕我答应？”一眼就看穿了吴邪在心虚，阿宁轻笑着问道，“看样子，我好像没被你看上啊。”
“ 啊，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什么呢，我只是有了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也就算了，还是个男人。吴邪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说不下去了。这些事情，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没关系啊，直接和你父母说你有喜欢的人不就行了。”怎么可能没听出吴邪的意思，阿宁侧着头说。
摇了摇头，吴邪不可能去说的。且不说父母的反应，张起灵，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啊。
“那你的意思是，同意跟我结婚？”阿宁耸了耸肩，“我无所谓。”
“你怎么能无所谓啊，这可是终身大事诶。”没想到阿宁竟然能这么洒脱，吴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你虽然不算是很优秀的对象，也但也不算差。从现实意义来说，你们家的家世很好，非常适合结婚。所以，有什么不可以么？”阿宁说着，站起身走到吴邪身边坐了下来。
下意识地就往边上挪了挪，吴邪觉得阿宁就像是一只漂亮的雌狮，虽然很有魅力，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信号。“你说的是没错，可是没有感情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呢。”
“感情可以培养啊。而且意义这种事情，有意义么？”阿宁轻笑着说完，却见吴邪像是魔障了一样，呆呆地盯着自己看。“怎么了？”
“没什么，没事。”摇了摇头，吴邪只是没想到阿宁会说和张起灵一样的话。如果不是那双截然不同的眼睛，吴邪差点都要瞬间以为面前的人是张起灵假扮的了。
“所以呢，结婚么？”阿宁身上的香味虽然不浓烈，却有着相当慑人的气息。就像是一朵看似低调，可一旦绽放便会无比艳丽的花。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却又被阿宁打断了。
“不用急着拒绝，想想清楚总是好的。”说完这句话，阿宁便站起身走出了房间。剩下吴邪一个人坐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理解阿宁的意思。虽然她现在并不喜欢自己，可从为了以后考虑，她是不反对和吴邪在一起的。应该，是这样的意思吧。
果然是狮子一样的女人，完全不需要吴邪的意见啊。
本来是抱着逃避的念头回了家，吴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饭桌上，父母不断地跟阿宁说着吴邪小时候的趣事，搞得原本就食不知味的吴邪更是没了吃饭的心思，只想赶紧送走阿宁自己清净清净。
如果不是因为张起灵，或许现在的饭桌真的是吴邪一直向往的。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还很会讨父母的欢心，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吃着饺子聊着天，屋子里都是饺子和醋的香气，热气腾腾的白烟和电视机里的声音。多和谐美满的感觉。
但吴邪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现在想要的。他现在想要的，只是那个面无表情的人能像以前一样，神出鬼没地在吃饭的时候出现，蹭着吴邪的饭，然后和他一起走回小区。路上吴邪说着话，他默默地听。
或许家里也会包饺子，吴邪还可以带一点分给他，就像上次和他一起吃大闸蟹那样。在警务室里吃着东西说着话，然后和他一起去夜巡，再目送着他上楼回家。
可是，已经再无可能了。
就算张起灵成功扳倒了汪藏海，吴邪也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他了。一旦想到以上所想的事情全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吴邪就没办法不觉得自己这是在犯贱。
人家连个道别都没有给你，你却还傻乎乎地想着这些。不是犯贱，又是什么呢。亏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丢不丢人。
“吃饭的时候别乱想。”给吴邪夹了一个饺子放进碟子里，阿宁压低了声音对吴邪说道。
皱了皱眉，吴邪看着那个饺子，虽然不想动，可盯着父母注视的他不得不吃。虽然是很香的白菜肉馅儿，可吴邪却味同嚼蜡。
阿宁看着吴邪老老实实吃了下去，又给他夹了一个，这回，还低声留下了一句话。
听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吴邪的心猛地一震。诧异地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阿宁，吴邪不明白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要是不想让ta担心，就好好吃饭？
吴邪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个ta，指的肯定不是阿宁。


满心的疑问和震惊让吴邪像是被万只蚂蚁啃噬着，可偏偏这顿饭才刚刚开始。拼命压制着现在就把阿宁叫走问个详细的心情，吴邪紧紧攥着筷子开始闷头吃饭。
不明所以的吴邪父母还以为两人说了什么悄悄话，吴邪才会吃得这么香，更加高兴地看着这两个小辈，笑得一脸满意。
总算是吃完了饭，吴邪这回没等父母下指令，就赶紧穿上了外套说道，“爸妈，我带阿宁出去走走。”
“去吧去吧~”厨房里的父母放心地应着。
扬了扬精致的眉梢，阿宁嘴角上扬出一个狡黠的弧度，跟着吴邪一起出了门。
即便是正午，已经到了冬天的天气依旧很冷。阳光的温度已经很难感觉到，徒剩下满目金灿灿的光线。吴邪带着阿宁走到小区的花园里，确认了父母没有跟来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那句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阿宁淡淡笑道。
“你认识张起灵？！”吴邪心里一紧，既然他已经知道张起灵可能暂时隶属于军方，那么阿宁认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果然。”阿宁嘴角的弧度骤然消失，如果吴邪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会无端端的提起这个名字。而满心疑惑和焦急的吴邪，丝毫没有注意到阿宁正在慢慢地绕到他的背后。
“阿宁，你和张——”话还没说完，吴邪只觉得后颈忽然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冰冷地注视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吴邪，阿宁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花园里就出现了两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把昏迷中的吴邪带上了不远处停着的车。
搓了搓手，阿宁整理着衣服，快步走出了花园。
冬，终也，万物收藏。


TBC

甩文(# 罒╭—╮罒 #)
这一章写的我好想去写民国谍战文啊_(:з」∠)_

十九


嘶，好疼——
恢复意识的瞬间，吴邪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后颈残留的疼痛。思维仅仅停滞了一秒，吴邪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是被阿宁打晕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她是汪藏海的人？
坐着的吴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是被捆绑住的，尽管没有睁眼，但依旧有微弱的光感，说明周围的环境并不是漆黑一片。整个人是静止的，看样子自己已经被他们囚禁了。
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吴邪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汪藏海发现了张起灵的身份，利用自己来要挟他。
想到这里，吴邪不由得心底一震。张起灵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潜伏收集着证据，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功亏一篑甚至丢了性命，吴邪说什么也不可能原谅他自己。与其坐以待毙和自责，不如看看能不能找到逃脱的办法。就算是豁出去命，也必须要让汪藏海伏法。
努力沉住气，吴邪缓缓睁开了眼睛。周遭的环境和他想象的差不多，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纯白的墙壁。面前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看样子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来审讯。慢慢地侧过头，吴邪发现自己身边并没有看守，整间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用力挣了挣手腕，又试着动了动腿，被皮质束缚带捆绑住的吴邪根本没办法挣脱。难怪没人看守，算准了他逃不出去。
没想到汪藏海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连特警内部都有他的人。恐怕阿宁一开始接近吴邪就是故意的，利用三叔想赶紧给吴邪找个媳妇儿的心理，利用吴邪窥探张起灵的身份。
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张起灵明明提醒过会有危险，可自己完全就没想到危险竟然就在身边。这下好了，吴邪估计以后对阿宁这样的美女都要有心理阴影了。爸妈想抱孙子的愿望，怕是彻底没戏了。不过，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还是未知啊。
但无论如何，不管一会儿来审讯的人问什么，吴邪都绝对不能说出张起灵的身份和他在做的事情。就算是要上刑具，吴邪也做好了被折磨到死都绝不说的准备。


“看你那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还真是对张起灵情深意重啊。”房门忽然被推开，身穿制服的阿宁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原本对阿宁的好印象现在已经全都灰飞烟灭，吴邪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拉开椅子在吴邪对面坐下，阿宁悠闲地靠在椅背上说道，“怎么，我猜错了么？应该不会吧，不然为什么一提到张起灵，你就肯乖乖吃饭了呢？哦，我忘了，我甚至都还没说他的名字。”
“你到底想干什么。”被阿宁一口一个张起灵搅得心神不定，吴邪的愤怒已经完全大过了恐惧。
“你猜猜呢？”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阿宁的侧脸，她伸手捋了捋头发，动作里带着说不出的妩媚。
原本想问是不是汪藏海派她来的，但话到嘴边就被吴邪咽了回去。他这么一问，岂不是不打自招。吴邪一个小片儿警怎么会把脑筋动到汪藏海这种大人物身上去，肯定是因为有人对他说了什么。握紧了拳头，吴邪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是想逼婚吧。”
阿宁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吴邪会这么问，忍不住笑出了声。“逼婚？吴邪，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聪明啊。”
轻哼了一声，吴邪没说话。好歹也是警校毕业的专业警员，吴邪怎么可能真的就那么天真无邪。
“可是你再怎么聪明也没用，要是不想受苦，就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实话。”阿宁脸上的笑意在瞬间变得阴冷诡谲，她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上身慢慢前倾，一点点地逼近吴邪。直到两人近的不能再进，阿宁才吐气如兰地说道，“否则，我不保证你能活着见到他哦。”
毫不畏惧地看向阿宁的眼睛，吴邪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实话。”
“我问，你答。”往后退了退，阿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吴邪。“你和张起灵，到底是什么关系。”
“警民关系。”吴邪直视着阿宁说道。
“看样子吴警官对于警民关系的定义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呢，一般的警民关系，不会一起吃饭看电影压马路吧？”阿宁了然地说着。
“你们跟踪我？”吴邪心里一惊。
阿宁笑了笑，“所以，还不打算说实话么？”
“我说的就是实话。”说不慌乱是不太可能的，虽然吴邪只是个片儿警，但也是受过跟踪和反跟踪这样专业训练的。可这段时间以来，吴邪从没有感觉到任何被跟踪的迹象。而且就算吴邪疏忽了，张起灵不可能察觉不到啊。这样说来的话，并不是跟踪，而是吴邪身边有眼线。可会是谁呢？绞尽脑汁地把周围所有人都想了一遍，脑海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那张熟悉的脸上——王盟。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只有王盟熟悉吴邪的工作时间和作息规律，而且也能观察到他和张起灵的言行举止。想到这儿，吴邪不由得通体一阵寒意。
“那好吧，我换个问法，你想和张起灵成为什么关系？”阿宁也不着急，依然慢悠悠地问着，满眼都是成竹在胸的笑意。
“关你什么事。”冷冰冰地说着，吴邪瞪了阿宁一眼。
“怎么不关我事呢，你们两个的关系，可是要决定组织怎么处置张起灵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阿宁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下的轻叩着。“昨晚，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昨晚，说明今天还没过去。吴邪皱了皱眉，淡淡说道，“我以为他家进贼了才上去的。”
“可你们说了很久呢。”阿宁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装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吴邪嚷道，“把我打晕又捆在这里审讯，亏你还是个特警！你凭什么这样做！”
“别装了，你明明知道。”阿宁放下手，轻轻笑着问道，“说实话吧，你接近张起灵到底有什么目的，谁派你来的。”
“呸！我还想问你有什么目的——”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吴邪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宁，忽然觉得她刚才那话的意思好像不对。如果她是汪藏海的人，干嘛要问自己接近张起灵做什么？
吴邪沉默地打量着阿宁身上的警服，试图从衣服上看出什么破绽。但从头到尾，都是特警的标识。又把视线转向了四周，对面雪白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费劲地扭头往身后看了看，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枚大大的国徽。
如果这真是汪藏海的地盘，他会在墙上钉这么大个国徽么？
猛地转回头，吴邪顾不上扭了脖子的剧痛，咬牙切齿地对阿宁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当然是国家的人。”阿宁一脸坦然。
“那你绑我干什么！！”完全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吴邪怒了。
“谁让张起灵嘴巴不严实，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耸了耸肩，阿宁满脸的无辜。“所以我只好把你抓起来审一审，确定你的身份。”
“……”闹了半天，阿宁竟然是张起灵这边的人？！我屮艸芔茻！“那你现在确定了没？！”吴邪简直是欲哭无泪，原本都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谁能想到竟然是场误会？

“差不多吧，和汇报来的一样，是个热血又好骗的小片儿警。”阿宁说完，上下打量了吴邪几眼，继续说道，“你也别生气，谁让你影响了张起灵的判断导致他泄密。要不是因为线人担保，光是凭这一点就足够审你好几天了。”
线人，说的应该就是王盟那小子了吧。算他有良心。大起大落弄得吴邪胸腔里的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了，他无可奈何地问着阿宁，“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了啊？”
“不行。”摇了摇头，阿宁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以为把你带来就只是为了审你么。张起灵已经暴露，若是我们晚一步把你带走，现在你就在汪藏海手上了。”
“什么？张起灵暴露了？”还没松两秒的心又猛地悬到了嗓子眼儿，吴邪焦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谁让你们昨晚说了那么半天？汪藏海一直都在派人暗中盯着张起灵，他明明知道避开眼线的时间有限，还是在家逗留了那么久。虽然甩开了盯梢的人，但也算是暴露了。”阿宁说着，叹了口气。
“那他现在在哪儿？”按着椅子就想站起来，手上的阻力让吴邪只是徒然地在椅子上震了震。
“放心。他在做他该做的事情。”阿宁知道吴邪接下来想说什么，抢先说道，“一会儿会给你松开，但你的活动范围只有这间屋子。等到事情完成了，自然会把你放回去。吴邪，你要知道，我们是在保护你。”
沉默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束缚带，吴邪没想到自己终有一天竟然也卷进了这激流暗涌的漩涡之中。当初张起灵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管闲事，为的就是让他远离这些危险吧。
“如果失败了，张起灵会有危险么？”死死地攥着拳头，吴邪抬起头看向阿宁。
“只能成功，不许失败。”阿宁斩钉截铁地说。
“万一呢，万一失败了呢？”既然张起灵已经暴露了，按理来说应该是会被保护起来的吧？而且这又不是什么民国时期的谍战，张起灵没有道理冲在前线送死的。
“没有万一。”阿宁说着，给吴邪解开了手上的束缚带。“那就别乱想了，相信我们，也相信他。”
揉着酸胀的手腕，阿宁越是这么说吴邪心里越是没底，毕竟汪藏海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人，倘若这次没能做的彻底，他日汪藏海东山再起，第一个要报复的人肯定就是张起灵。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吴邪本想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张起灵，但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毕竟，刚才阿宁也说了，张起灵会暴露都是因为自己。
“就快了。”阿宁指了指房间里侧的墙壁说道，“那里面有卫生间，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水和食物。耐心等等，张起灵等了这么多年，你若是为他好，就耐心在这里等完这最后的几天。”
听出了阿宁话里有话的意思，吴邪脸一红，点了点头。


阿宁离开不久后，很快就有人给吴邪送来了水和食物，还抱来了御寒的棉被。狭小的屋子里完全不透风，所以也并不冷。吴邪坐在椅子上抱着棉被，仔细地梳理着这整件事情的脉络。
虽然吴邪曾经的愿望就是成为阿宁和潘子一样的特警，冲锋陷阵枪林弹雨，但他没想到原来真正置身于阴谋的漩涡中时，竟然是这样束手无策有心无力的感觉。倘若阿宁真的是汪藏海的人，恐怕吴邪现在已经被刑具折磨得渣渣都不剩了。
但真要说起来，都还是因为自己太天真了。如果昨晚上没有拦住张起灵不让他走，那么他也不会暴露身份。汪藏海会怎么对付张起灵呢，张起灵现在到底在哪儿，在做什么呢？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知不知道自己或许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呢。
害张起灵暴露了身份的自责已经远远超过了昨晚张起灵说的那些给吴邪带来的伤痛，他抱着被子双目无神地盯着墙壁，脑子里只剩下了张起灵那张淡漠的面容。
张起灵，也不是全然不喜欢他的吧。
吴邪也知道这种时候了还满脑子喜欢不喜欢的说出来挺丢人，但没办法，他现在就是想知道张起灵是不是也喜欢着自己。不然的话，阿宁为什么会说他影响了张起灵的判断？
可这样一想，吴邪却更加自责。张起灵虽然没有正式进入国家编制，但目前也算是隶属于军队的保密人员。尽管他没有说出来，但吴邪也能想到他应该是情报员了。情报员一旦泄漏了身份，就等于没有了任何用处。即便张起灵成功完成任务，国家也不可能承认他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吴邪。
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吴邪经历了太多的情绪轰炸。惊喜，失落，悲伤，紧张，恐惧，绝望，担忧。这些情绪让吴邪精疲力尽。趴在桌上叹了口气，吴邪只觉得心脏直到现在还在隐隐地阵痛。
闭上双眼，回想着以往和张起灵点点滴滴的交集，吴邪渐渐进入了梦乡。疲惫让吴邪这一觉睡得无比深沉，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阿宁已经坐在了他的面前。
“睡醒了？”不同于往日的神采凌厉，阿宁那姣好的脸上也带了些疲倦的神色。
“阿宁？”揉了揉眼睛，吴邪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像是活活睡了几十个小时。“现在什么时候了？”
“你可以走了。”阿宁说着，指了指大敞着的门。
瞬间清醒过来的吴邪猛地站起身，“事情完成了？怎么样？”
“汪藏海拘捕。”揉了揉太阳穴，阿宁面色沉重。
“什么？那，那现在怎么样了？张起灵呢？”心再次提了起来，吴邪看着阿宁，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持枪拒捕，就地正法了。至于张起灵——”阿宁回答了吴邪前一个问题，走到他身边故技重施，再次把吴邪给敲昏了。


我屮艸芔茻！你特么的又敲老子！
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时，吴邪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跟阿宁拼命。猛地坐起身，吴邪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是在警务室里。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穿戴整齐的警服。
王盟不在，警务室里只有吴邪一个人。看着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吴邪才发现从被阿宁带走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天。匆匆打开网页查找着关于汪藏海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只有他由于心脏病发猝死的消息。至于其他的，一概都没有提。
但吴邪知道，汪藏海是死于了国家执法人员的枪口下。
窗口忽然被敲了敲，吴邪探着身子看向窗外，只见是霍秀秀和霍玲这两个小丫头。吴邪打开窗户对她俩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这几天没看见吴警官有点想你了，嘿嘿嘿。”霍秀秀说着，拽了拽霍玲的衣服。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小区里都出了大事儿了。”霍玲轻推了一把霍秀秀，示意她别着急。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吴邪现在一听见出事儿就觉得心里发憷，这几天王盟难道也不在么。
霍玲和霍秀秀对视了一眼，犹豫着说道，“张起灵搬走了。”
吴邪愣了愣，关上了窗户，没有说什么。日子依旧像是往常那样的过着，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可有些事情，却已经开始口耳相传。
张起灵搬走了，整个家都已经空了，小区里可算是安宁了。
你们听说了没，张起灵他爸是被冤死的。
听说了听说了，他爸是被陷害的，根本没犯罪。
我就说嘛，老张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去犯事呢。
流言以光速在小区里传播着，几乎是当天晚上，吴邪就已经知道了张起灵的家在前天被搬了个空的事情。接连而来的，就是关于张起灵父亲被平反的罪名。随后，连霍仙姑和陈皮阿四这些小区里对张起灵成见最深的老人，都不再沉默，纷纷说他们就知道张起灵其实是好人。


一遍又一遍地打着那个已经变成了空号的号码，吴邪摸着驴蛋蛋的脑袋，柔软温暖的触感却根本缓解不了他心里的呼啸着的冰凉。
张起灵，你和你父亲的罪名已经被洗清，从此以后，小区里再也不会有用异样眼光看你的人了。
明明应该是开心的事情，可为什么，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呢。
冬夜的寒风带着萧瑟的凉意轻轻敲打着警务室的窗户，明镜般的玻璃上，映照着窗外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可有一盏灯，或许再也不会亮起了。
紧紧地握着青草杯子，吴邪长长叹了口气。
张起灵，你还会回来么。


TBC

甩文啦~(# 罒╭—╮罒 #)
不见END勿沙发哟~~
明天应该会写个肉番~到时候会过来丢链接的~


到这里醉系列就全部结束啦，谢谢这些天来大家的支持和陪伴~你们是我最大的动力）ε╰✿
咱们下个系列见啦~

二十（最终回 特别加长放送）


温度一天天的降低，日子也一天天过去。吴邪在回到警务室的第二天，就被调回了派出所。卸去了片儿警的身份，成为了普通的民警，分管整条街区的日常治安。
离开了华美小区的吴邪甚至连告别都没来得及，交接完工作后也没有再在所里见到王盟。原本吴邪想至少回去吧驴蛋蛋接回来，但没想到当他回去找驴蛋蛋的时候，接替的民警说，那条狗自己跑走了。
原本的社区群已经替换了群主，不再是这个小区的片儿警的吴邪，已经和华美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吴邪明白，这些都是自己知道了张起灵和王盟身份后，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可怜了驴蛋蛋，好不容易才有了家，却又要开始流浪了。他叮嘱了现任的片儿警把狗粮保存好，万一驴蛋蛋哪天回来了也不至于饿肚子。
就这样，该交代的要交接的，似乎就都已经完成了。


坐在办公室里的吴邪甚至常常会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是不是都是他的一场梦境。张起灵消失已经两个月了，立冬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但一转眼，今天已经是平安夜。
如果不是手上的青草杯子还在微微的发烫，吴邪真的会怀疑，张起灵这个人，是否真正在自己的生活中存在过。
吴邪知道，张起灵肯定是不会死的，他之所以消失，肯定是有关汪藏海的后续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就像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样，不管是神盾局还是九头蛇，这种秘密机构最擅长的不就是让存在的人消失么。
最初强烈的想要见到张起灵的心情，在这两个月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已经渐渐被磨平，变成了只要他平安就好的祈愿。期间吴邪回过几次家，三叔因为汪藏海的事情还曾被秘密调查过一段时间，但幸好事实证明，三叔是个合格的警察。吴邪的父母也已经知道了阿宁的身份，不再催着吴邪谈恋爱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念叨念叨，但至少，不会再给他介绍女生。
生活像是经历了一个急转弯，当吴邪以为一切都要天翻地覆的时候，却又悄然走回了正轨。唯一改变的，只有生活中多出来的那片空白。那片名为思念的空白。
可再怎么想念张起灵，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吴邪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跟小姑娘似的因为心上人走了就天天悲秋伤春。他还有工作要做，他还有人民要守护。
他必须往前走，不能停。
不做片儿警的日子似乎更悠闲了一些，虽然平日里偶尔也会出警办案什么的，但频率远没有在小区里那样频繁。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肯定是鲜少有人会直接打电话报警的，于是每天吴邪基本上都是在办公室里坐一天，接接电话，整理整理户籍。
今天是平安夜，送苹果的风潮连派出所都没有放过。吴邪的桌上放着好几个女同事送的苹果。如果非要说坐办公室比在小区里好在哪儿的话，也就是身边的同事比较多，闲下来的时候有人可以说说话吧。
放下杯子拿起那包装精美的苹果，幽幽的果香和淡淡的香水味道让吴邪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他知道所里有几个喜欢他的女同事，但吴邪没办法对她们做出任何回应。虽然吴邪依旧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可他知道，张起灵依旧死死赖在他的心里不肯走。既然如此，吴邪也就不可能答应其他人什么。
他不是在等张起灵，他只是还没忘干净。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不过才刚过五点多，窗外的天色就已经阴沉沉地阴暗下来。吴邪今天不用值班，跟同事打了个招呼便下了班。桌上的那几个苹果不方便拿在手上，吴邪在路上顺手塞给了其他的同事们。
裹紧了外套走出派出所的大院儿，吴邪低着头走向了张灯结彩的街道。平安夜又正直周末，整条街上都是行人。而且大多都是情侣，一对对地在街上秀着恩爱，丝毫不担心闪瞎单身狗的眼。
彤云密布的天空压得很低，吴邪抬头看了看已经变黑的天空，避开身边的情侣，加快了脚步。
虽然无从提起，但吴邪一直知道，张起灵离开之后，孤独就像是鬼魅一般缠在他身边，如影随影。就算他再也不去两人常去的早点摊，也没有再吃过一次麻辣小龙虾，可是只要吴邪一落单，心中那压抑着的孤单和空荡，便会铺天盖地地袭来。
说起来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吴邪也没办法。谁让他，是真的爱上了张起灵。

大街小巷上的店铺全都贴上圣诞老人和雪花的贴纸，路过超市门口的时候，吴邪还被那个真人扮成的圣诞老人吓了一跳。僵硬地接过他塞来的气球，吴邪尴尬地笑了笑，把气球送给了路过的小朋友。
既然都走到了超市门口，那就进去看看好了。正好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买点儿速冻饺子什么的回去煮一煮。原本打算转身走掉的吴邪转念一想，便跟着人潮走进了超市。
周五的超市用熙熙攘攘来形容都完全不够表现出人有多密集，在室外被冷风吹得冰凉的手脚，瞬间就变得暖和了起来。推着车的吴邪脱下大衣放了进去，结果周遭的人一看他身上穿着的警服，立马就跟他保持起了距离。
嗯，这倒还不错。
虽然吴邪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敬而远之了，不过在超市里能避开人挤人什么的，看来警服是逛超市的最佳战袍啊。
漫无目的地在货架上挑着东西，吴邪很快就找好了自己需要的口粮和日用品。推着车走到收银台等着结账，吴邪站在长队的末尾，无所事事地四下张望着。
“抱歉，能和我来一下么？”好不容易快排到吴邪了，忽然间一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小声地跟他说着。
“啊？我？”确认是在跟自己说话，吴邪有些奇怪。
“嗯，麻烦您跟我走好么？”工作人员也是一脸的为难。吴邪愣了愣，瞬间就明白了。估计是抓到了小偷之类的，正好看到了吴邪穿着警服，就省得报案直接交给吴邪处理了。
迅速结了账把东西寄存好，吴邪拿着大衣跟那工作人员快步走向了办公区域。看到保安室这三个字的时候，吴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没来得及敲门，门便先行从里面拉开了。另一个衣装革履的工作人员走出来跟吴邪打了个招呼，吴邪看了看他的铭牌，是经理。
“你好，我是街道派出所的警员吴邪，有什么事情么？”站直身子敬了个礼，吴邪问道。
“吴警官，是这样的，我们抓了个小偷，想要搜身但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我们没有权利这样做。本来想报警的，但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好看到您在，所以就把您请来了。”那个经理边说边擦了擦汗。
“你们确定他偷了东西么？”吴邪皱了皱眉。
“这个，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要搜身啊。”超市经理也没想到这回抓的人这么难办，两个保安想要搜身都没能靠近他的身。
“我去看看吧。”吴邪说着，在超市经理的道谢声中走进了屋。


狭小的保安室里，两个穿着绿色衣服的保安站在原地大喘气，像是经历了激烈的打斗。而在房间中央，站着一个藏蓝色的背影。白炽灯的光线冰冷地照在他的身上，似乎连他周身的空气都被冰冻。
站在门口的吴邪整个人像是被击中了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他绝对，绝对不会认错的。
“就是他了。”超市经理站在吴邪身边小声说着，随后大步走进屋，对那背影说道，“警察来了，这下你总该配合了吧。”
转过身的人面无表情地看向吴邪，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要顽抗的时候，他却缓缓张开了双臂。
克制着全身上下尖叫着想要扑过去的冲动，吴邪一步步地走到他身边，从上到下，开始仔仔细细地搜着他的身。
双手从肩胛骨一直摸到了肋骨两侧，他身上的味道和那天晚上一样，带着寒夜的凛冽和冬天的冰冷。吴邪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把手伸进了他的外套里。两个月没见，他又瘦了不少。顺着肋骨继续往下，停在了大腿两侧。紧接着继续往下，是修长的双腿和纤细的脚腕。
吴邪直起身，那双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睛依旧温柔地注视着他。咬紧了下唇，吴邪往前凑近了一步，双臂环绕着他的身体，往他的后背上摸去。越发强烈而熟悉的味道让吴邪的眼眶不由自主地发酸，他拼了命才克制住自己想在那人耳朵上狠狠咬一口的冲动。
周围的人似乎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仔细而严谨的搜身，吴邪似乎要把这人身上的每一寸都搜查好，甚至连手腕脚踝这种地方都没放过。吴邪多想时间就能停在此刻，不用管周围的人，直接紧紧抱住面前的人。
“怎么样，找到了么？”超市经理紧张地问着。
“没有。”恋恋不舍地往后退了两步，吴邪整理好表情，严肃地说道，“以后最好还是先看好监控录像再抓人，不然你们擅自搜身的话，人家有权利告你们。”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连连点着头，超市经理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耽误两位时间了。”
面无表情的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的先行离开。
接过超市员工帮忙拿过来的东西，吴邪跟经理道别后，便匆匆冲出了超市。只不过是耽误了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可眼前花灯满目人潮拥挤的街道上，哪里还能找到那人的踪影。
身后突然被人猛地一撞，吴邪手中拎着的东西便被抢走。愣了两秒后吴邪赶紧飞奔着追过去，坐了两个月的办公室，连体能都大不如前。追了两条街后，气喘吁吁的吴邪忽然发现，这是回家的路。
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吴邪看见远处的路灯下放着的正是自己买的东西。站直了身子小跑过去，弯下腰刚把袋子拎起来，吴邪便被人从后面一把环抱住。还来不及挣扎，一个苹果就出现在了眼前。
手中的塑料袋应声而落，吴邪咬住下唇伸手拽住那拿着苹果的手，弯腰从他的手臂下反身而过，另一手则死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一个发力，吴邪扛起那愣住的人，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面红耳赤地看着被摔在地上的人，吴邪气鼓鼓地说道，“张起灵，不是只有你会过肩摔！”
微微扬起了嘴角，张起灵平躺在地上看着一脸倔强的吴邪，后背的疼痛根本不及心里甜蜜的万分之一。
大家都忙着去过周末和平安夜了，小路上出了张起灵和吴邪之外便再无一人。昏黄的路灯暖融融地照在他们身上，照亮了两人头上的一方天空。
“喂，你要在地上躺多久啊，还不起来。”瞪了一眼张起灵，吴邪就知道肯定是张起灵搞鬼，不然谁会跑那么快，还往自己家跑。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抬起了那只拿着苹果的手。
揉了揉眼睛，吴邪伸手去拿苹果，却被张起灵另一只手一拽，整个人都倒在了张起灵身上。甚至吴邪都还没来得及发现，这是偶像剧里惯用的动作和桥段，就被张起灵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放开我啊，这可是在大马路上。”挣扎着推开张起灵站起身，吴邪脸更红了。两个月没见，吴邪本以为他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也看淡了很多事情，就算再见到张起灵，即便不能云淡风轻，好歹也能宠辱不惊。但是没想到，仅仅是一个拥抱和一个苹果，就让这两个月以来吴邪所做的一切溃不成军。
跟着吴邪站了起来，张起灵也没想到，原本应该是个挺浪漫的场景，生生就被吴邪一个过肩摔给毁了。
“吴邪，我回来了。”张起灵也不想一消失就是两个月，但他暴露了身份，在汪藏海手下的余孽尚未清楚干净之前，他没有办法出现。
“我又没在等你。”口是心非地说着，吴邪把那大袋子东西塞进了张起灵手里。“连再见都没跟我说过，我凭什么等你。”
浅笑着接过那一袋东西，张起灵定睛，发现自己手掌上有一片水渍。与此同时吴邪也已经发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片，绯红的脸上满是惊喜——竟然下雪了。
柳絮般的雪花像是在跳舞的精灵，轻盈地从天空中飞舞而下。暖色的路灯仿佛是他们的追光，映照着他们灵动的身影。
温柔地注视着吴邪，张起灵伸手帮他拂去了落在肩上的雪片。“只要不说再见，就不算分别。”
“切，明明就是找借口。”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吴邪了，瞪了张起灵一眼，吴邪没再说什么便自顾自地往家走。
于是张起灵也没动，就这么拎着东西站在路灯下。
吴邪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有点别扭地说道，“你到底走不走啊，快点跟我回家给我做饭去。”
听到这句话的张起灵，这才心满意足地跟了上来。

放慢了步子等着张起灵的吴邪其实有一肚子想问的问题，但他怕自己一问，张起灵就又会告诉自己一些他不能说的事情。于是就只好憋着不说话，沉默地走到了公寓楼下。
还没来得及叫亮感应灯，楼道里就忽然响起了一声犬吠。灯光亮起的瞬间，驴蛋蛋带着风似的朝吴邪扑了上去。
“驴蛋蛋！”惊喜地抱着它，吴邪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找到它。这两个月来吴邪找了驴蛋蛋好多次，可始终一无所获，他甚至都快担心驴蛋蛋是不是被打狗大队抓走了。
亲昵地蹭了蹭吴邪的下巴，驴蛋蛋转头对着张起灵哼哧哼哧。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吴邪站起身，一脸怀疑地看向张起灵，“难道是你把驴蛋蛋放走的？”
摸着驴蛋蛋的张起灵点了点头。
“靠！你连驴蛋蛋都想到了，为什么就不肯跟我见一面再走！”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愤怒又窜起了小火苗，吴邪瞪着张起灵，心里非常的不爽。驴蛋蛋好歹都知道张起灵平安无事，可吴邪就这么一无所知惴惴不安地过了两个月。
“不把话说清楚你休想跟我上楼，说，你这两个月到底在哪儿？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以后是不是还会像这次一样不告而别？！”吴邪就知道，只要一个问题问出来，心里所有的疑问就刹不住了。“你的事情都完成了么？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完成了。”
“那还走么？”说来说去，吴邪最担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摇了摇头，张起灵不说话。他身为预备情报员却和吴邪泄密，这件事说什么也没办法绕过去。现在的张起灵，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和组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也正是因此，阿宁最终才告诉了张起灵，吴邪对他的一片心意。所以，张起灵才敢这样直接来找吴邪。
因为他已经知道，吴邪对他的爱，并不亚于他对吴邪的心意。
“那你准备住哪儿？”张起灵家已经被汪藏海给搬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剩下。就算想从新搬进去，估计也得再置办一阵子。吴邪问完，忽然间变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要不然，就先在我那儿住几天吧，等你家弄好了再说。”
感应灯已经熄灭，黑暗中的张起灵微微扬起了嘴角。“好。”
没了光线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有点微妙起来，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一片安静中，似乎都可以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吴邪紧紧攥着拳头，在心里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吴邪再看不出张起灵也喜欢自己，那他脸上那俩眼珠子就是塑料做的了。只不过，有的话还是得说清楚了才行。就算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也得把窗户纸给捅破。
可是，吴邪实在是没胆子自己先去捅。
“不上楼么。”张起灵打破了这让人心跳加速的安静。
“啊，走吧走吧。”原本想问的问题被噎了回去，吴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率先迈上了楼梯。张起灵和驴蛋蛋在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路亮起。


这是张起灵第二次来吴邪的家，和第一次一样，混乱程度依旧堪比狗窝。跟着吴邪走进门，把东西放好，张起灵换了鞋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客厅。
靠在门框上给张起灵倒了杯水，吴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张起灵收拾得那么自然，于是也就心安理得起来。驴蛋蛋乖乖地在门口趴了下来，打着哈欠闭上了眼睛。
总算是把沙发收拾出了可以让两个人坐下的位置，张起灵正准备拿起东西去做饭，却被吴邪按在了沙发上。
“你这也太拿这儿当自己家了。”小声咕哝着，吴邪脸有点红。
“不可以么。”张起灵没有接过吴邪递来的水，而是从那袋东西里翻找出了他自己的奶牛杯子。
“这个杯子？”惊讶地看着张起灵手中的杯子，吴邪没想到张起灵竟然把它带来了。
“那天回家拿的。”淡淡说完，张起灵对吴邪微微笑着。
吴邪马上就明白了张起灵说的是哪天，愣了愣，吴邪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事情虽然已经想通，但要释怀却没那么容易。
“我本想先拿好东西，再去同你告别。但没想到你却来了。”张起灵把杯子放在桌上，面对着吴邪认真地说道，“后来的事情阿宁也和你说了，我虽然甩掉了汪藏海的人，但暴露了身份。回到组织之后，上级不得已才派阿宁把你带走。这两个月以来，我一直都在你不会发现的地方看着你。我已经暴露，所以在汪藏海的势力被清除前不能露面。”
张起灵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漆黑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和深情。“吴邪，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静静听着张起灵说完这些后，吴邪确实没想到这么多天，张起灵竟然就一直在身边注视着自己。心中堆积了两个月的委屈，酸涩，担忧，全都在此时化作了感动和期盼。
只不过，张起灵说完了之后就再没说话。完全没发现吴邪还在等着他说下去。“然后呢，还有呢？”
“嗯？”疑惑地扬了扬眉梢，张起灵没明白吴邪的意思。
“啊啊啊！张起灵你笨死了！”握紧了拳头，吴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抱住面前的人，然后狠狠亲上去。只不过当手按在张起灵肩膀上时，吴邪忽然想起了上次自己要这么做的时候，那个惨不忍睹的过肩摔，于是整个人忽然僵住，变成了超近距离地看着张起灵。
温柔地看着僵在面前的吴邪，张起灵浅笑着伸出手按在他的脑后，凑上前吻住了那两片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嘴唇。
这一次，没有啤酒的麦芽香，也没有麻小的麻辣味，只有两人口中最原本的味道，带着淡淡的甜和浓浓的欲。心甘情愿地把主导权交给了张起灵，吴邪门户大开任由他攻城略地。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人的亲吻声越发的清晰。
绵长而又激烈的一吻后，吴邪原本就红着的脸变得更加红润，眼中也带上了一丝迷离的醉意。被张起灵紧紧地抱在怀里，吴邪此刻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说。他只想和这个男人天长地久永远在一起。
直到此刻，吴邪才确认之前的那些犹豫，那些担心，全都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就算两人到现在依旧什么都没说，但吴邪知道，张起灵和自己爱他一样，深沉地爱着自己。
松开了怀里的人，张起灵忍不住又想亲上去。
被吻得都快灵魂出窍的吴邪赶紧往后躲，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知道再亲下去，肯定要出事了。坐正了身子瞟了张起灵一眼，吴邪不太好意思地问道，“张起灵，你怎么这么熟练啊。之前还亲过谁吧？”
“没有。只有你。”张起灵淡淡说着，长臂一伸就把人抱进了怀里。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和吴邪心无罅隙地拥抱，张起灵才舍不得放开，一分一秒都不行。
“哼，这还差不多——”吴邪说完，忽然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劲。“等等，你的意思是，之前和我——”
“嗯。”张起灵点点头，在吴邪额头烙下一吻。想亲就亲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心里一惊，吴邪已经想到是什么时候了。原来那不是做梦，竟然是真的？！所以，并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张起灵才做了那个梦，而是因为那本来就是真的？“靠，张起灵你个趁人之危的混蛋——唔——”
紧紧抱住还想挣扎的人，张起灵不由分说地又亲了下去。
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在张起灵甜腻的亲吻里渐渐消失，吴邪酥软地靠在张起灵身上，放弃了一切抵抗的念头，任由他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就像是张起灵说过的那样，意义原本就没有意义。那些先后顺序，不过是让他们更加相爱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倒在沙发上的两人都变得衣冠不整，吴邪无力地拍打着张起灵的胸口，小声说道，“不许再乱摸了，不然我告你强奸——”
“没关系。”张起灵说着，继续把手往下摸去。
“混蛋——放开我啊——”口是心非地说着，吴邪满心都是甜蜜。
“我要是不放，你会判我多久呢。”亲吻着吴邪的嘴唇，张起灵轻笑着问道。
“嗯——无期……”软软地说着，吴邪闭上了眼睛。
被告人张起灵，‘强奸’罪名成立，判处无期徒刑，剥夺自由恋爱权利终生。并和吴邪在一起，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吴邪，我爱你。
——哼，现在才说…我宣布，判决成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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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是瓶邪，但还是我的风格，以及是双男主的暧昧向。
不是不写瓶邪了哈，整理一下思路之后会开始写夜半系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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