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狙心（脾气火爆攻x心有所属受，年下，现代生子）

文案：

罗静峰以为，他的世界不可能再有任何色彩，只有胸口那枚戒指是他唯一的归宿。

可有这样一个人，挟着光，带着热情，偏要不管不顾地撞了进来。



一点说明：

这是一篇披着军旅文外衣的恋爱流水账。因为隔壁楼实在太冷，这篇就提前开了吧，再拖估计就写不成了。

更新不稳定，基本只能保证周更，慎入。

1、

罗静峰穿着雪白的西装，站在全身镜前看了又看，嗯？好像胖了。他淡蹙眉心，在自己腰上摸了一圈，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胃口不太好，怎么还胖了？一定是太久没操练了，看来等婚礼结束了，要好好操一操，腹肌都快没了。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他笑着拿了起来：“怎么了？”

于霄低沉又好听地声音传来：“有没有去看医生？胃还难受吗？”

“感冒而已，就你大惊小怪，还非要邵总批假，我在试礼服呢，你眼光不错啊，挺合身的。”

“小峰……”

那头停顿一下，像是难以启齿。

这口气，罗静峰太熟悉了。

“有任务？今晚回不来，是吗？”

“再等我一晚。我保证，明天一定会准时出现在机场的。”

“赶不及也没关系，机票可以改签的。你阿，注意安全，小心点，知道吗？多晚都等你。”

于霄责任感一向很强，作为“飞鹰”的队长，他不仅仅要领导他们冲锋陷阵，还要保护那群兄弟平安归来。

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六个年头了，也是他和于霄向父母出柜的第四年，在年初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之后，他们决定去荷兰举办婚礼，想要让对方的名字，印刻在自己配偶栏里，并成为彼此生命里的唯一。

明天，是他们约定出发的日子，这么多年都等了，难道还在乎多等这一晚吗？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却是于霄牺牲的噩耗。

他接到队里的电话匆匆赶到医院急诊室，走廊上，四张熟悉的脸上都挂了彩，齐齐朝他望过来。

“峰哥，于队他……”

开口的是副队长沈新杰。

“于队是为了救我，他……”

原本站在沈新杰身后的姜昕悦跨了出来，没说完就哽咽住了。

罗静峰面无表情地排开他们，掀开了众人身后那浅蓝色的布帘，一步步，缓缓走到于霄床边。

那张血迹斑斑又伤痕累累的脸，几乎让罗静峰窒息。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于霄额前沾着血污的头发，看到了只来得及简单包扎的伤口上干涸的血迹。

于霄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一般。

罗静峰声音有些颤，轻轻地叫：“于霄，起来，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于霄……”

“我们要结婚了，起来好吗？”

罗静峰一遍遍叫着，心如刀绞。

“于霄，你给我起来了！”

忽然，他揪住男人染血的领口，用力摇晃，像要把对方摇醒一般。

可他情绪过于激动，吼完这句话，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罗静峰闭了闭眼，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急救床的床沿。

直到眼前的黑雾散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理了理对方额前凌乱的黑发，又抚平了男人衣服上的褶皱。

“于霄，你知道，我很记仇的。你这次又食言，休想我原谅你！”

嘴上撂着狠话，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湿了。

他取下自己无名指上于霄亲手套上的戒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随后颤抖的手，捏住那枚带着他体温的戒指套在了于霄的左手无名指上。

他在心里默念着：“我，罗静峰，愿意与你，于霄，结为终身伴侣，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疾病还是健康，都将爱你，尊重你，就算死亡，都不能将你我分离。”

接着，罗静峰缓缓低下头，在于霄冰凉的唇瓣上深深地印下一吻，最甜蜜，却最悲伤的亲吻。

2、

“罗静峰，我知道你在家，开门！我数到三，不开我就踹进来了！”

许风一听到消息顾不上自己为了跟踪嫌疑人两天没合眼，匆忙赶到于霄和罗静峰家。

他们以前是警校里有名的“三剑客”，曾经说好要一起考进飞鹰特别行动队的，结果他因私人理由中途退出了选拔赛，去了市刑侦大队任职。

而于霄和罗静峰没有悬念地通过了选拔训练营，正式成了飞鹰的一员。

罗静峰的父亲罗瑞就是飞鹰特别行动对的创立者，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这一点，甚至是于霄，都是最后上门提亲才知道这件事的，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飞鹰是二十年前成立的，分为两个小组，负责执行一些秘密任务，也就是不便由军方出面的行动，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无名的英雄。

许风在门外静候了片刻，实在没有了耐性，缺觉的人还能指望他有多好的脾气？

他抬脚就是一踹，三两下就把门踢开了。

还没踏进玄关，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待命期间不得饮酒，你疯了是吗？不想穿那身军装了？”

他黑着一张脸进到客厅，空酒瓶散落一地，而罗静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还在不要命地把就往喉咙里灌。

罗静峰眼皮都没抬，有些嘲弄地开口，声音沙哑地仿佛含着沙砾：“待什么命，我有半个月婚假，羡慕吗？哈哈……”

许风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把他拽了起来。

“罗静峰！你TM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人拖到了客厅角落里的镜子前面。

罗静峰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张不修边幅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深陷的眼窝，通红的眼睛，眼下暗影沉沉，下巴上布满了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憔悴又可怖，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后天就是葬礼，你这幅样子，于霄要怎么瞑目？”

于霄的名字轰地一声在罗静峰心里炸裂，他转身一拳朝许风挥了过去。

拳风堪堪擦过许风的左脸，他避也不避，也挥出一拳回敬。

他知道，罗静峰需要发泄，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

就好比当年得知贺一鸣失踪的自己，那种痛苦，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替代和缓解，只能任由它吞噬自己，最后在心上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这一拳打在了罗静峰下巴上，嘴角很快见了血。

“要打架嘛，来啊，我奉陪！”

罗静峰擦了擦唇边的血，迅雷不及掩耳地又挥拳朝许风招呼了过去。

许风也不示弱，避让的同时伸出长腿，往对方身下一扫……

两人很快扭成了一团。

罗静峰几天没吃东西，又喝了酒，体力有限，很快就居于下风，身上挨了好几下。

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于霄把他所有的感觉都带走了。

不，其实还是有感觉的。

他脸色惨白，突然一手捂着肚子跪倒下来。

许风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扶住他：“阿峰？”

原本这几天罗静峰就常常能感觉到腹间坠痛。只是失去了于霄，他的世界一片黑暗。身体的一切异状都被他忽略了。

而眼下这疼痛愈演愈烈，他再也没有办法忽视。

“送……我去医院。”

他抱着肚子弯下腰，连声音都在颤抖。


许风狂踩油门，用最快的速度把罗静峰送到了最近的市立医院。

接诊的医生检查过后把许风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知道怀孕不能喝酒啊？还打架？特有男子气概是吧？那有本事别来医院啊！”

许风知道医生误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歉：“是是是，我们错了，真的，医生，以后不敢了，那孩子……”

罗静峰想做孕囊植入手术他是知道的，那是去年于霄生日，跟罗静峰正式求婚过后，他们俩商量好的。

只是他没想到罗静峰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

“感冒，酗酒，胃粘膜损伤，贫血，先兆流产。你们以为孩子是铁做的，任你们折腾是吧？”

“我们真的错了！医生，您行行好，帮我们保住这个孩子吗？”

他知道罗静峰一定很希望留下这个孩子的。那是于霄留给他的唯一的寄托。

然而，医生却非常沉重地摇了摇头。

“胚胎本身着床就不好，60多天都探不到胎心，血相指标都低于正常值。出血虽然暂时止住了，但以大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这孩子……不建议继续保。”

许风为难地蹙起眉心，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罗静峰，他将要面对什么。

他可能无法拥有于霄的孩子。

“你们自己再商量一下吧。”

许风木然地点了点头。

医生走后，他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里面安静地只剩下监护运作的声响。

他放轻了手脚来到罗静峰床边。

罗静峰闭目躺在雪白的枕被间，额前的汗水已经将枕头都打湿了。

腹间的抽痛让他时不时侧身辗转。那只挂着点滴的手死死捏着床沿，却偏偏一声都不坑。

那隐忍的样子，让他心生不忍。

“阿峰……”

罗静峰睁开眼看着他，没说话。

眼神里的恳求让他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实情。

也许会有奇迹发生。许风在心里暗暗祈祷。

友情提醒，攻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要五年后才会出现，所以现在文里出现的任何一个男性角色都不是正攻

3、

可幸运之神并未眷顾这个刚刚失去挚爱的男人。

半夜，罗静峰发起了高热，没过多久就开始大出血，最终不得不接受流产手术。

手术室里，罗静峰安静而麻木地躺着。

室内温度很低，凉意穿过他的四肢百骸，直抵心脏。耳边是医生、护士忙碌的声音。

对不起，于霄，对不起……

他在心里默然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要是小心一些，早该知道孩子的存在了。或许他们早就结了婚，现在也许在某个有海的地方享受着甜蜜的二人世界。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冰凉的器械深入他体内，下身的不适感让他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几秒之后，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腹部一阵翻搅动，紧接着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用力握住床沿，十根手指几乎要掐进那冰冷的钢铁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浑噩噩地被推出手术室，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下午。

醒来的时候，他看着窗外西斜的日光呆了呆，而后，一滴眼泪从他阖着的眼角无声地滚落下来，跌进头枕之下白色的布料里，很快湮灭了痕迹。

他连送于霄最后一程都没能做到。

出院前一天本来许风说要来接他，被他婉拒了。

他独自一人回到家，却碰到了守在家门口的于晓，于霄的弟弟。

“峰哥。”

“你怎么在这儿？”

于晓怀里抱着一个档案袋，他问话的同时，对方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那天……没来，爸妈不放心，叫我来看看……”

于晓皱着眉看着眼前瘦得有些过分又一脸憔悴的人：“你……没事吧？”

“进来说吧。”

罗静峰边说边拿钥匙打开了门，呼吸却因为瞥见钥匙上挂着的那颗空弹头停顿了一下，心脏又一次细密地疼了起来。

那是于霄很多年前第一次执行任务受伤后取出的弹头，说要留作纪念。

“坐吧，想喝什么？果汁？还是茶？”

屋子之前许风已经找人来打扫过了，大概是怕他刚出院又劳心劳力。

“水就好了。”

罗静峰点了点头，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峰哥……你……”

罗静峰淡然地笑了笑：“我没事，让爸妈不用担心，过几天我会去看他们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于晓抿了抿唇，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昨天来的时候半天敲不开门，我还以为……”

于晓太清楚他们的感情有多好了。

于霄其实脾气不算好，但是只要有罗静峰在，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所有的情绪沉淀下来。而罗静峰看于霄的眼神永远是温柔而专注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个人。

只要是认识他们的人，丝毫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我就是回家呆了两天。”

说话的同时，罗静峰却下意识地把手贴在了小腹上，手指不着痕迹地蜷曲着。

于晓听了没有马上接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掂量话里的可信度。

他把进门后搁在茶几上的档案袋拿起来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罗静峰伸手接过来，还有点沉。

“是我妈这两天整理出来的我哥的遗物，还有一些是沈大哥转交的。妈觉得是哥想留给你的，就叫我带来了。”

罗静峰欲打开的手颤了一下，紧紧捏住了袋子的边缘。

于晓这时站起来，很体贴地告了辞。

此时此刻，他明白，罗静峰一定是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于晓走后，空荡的屋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罗静峰看着怀里的档案袋，像是在接续打开它的勇气，直到他快要把它捏破，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缓缓有了动作。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了茶几上。

一枚戒指，一串钥匙，一块军牌，一个白色信封，还有两本房屋产权证明。

罗静峰首先拿起了那枚戒指，戒指的款式十分简单，白金的质地，戒面上有一点拉丝点缀。他的手指带着眷恋，在戒圈上来回摩挲。

这是婚戒里的另外一枚，是属于于霄的。戒指内侧还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他把戒指贴在唇边，轻轻吻了又吻，喃喃道：“我们这就礼成了。”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把戒指郑重地套进了自己的无名指。可他这几天折腾下来，人都快瘦脱形了，连带着手指也纤瘦了不少，戒指自然就有些松。

他深锁着眉心，无意中瞥见了桌上的块军牌。

“飞鹰”的军牌没有任何军方的代号和缩写，只在正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在背面刻下所有者的编号，血型，以及出生日期。

“Num:F06346
BG:AB
Birth:1985.5.19”

这就是于霄的一生。

眼眶有些发酸。

他拿起了军牌，解开链子把戒指套了上去。

叮咚。

两种金属发出碰撞的声音，清脆而短暂，却敲痛了他的心。

他用力捏紧了手心里的军牌和戒指，有些难以承受地闭了闭眼，将泪意逼回眼底。

他把军牌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并将它们压向胸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最后他翻开了那两本房屋产权证明。

一本是他们现在住的这间两居室的房子，另外一本是于霄没有和他同居之前住的那间单身公寓。

而这上面的所有权人都是他罗静峰。


终于，眼泪再也憋不住，疯狂地外涌。

“**！你TM都不在了，我要这些东西有个屁用！不守信用的**！”

罗静峰将脸深埋在掌心，死命咬住下唇，最终还是无法抑制的痛哭失声，像要发泄似的。

眼泪在脸上肆意奔涌，直至干涸。

这些事，于霄从来没有提过，原来是早就替他打算好了。

茶几上雪白的信封刺痛他的双眼。

他忽然抓过那封信，恨不得将它撕个粉碎。他用力地捏着，指节都泛了白，那信封也被他揉得不成样子。

过了许久，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把那信封展平了，连同那串钥匙还有那两本红色的产权证一起，锁进了书房里的保险箱。

“我不会看的。想要我原谅你，忘了你是吧？没那么容易。”

4、

三天后

邵东林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站的笔直的罗静峰。

“报告！F06339申请归队！”

“你……”

他微微皱了下眉，罗静峰的状态让他不免有些担心。

“请大队长放心，我很好，可以立即销假归队。”

邵东林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A组暂时有瞿文正在看着，你不要心急，先调整好自己状态，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罗静峰微微僵了一下，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攒握起来。

“我真的没事。”

“小峰，不要逞强。”

邵东林不光是他们俩的大队长，整个“飞鹰”的总指挥也是他们在训练营的教官，更是罗静峰的父亲曾经最欣赏的下属。

于霄和罗静峰都是邵东林亲自挑选出来了，是他的得力战将。三人私底下的关系也比一般上下级更亲近些。

这么多年，看着他们一路成长，相互扶持。他们不光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更是想要白头偕老的恩爱伴侣。

于霄的意外牺牲，“飞鹰”里的任何一位成员都无法接受，何况是身为于霄爱人的罗静峰？

“大队长……”

罗静峰还想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邵东林看了罗静峰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才应道：“进来。”

“东林……小峰在啊？”

推门进来的是个长相斯文清秀，瘦高个儿的男人，戴着一副细框金边眼镜，一身灰色细条纹西装，衬托出他身上那股与身俱来的儒雅气质，扯开的领带让他看上去又多了一分潇洒。

“齐哥。”

罗静峰扯开唇角，低声打了个招呼。

齐晓山是邵东林的爱人，这是基地里鲜少有人知道的事。因为，齐晓山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他是G市最年轻也最有前途的副市长，很有可能会在明年的换届选举里拔得头筹。

“你们有事要谈？那我就不打扰了。”

齐晓山看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严肃，大概也猜到他们是在谈什么事。

“你等我一会儿。”

邵东林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示意男人去外面等他。

齐晓山了解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小峰，于霄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罗静峰就是不希望自己一直沉溺在失去于霄的阴影里，才想早点归队。

家里到处是他和于霄一起生活的痕迹。只要一闭上眼，全都是于霄的影子。

面对着家里冰冷的四面墙壁，双人床上空缺的位置，心脏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块，不停地在淌血。

即便从他们选择穿上这身军装开始，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的到这一天，他才明白，他根本无法坦然地面对这一切。

“大队长，放心吧，我有分寸。”

罗静峰强迫自己将眼底的痛楚收敛起来，平静地说。

邵东林知道他心意已决，多说无益。他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回到办公桌前，批复罗静峰的销假申请。

“谢谢大队长。”

罗静峰接过获准归队的申请，端正地敬了个礼。

“先回队里报道吧，马上就要军演了，阿正也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是！”

罗静峰接了命令，转身走出办公室，碰到了靠在门外墙边等人的齐晓山。

“你……还好吗？”

齐晓山看他憔悴的模样关心地问道。

罗静峰苦笑一下，佯装无事道：“我很好，谢谢齐哥关心。”

齐晓山不以为然，但没有当场戳破。有些事，是外人没有办法帮上忙的，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邵东林这时也拉开门走了出来。

看样子，他们是有事要办，罗静峰简单招呼一声就走了。

齐晓山看着那道背影，皱了皱眉：“我从没见过小峰这样。”

邵东林的神情也十分忧心：“我会注意的。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说着两人一起并肩朝基地外走。

“等我回来，你叫小峰来家里吃个饭吧，我跟他谈谈。”

邵东林看了看对方，笑了。

“你笑什么？”

“我老婆这么善解人意，我真没娶错人！”

齐晓山用力瞪他一眼，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抬手给了对方一肘子。

“谁是你老婆！”


罗静峰离开基地办公大楼，径直回了营地。

“峰哥？”

正在整理装备的沈新杰看到罗静峰错愕不已。

“你不是还在休假？”

罗静峰笑道：“再不回来我大概就废了。”

“可你……”

沈新杰不是瞎子，他看的出来，罗静峰虽然脸上在笑，那对眸子却是苦的。

“好了，没什么好可是的。下周就是演习了，还是抓紧时间训练吧。”

罗静峰笑笑，避开了沈新杰关切的眼神。他其实是有些害怕听到别人的安慰。

于霄已经成了他心里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演习很快在远离G市100公里之外的一片深山丛林举行。参与这次联合军演的另一支队伍是在军界极负盛名的队伍-苍林特战队。

这是两支队伍第一次正面交锋。

目的是想通过这次小规模的综合演习，在不借助任何现代化的辅助装备下，提升两支队伍的协作能力及反应能力。

飞鹰作为攻方，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出苍林藏匿的地点，以最低的代价解救人质。

依据之前既定的战术，沈新杰和姜昕悦负责正面突破，罗静峰作为狙击手，需要先一步找到目标区域的制高点，配合沈姜二人的行动。

剩下的两个，李益最擅长爆破，周遥是近身格斗高手，他们已经悄悄埋伏在目标区域后方，随时准备突袭。

罗静峰在暮色降临之前，找到了一处斜坡，正对着关押人质的那间屋子的窗户。

在他不远处，沈、姜二人已经就位。

此刻，他静静地趴在一块大石后头作为掩护，“轻50”抵在他肩上。他绷紧了背部线条，微微偏着头，从瞄准镜中锁定了目标，是正在说话的季航修。

同时，他放低呼吸，右手食指轻轻扣在扳机上，只等令下。

“季、航、修。”

这时，屋子里季航修的耳机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故意压低的沉稳声音。

“队长。”

他露出淡定的微笑：“我知道，不要聊天，注意警戒。”

那边淡淡应了一声：“嗯。”

这时扮演人质林猛冲季航修暧昧地笑了笑。

“看吧，早就叫你别跟我太靠近，我现在可是人质，被队长训了吧。”

“你懂个屁。”

季航修朝他胸口玩笑地送去一拳头：“他那是关心我。”

“行行，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而屋外，沈新杰抓准了机会，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沉声道：“Action!”

话音落下的同时，罗静峰耳边嗡地一响，眼前忽然闪过了于霄冷静沉着的脸。

他怔了一秒，准备扣下扳机的手指没有由来地颤抖起来。

按原定计划，他应该在沈新杰破门之前狙击目标，占得先机。

可枪声迟迟没有响起。

“峰哥！”

沈新杰暗暗觉得不妙，这是从没发生过的情况。

回过神的罗静峰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四肢却僵硬地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说明：苍林部分人物客串是经过原作者授权的，可能有bug，大家不要太当真

5、

长期训练的本能促使罗静峰最终扣动了扳机。

然而他的脸色却在子弹射出的那一刻一片雪白。

这一枪，就因为那一瞬间的迟疑，竟然偏离了原定的射程。

不但偏了，同时他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埋伏暗处的洛奕也同时开枪，子弹朝罗静峰的位置射了出去。

洛奕射出的空包弹打中罗静峰的同时，季航修也敏锐地嗅到一丝硝烟的味道，他迅捷地一脚踹开林猛坐着的椅子，身体朝后一仰，子弹险险地从他左肩上方飞过，射在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摊浅蓝色的印记。

他并不知道，这一枪没有产生偏差的话，原本射中的会是他心脏的位置。

随后他身后一声轰响，沈新杰已经破门而入，黑洞洞的枪眼对准了他的后脑勺：“别动！”

季航修笑了一下，双手举高：“我没说要动。”

姜昕悦迅速上前将连人带椅摔在地上的林猛拉了起来。

沈新杰朝她点了点头，她带着林猛绕过季航修，退到门口时，另一把枪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沈队是不是想得太过简单了。”

洛奕举着枪进来，声音听起来有些冷。

季航修这时也抬起胳膊，毫不留情地一记顶在沈新杰胸口，并训练有素地夺下了对方手里的枪。

洛奕朝他投入一瞥。

季航修厚着脸皮把这一眼当做是心上人的肯定，心里乐开了花。

“把人带进来。”

洛奕对着麦克风吩咐道。

沈新杰心一沉。

果然，李益和周遥举着双手被人推了进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飞鹰竟然全军覆没。

事后，沈新杰和罗静峰被叫去了指挥车。

邵东林的脸黑沉沉的，看上去十分严厉。

“怎么回事，说说吧。”

“大队长，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够缜密，太轻敌了。”

沈新杰抢在罗静峰要开口之前回答。

“不，是我连累了大家。和阿杰没关系。”

罗静峰反而很平静。

邵东林叹了口气：“你们俩都给我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傍晚之前，我要看到关于这次演习的报告。”

“是！”

沈新杰和罗静峰抬手敬了个军礼，挺直腰杆，大声回应。

“现在***蛋。”

“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指挥车，沈新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了看罗静峰，低声问：“你刚才是怎么了？”

罗静峰抿了抿下唇没有回答。

拿枪这么多年，他打出去的每一发子弹从来没有失过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沈新杰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的，也就没在追问，只能沉默地转身。

远远的就看到两个迷彩军装的男人一前一后走来，是刚才交过手的苍林一中队队长洛奕和队员季航修。

季航修快走几步跟上洛奕，丝毫不见避讳地勾住了洛奕的肩膀。

洛奕顿了一下，很快甩掉了那只手，淡淡地警告：“得意忘形了是吧？”

季航修抬眸望了眼不远处的罗静峰和沈新杰，讪讪地收回了手：“是。”

“好好走。”

洛奕向来谨慎，可季航修到底年轻，总有那么点不着调。

四人错身而过时，互相点了点头致意。

罗静峰却忍不住有回头看了季航修的背影一眼。

六年前，在训练营的宿舍里，于霄也是这样勾住他的左肩，用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对他说：“嘿，我叫于霄。你呢？”

罗静峰垂下眼睑，将自己的落寂掩藏地滴水不漏。


跟着飞鹰就回到了基地，罗静峰第一时间去了靶场。

当他握着92式准备扣下扳机时，右手就不能自主地颤抖起来，勉强射出去的子弹也脱了靶。

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怔忡着放下手里的枪，有些震惊地望着自己发颤的右手，额头上冒出密密的一排冷汗。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拿枪了。


“转业？”

邵东林看着面前的转业申请，惊讶地问道。

“是。”

罗静峰深吸一口气，即使心里再挣扎，脸上却仍然看不见波澜。

距离他发现自己不能再拿枪开始，已经过去将近一周，他每天都去靶场，但是情况丝毫没有好转。不得已，只能做出这样的抉择。

“你前几天跟我说什么来着？你现在遇到一点挫折就退缩了？就为了演习那一枪？”

邵东林的眉头挑了挑，他深知事情不简单，以罗静峰轻易不服输的个性，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大了？”

罗静峰咬紧牙关，就是低头不吭声。

“你……”

邵东林看他那样子，心火就蹭蹭地冒，可又拿他没辙，他暗暗做了个深呼吸，才将火气压了下去。

“这事儿我要和上头商量一下。你先回去。”

“是。”

只不过当罗静峰转身走到门口时，又被邵东林叫住：“对了，明天晚上有空吗？晓山让你到家里吃个饭。”

罗静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知道齐晓山找他的原因，即便这回拒绝了，对方还会有办法找到他无法回绝的理由，不如干脆些。

隔天傍晚，邵东林带罗静峰到家的时候，齐晓山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

但事实上，他下午才刚下飞机。

“回来了？还有个排骨汤，稍等一下。”

齐晓山一身休闲打扮，拿掉了度数不高的眼镜，看上去又年轻了些。见他们进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邵东林也不跟人客气，让罗静峰自己随便坐，就跟进了厨房。

“不是说等我回来吗？你坐了几个钟头飞机不累吗？”

“等你啊？那今晚还吃不吃饭了？”

齐晓山瞥了男人一眼，取笑道。

“你出去陪小峰吧，我来。”

邵东林还是有些不放心，靠在流理台边上，屈指蹭了蹭那张略带倦色的脸。

齐晓山心脏不太好，邵东林一直认为这毛病是累出来。

但齐晓山从政也是为了完成他父亲的遗志，他没有立场说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不让他把工作带回家，尽量保证他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行吧。”

萝卜切了一半，齐晓山也不跟他推辞，洗了个手，好整以暇地泡了两杯茶端了出去。

临到门口又转头吩咐了一句：“别搁太多盐，小峰口味淡。”


齐晓山端着茶坐到罗静峰对面，看似温和的微笑，却让罗静峰有些不自在。

谈心这种事儿，齐晓山最是擅长。比起邵东林，罗静峰其实最怕的还是面对齐晓山。

“我还记得你和于霄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看到你们心心念念想见的嫂子是个男人，那表情，简直精彩。”

齐晓山悠悠地开了口，语调不紧不慢，恰到好处。

“嗯，那时候真的没想到……”

罗静峰被勾起了往事，眼底缓缓升起一缕怀念。

“那时候我和东林的感情其实还没有现在这么好。说了可能你也不信，我们俩从相亲到结婚，只见过三次面。”

这回罗静峰是真的有些惊讶！

“怎么会？”

他下意识地朝厨房望过去。

但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了。

邵东林不是浪漫的人，一见钟情这回事绝对不适用在他身上。

而齐晓山……这四平八稳的脾气，甚至有些喜怒不形于色，倒也不像那种会一时冲动去结婚的人。

齐晓山看着明显已经放下了防备的罗静峰，别有深意地说：“可能就是缘分吧。”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人生就是这样，你不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

听到这里，罗静峰心口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幽暗的眸光闪了闪，最后勉强挤出话来：“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齐晓山笑了笑：“对，很多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神情温柔，眸中荡漾着一抹极动人的情感。

“我也害怕真有那么一天，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好好珍惜。如果真到了那天，我不会伤心太久，我会去替他完成未尽的心愿，照顾好自己，让他一直都活在我心里。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罗静峰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是希望他不要困囿于在于霄骤逝的阴影里。

“以前，我曾经也这么想过，可我太高估自己了。”

话到这里，齐晓山不由地轻轻皱了皱眉。

罗静峰的消极他看在眼里，心里却思虑起另一种可能。

“汤好了，先吃饭。”

邵东林这时刚好把汤端上桌，齐晓就招呼着开饭。

一直到吃完饭，齐晓山都没有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无疑是让罗静峰松了口气。

饭后罗静峰非要帮忙洗碗，等他从厨房出来，邵东林正弯身把已经在沙发里睡着的男人抱起来。

男人眼下有些乌青，想必是出差也没睡好，今天还烧了那么多菜。

“你等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像是怕吵醒怀里的人，邵东林还刻意放轻了音量。

但齐晓山实在倦得很，只是极自然地往邵东林怀里缩了缩。

“不用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休息。”

罗静峰也极小声地回答。

邵东林点了点头，就先把齐晓山抱进房间去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罗静峰已经走了。

“小峰可能得了PTSD，我建议你让他去见下心理医生。”

这是齐晓山第二天醒来时对邵东林说的话。

邵东林对男人的判断向来深信不疑，他不敢怠慢，当天下午就压着罗静峰去找了基地的心理咨询师。

只是罗静峰本身有些抗拒，一开始并不配合，后来是心理医生强行催眠后才知道，他一直把于霄出事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那天如果他一起去执行任务或许于霄就不会牺牲。

晚上还有一更，保证今天会让你们看到正牌攻

6、

罗静峰在演习中发挥失常，回来后突然申请专业，对于原因却讳莫如深，这一切都有了解答。

一周以后，罗静峰的心理报告结果证实他确实是患上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罗静峰不得不接受了半年的心理治疗，但遗憾的是，效果甚微。

邵东林为了这事头疼得很，他一方面不想就这么失去一位得力战将，另一方面也替罗静峰可惜，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不依靠瞄准镜，打中200米外的移动物体。

齐晓山倒是替他出了个主意，可以把罗静峰调去飞鹰的选拔训练营。

这样他既能不远离飞鹰，又有充分的时间来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而以他的资历和能力，完全是胜任有余。

邵东林当下拍板，顺便在男人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大赞对方是自己的贤内助，换来齐晓山在他胸口拍下十分嫌弃的一掌。

但罗静峰的父亲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儿子要转业的事，把人叫回家狠狠削了一顿，差点就要断绝父子关系。

幸亏邵东林及时赶到，把调任的决定告诉了罗老，老爷子这才稍稍消了点气。

罗静峰倒反而骑虎难下，最后在邵东林的眼色下，也只能同意。

这一点头，事情就此尘埃落定。


五年后


能被选拔进训练营的，都是军警界的精英，其中不乏出类拔萃之人。

飞鹰选拔训练严苛又残酷，自从五年前罗静峰胜任教官以来，更是将得地淋漓尽致。

私底下，那些学员都叫他“黑面神”。因为他整天沉着脸，几乎没见他笑过。

这些年罗静峰话越来越少，他还是定期接受心理治疗，但是始终没有办法彻底摆脱阴影。

此刻，二班的学员正在进行徒手攀登5层直面高楼的训练，只听楼顶一声哨响。

有人在宿舍楼前站定，双手撑在墙根两角上，两脚内侧夹紧墙面，迅速弹跳将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跃至半米高处仍能保持起始姿态。很快他便到达了楼顶，轻身一跃，平稳的落在了低头看着秒表的罗静峰跟前。

罗静峰盯着秒表上的数字，停顿了足足两秒，上面始终显示着时间：18秒。

而后他霍然抬头看向来人。

徒手攀登的18秒记录，唯一的保持者是于霄，无怪乎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

“于晓？”

“峰哥。”

于晓朝着罗静峰咧开嘴，笑得自信而又灿烂。

阳光下，他纤长的睫毛上沾惹着星星点点的光晕，将他脸上的表情衬托的格外耀眼。

看着那与于霄越来越肖似的五官和几乎如出一辙的笑容，罗静峰深沉的瞳仁里闪过一道幽光。

短暂的失神后，罗静峰淡淡笑了一下：“等我一会儿。”

随后，于晓很安静地站到他身后，看他吹响哨音继续刚才的攀登训练。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了训练课，于晓陪着罗静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四年前于晓毅然报考了国防大学，想要跟随兄长的脚步，继承他的志愿。

结果也证明他确实也是棵好苗子，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飞鹰选中。

“昨天回来的。明天就要去基地报道了。”

“嗯，飞鹰虽然选中了你，可你也不能因此觉得骄傲满足，日常训练一天都不能懈怠，知道吗？”

罗静峰告诫几句，俨然是将对方也当做了自己的弟弟。

“是是是！”

于晓连连点头，随后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问了一句：“那个……听说大队长……想让你回飞鹰，你……答应了吗？”

罗静峰这下终于知道于晓为什么来，是替邵东林来当说客的。

他垂下眼睫，轻声道：“不合适。”

“你明明就很优秀，哪里就不合适了？”

于晓不知道其中的原由，自然就无法理解。

罗静峰下意识地将右手紧握成拳。

“你怕呆在飞鹰会一直想起我哥，对吗？”

这是于晓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不想却踩中了罗静峰一直难以愈合的伤口。

他脸色微微白了白，于晓发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

“对不起，峰哥，我……”

“行了，明天要报道，早点回去准备吧。”

罗静峰打断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

于晓自知说错了话，有些懊恼。临走偷瞄了罗静峰一眼，见他脸色缓和了些才安了心。

罗静峰静静地目送那道背影，随后掏出了一直挂在胸口的军牌和戒指，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吻，眸光里绽出一抹浓烈的思念。

“你弟啊，跟你越来越像了，连说话的口气都那么像。还好，脾气比你好。”

他喃喃自语，诉说着心头那无处寄放的爱与情深。

于晓很巧合地被分到了A组，同一天入组的，还有严沛泽，他刚参加完世界军警狙击手锦标赛，并且拿了军队组的个人赛冠军。

日常训练开始前，A组队长的沈新杰开了腔：“飞鹰不会理会你们以前获得过什么成绩，有多么优秀。飞鹰要的是训练有素，战斗力强，行动时能够绝对服从，快速反应。”

“是！”

在他面前并肩排开的二人挺直了背脊高声应答。

“很好，现在给你们20分钟，背上你们所有的装备，跟大家一起出去跑五公里。”

“是！”

于晓和严沛泽背上脚边各自的背囊，转身朝着基地外奔跑起来。

因为航班晚点，严沛泽凌晨四点才刚下飞机，又从机场马不停蹄地赶赴基地，时差还没倒过来。再加上比赛那几天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处在紧张和兴奋之中，几乎没怎么睡过整觉，所以今天状态非常不好。

这样就使得原本司空见惯，对他来说毫无难度的训练变得有些力不从心。上午的训练完成后，他走在路上脚步已经开始有些飘。

他没去食堂吃午饭，打算先回宿舍睡一会儿，否则以他现在这情况，指不定下午训练的时候就直接趴下了。

眼看着快到宿舍楼下，不想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严沛泽被撞得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低咒：“WOC……”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随便给人一撞就站不稳了？

“对不起。”

对方低声抱歉，并且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

严沛泽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还来不及发作，就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呆愣了几秒。

罗静峰是特地来看看于晓第一天入营适不适应。在宿舍没见到人，出来打个电话的功夫就撞到了人。

他没有察觉对方的异状，随意地点了点头便从对方身边走过。

“等一下。”

严沛泽在罗静峰与自己错身而过时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罗静峰疑惑地回头。

严沛泽的瞌睡虫一下子跑了，眸光兴奋地亮了起来：“你不记得我吗？”

他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罗静峰皱了一下眉头。视线顺着他的脸下移，直到落在那只抓着自己，显得有些不礼貌的手。

“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严沛泽眨巴两下眼睛，又试探着问道。

“放手。”

罗静峰只觉得眼前这人莫名其妙得很，口气不免有些严厉。

“哦……”

严沛泽只好失望又尴尬地收回手。

罗静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确实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认错人了。”

严沛泽见他淡漠的神情，张口要辩，一个身影却朝他们飞奔而来。

“峰哥!”

于晓眉开眼笑地跑到罗静峰跟前：“你怎么来了？”

罗静峰点了点头：“明天我要去看爸妈，要不要给你捎点什么回来？”

“要啊，我有两本书没带来，你帮我拿来吧。”

罗静峰很自然地把手机递了过去：“名字。”

于晓划开屏幕时指尖微微顿了一下，但他掩饰得极好，划拉两下找到备忘录，把书名输了进去。

严沛泽站在罗静峰身侧，虽然有些距离，但正好能看见于晓划开的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人穿着同款T恤，一个笑得热烈奔放，一个笑得含蓄温暖。

他再看看身旁几乎肩挨着肩的两人，似乎有些明白了。

7、

现在的于晓和当时照片上的于霄五官相似，年纪相仿，严沛泽显然误会了罗静峰和于晓的关系。

他默默退开，有些沮丧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仔细想想，那人会不记得自己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是他才刚满17岁。

当时正值暑假，他们全家都在A国旅行，没想到途中他们乘坐的大巴被暴乱分子劫持。

他们都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遇到了刚好在那一区域执行任务的飞鹰小组。

他亲眼见到一个身穿墨绿色迷彩服的男子举着“轻50”击中已经逃出100米开外的暴徒，一枪毙命。

他甚至记得射出的子弹穿透车窗玻璃的声音。

那天起他就立志做一名出色的狙击手。入伍后更是以加入飞鹰为自己的目标。

直到三年前，特训时看到了历年世界狙击手锦标赛的视频资料，认出了当年救了自己的那个人，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曾是个人组的五冠王。

只是后来罗静峰这个名字又突然消失在军警界。没想到他今天刚入营就见到了自己的偶像。

一阵关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侧过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进来的是于晓。

许是天生的敏锐，在那零点几秒的对视里，他察觉到于晓看他的眼神并不友好。

于晓走到严沛泽床边，踢了踢床脚，有些不客气地警告：“你离我哥远点。”

他其实刚才老远就见到这个姓严的在纠缠罗静峰。

那语气，怎么听都透着一点让人非常不舒服的占有欲。

“我爱离谁近就离谁近，你管得着么你！”

“姓严的，你给我听好，我不管你们怎么认识，给我离他远点！”

于晓黑眸一沉，直接俯身揪住严沛泽作训服的领子，刻意压低的嗓音听上去莫名危险。

可他严沛泽也不是吓大的。

他拍开于晓的手坐起身，一字一顿地道：“你，管，不，着！”

“你！”

于晓抡起右拳正要往严沛泽脸上挥过去，门外便传来了人声，他瞪了对方一眼才不情愿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位。

严沛泽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和桀骜，冷嗤一声，又面朝里躺了下去。


罗静峰这几年像是成了于家的又一个儿子。隔三差五地会去吃顿饭，顺便帮二老做点家务，陪他们聊聊天，解解闷。

于霄入伍之前的房间一直留着，罗静峰每次来都会独自在房里呆一会儿。

于母知道他放不下于霄，总劝他好好找个人过日子，可罗静峰每次总是笑笑不说话。

离开于家以后，他开着车到以前常和于霄约会散步的地方转了转才调头回了训练营。

他知道自己这样放不开，对自己的病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他害怕，他怕某一天清晨醒来，会再也记不起于霄的样子。于是，他不敢让自己好起来，他宁愿一辈子困在原地。

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个叫于霄的男人。那一个时刻飞扬着活力的男人，也是他最爱的男人。

他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了。

罗静峰停好车走到宿舍楼下，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许风。

“你怎么来了？”

许风还穿着警服，神情有些凝重。

“怎么，不欢迎啊？”

罗静峰玩笑般一拳砸在他肩上：“怎么会？上楼坐吧。”

许风却摇了摇头：“陪我走走吧，我有事儿跟你说。”

罗静峰因他异常严肃的语气和认真的神情怔了怔，旋即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宿舍楼前的小径一直走到大操场。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跟于霄，我还有一鸣常在这儿打球？他输了总不高兴，我还老是偷偷让你们放放水。”

许风望着不远处的篮球框，眼神渐渐飘远。

罗静峰侧身半靠着操场边的一棵老槐树，伴着簌簌风声，任思绪沉淀，只静静地当一个聆听者。

许风的声音很沉，说得很慢。

“我跟很小就认识了，几乎从我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在我生命里。他总是跟着我，我做什么，他也要做什么。所以，我考了警校，进了训练营，他也要考警校。

“我知道，他是有些少爷脾气。没关系，我乐意惯着他。

“有人告诉我说他那时总和一群混混走得挺近，常跟人打架，我没当回事儿，他就是爱玩，我都可以接受。我信他会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可我没想到他真的敢在校外开枪伤人。我就骂了他两句，他就敢给我退学，闹失踪。到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许风，不关你的事。”

罗静峰知道，贺一鸣之于许风的意义是什么，就如同于霄之于自己一样。

许风转头看着罗静峰，极苦涩地笑了一下：“我等了十年，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狠，一点消息都不留给我。”

罗静峰心头微微一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只要有希望，总会等到的。”

许风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牌，捏在手里，拇指眷恋地摩挲着莹白的玉身。

“跟他吵架那天，刚好是他生日，这块玉，是我妈去庙里求来的。本来是想送给他保平安的。你替我收着吧。”

许风拉过罗静峰的手，郑重其事地把那块玉搁在他掌心里，仿佛是将自己珍爱的宝贝托付于人。

罗静峰一愣，不太明白许风的用意。

“阿峰，我要结婚了。”

“什么？”

罗静峰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决定了，放手。你不恭喜我吗？”

许风沉缓地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你就这样打算放弃了？”

罗静峰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许风放弃那一个几乎占据了他整个生命长度的恋人。

“不，不是我要放弃，是他先放弃了我。”

事实如此，否则当初为什么一走了之，音讯全无？只是从前的他不愿承认罢了。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他叫宗浩初，是电台的DJ。”

那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普通到让他安心，踏实。

罗静峰发觉许风提起那人时，眼底泛出一点柔和的光。这是自贺一鸣失踪后，多年未曾再见的温柔。

他深深地看着对方，突然觉得眼前的许风有些不一样了。他也终于明白，许风今天为何而来。

打碎过往，冲破桎梏，才能走得更远。

许风已经彻决定，底告别过去，走出一段新的人生。

那他自己呢？

罗静峰发现，此刻，他无比思念着于霄。

他勾了勾唇，握紧了手里刚才许风托付的东西。能见到自己的好兄弟重新寻获幸福，也是一件美事。

“恭喜你。”

许风笑着上前抱了抱罗静峰，他们之间已无须多言，这个拥抱既是感谢，亦是鼓励。

他希望，有朝一日，罗静峰也可以走出心里那座牢笼，得到另一种幸福。


送走许风，罗静峰接到了邵东林的电话，让他去一趟军区医院。

罗静峰来到住院部，找到了六楼的特护病房时，齐晓山烧还没退，刚刚睡着。

邵东林轻声掩上了病房的门，罗静峰默默跟在他身后。

“坐。”

走廊上有一排休息椅，邵东林挑了一个离齐晓山病房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并且招呼罗静峰也坐下。

“大队长，齐哥没事吧？”

邵东林有些疲惫地抹了把脸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晓山……怀孕了。”

齐晓山最近半个月一直胃口很差，总是特别累的样子。

邵东林怕他心脏有事，特地约了军区医院的心内科主任要替他做个详细的检查。

中午的时候，他早早到了市政府办公室去接人，却被告知齐市长临时到外地开会，要傍晚才能回来。

他只好先回家，再三抱歉，推了医生的约。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齐晓山的车才出现在家门口。

他打开家门迎上去，才发现是驾驶座上坐着的不是自己的爱人而是市长秘书小何。

对方下了车，在他疑惑地目光里小声地解释着：“市长这两天一直有低烧，今天好像是晕车，上午去开会的路上就吐了好几次。午饭也没吃，我不敢让他自己开车回来，就帮忙送回来了。”

邵东林听得心里发紧，一边朝小何说谢谢，一边去拉后座的车门。

这时齐晓山刚好推门出来，看到邵东林也微微有些惊讶：“你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

邵东林见他一脸病容，抿着唇线没吭声。

只是转头交代小何把齐晓山的车先开回去，明天就是周末，他们不用车。

小何走了以后，邵东林不满的情绪摆到面上：“我跟你说约了俞主任检查的事儿，你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齐晓山站了一会儿有点晕，往邵东林身上靠了靠，对方极自然地搂着他的腰，承接住他整个重量。

“没忘，不是正赶上临时开会嘛。”

邵东林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他看得出来齐晓山现在应该很不舒服，否则不会这么安分地主动靠在他怀里。

他抬手抹掉对方额上的虚汗，又摸了摸额头的温度，二话不说把人横抱了起来：“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

邵东林抱着人往回走，没注意到齐晓山刚才一瞬间唇畔扬起的神秘微笑。

进了家门，齐晓山勉强撑着几分精神开口：“东林，我有事儿跟你说。”

邵东林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天大的事儿都搁着。你脸色太差了，得好好休息。”

“你坐下。先听我说，行吗？”

齐晓山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拿出了点当家人的气势。

邵东林顿了顿，他就怕齐晓山板起脸说话，到底是照做了。

只不过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妻管严”的。

他抱着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齐晓山看了看男人的脸色，低声在他怀里说：“东林，我……可能有了。”

邵东林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有了？有什么？”

他和齐晓山刚结婚的时候想过要孩子，齐晓山也去做了人造孕囊的手术。但他们聚少离多，要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渐渐地也就没那么上心。

后来倒是有过一个，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五个月的时候突然胎停。那时他亲眼见过齐晓山经历了怎么样煎熬和痛苦，他暗暗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让齐晓山再面对同样的折磨。更不要说，后来得知齐晓山有窦性心动过速的症状，根本就已经打消了要孩子的念头。

所以乍听之下，他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你可能要当爸爸了。”

齐晓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温柔。

邵东林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脑袋一片空白，直到他逐一消化完那些字句，吓得脸都白了。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齐晓山对男人的表现极不满意。他原以为邵东林会开心疯了。

“齐晓山！”

邵东林几乎要对着怀里的人怒吼。

“你疯了吗？你今年贵庚？不要命了？啊？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

“不是还没确诊么？我就是觉得最近总是不舒服，才想到可能是真有了。就是因为我们俩都年纪不小了，再不要就真的没希望了。”

齐晓山哪里会不知道男人在担心在意什么。他轻软地解释着，安抚着。

“你先别着急上火，也可能不是，是我想多了。”

邵东林真想掐死他，可又舍不得。他太了解齐晓山了，他会这么郑重地告诉自己，那这事一定是十拿九稳了。

一想到这里，邵东林就坐不住了：“是不是想多了，去了医院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齐晓山被证实怀孕六周，但胚胎尚不稳定，发烧是人造孕囊的排异反应。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后续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其他症状，让家属务必仔细照顾。

“我上次跟你说回飞鹰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

邵东林已经接获军部通知，即将被调往军区总部，调令很快就会下来。飞鹰倾注了他不少心血，他想把它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但罗静峰拒绝了。

他极少放低姿态求人，但现在齐晓山现在的状况还不明朗，他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他。

结婚这么多年，他们分开的时间远比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齐晓山从没有抱怨过他半句。他想要孩子，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自己，这样的心意他想好好珍藏。

“齐哥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罗静峰下意识地把手贴在小腹上，心口一阵细密地刺痛。

“嗯，医生刚才和我说，晓山的人造孕囊植入时效已经在临界点了，几年前因为胎停做手术有过损伤，要这一胎其实还是有些勉强。”

邵东林叹了一口气，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走廊上静地出奇，只有邵东林的叹息声在回响，罗静峰沉默地看着他，又抬眸看了眼紧闭着门的病房，权衡再三终于松了口：“给我点时间。”

8、

第二天，二班有学员在训练中受了伤，罗静峰陪着到军区医院清创，顺便又到特护病房看了看齐晓山。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齐晓山靠坐在床头，正忙得焦头烂额，电话一直就没停过。

好不容易得了空，齐晓山才跟罗静峰打了个招呼。

“坐吧，你来找东林么？刚回去。”

罗静峰淡笑：“刚好路过，上来看看你。昨天来的时候你还睡着。”

齐晓山点了点头：“喝水吗？”

他掀了被角坐起身，作势要下床。

罗静峰见状赶紧把人按回去：“别，我一会儿就走，你好好躺着吧。”

齐晓山倒也不坚持，重新靠了回去。

“没那么夸张……”

话头才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齐晓山刚伸手过去，手机还没拿稳，就觉得腹心一抽。

“齐哥？你没事吧？”

罗静峰眼见他脸色突然煞白，急忙伸手过去扶了一把。

齐晓山弓着背捂住小腹，疼得直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罗静峰按响了床头的急救铃，正要掏出手机给邵东林打电话，却被齐晓山却拽住了胳膊。

“别……别告诉他，行吗？”

邵东林的脾气他最清楚，要是知道了自己排异反应这么严重，百分之百不会赞成他要这个孩子。

其实早在半年多前他就计划想要个孩子了。

一来他们夫夫俩年纪都不小了，二来，他知道人工孕囊是有时限的，再过两年就会失效，孕囊会自动萎缩，最后被排除体外。

他甚至还特意就到医院做过全身检查，当时医生说虽然冒险，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这孩子来得不容易，他不能轻言放弃。

罗静峰皱了皱眉，挣扎了半秒，最后放下了手机。

曾经失去过，所以完全能理解齐晓山此时此刻的心情，以及顾虑。

最终他没有拨出这个电话。

“谢谢……”

齐晓山长吁一口气，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在医生初步检查后确定只是排异反应没有别的问题，罗静峰才离开军区医院。

他没有回训练营，而是直接去了于霄的墓地。

墓园寂静而又清冷，通向于霄墓碑的那条路他已经非常熟悉，闭着眼都能找到。

他半蹲在墓碑旁，抬手用拇指擦了擦碑上的照片，才背靠着冰凉的墓碑坐了下来。

“想你了。”

罗静峰仰头望着万里晴空，想象着于霄此刻若在他面前，还有什么样的表情。

“邵总和齐哥要当爸爸了，你也很高兴是不是？”

他握着胸口的戒指，轻轻笑着。

“于霄，你知道吗？邵总要推荐我做飞鹰大队长。如果你还在，我相信这位置应该是属于你的。

“其实我拒绝过一次了，这次邵总大概是真的没办法了，齐哥有排异反应需要他照顾，要是我再不同意，他大概又得晚几个月才能走。

“而且……于晓也被选进了飞鹰，爸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担心的，有我看着，也许会安心些。

“对了，许风要结婚了，他终于愿意当下贺一鸣了，你也替他开心吧？”

断断续续，不急不缓，罗静峰有许多话想告诉于霄。

“下午还要带他们训练，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好不好？”

他起身留恋地摩挲几下墓碑上那张笑脸才转身离开。

回到训练营之后，他趁着休息的间隙打了个电话给邵东林。

“大队长，我想好了，我接受。”

邵东林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太好了，我马上把推荐信传到总部去。”

也不知道是罗静峰的家世背景帮了他，还是邵东林的举荐奏效，调令和授勋的通知很快就一前一后被送到罗静峰面前。

调令上清楚地写着：“此命令即刻生效。”


三天后，罗静峰出现在了清晨飞鹰集合训练的操场上。

他一身黄、绿、棕、黑迷彩作训服，鼻梁上架着一副浅茶色的墨镜，唇角微微抿着，看上去极不容易亲近。

于晓一见是他，眸心里荡漾着的笑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严沛泽站在队伍最末，只能见到罗静峰的侧脸，他下意识地朝于晓那头瞄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因为他刚刚把新任大队长的“小男朋友”给得罪了。

飞鹰大部分队员都认识罗静峰，看到他都是一脸惊喜和欣慰。

“我是罗静峰，从今天起，担任飞鹰特别行动队的大队长。能被选拔进来的你们，我相信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我不认为你们就能因此而满足，我希望大家能继承飞鹰一贯的作风，严于律己，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记住，飞鹰是一个团队，绝不容许有个人英雄主义。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操场上立刻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很好。那么今天的第一项训练，从负重20公斤增加到30公斤，跑5000米，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罗静峰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两支队伍。

军姿站得一丝不苟，声音洪亮，朝气十足。

一声哨响后，A、B两组的队员背上一旁的装备朝基地外跑去。

“你小子，总算肯回来了啊！”

一帮猴子都跑了，瞿文正才上前打了个招呼，他是B组的队长，带过刚入营的罗静峰和于霄两年时间。

当年罗静峰突然不声不响地调离他还觉得十分可惜。

罗静峰放松唇线，浅浅的弯了弯唇角。

沈新杰这时也上前与罗静峰用力一击掌。

两人寒暄了两句，罗静峰随口问了一声：“于晓表现怎么样？”

沈新杰原本轻松的神情一脸，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

罗静峰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不要因为他是于霄的弟弟就对他手下留情。”

沈新杰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对了，新来的那个严沛泽怎么样？我看过他的履历，似乎很不合群。”

罗静峰来之前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严沛泽的评语，多半都是桀骜不驯，暴躁易怒。他很难想象出，这样性格的人，是如何能取得世界狙击手锦标赛个人组的冠军。

“他啊，就是个刺儿头。谁碰上谁倒霉，平时除了训练也没见他跟谁亲近。昨天在食堂碰见他跟于晓，两个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差点打起来。”

“是吗？”

罗静峰沉吟着，倒是有了些想法。


负重跑结束后，还有训练挂勾梯上下300回和穿越30米铁丝网来回300趟，大家身上的衣服汗湿了又被风吹干，干了又湿，却没有一个人叫苦，也没有一个敢松懈。

直到结束的哨声响起：“原地解散！”

如获特赦的严沛泽狂奔到场边，往火烧一般的喉咙里猛灌水。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沈新杰走到他身边，低声传达刚收到的指令：“大队长要见你，赶紧收拾一下。”

“是！”

而同时接到指令的还有于晓，两人还巧不巧在办公大楼门口碰上了。

“又是你？”

于晓皱了皱眉，显然对严沛泽的出现有些不满。

“你行啊，是不是背后打小报告了？昨天的事就是你挑的。”

严沛泽第一想到的就是昨天两人在食堂差点大打出手的事被罗静峰知道了，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晓不屑地笑了笑：“我没那闲工夫打你小报告。”

严沛泽气不过，揪起对方的领子，拳头还没挥下来，就感觉脖子后头一凉。

同样感觉到到一阵凉风划过的于晓小心翼翼地回头，尴尬地冲来人笑了笑：“峰哥……”

“打啊，怎么不打了？”

罗静峰抱胸站在两人身后不咸不淡地开口。

严沛泽的一只拳头还僵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落下去，还是收起来。

“我看你们是训练强度不够，力气用不完就给我接着跑。去，现在到操场，跑完十圈再来见我。”

罗静峰面色一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两人愤懑地看了对方一眼，悻悻然地一前一后跑出了办公大楼。

罗静峰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两棵都是好苗子，怎么就杠上了？

十分钟后，两人气喘吁吁地重新走进罗静峰的办公室。

罗静峰的视线从文件中移开，望向面前站得笔直的两个人。

“你们是不是把我今天早上说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没有！”

“绝对没有！”

严沛泽和于晓几乎异口同声。说完又颇为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

“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摩擦或者过节，我希望能在今天，在这里，一笔勾销。你们现在是战友，将来必定要将后背交给对方。如此胡闹，以后怎么在同一个团队并肩作战？”

罗静峰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语重心长地说着。

两人都有些惭愧，不由地低下了头。

罗静峰趁热打铁，接着说：“那好，来吧，握手言和，以后好好相处，听到没有？”

他朝两人摊开双手，示意他们将手放上来。

于晓犹豫了一下，严沛泽却已经将自己的左手递了过去。他没有理由推脱，只能跟着将左手伸过去。

罗静峰将那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好了，以后都心平气和一些。”

“是！”

两人面面相觑，很有默契地一同应声。

“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

严沛泽帅气地敬了个礼，转身走到门口，正要关门，眼角的余光瞄到于晓半蹲在罗静峰脚边，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委屈。

“真的生气了？”

罗静峰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文件没理他。

“峰哥，别生气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罗静峰“啪”地一声合上了文件夹，轻轻往于晓头上一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是，以后一定不惹事。”

罗静峰终于笑了，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好了，还没吃饭吧？快去吧。别在我这儿转了。”

于晓笑得更高兴：“一起去吧，你也还没吃吧？”

罗静峰摇了摇头：“我吃过了，快走吧，下午还有训练呢。”

“哦……”

于晓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再多说。

严沛泽躲在门边，看着两人互动，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罗静峰这样和颜悦色的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由地看得有些怔了。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惆怅个p啊，人家本来就是一对儿。”

一想到这儿刚好见于晓转身出来了，他连忙转至墙边一处暗影里。

于晓带上了门的同时，朝角落里瞥了一眼，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