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黑瞎子放肆的结果，就是让解协遭殃，解雨臣定了八点十分的机票去杭州，去叫当家的起床时，解协差点没被当家的甩出来的蝴蝶刀送去归西。
解雨臣忍痛收拾完自己，一路黑着脸到了机场，解协知道昨晚黑爷来过，但是猜不透两个人在房里都干了什么，怎么黑瞎子就把当家的弄得这般不快。
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呀！
偏偏这回去杭州，他得一路陪同，这一路，他没憋死，也差点让解雨臣的低气压压死。
到了杭州见到了传说中的吴家二爷，当家的气场才稍稍收敛起来。
四九城里乱了，霍老太太是个精明人，知道解子动了心思，可他羽翼足不足以跟老杆子们抗衡还两说。
老太太不做赔本儿买卖，也不拂他面子，给他指了条明路，老九门现在最有心思的莫过吴老狗的二狗儿子，要跟那些老东西斗，光有疯狗乱咬人可不行。
吴二爷这人倒是真精明，见了他，不问来由，上来就斟了一满杯茶。
解雨臣也不傻，瞧明白了，没人乐意插他的手。
八岁那年，爷爷死了，解家乱了，他成了小当家，什么都不懂，有二爷爷替他撑着。
如今，二爷爷没了，他似乎，突然又回到八岁那年，什么……都没了。
当晚的飞机回北京，解协坐在他身边，比来时更压抑。
解雨臣一路无言，这局面他不是没料想到，甚至更糟的他都预计过，可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问题，他心里头总还想着，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了一路，也不想不透，自个儿怎么就觉着能顺风顺水的？
直等回了自己的那院子，进屋瞧见那疯狗光溜溜的趴在床上反客为主，他才醒悟过来，哦，都是这疯狗！
帮他的太草率，事儿办的太麻溜，才叫他以为，自己当真就是个只手能遮艳阳天的解当家了！
“哟，当家的回了，十点十三，迟了十三分钟，您怎么说？”
那疯狗听着动静儿扭头朝他望过来，勾勾嘴，突出这么一句话来。
解雨臣恍惚间觉得，有他，真好！

【18】
解雨臣望着他神晃了一下，黑瞎子注意到了，注意到了解雨臣的晃神，也注意到了他晃神的瞬间，眼神的变化。
那眼神黑瞎子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但他似乎看出了自己即将完成任务的苗头，他也跟着晃了一下神，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一如既往地开口，“春宵一刻，当家的别耽误时候。”
同样话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来，解雨臣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不，亦或说，是解语花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这意思，解雨臣是听不出，而他头一回在黑瞎子面前做了真正的解语花。
“嗯。”他应声，走到床边，走到黑瞎子面前，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恋人，“黑爷，长夜漫漫，先温存温存？”
黑瞎子懵了，懵完之后抖抖耳朵，确认一边：“当家的，您刚说什么？温存？”
解雨臣莞尔，颔首：“嗯。”
黑瞎子懵完之后更懵了，解当家，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然后——他就深刻的意识到，这个男人，绝对是受大刺激了！
他只是例行公事来讨个赏，万万没想到昨天解雨臣赏的这么认真。
事后两个人都累瘫在床上时，黑瞎子想，如果不是解雨臣的脑子坏掉了，就是他真正的机会来了！
这天从解当家的窗户翻出去后，黑瞎子拐弯抹角的从解协哪里打听到解雨臣在那一天里究竟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的机会，来了！

【19】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黑瞎子用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有些人看似强大莫测，实则柔弱无比。
解雨臣，就是这样一个对手。
黑瞎子用了短短半年的时间，跨进了解家的内院，也跨进了解雨臣的内院，这个城府深深深几许的解当家的城府，如黑瞎子一早料想的一样“不过如此”。
解雨臣第一次真正与黑瞎子见面，是在二百天前，暮春的一个雨夜，在四九城里一个不安分的酒吧。
那天的雨，下得跟今天一样大。
四九城的天儿，还没入冬就转了凉，解雨臣蜷在被窝里，窝在黑瞎子怀里，两个人刚结束一出妖精打架，他困倦的没多少力气，听着外头的雨声，回想起头一回见面，黑瞎子明晓得他是哪个，还不要命的凑上来搭讪。
恍惚间，有些庆幸他当初的大胆，否则自己怎么也不会找上这条疯狗。
他想着，忽然被黑瞎子捏了一把腰，后者碰碰他，左手捏着一小块儿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他疑惑地接在手里，“这是什么？”
“合同。”黑瞎子推了推墨镜，低下头，似乎在看着他，“瞎子帮当家的狗拿耗子的合同。”
“这东西你还留着？”解雨臣诧异，继而笑道：“我可没拖欠你工资。”
黑瞎子歪了歪嘴角，从床头上拿起手机打开，递到解雨臣面前，“算上今儿这次，不多不少，正好结清。”
手机里播放着一段视频，视频里的人是黑瞎子，背景一片漆黑，黑瞎子左手举着一把狼眼，狼眼的光打在右手上，右手拎着一颗鲜血淋漓脑袋，是二叔公。
解雨臣看清视频内容的瞬间，惊得浑身一颤，险些直接将手机扔出去，黑瞎子及时接住，熄了屏，勾唇凑到解雨臣耳边道：“耗子都拿干净了，当家的要的提头来见，瞎子也提了，咱们这合同，是不是也该到期了？”
黑瞎子低沉的声音显得如何不合时宜，解雨臣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是知道黑瞎子杀了二叔公的，可他没想到这人居然割下了他脑袋，还录了视频。
他更没想到，黑瞎子会在这种时候跟他提那个他从来没有当真过的合同。
他愣了良久，问：“你，什么意思？”
黑瞎子忽然笑了一声，解当家怕了。
他反问：“当家的难道不明白瞎子什么意思？”
解雨臣几乎没有思考，本能地摇了一下头，黑瞎子提示道：“解家耗子都解决干净了，就再没人跟您争这‘当家’了。”
解雨臣好像明白了黑瞎子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说出了半年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对，没人争了，解家就太平了，解家太平，黑爷单干了这么多年，就不倦，不想有个庇护？”
黑瞎子闻言轻嗤一声，摇了摇头，字正腔圆的吐出两个字，“不想。”又补充道：“还有，当家的，有瞎子的地方太平不了。”
他话音未落，猛地捂住解雨臣的嘴，解雨臣一声痛呼被他堵在喉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黑瞎子凑在他耳边，轻声吐出一句话来，“你说，下一个解当家，会是谁？”
捂住嘴的手拿开，黑瞎子摘下墨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好像正在等“他说”，心脏剧痛到麻木，他艰难地张口，从喉中发出气音，“为……什么？”
“当家的，疯狗咬人，您说需要为什么？”
黑瞎子翻身坐起来，被角被他的动作掀开，床上人的心脏位置上，插着一把蝴蝶刀，刀锋深入，这种程度，是黑瞎子经过精准测算的，不出十分钟，解家就又该乱了。
黑瞎子帮过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他反咬过，这是一条疯狗。
这一刻，解雨臣终于明白了“疯狗”这个词，于黑瞎子的意义。
黑瞎子下床，捞起自己衣服，哼着小曲一件件套回去，眼睁睁看着解雨臣生命在他眼前流逝，在最后一刻补充道：“哦对了，当家的说的没错——床上，是最好的杀人灭口地点。”
他说话间退到窗边，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翻出去，隐没进夜色中。
明天一早，整个四九城都会知道解雨臣的死讯，今晚把消息传给先生后，他也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终）

黑瞎子如果连解雨臣都敢伤，那便在没有什么他不敢的了。

在下突然对之前的结局不满意了，决定删章重写结局，有看官看吗？有的话举个手

【19】
第四次跳出解雨臣房间的窗户后的整整十天，黑瞎子都没再出现在解家过。
城东盘口的收回，并不如解雨臣所想：是他肃清解家的一个好开头。
相反，这件事打草惊蛇了其他盘口和小叔公那派所有的老杆子。
现在四九城里的风雨必他找到黑瞎子帮忙前刮的更甚。
过去十天的时间，解雨臣没有一刻不在盼望黑瞎子来找他，他来找他，唯一的目的只有讨赏，而他敢来讨赏，也就意味着他又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
十天。
这十天就像他八岁那年刚接手解家的那段时间一样难熬，甚至更甚也未可知。
晚上十点，解雨臣几乎是踩着点进了卧室，这十天来皆是如此，他知道，黑瞎子如果要来，这个点，应该到了。
今天，黑瞎子又没来。
可却又有不速之客光临了他的房间。
电脑被人动过，打开房门的一刹那，解雨臣就发现了，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目光如炬，逡巡着整个卧室。
显然这位不速之客很严谨，翻动过房间里的东西后都放回了原位，就连床铺，应该都重新帮他铺过。
可惜他显然不知道，解雨臣的电脑屏幕所对的方向，正好能在他开门的时候把走廊的光反射到床头，就是这样一个小细节，暴露了它。
房间里没有脚印，没有遗留味道，人应该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解雨臣走进房间，刚想检查一下来人拿走了什么东西，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脆响，他冲到床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好落地。
它把窗台上的花盆碰掉了。
院里值守的伙计也听到了动静儿，追着那个黑影出了解家大院。
这个人不简单！
解雨臣立马意识到这一点，能在被伙计发现的情况下逃出解家大院的，目前为止他只见过一个，就是黑瞎子。
上一次，让黑瞎子逃出了解家大院，多多少少还是他放了水，这回可就不一样了。
解雨臣行动快过了思想，转瞬间就跑在了伙计们的前面，冲着黑影追过去。
这黑影行动敏捷，一出大院就窜进了旁边没有光的衢子里，黑暗中躲藏总比寻找来的容易。
眼见解雨臣就要跟他交上手了，那黑影一个急转隐没在了黑暗中。
解雨臣收脚立定的瞬间，周围忽然打起了一圈手电光，直射他的眼睛，他被晃的眯了一下眼，立即意识到，上当了！

【20】
“解语花，总算我找着机会了，哼哼！”
解雨臣抬手挡着光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一个胖子，长得肥头大耳，丑得很。
他对这个人的长相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应该是三叔公那边的人。
“你是谁？”解雨臣目光落在肥头大耳的脸上，“想干什么？”
“听说最近解当家的遇上点麻烦事儿，”肥头大耳一副小人嘴脸，“我解福作为解家的一份子，自然是来帮当家的分忧解难的。”
“分忧解难？”解雨臣冷笑，“你让人把我引到这里，跟我说分忧解难？”
解福也不周旋，单刀直入：“解当家的明白就好，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城东那个盘口，管事的是我舅舅，你解语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他开刀，今儿你要么给我个交代，要么，你交代在这儿，懂？”
“呵。”解雨臣看着衢子口的方向，伙计们还没跟上来，八成是被这个解福引到别的地方去了，看来他准备的还挺充分，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想要什么交代。”
“哎哟，这解当家的不是挺上道嘛！”解福对他的回答似乎挺满意，“很简单，其实我也早看那老顽固不顺眼了，他不干这管事正好，不过那城东的盘口，得归我管！”
解雨臣听懂了，这个解福是还没学会走就想飞，拿街头小混混这套来对付他解当家，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想要盘口？”解雨臣问。
“怎么？我说的，不够明显吗？”解福似乎对他的态度不太满意。
解雨臣有些好笑，“不，很明显。”
“这么说，解当家的答应了？”
“不，不答应。”愚蠢至极，解雨臣嗤笑一声，轻描淡写的吐出四个字，“解福是吧，明天起，你就不用姓解了，我解家丢不起这个人。”
解福一愣，显然没明白解雨臣的意思，旁边的伙计也懵了，面面相觑的一会儿，还是解福先反应过来 ，“好你个解语花，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给我把解大当家的好好交代在这儿！”
伙计们得令，纷纷抄起家伙准备动手，区区这点程度解雨臣根本没放在眼里，直接先下手为强，趁着这帮傻伙计还没反应过来，飞起一脚率先撂倒一个。
紧接着剩下的伙计统统围了上来，对付这帮人，对解雨臣来说就像一个大人打一群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简单，他根本没有把这群喽啰放在眼里，眼见解雨臣要给这帮人上课了。
“砰——”
突然一声枪响，解雨臣来不及防备，左手手臂中了一枪，几乎同时一双手将他拉到身后，耳边不合时宜的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解当家，临时加班，有没有加班工资啊？”
“黑瞎子？”解雨臣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加班喽！”
似乎是刚刚的枪声把解福的伙计也整愣了，黑瞎子拉着解雨臣边打边退，一个溜缝就脱身出来，带着解雨臣在衢子里一顿逃窜，跑了十来分钟，终于在一条死胡同里停下。
解雨臣身上带着伤，疼痛和失血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一停下他就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你怎么样？”黑瞎子在他面前蹲下，黑暗中他看不清黑瞎子的表情，但是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急切，“解家那边现在暂时不能回，得找个地方先处理掉子弹。”
解雨臣点了一下头，又觉得他可能看不到，“嗯，去医院。”
“不行！”黑瞎子果断拒绝，“你受的是枪伤，会惹麻烦，算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21】
解雨臣本想说去解家的医院，听到黑瞎子后半句话干脆把自己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有点想了解了解黑瞎子，算起来两个人合作已经有几个月了，黑瞎子现在进解家更回自己家一样方便，以至于解雨臣有些时候以为他根本没有家。
所以现在，进了黑瞎子的家门，解雨臣反倒觉得有些不真实。
“当家的先坐，我找找工具，帮你先把子弹弄出来。”黑瞎子把人请进屋，直奔屋内东南的箱子去。
这是个平方不过三十平米的小房间，没有厨房，西北角上是个两平米左右的洗手间，门开着，露出里面刷洗的干干净净，看不到一丝污垢的马桶。
黑瞎子的家和解雨臣所想的有很大出入，首先最令他惊讶的一点就是，这个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很干净，一米二的小床上铺着干净的浅青色床单，被套是同色系的，旁边还有一个同色系的沙发，格调很小清新，这似乎和黑瞎子平时的打扮不太相符。
没准儿黑瞎子是希望自己身上能有点反差萌。
解雨臣想着走到他的小床边，正准备坐下，黑瞎子突然一声乍喝：“别坐！”
解雨臣吓了一跳，一下愣住了，黑瞎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掩饰的干咳一声，“咳，我那床单，昨儿刚洗的。”
嫌他脏？
解雨臣忽然想跟他杠一下，不顾对方拒绝的目光，一屁股坐上浅青色的床单，说：“弄脏我的床单时，可没见黑爷你这么讲究。”
黑瞎子摸了摸鼻子，露出费解的表情，“解当家，我这儿又不是没椅子，您干嘛非得在床上坐？”
解雨臣“呵呵”一笑，“就是，黑爷您这儿又不是没床，干嘛每回都非得在我床上做？”
黑瞎子被噎的一时接不上话，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争不过您，那我这床单，当家的您可得报销了。”
“好说。”占了上风的解雨臣不免有些骄傲，“你找到没有，这子弹在我胳膊里都快孵出崽儿来了。”
“找着呢！”黑瞎子一通乱翻，终于从箱子里掏出一个画着红十字的白色医疗箱，拎过来放在解雨臣旁边的床角，拿出里面的工具，“没麻药了，当家的忍着点。”
好家伙！解雨臣后悔了，早知道丫这么不靠谱，还是应该去解家医院的。
解雨臣道：“少废话，动作快点！”
“好嘞！”黑瞎子应话，忽然觉得解当家的挺性急，挖子弹是这么回事儿，“结工资”也是这么回事儿。
“呃啊……”手术刀剜进解雨臣的肉里，突如其来地疼痛让他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痛呼，然后死死咬住下唇咽回去。
这个黑瞎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挖子弹是，“结工资”也是。
“当家的，别出声，这旁边邻里邻居的可都是民间情报组织的得力干将，但凡您多叫两声，瞎子我明天就得家暴罪进去。”
解雨臣痛得冷汗岑岑，哪儿管他说的什么话，黑瞎子也不管他听没听，手下熟练的取着子弹，嘴上也没停，“就隔壁王大妈，你是不知道，这条街有三分之二的盲流子都被她送进去过，堪称组织一把手。”
“闭……嘴……”解雨臣本来就疼得厉害，实在不想听他废话，黑瞎子咧嘴一笑，忽然加重手下力道，同时腾出一只手捂住解雨臣的嘴，猛地一掀。
“当啷——”子弹掉进他刚才放好的铁盘里，发出一声脆响。
“好了。”黑瞎子拍拍手，把工具收拾到旁边的矮桌上。
解雨臣脱力瘫倒在床上，偏头看着黑瞎子收拾东西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上次有这种经历，还是在他八岁之前，二叔哄着他打预防针，就是这样，一边讲话吸引他注意力，一边趁他不留神，医生就把针打完了。
没想到这方法，还能用来骗大人。
黑瞎子拾到完医疗箱，一回头正好看到解雨臣半失神的眸子，和他脸上不合时宜地浅笑。
黑瞎子滞了滞，手上的止血药和绷带似乎有些煞风景。

【22】
“愣着干嘛？想让我失血而亡。”
解雨臣的声音把黑瞎子拉回了现实，他忙不迭地上前两步，开始上药包扎，“当家的这话说的，瞎子哪儿敢！您没了，我找谁要工资去？”
失血和疼痛让解雨臣有些困倦，他没应话，由着黑瞎子折腾，自己闭上眼开始养神。
黑瞎子仔仔细细地包扎完伤口，又细心的打来一盆温水帮他擦拭干净胳膊上的血迹，整个过程解雨臣都安静的像个假娃娃。
黑瞎子解开他衣服的纽扣，想帮他换一件舒服的睡衣，粉色的衬衫已经被染的鲜红，这得流了多少血，亏得是解当家，要是换了别人，恐怕都坚持不到取子弹的时候。
黑瞎子认真的剪掉他身上衣服，让解雨臣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自己的视线里，这种感觉很微妙，黑瞎子关上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起这位解当家。
尽管上了几次床，可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认真的看过解雨臣，解雨臣的皮肤很白，在月光下显得有点梦幻。
他薄唇紧抿，眉头微锁，睡觉的样子就像小说里那种标准的霸道总裁，黑瞎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找这种小说看，因为很有代入感，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霸道总裁，但是似乎，解雨臣的代入感会更强一点。
毕竟，他还像书里的那些总裁一样，有钱。
啧！优秀！
黑瞎子由衷地赞叹，有钱人家真是什么都好，好脑子，好长相，好功夫，最关键的是，真的好有钱！
黑瞎子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那又怎么样呢？什么都好的“霸道总裁”解雨臣还不是被自己人压的喘不过来气，要来求他黑瞎子一个外人帮忙狗拿耗子。
算了！
想到这里，黑瞎子释然了许多，他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一套睡衣出来，准备帮解当家换上，转身找睡衣的功夫，再一回头，刚刚还人间美好安然入睡的解当家，这会儿就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眼睛睁得倍儿圆，直愣愣地盯着他。
黑瞎子愣了一下，“解当家，您这是？”
解雨臣神情有些紧绷，听到他出声，才稍稍放松下来，轻描淡写的道：“我不习惯在别人家里睡觉。”
这么警惕？黑瞎子想。
他忽然有点同情他。
但他不说。
他把睡衣扔给解雨臣，转身从矮桌下面的暗格中抽出一瓶洋酒，冲着明明困的不行，还强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的解雨臣晃了晃，挑眉道：“那正好，陪我喝一杯，前两天刚得的好酒，德国进口。”
解雨臣的目光从自己手里的睡衣移到黑瞎子手里的酒上，莞尔，“这主意不错！”

在看的看官冒个泡，给在下点动力

【23】
解雨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着黑瞎子的睡衣，和黑瞎子面对面坐在一起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喝酒。
黑瞎子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那件小恐龙睡衣，穿在别人身上居然这么可爱，更没想过解雨臣能这么可爱。
怎么形容呢？
解雨臣想。
黑瞎子想。
总之，就是很微妙！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因为双方的微妙感觉，变得更加微妙。
“咳……”解雨臣咳嗽一声，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个微妙的气氛，突然感觉嗓子有点痒，“咳咳咳……咳……”
黑瞎子听见解当家咳嗽了一声，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缓解这个微妙的气氛，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他是真在咳嗽。
“当家的，没事儿吧！”黑瞎子抬起一只手，想去帮他拍拍背，顺顺气，手抬到一半，又收回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咳，没事咳……这酒不错！”黑瞎子的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解雨臣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赶紧收住咳嗽，接话。
黑瞎子挑眉，看看醒酒器里的酒，又看看两个人面前都空着的玻璃杯，显然解当家是有点没话找话了，看来缓解气氛这个活儿还得自己来。
“咳……”
于是他也咳嗽了一声，“要不要整点下酒菜，我冰箱里还有半斤花生米。”
“下酒？花生米？”
像解雨臣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理解花生米下酒的乐趣？
黑瞎子不做解释，再次拉开矮桌的暗格，从里面拎出白色劣质塑料袋装的花生米，扒开系着袋结就摸了几颗丢进嘴里，问：“你们有钱人，都用什么下酒的？”
“噗嗤～”解雨臣被他那句“你们有钱人”逗乐了，他想了想，回答：“两斤花生米，一斤下酒，一斤倒掉。”
黑瞎子伸出去抓花生米的手顿了顿，“啧，真奢侈，你这种行为在文•革那会儿，得被抓起来让群众的唾沫星子淹死。”
解雨臣轻笑一声，“现在呢？”
“啧，也会！”黑瞎子拍拍手上的花生皮屑端起醒酒器一人倒上一杯，“你会玩骰子吗？”
解雨臣端起酒闻了闻，摇摇头，然后看着他从暗格里又摸出两个骰子筒，一只放在自己面前，一只放在他手边。
“那正好，干喝酒没意思，咱俩摇骰子，输一次，喝一杯！”

【24】
“谁输谁喝？”
“谁输谁喝。”
“这不公平，我不会玩。”
“我教你啊。”黑瞎子乐了，“当家的这么精明，区区一个小游戏不会难倒你。”
黑瞎子用的是陈述句，不给解雨臣留一点拒绝的机会。
他说着就把两个骰子筒倒扣起来，分别摇了两下，开筒，然后详细的讲解了一遍玩法，解雨臣听了个大概。
大概还是困了，听他讲话更困，干脆不听了，直接叫停，说玩两把试试。
黑瞎子何乐而不为，当即推了个骰子筒给他，直接开始。
“三个六。”黑瞎子右手比了个三，翻手又比了个六。
解雨臣挑眉，在骰子筒上竖起了大拇指，“加一。”
“哦哟，我也加一。”
解雨臣手势不变，“加一。”
“还加？”黑瞎子让他弄的有点没底气了，试探问道：“解当家，您听懂规则了吗？这游戏虽然叫吹牛，但比的可不是吹啊！”
“哼。”解雨臣不屑地勾起唇角，“你还加不加？”
“不加！”黑瞎子拿开骰子筒，露出下面的五颗骰子，“开你，我可一个没有，您开个豹子看看。”
解雨臣一点不怵，开筒，“我豹子，黑爷，喝吧！”
黑瞎子不相信的探头凑近看，“这怎么可能，你出老千了？”
“愿赌服输，黑爷想赖账？”
解雨臣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狐狸，黑瞎子只能认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来！”
“三个二。”
“加一。”
“还能加？那我也加。”
“再加一。”
“开你！”
“又是豹子？你肯定是出老千了！”
“喝酒！”
“再来，四个五。”
“加一。”
……
“开你！还是豹子？”
“再来，六个六！你加不加？”
“加一。”
……
“开你！解当家你这就不厚道了！”
“喝酒。”
“再来！三个一。”
“加一。”
“这你也敢加？”
……
“开你，我还不信了！”几轮下来黑瞎子没醉也被解雨臣这骰子摇的晕头转向了，“把把摇豹子，您逗我呢！”
“信不信你都得喝酒。”解雨臣拿开骰子筒，露出下面五个一点的骰子，得意的冲人一挑眉，“喝吧黑爷！”
黑瞎子倒净了醒酒器里的最后一滴酒，笑呵呵地和解雨臣面前倒进去就没动过的那杯酒碰了个杯，“解当家，这就是您说的不会玩？”
“谁让我这么精明，区区一个小游戏——可难不倒我。”解雨臣眨眨眼睛，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黑瞎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苦笑着扬扬手里的酒杯，“那——看在瞎子我输的这么惨的份上，您陪我一杯？”
“好说。”

【25】
“嘶～嗷……”
宿醉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睡了一夜地板后。
直到正午，黑瞎子才撑着矮桌从地上爬起来，揉揉痛得发酸的太阳穴，然后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
解雨臣已经不在了，大概是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离开的。
脑子里浮现出一段昨晚的记忆，摇骰子输给解雨臣后他又掏出了两瓶珍藏的高度酒，全给糟蹋了，末了，就醉得不省人事。
解雨臣，好像那时就走了。
算了，不管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先收拾收拾屋子，然后出去吃点东西，晚点再去找解当家的讨西城盘口的赏。
是夜。
黑瞎子第五次翻墙进入解家大院，刚落地，他就发现今天有点不太对——解宅的守卫至少增加了一倍，刚才翻上墙时往解雨臣的房间方向看，那边的走廊里也多了四五个伙计巡逻。
看来解当家受伤后，加强了解家大院的警卫系统。
啧，麻烦！
黑瞎子心里感慨了一句，决定给这些伙计们一个面子，掉头就翻出了墙，准备走正门。
俗话说事不过三，这是他们正式合作后，黑瞎子第三次翻墙进院，他决定以后还是走门好了。
刚到大门口，解协就从里面迎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解协发出了疑问：“黑爷您怎么又出来了？您刚才不是翻墙进了吗？”
好个解家伙计，短短的三言两句，就把见多识广的黑瞎子噎得接不上话。
解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摆明了就是告诉他黑瞎子，别在解当家面前耍宝，您的一举一动，人家可都看着呢！
黑瞎子接不上话，解协自然要给人台阶下，他接着说：“黑爷您是来找东家的吧，您来的不巧，东家睡下了。”
“是吗？”黑瞎子一听，抬腿就往里走，“那我可来巧了！”
“黑爷，东家真睡下了，您要不明天再来吧？”
解协也不阻拦他，只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进了楼，黑瞎子径直到了解雨臣的卧室门口，解协嘴上说着东家睡下了，这会儿他都要推门进去了，他也还是没阻拦。
黑瞎子停在卧室门外，一点没犹豫，抬手就推开了门，解雨臣确实已经躺在床上了，卧室里的窗帘拉的死死的，只点了一盏暖暗的小壁灯。
“还真睡了？”黑瞎子迟疑了。
解协立马接话，“黑爷您看，要不您明儿再来？”

【26】
黑瞎子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既然解当家已经睡下了，他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解雨臣的声音就追了出来。
“进来。”
黑瞎子转身的动作滞住了，解协有眼力见，听见当家的说话，立即懂事的退下去。
解协走了，黑瞎子也没进去，站在卧室门口掂量起轻重来。
解雨臣昨晚受了伤，虽不算重，但失血过多，又陪着他喝酒到深夜，显然是没休息好的。
黑瞎子想了想，开口道：“当家的，西城盘口解决了五五六六，瞎子今儿是来讨赏的，不过您——似乎不大合适。”
黑瞎子远远地将人打量了一通，解雨臣从床上撑坐起来，蔫蔫地笑看着他，“解家，从不拖欠伙计工钱。”
明明没几分精气神，还非得强撑着，黑瞎子摇摇头，也不愿驳他好意，拿腿进了卧室，反手带上房门。
“那瞎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解雨臣笑，声音明显有些虚，“去洗干净，动作快点，在我睡着之前出来。”
“得嘞！”黑瞎子驾轻就熟的进了浴室，其实他不想这时候来跟人聊什么工钱，显得有些乘人之危，可解当家盛情难却，他也不想跟人矫情。
草草地冲洗干净自己，黑瞎子套上解雨臣的浴袍出去，解雨臣还靠在床头坐着，面无表情，目光愣愣的落在被面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解雨臣，让黑瞎子莫名然生起了心疼的念头。
他脸色有些苍白，在那盏小壁灯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憔悴，黑瞎子在浴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他，别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闻言，黑瞎子忙不迭地走到床边，却没有立即钻上床，而是在床沿上坐下，看着他。
他看着他，一如他看着他。
不同的是，一个戴着墨镜，一个睁着一双清澄的眸子。
“解当家，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干净？”黑瞎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意识到不合时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解雨臣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黑爷，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大晚上戴墨镜，压根不帅。”
“是吗？”黑瞎子顺着台阶就往下溜，“我觉得还行，你看过《黑客帝国》吗？我模仿他们的。”
早在《黑客帝国》上映十年前黑瞎子的名声就在道上传开了，说这种话，他也不怕咬到自己的舌头。
解雨臣想。
但是他不说。
他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盒Durex，“我有点困，劳烦黑爷动作快点。”

【27】
显然解雨臣是不想跟他废话了，其实黑瞎子也不想，办事麻利，是他不多优点之一。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对病中的解雨臣，他有点下不去手。
“咳……”所以，他咳嗽了一声，说出了一句令自己万分后悔的话，他说：“要不今天就算了，您好好歇着，瞎子改日再来。”
“哦？”解雨臣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几眼，陈述道：“黑爷，您是不是不行了。”
虽然说的是“是不是”，但是他这肯定的语气，让黑瞎子十分不爽。
黑瞎子不爽，黑瞎子懊恼，黑瞎子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为什么要心疼他呢？
黑瞎子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费解，真是好心当成驴肝儿肺，他自嘲的摇摇头，一个翻身上床压到解雨臣身上去。
“瞎子行不行，解当家您还不知道吗？”
他说着话，一把擒住解雨臣的腕子，抵到他顶上去，就这么一个动作，黑瞎子感觉今天好像确实不太行。
解雨臣发烧了。
烧的发烫。
难怪他憔悴的吓人，都烧成这样了，还敢挑衅他，这解当家怕是不想活了。
感觉到黑瞎子动作停止，解雨臣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马上就能见到成效了。
果然，黑瞎子松开了他。
“当家的，您这身体，恐怕遭不住瞎子的折腾，算了，不行就不行吧，您歇着，瞎子改日再来。”
做事麻利，是黑瞎子不多的优点之一。
他说完话不等解雨臣回应，麻利的退到窗边，最后一个字落音时，翻出窗外隐没在黑夜中。
目送黑瞎子离开，解雨臣窝回被子，在被窝里掏了掏，掏出三个热水袋扔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阴险狡诈，也是解雨臣不多的缺点之一。
昨晚从黑瞎子那边离开后，他就在准备刚刚的戏码，做戏要做全套，这是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所以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他都没出过房门，一直窝在被子里，用热水袋辅助“发烧”。
解协每隔半个小时就会帮他换一次热水袋，保证他一直维持高烧状态。
为了防止他的戏码被黑瞎子拆穿，他还特意增加了外面值守的弟兄。
果然，一切都没白费。
黑瞎子按他所想走了正门，让他有时间取掉捂脸的热水袋，并且掐伤口掐到自己脸色惨白。
同样的，黑瞎子也如他所想，没有猴急地进被窝，反倒怜惜起他来了。
黑瞎子翻身上来那会儿确实吓了他一跳，差点就被人拆穿前功尽弃，所幸他先碰到了他被热水袋捂得滚烫的手，没进行下一步。
这件事，解雨臣承认他有赌的成分，或者换句话说，他全靠赌。
赌人心。
赌自己能不能操控黑瞎子。
赌赢了，他就有把握再和解家赌一赌，赌输了，大不了，不再用这个人。
呵！
赢，并没有让解雨臣多开心，他只觉得可笑：连黑瞎子都有心，都会心疼他。
他呢？

【28】
“他除了解家，除了解家当家的位子，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这是三叔公的话。
“你，去把解语花给我叫出来，今天不见到他，我就不走了！”
解雨臣被手下伙计带到正堂外时，正听见三叔公说的这两句话。
距上次被解福围攻暗算后才不过七天，这老杆子就沉不住气，又来找他闹了。
解雨臣冷笑一声，拿腿登堂，后边跟着的伙计扬声招呼，“花儿爷到！”
堂内三叔公带的人和伙计自觉开出一条道来，解雨臣乜斜一眼，错过三叔公走到主位坐下，扬手：“坐。”
解协上前奉上一杯茶，解雨臣接在手，掀开杯子盖闻闻，白茶，还行。
他轻轻呷一口茶，放下杯子，“您今儿，是来干嘛的？”
“我来干嘛！”三叔公拍案而起，不，他压根没坐下，他压根坐不下，他拍了个案，他伸着胳膊，他指着解雨臣的鼻尖，“解语花，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城东的盘口，你收了也就收了，管事的年纪也大了，我就不说你什么，可他唯一外甥解福，这些年来一直是养在我膝下的，你居然……”
“你说，你把人弄到哪儿去了！我告诉你解语花，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解福。
解雨臣微微勾起唇角，人，他根本没动。
不用想也知道，定那疯狗自作主张，帮他狗拿耗子了呢。
“解福——”解雨臣放松脊背，靠到椅子背上去，“是哪位？既然是三叔公您膝下的人，您自己不看好了，怎么还来找我要人？”
“你！”三叔公也是年纪大了，解雨臣还没说什么呢，他就气急败坏、咬牙切齿起来，“你，你今天就不肯放人是不是？”
“您老糊涂了吧。”解雨臣左手食指指尖在杯沿上打了个转，一字一句道：“您说的人，我从未见过。”
“呵好！呵，好一个没见过，七天前雁西胡同，你敢说你没见过他？”
三叔公脱口而出，解雨臣闻声指尖一顿，目光凌厉盯向他，“哦？七天前雁西胡同，您老敢说——他见过我？”
三叔公原本因愤怒而嚣张的气焰，在听到解雨臣的反问后瞬间消减下去。
他敢说吗？
他当然不敢。
偷袭大当家。
说出来，就是个死。
“呵……呵……”三叔公沉默过后，只剩两声苦笑。
他不敢说。
人，也得死。
横竖解福逃不过这一劫，而明眼人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三叔公对解雨臣拱拱手，摇头，“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七天前的事记不清了——我那地界上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就不打扰当家的了，我们走！”
“慢着！”搅了浑水就想跑，解雨臣开口把人拦下，“三叔公说的是，您年纪也大了，这四九城里有您三处盘口，事务繁忙，怕您日夜操劳，晚辈早想帮你分担，今日您即来了，那不如——咱们好好聊聊！”

【29】
“解语花！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帮您分忧解难。”
解雨臣稳坐正位，岿然不动，三叔公立于堂下，底气不足。
解雨臣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该讲的礼讲了，该说的话说了，这时候还不切入正题，就是他不知道好歹了，他字正腔圆吐出七个字来，“您的盘口，交给我。”
短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三叔公就明白：他解雨臣准备好开战了。
“凭什么？”三叔公到底是年纪大了，除了倚老卖老，旁的本事，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解语花，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你的叔公，你怎么敢……”
“我，是解家当家。”解雨臣早已耐烦他这套说词，张口打断他的话，“解家从没有倚老卖老的规矩，今天就是解连环在这儿，我说什么，也得做什么！”
解雨臣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三叔公面前，颔首盯着他那双混浊的老花眼，“自我八岁当家，十余年来，你一直作威作福，结党营私，占着解家的盘口，做着见不得人的生意，这些，我从不跟你计较，念你是长辈。”
三叔公被揭了老底，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解雨臣继续道：“可你贪得无厌，占了四九城三处盘口还不知足，长沙、杭州、南京……你全都插手，伪造私印，干走私越货的勾当妄图架空我，你以为这些事，我真不知道吗？”
“哼，好啊！知道了好啊！”三叔公脸色垮下来，也不藏着掖着，“你既然都知道，就得明白，现在的解家，到底谁做大，我叫你一声解当家，你就乖乖坐着，好好听话，我不想叫你，那这解当家的位子，可指不定是谁的！”
“哎哟，谁啊？好大的口气！早上吃得韭菜炒洋葱吧！”不速之客突然插入两人之间，黑瞎子捏着鼻子从正门进来，一着黑衣黑裤，浑身肃杀之气，手腕处不知道沾谁一抹血。
他径直走到解雨臣旁边，搭着他左肩，痞笑道：“要我说，洋葱还得黄油炒才香！”
“黑瞎子！”黑瞎子的出现让双方都始料未及，三叔公想先发制人“解语花，你不会以为……”
压根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解雨臣直接打断开口，“你怎么来了？”
“知道当家的要打架，瞎子这红棍儿怎么能不来镇场子？”
“算你机灵，工资翻倍。”
黑瞎子歪了歪嘴脸，墨镜下的目光不知盯在何处，“嘿哟，您这话可说我心坎里去了，现在这耗子胆儿大，都不躲着点儿人，大白天也敢出来晃眼，瞎子先帮当家的清清眼！”
他说话间一个借步上前，不等三叔公的人反应，蝴蝶刀就抵到人脖领子上，“都别动，吓着瞎子手抖，可对谁都不好！”

【30】
三叔公的人见壮，纷纷反手摸刀，蠢蠢欲动，又不敢随便上前，黑瞎子冲着解雨臣吹了声口哨：“当家的，您怎么处置？”
解雨臣微微一笑，一副恭敬态度，“小叔公，您觉得呢？”
短短的一次交锋，三叔公就明确的见识到了这个道上人人望而生畏的“疯狗”本事，有他在，别说自己带得这几个铁**，就是自己的人再多三倍，也不足以和解雨臣硬碰硬。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解家人个个精明，至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叔公只稍稍一思量，即道：“不过为了几个盘口，一家人大可不必伤了和气，雨臣啊，我年纪也大了，有些事确实该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办了，这样，我回去之后就让人把几处盘口的资料整理交接过来，你让解协他们经个手就行。”
三叔公盯着脖子上锋利的蝴蝶刀尖，边往后不动声色的缩着脖子，边说道。
解雨臣并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交出这三个盘口的主导权，眼下他服了软，他也不多说什么，抬手示意黑瞎子放开人。
无趣。
黑瞎子如是收起蝴蝶刀，想。
刀锋一撤，三叔公赶紧后退两步，告辞出门而去，解雨臣目送这他和他带来的人出正堂，退回主位坐下。
解协上前半步，“东家。”
解雨臣摇头不语，他知道解协想说什么，无非是三叔公此乃缓兵之计，没那么容易交出盘口之类。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黑瞎子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有能耐的打手，三叔公绝不会因为一个厉害的打手，就轻而易举交出盘口。
只是就算明知道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他们也只能将计就计。
解雨臣想着目光无意间瞥到还站在堂中把玩蝴蝶刀的黑瞎子，眉头不经意的舒展开，“黑爷，你来的挺是时候，算上上回，解某欠你两个人情。”
“不必！”黑瞎子“唰——”地一下合上蝴蝶刀，凑到解雨臣跟前，俯身在他耳边吐出一句话来，“人情要来无用，瞎子倒是有些着急结工钱了。”
表面淡定的解雨臣还没听他把话说话，耳根就红了。
算起来，他的工钱也将近有一个月没结了，依他要“工钱”的那个劲儿，这一个来月，憋坏了吧！
解雨臣恨恨的想，这回恐怕也够他受的。
黑瞎子盯着解雨臣红透了的耳根，猜测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地经历，坏笑着再凑近一点，虚声道：“今晚十点，当家的别忘了给瞎子留门儿！”
言罢，潇洒转身，挥手扬长而去。

【31】
晚上十点不到，黑瞎子应约前往解家大院，十一月份的天儿，穿着个大裤衩子，晃荡在月夜风凉的胡同里，盘算着今儿个帮解当家解了围，人怎么着也得好好赏自己一回。
走到胡同中段，就听见前面热闹的似市场赶集的声音。
不免有些好奇，前面就是解家大院，这条胡同平日里冷冷清清，今儿非节非庆的，难不成办起庙会？
带着疑惑上前不过百十来米，就瞧见了停在巷子中间的执法车。
看样子，是冲着解家来的。
一路三辆车，两辆武警装备，最前面一辆，被看热闹的群众围在中间，不仔细看都看不着。
黑瞎子躲在人群的最外面，看见解雨臣被两个年轻人请上了第一辆车，没有执法标志，伪装了成一辆普通家用轿车的样子，不过看到请他上车的两个武警打扮的年轻人，黑瞎子确定，这不是一辆普通的家用轿车。
解当家摊上事儿了？
黑瞎子叹了口气，看来解当家是要拖他工钱了。
伪装轿车引擎启动，后面两辆执法车紧随其后，黑瞎子顺手牵来一辆看热闹的小电驴，跟上去，准备看看情况。
不应该呀！
俗话说得好，自古官匪是一家，解家家大业大，公关工作做得肯定也不会差，何况据他了解，解雨臣接手解家以来，明面上做的都是合情合法的古董商行生意，好好的执法车怎么会来带走解雨臣呢？
除非。
他想到了今天自己帮解雨臣解决的那个麻烦——三叔公。
听解雨臣的意思，三叔公这些年一直打着他的旗号在做一些走私越货的买卖，今天三叔公那么容易就服了软，当时他就猜到那老东西不会善罢甘休。
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出卖解雨臣，不，更准确的说，是反咬！
要不是三叔公反咬一口，警方不会有解家违法的证据，也就更不会轻易带走解雨臣。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黑瞎子惭愧地想，看来是自己失职了，早点把这耗子解决了，解当家也不会惹来这个麻烦！
最后一辆执法车刹车灯亮了，黑瞎子远远跟着，看见车队转弯进了警方大院，还真给抓起来了，得，解当家这一时半会儿可出不来了。

【32】
黑瞎子骑着车不紧不慢地围着警方大院绕了三个来回，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顺手牵来的小电驴，踩着车头翻上院墙。
再坚固的防火墙也挡不住病毒入侵，再好的警卫系统也防不了他黑瞎子。
他翻入大院，摸进监控室，随手敲晕正在打瞌睡玩忽职守的值班员，把人拖到门口，然后坐在人的位置上，认认真真在两百多个闭路电视信号里寻找解当家的身影。
目光搜寻了一会儿，落在左手边倒数第三个显示屏上，那似乎是一个刑讯室。
黑瞎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摸进来的功夫，解雨臣就已经不复来时的体面，他衣装凌乱，衬衫和头发都是湿的，低垂着头坐在一把椅子上，左手和右脚被上了铐子，脸上似乎还挂了点彩。
跟解当家也敢来严刑逼供这一套？
黑瞎子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起来，看样子是有人想搞解雨臣。
正想着，刑讯室的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拄着拐杖走进去，这个人他认识，是个捣腾鬼货的暴发户，道上名号“琉璃孙”。
凭他也敢动解雨臣？
屏幕里，刑讯室的门在琉璃孙进去后的下一秒就被关上，显然他想和解当家有个独处空间。
黑瞎子不经意间露出不爽的神色，就见琉璃孙走到解雨臣面前不远处，用拐杖脚抬起他的下巴。
解雨臣抬头，黑瞎子清晰地看到他右边的脸颊上有还没有干掉的血迹，从右眼一直延伸到衬衫衣领上。
右眼闭着，应该是受伤了，视频画面不够清晰，黑瞎子凑到屏幕前，也看不清他右眼的伤势。
真敢动他！
墨镜下的眼睛眯了眯，那么，他不提几颗头去见解当家，这件事就很难收场了。
视频没有声音，看上去琉璃孙似乎是想解雨臣商量什么事，遭到了拒绝，拐杖脚突然狠狠地顶到他的心口，解雨臣吃痛皱眉。
黑瞎子捏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个人的动向，突然琉璃孙手腕一转，拐杖尾端重重地抽在解雨臣右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