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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的春节——“红楼漫语”之二十七

楼主:龙桥村人  时间:2019-06-15 12:53:40
突然想,《红楼梦》中,或者贾府中的春节咋样的呢?
我们中国人过春节已有4000多年的历史。在现代,人们把春节定于农历正月初一,但一般至少要到正月十五(上元节)新年才算结束,在民间,传统意义上的春节是指从腊月的腊祭或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的祭灶,一直到正月十九。
《红楼梦》中,一开头就有两个节日。中秋节,甄士隐邀贾雨村饮酌,然后资助其银两衣物。随后便是,元宵节时,士隐令家人霍启抱了英莲,去看社火花灯。英莲走失。
中秋节,贾雨村受到资助,犹如困龙得水,自此开始他的兴隆旺盛;元宵节,甄士隐女儿英莲走失(后出现在贾府为香菱),随即士隐与夫人忧虑成疾,家中失火,家道一日不如一日。
两个节日,关切到小说中“假”的一方与“真”的一方气运消长。
从第三回起,林妹妹进贾府。小说的场景人物情节也均转入贾府中来。
在《红楼梦》前八十回,贾府中有三个春节。两个简略至极,一个详赡至极。
第一个春节在第十三回。
十二回末,便有“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因为身染重疾,写书来特接黛玉回去。”贾琏送黛玉去扬州。随即十三回便是秦可卿给凤姐托梦,最后言:“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三春,是指三年?还是迎、探、惜三春?
都有可能。本处暂从“三年”入手。
第十三回中,有一次春节。但是,贾府有一件大事——可卿死了。冲淡了春节的祥和欢乐气氛,而且,
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零八众僧人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死鬼魂;另设一坛于天香楼,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
可卿死时在年底,这丧事五十余日一过,差不多也就是二、三月了。
故此处没有“春节”痕迹。
并且,从可卿死后算起,这是“三春”的第一春。
紧接着,贾府“烈火烹油”的事情来了,元春受封贵妃,整个贾府皆与有荣焉。然后准备元妃省亲事宜,修建大观园,诸多事宜完备,年终了。
遂请贾母到园中,色色斟酌,点缀妥当,再无些微不合之处,贾政才敢题本。本上之日,奉旨:“于明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日贵妃省亲。”贾府奉了此旨,一发日夜不闲,连年也不能好生过了。
元妃省亲在元宵节。元宵节过了,这个春节也就基本过完了。
写到这里,突然发现:前面英莲走失、甄士隐家消退乃自元宵节始,元妃省亲也定在了元宵节。按小说的构思和文笔而言,此二者之间定当有所联系。
愚意揣测:甄氏消退,贾氏鼎盛,不过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元妃省亲,本来该是喜庆团圆的日子,却是一片悲音。元妃、贾母、贾政等都是哀哀哭泣或含泪。这似乎已经道明眼下的所谓的鼎盛只不过是虚幻的假象而已。
元妃回宫,第二春开始。直到年末。
这才正面第一次写到贾府的春节。笔墨详赡至极,足足用了两章文字描写。
从五十三回起,
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和凤姐儿治办年事。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不提。
且说贾珍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屋以备悬供遗真影像。此时荣宁二府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然后,叫贾蓉领“春祭”恩赏,定请吃年酒的单子,黑山村乌庄头进奉年货,派分年礼给族里子侄等等。腊月二十九,一切事宜皆备,腊月三十,
由贾母有封诰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到宁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候,然后引入宗祠。
祭祖部分很详细描写贾府如何分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垫、守焚池。如何传菜,如何跪拜。
接下来又给贾母行礼。贾母等回到荣府,荣府上下又行礼。次日即大年初一,
贾母等人按品上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领宴回来,又至宁府祭过列祖,方回来。
又是天天请吃年酒。元宵节,贾母摆酒,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吃酒听戏。此时唱的《西楼会》,那文豹便发科诨引得贾母等都笑了。
贾母笑说:“难为他说得巧。”说了一个“赏”字。早有三个媳妇已经手下预备下小笸箩,听见一个“赏”字,走上去将桌上散堆钱每人撮了一笸箩,走出来向戏台说:“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说毕,向台一撒,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贾珍贾琏已命小厮们抬大笸箩的钱预备。
五十四回接着,
却说贾珍贾琏暗暗预备下大笸箩的钱,听见贾母说赏,忙命小厮们快 ,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大悦。
然后是贾珍、贾琏斟酒,宝玉斟酒,叫女先儿说书,听文官等唱曲,击鼓传梅,行“春喜上眉梢”的令,输者讲笑话,随后燃放炮仗,元宵节结束了。
这是贾府中第三个春节。有学者认为,《红楼梦》原本应是一百零八回。那么,这里便是全书的中间部分。
按照“起、承、转、合”之理,此际应该“转”了。
二十九回,清虚观打醮,准备听戏,
一时贾珍上来回道:“神前拈了戏,头一本是《白蛇记》。”贾母便问:“是什么故事?”贾珍道:“汉高祖斩蛇起首的故事。第二本是《满床笏》。”贾母点头道:“倒是第二本?也还罢了。神佛既这样,也只得如此。”又问:“第三本?”贾珍道:“第三本是《南柯梦》。”贾母听了,便不言语。
俗语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垮了。
盛极而衰,自然之理。
五十三、五十四回,写到贾府繁荣肃穆的极致,接下来,当然就该转向贾府的衰颓了。这种衰颓其实就在这两回中已经道出,黑山村乌庄头进奉年货,七八个庄子,因各种原因(年成不好或是各层各类侵蚀),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五十四回末尾一句:
当下元宵已过,凤姐忽然小产了,合家惊慌。
第三春开始,贾府就显现出诸多不便利,凤姐小产本不算大事,但她是荣府当家人,这个事就不小。
凤姐养病,探春、李纨、宝钗“组阁”理事。自此,贾府中的人事等诸多弊端逐渐展现出来,直至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抄到探春处,
探春道:“——你们别忙,自然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是议论甄家,自己盼着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可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探春的说法便真是此刻贾府“一败涂地”之前的预言。
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是其延续。此刻乃中秋时节了。
后四十回似乎没有什么关于春节笔墨。这也许又是后四十回绝非雪芹手笔的一个佐证。
我在想,按照《红楼梦》笔法,中秋之后这一年末春节,贾府应该有大事。这才能照应前面的春节文字。
这一个春节之后,应该都还有一两个春节,至少一个罢,通过春节场景,与前文进行更加鲜明,乃至于触目惊心的对比。

楼主:龙桥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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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19-06-15 04:44:48

更新时间:2019-06-15 12:5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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