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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十年一梦》by檀樱倚扇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第九章 岁月如梭
张起灵的背瞬间僵硬,对方走了好久之后才被吴邪摇着手叫过神来。

张起灵看着夜色里柔软脆弱的小人,喉头一紧,快速的把吴邪送回了家,然后自己孤身返回,他跑得飞快,直冲向方才的集市。

一直走到已经人烟稀少的集市,灯火阑珊的街角,那一竹制的小摊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上面只摆着那把刀,却不见小贩了。

上面压着一张字条,“价码不变,请君自取。”

竟是笃定了他会回来似的,张起灵也不做他想,取了怀里的糖糕放在摊上,拿起刀抽出来掂了掂,然后刀尖一转,面不改色的划了自己的小臂,少量的血涌出,染红了刀刃,然而很快的,那血却慢慢渗透进了刀身,不消片刻便凭空消失了一般,刀仍然是干干净净的。

是血气重的刀,却也是会护主的刀。

张起灵不再犹豫,悄悄绑好袖口的衣服以免吴邪看出来,然后慢慢走回了家。

兀自担心的吴邪一看张起灵居然将那把刀买了回来,立刻开心的欢呼起来,乐不可支的拿着刀柄直摸索。

从那之后,张起灵就慢慢开始教他些武艺,也教他用刀,以便让他防身,吴邪只当好玩,学的并不多么认真,只有保命的几招在张起灵的勒令下学了个十足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静日子里,吴邪像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样,悄然却又迅速的成长着。

岁月无声。

十年一梦。

某个阴凉夏日的傍晚,当张起灵看到吴邪经过葡萄藤蔓,顶上的叶子擦过他的头发时才忽然意识到,过去那个需要跳起来才能够到叶子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个头过他肩膀的翩翩少年。

身量挺拔修长,本就姣好的面容褪去了幼稚青涩,眼角眉梢,一颦一笑都像是盛放了的花朵,真真是清秀俊美,全身上下都透出少年特有的纯真清冽的气息,与他生来便带有的高贵清俊相融合,整个人就犹如绝壁白莲,格外引人注目。

将近十年了,吴邪从天真可爱的孩子,变成了翠竹一样挺拔干净的少年,而张起灵却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弃儿,整整十年,未曾改变。

他们只能不断的搬家,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吴邪和刘伯当然知道了他的秘密,漫长的时间却消磨了他们的惊异,最后也只是不动声色的接受罢了。

而吴邪确如张起灵所希望的那样,平静安和的岁月慢慢洗去了他儿时的阴影,他终于在不知不觉间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不再当自己是卑贱奴仆,也渐渐找回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性格和脾气,有时候调皮捣蛋,有时候疯跑疯玩,有时候凭着他多年把玩古董的经验卖点明器赚赚小钱,交一交张起灵当然毫不在意的租金,人小鬼大的持家过日子,有时候也会对张起灵的沉默不解风情发发脾气,却还是在逛布店时心软的给他找布料做衣服。

随着他的年纪与张起灵表面看起来的年纪越来越相仿,他开始用调皮的语气唤他“小哥”。

张起灵毫无意见,他唤他什么他都愿意。

张起灵缀着古刀浑身脏泥的拐过街角,夕阳西下,红色、紫色、金黄色的云霞绚丽的铺满半边天空,青色的石板路上泛起即将到来的夜的寒气,让张起灵本就失血的身体更加寒冷,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家,原本漆黑无物的眼睛却忽然涌出别样的神采。

那才是一个在红尘中心有牵绊的人的眼睛。

早归的少年换下了学堂里严谨挺括的校服,闲散的穿了一件月白的长衫倚在门口看书,剪裁得体又流畅的长衫衬托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姿,自有一股风流韵味,袖口上绣着的青竹叶贴上骨骼清奇的手腕,翻动书页的时候,一小截优美的小臂就从袖口中伸出来。

少年两颊带了点淡笑,看到有趣的地方也会抿着嘴笑得深些,眼睛微微眯起,长而密的睫毛上下扑闪的样子都清清楚楚。

最后却也是最盛大的暖光笼罩了整片琉璃绿的屋顶,以及红色木门旁静静看书的少年,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张起灵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胶着在他身上的眼神有多么柔软缱绻,他只是觉得无端的想要牵起嘴角微笑。

快十年了,他竟然过了快十年被人等待被人牵挂的生活,至今仍然觉得像是做梦。
可是每当他看着那干净挺拔的少年,就能感觉到自己是多么肮脏,别说走在他身旁,或许他连这样悄悄看着的资格也不该有。

骤然起了一阵风,吴邪正在读的文章被翻起的书页略略打断,他这才抬起头来活动一下脖子,却正看到张起灵表情怔忪的站在不远处,直直盯着自己看。

吴邪笑意更深,毫不犹豫的快走过去拉他的手臂,“今日怎么这般早?”

“嗯。”张起灵快速收拾好神情,重新把脸埋入沉默冷淡的面具之下,一边不动声色的避开吴邪,将手背向身后,淡淡道,“你下学了,这么早。”

吴邪捞了个空,慢慢眯起眼睛,神色顿时就了然了,“是啊,可我一早下学连同学请的饭局都不吃了赶回来,又在风口读着书等了半天,就是为了看你一身是伤的回来吗?!”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吴邪的声音越来越高,竟像是真的又生气又伤心,“你到底怎么搞的?有没有脑子啊?近来都好好的突然从哪带回来这些伤?!”

吴邪被他多年骄纵的顺着宠着,已经全然没有一点对他的惧怕,可怜他张起灵的名号在外提一提也会让人又敬又怕的,在吴邪面前被他扯着嗓门发脾气的时候,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点头听话。

其实并不像吴邪所言,“近来都好好的,”只是他以往受伤都尽量掩饰好了再回家,从不肯在吴邪面前泄露一分一毫,不过他没料到吴邪今日的课下的这样早,本来想在他回来之前先处理好伤口的,却这样狼狈的被逮了个正着。

吴邪看他一副闭紧了嘴只点头不说话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心疼,伸手去抢他藏在背后的手臂要看,又怕动作大了扯痛他,挣扎许久恨恨的跺了跺脚,气道,“快跟我去止血擦药!”

说着又去捞他,张起灵看他修长干净的白白的一双手伸过来,非常明显的后退一步,慢慢道,“我自己走。”

他身上多脏啊。

吴邪愣了一下,似乎也对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没办法,只能软了声音,“那你就快点,血都要流干了。”

张起灵默默无声的跟吴邪保持着距离进去,执意先换了衣服擦洗过后再擦药,否则怎么都不让吴邪碰,吴邪无法,只得拿着药和干净纱布在张起灵房间外焦躁的来来回回,克制不住脾气的催促刘伯烧水。

许久之后张起灵的房门才打开,吴邪几乎是扑了进去,嚷着,“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张起灵也已然换上了深灰的布衫,大体洗了洗身上的血污,现在歪坐在床上,脸上终于显出失血的苍白来。

手臂内层有一道从大臂几乎延伸到手腕的伤,吴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秀气的眉全拧成了疙瘩,瞪着那伤口的眼睛里几乎要淌出血来。

他拔出药瓶塞子,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就凶神恶煞的往伤口上猛撒,饶是迟钝如张起灵,眉梢也是难耐的微动了一下,吴邪看看他失血的嘴唇,心下又是不忍,手上动作也轻了许多,嘴里却不饶人,“你有能耐!有能耐就不要回来啊!把自己伤成这样,你是成心跟我找不痛快吗?!说!你这是怎么弄的?哪个兔崽子干的?老子去烤了他祭祖坟!”

他一着急粗话都冒出来了,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款款读书的雅致模样,张起灵有些好笑,柔声道,“没有人敢伤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吴邪拿干净布巾小心翼翼擦掉又流出来的血液,皱眉道,“你去做什么了这么不小心?”

张起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就当我是为了救人性命吧。”

这样他或许会好受些。

谁料他刚说完,吴邪就一把把血污的布巾丢到地上,直起腰来大声道,“你记得我让你救人,怎么不记得我叫你不要受伤啊?!”

张起灵怔了一下,心里冒出酸而甜的气泡,忍不住用洗干净了的手去抓他,低哑的叹了口气,“我有点累。”

话语里带了三分疲倦七分歉意,他苍白的脸像真的很累一样,乌黑的眼睛抬起来,直视着吴邪。

吴邪看他的样子气也消了大半,被生气压下的心疼却重重叠叠的翻上来,郁积在胸中,直堵得他眼角都泛了红,“流了这么多血,不累才怪,要吃什么才能够都补回来啊。”

吴邪嘴里低声念着,重新坐在他身边,低下头去凑近了,开始慢慢替他缠着绷带,他太专注了,几乎整个身子都贴了过去,双眉微皱,聚精会神。

吴邪的头低的深了些,一段莹白优雅的脖颈就从宽松的长衫中露出来,张起灵一侧头,几乎可以看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下缓慢流淌的血脉,甚至还能感觉到从那新鲜青春的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热气,闻到草叶般的清香。

柔软,美丽。

张起灵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那晶莹的肌肤就在他眼前,再靠近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他就可以吻上他柔软的脖颈,甚至可以用牙齿小小的咬着他厮磨,用力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这个世间唯一在乎他,与他相濡以沫的人,他的全部,一呼一吸,一颦一笑都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拥有的宝物。

现在这个人就安静的待在自己身边,他只要伸开手,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抱住他。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在跳的越来越失控的心脏的驱使下,张起灵受到蛊惑般双目失神的靠近吴邪,一双眼睛只看着他优美的脖颈,嘴唇微微发抖的,就要吻上去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第十章 雨
张起灵在家里连着休养了好几天,这几天吴邪脸上的笑容也是几乎片刻不离,他下了学就会换上做好了许久都舍不得穿的新衣服,把玉佩别在腰间,每次在张起灵面前就有意的晃动一下腰肢,把腰间的玉佩摇得都快横着飞了。

张起灵每次都会抬头看他,不厌其烦的说一句,“很好看。”

少年的脸就会红得像天边的云霞。

吴邪与同学嘻嘻笑笑的从学堂里出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容轩打开伞,自然而然的遮在两人头上,侧头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吴邪,“没带伞?”

吴邪调皮的伸了伸舌头,脸上也没显出懊丧的表情,眯着眼睛笑道,“嗯,没想到今天下雨。”

那神情过于闲适明媚了,容轩也被他带的笑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白净的侧脸,虽是责备,声音却温柔的都要滴下水来,“怎么这样粗心呢,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就不太好了啊。”

“好了啦,先生刚刚骂过我你又来骂。”

容轩看着他不忿的脸笑意更深,“哪里哪里,我其实巴不得你没带伞哩。”

“为什么啊?”

容轩没有回答,将伞向他那边偏了偏,说,“我送你回家吧。”

吴邪脸上愣了愣,尴尬道,“呃……这个,我看就不必了吧。”

容轩也慢慢淡了笑,“你好像……很怕同学去你家,我们关系这样好,难道也不可以吗?”

“不是……这个,容轩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

“我只送你到家门口,这种天气里淋雨会生病的。”

吴邪更加窘迫,急的满脑子找理由的时候,忽听旁边一声沉静的“吴邪。”

张起灵正打着伞走过来,看见他没有淋到雨,脸上着急的神色很快就整理下去,只面无表情的唤他。

吴邪立刻浮现出得救了的欢喜表情,笑着答应了一声,转头对容轩说,“小哥来接我了,那就不麻烦你了,明天见吧。”

容轩迅速的敛去不快之色,勉强笑道,“你哥哥?”

吴邪像被蜇了一下,笑容顿了顿,声音低低的应着,“嗯。”

容轩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似是不经意道,“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吴邪转头看了看正往这里迈步而来的男人,脸上浮出一点甜蜜的笑,“嗯,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被人说来说去的。”

那模样像是提到了两人之间才有的秘密,容轩胸口一阵堵,应着,“哦。”

快乐中的人往往难以注意到别人的不快乐,吴邪迫不及待的拍拍他道别,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容轩拉住。

“等他走过来再过去吧,不然还是要冲进雨里。”

“噢。”吴邪虽然住了脚,却还是一脸等不及的期待,自始至终看着张起灵的方向,眼里好像早就没了容轩的人。

却不料他忽然伸手到吴邪面前,靠近他低低的说,“你脸上溅到雨水了。”

手托着吴邪细致的下巴,大拇指缓慢的滑过他的脸颊,直到嘴角,忽然停住,加了点力气反复摩挲起他的唇边来。

本来是极为平常的擦拭,却平白多了点缠绵悱恻的意味。

吴邪顿时就尴尬的红了脸,下意识想要躲开,却不想立刻就被容轩反手抓住,仍然紧贴在他身上。

张起灵的脚步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生硬的一顿,然后立刻加速,几个大步跃到吴邪身边,叫了一声,“吴邪。”拉住他的手,大力的扯到伞下。

声音里居然有三分薄怒。

容轩倒也不坚持,松了手背到身后,温柔的笑着,“那么就明天见吧,小邪。”

这称呼又结结实实的扎了张起灵一下,他抓着吴邪的手愈加用力,全然不顾吴邪在身后小声的呼痛,只冷冷的看着容轩。

容轩又对张起灵微微欠了身,彬彬有礼道,“上次我请同学吃饭的时候唯独小邪不肯去,不知下次你能不能赏光,让小邪与我们同去?”

张起灵冷淡的看他,极力压抑着身体里翻涌的戾气,道,“我不会管他,全看他自己的意思。”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多谢。”说着又拿眼睛去寻吴邪。

张起灵觉得自己再多看他片刻,就压抑不住那莫名其妙的敌意和杀气了,于是不再说什么,拉着吴邪转身便走。

容轩保持着笑容回身走了几步,刚拐过街角,他手里的伞就颓然掉到了地上,脸色也垮下来,整个人扶着墙壁大口的喘气,眼睛里是冷冷的光,再没有半分笑意。

“呦~容轩大少爷,您这是怎么着了?”黑色的短靴慢慢走到他的视线里,再往上是穿的吊儿郎当的军装,和一副明明和蔼笑着却让人莫名齿寒的脸。

容轩吐出一口气,才哑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张云奕。”

“看你这样子,今儿是不能陪我玩了?”

容轩暂时说不出话来,只摇摇头。

张云奕看了看他惨白的脸,嗤笑一声,“真没劲,我好不容易抢了一套军服,要靠你帮我混进去玩玩儿呢。”

容轩闭着眼睛,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声,“你差不多就算了,那样的地方容得你胡闹?!”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哈!笑话,这世上还有我不能找乐子的地方?”

“随你便,我不奉陪了。”

张云奕看了看他仍然惨白的面目,“不是吧,张起灵真有那么强?”

容轩摆了摆手,“他还是压着的,若是寻常人——”

张云奕脸上浮起一点玩味的笑,“是吗,有意思……”

雨不算大,打在伞面上却掷地有声,吴邪一路上都看着张起灵明显僵硬许多的侧脸,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哥?”

张起灵只冷冷的应了一声,似乎是忍耐不住,方问他,“那人是谁?”

“容轩?他是我同学啊,跟我关系最好的一个了,人很好,脾气也好,学习也好,对我也很照顾,常帮我的功课呢。”

他没有意识到每说一句张起灵的脸就更冷一分,还在因为他第一次关心自己的学业和生活而开心不已。

张起灵却咬着牙打断他,“你跟他……关系这么好吗?”

“是还不错啊,他刚刚入学没多久,就坐在我旁——”

“不要跟他走的太近。”

“什么?”吴邪吃了一惊,抬头看他。

张起灵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紧紧咬着牙忍耐,却还是阻止不了话从口出,“我不喜欢你跟他走得这么近。”

“可……可他是我朋友啊。”

“不喜欢。”张起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向来长于忍耐,这么多年什么痛苦都忍过来了,却在方才差点在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前泄露杀气,还说这些自己听着都不像话的话。

可他就是停不下来,一想到那人看吴邪的眼神,摩挲着他脸颊唇角的手指,还有吴邪明显泛起的红晕,他就忍不住浑身的暴虐情绪。

吴邪疑惑道,“小哥?”

“不喜欢。”张起灵的语气生硬,在吴邪眼中却像是个耍赖的孩子,一时间心都软了,想着反正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多,鞭长莫及的,他何必为此事惹得张起灵不高兴。

于是撒娇的抱住他,整个身体都挂在他身上被他半拖着走,哄着,“好啦好啦,我不跟他那么好就是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张起灵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腾出一只手来把他的身体强行拉直,却没有反手推开,而是顺势自然无比的揽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更加贴近自己,以免肩膀淋湿,“怎么不记得带伞。”

吴邪脸红心跳的抓住张起灵一边的衣角,虚应着。

要是带了伞,你又怎么会来接我,我又怎么能跟你撑一把伞呢。

张起灵没有意识到吴邪的小心思,只是担心寒凉的雨气会侵蚀吴邪的身体,虽然这些年他精心调养,吴邪身体的弱却像是娘胎里带下来的,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头疼脑热,一拖时间还很长,折磨的张起灵寝食难安。

送他的玉是斗里最重要的陪葬,他找那个斗找了快大半年了,前几日才得着消息,斗里虽说凶险万分,那放玉的墓室却不似寻常陵墓般死气沉沉,连草叶都有一些,空气也比外面温暖。

玉石养人。

张起灵只消看斗里的情况就知道这一点了,拿起来时竟然没注意到最常见的机关。

轻易移动宝物乃是大忌,这样浅显的错误他也会犯,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了。

可是那个时候,他心里满是久违的欣慰喜悦,只想着吴邪的身子兴许能养的好些,便全然管不了其他了。

一念及此,他问他,“玉佩呢?”

“啊?”吴邪愣了一下,说,“上学堂不好带那么贵重的东西,万一磕碰了怎么办,况且穿着制服也不能佩戴啊,太显眼了。”

张起灵皱眉,“那就放到包里,既然收了就随身带着。”

“知道啦,”吴邪笑着看他,眼睛晶亮,他犹豫了片刻,又说,“虽然……你送我礼物我、我很开心啦,当然玉也很喜欢,但是你今后不要再为了这种事情下斗了。”

张起灵点头,“嗯。”

吴邪看他敷衍,一皱眉拉住了他撑伞的手,神色严肃起来,“小哥!”

张起灵也只好停下来看着他。

吴邪抿着嘴,眼睛却不敢跟他的目光碰撞了,只盯着地上的雨水幽幽的开口,“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送我玉,也很感激,很喜欢,可是……我更喜欢你安安稳稳的,不要受伤,不要为了我而冒险,我宁愿病死也不想看到——”

“住嘴!”

张起灵变了脸色,欺身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把那些只会让自己害怕的话堵回去,逼视着他的眼睛,“胡言乱语什么!‘死’这个字也是可以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吗?!人哪有这么容易就病死,你说话不过脑子吗?”

他说话少有这样的疾言厉色,捂着吴邪的手都用了很大的力气。

吴邪快上不来气了,呜呜咽咽了半天才把张起灵的手移开一点,立马就着那一点拉开的缝隙大口喘气。

张起灵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掩饰的咳了一声低下头,反手把吴邪的手抓在手心,低声道,“我今后不会了,你也不许……动不动就说‘死’这件事情,听到没有?”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吴邪牢牢回握住他,将手指蜷进他温热的手心,脸上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而泛起红晕,也不敢抬头看他,只小小声的应了一声,“嗯。”

漫天的雨帘将二人隔绝在一面伞下,犹如无风无雨的另一个世界,他们相顾无言,却似乎都舍不得先出声或是先移开步子,只拉着手默默站着。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第十一章 蛇蝎
许久的沉默后。

“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一愣,吴邪脸上的绯红都快染上眉骨了,他先笑出来,“你先说——”

“没什么,还是你先说吧。”

“我想——”

“张起灵!”

吴邪本来是想让他跟他一起去买些菜,顺便散散步再回去的,却不想有人在不远处喊了张起灵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看清来人之后,吴邪立刻就闭上了嘴。

张如练也没打伞,身上淋得湿漉漉,更显得眼珠乌黑,皮肤苍白,有一种阴柔的美感,“你在这里啊,我都找你半天了。”

“什么事?”

“计划变了,情报有误,巢穴要换阵才行。”一句话说的吴邪云里雾里,张起灵却是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张如练摇头,“具体的还不清楚,这里说不方便,你还是跟我走吧。”他边说着,边若有似无的把眼风往吴邪身上一带。

张起灵犹豫片刻,把伞柄塞到吴邪手里,“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这样世俗的话从张起灵嘴里说出,张如练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谁知吴邪却不肯,“不行,你不能淋雨,你伤口还没好,不能碰水的。”说着又把伞推了回去。

张如练吃了一惊,问他,“你受伤了?!”

张起灵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你伤口不浅,面积又大,才伤了几天就碰雨水,你想烂死吗?!”吴邪也有点动气,“我知道你事情紧急,不用管我,雨也不大,我走回去便是了。”

张起灵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了句,“不行。”

要让这么寒凉的雨气侵体,吴邪生病都要生半个多月。

张如练满脸不耐烦的看他们,“有什么不行的,受伤的人不能淋雨,你还不能吗?” 说着出手推了吴邪一把。

眼看着吴邪要一脚踏进水里了,张起灵立刻闪电般伸出左手揽住他的身体,防止他再后退一步,同时右手的伞一扔,旋转着遮在吴邪头上被他的左手抓住,将吴邪困在臂弯里,一把伞仍然打在他头上,一丝雨都没有让他淋到。

张起灵却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了雨里,回身一掌不轻不重的打在张如练胸口,看上去绵软无力的一掌,却让张如练连退了三四步才停住。

他的眼神和话语比此刻漫天的细雨更加冰冷,“离他远一点。”

张如练的眼睛里面都要滴出血来了,却被对方的眼神所慑,一步都不敢再动。

他认识他这么多年,当然读得懂他目光里的意思。

那是不论是谁,如若违抗必死无疑的警告。

吴邪却似乎毫不介意,只挣扎着拉他,“快进来,你的伤口——”

“不碍事,左臂没有淋到。”他回身安抚,语气神情是天差地别的温柔。

吴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依靠在他的臂弯里,连忙跳开,“碰到你的伤了?!”

“没有,”张起灵拍拍他的手背,柔声说,“好了,我先送你回去。”

张如练仍然不敢移动,只大声嚷道,“事情紧急的很,你就为了他——”

“你先过去,我马上到。”张起灵不看他,声音沉而低,却奇迹般的压过了他的声音,让他无话可说。

吴邪犹豫着,“可你不是很紧急?”

张起灵无奈的看他,拉着他不疾不徐的走着,声音里没有一点着急,“不会,你放心。”

既然我们都不允许对方冒雨,又只有一把伞,还能怎么办呢。

虽然他确实是有些紧急,但是陪着吴邪走,心里却没有半点不情愿和不耐烦,反而是刚刚要离开他时满心的郁郁。

张如练难以置信的看着二人走远,他以为就算张起灵再怎么宠他,再怎么重视他,这个病怏怏的无用之人也不可能与他们精心实施了几十年的计划布局相提并论。

然而麻烦出到了这一步,稍有不慎满盘皆输的这一步,张起灵此刻担心的却还是这个病秧子会淋到雨?!

这是什么狗屁情况!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吴邪就会变成他致命的弱点。

不。

也许他已经变成他的弱点了。

这于张如练而言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事,他的计划,他这支势力的利益,还有张起灵的命运,不能全系于这个一口气就能吹倒的**身上。

如此懦弱的、无用的人。

却也是张起灵心尖上的人。

张如练的眼神在越下越大的雨中更加幽深黑暗,牢牢盯住那个被张起灵护住的单薄背影。



雨丝绵延天地之间。

张起灵的伞停在木制的屋檐下,他用手引导着吴邪将他托上台阶,站在雨淋不到的檐下,自己则止步于湿漉漉的青石板,两人的手仍然牢牢牵着。

雨丝打在屋檐,溅起微微的泛着寒气的声音。

不觉吵闹,反而安宁。

张起灵仰头看吴邪,神色安和温柔,“进去吧,别受了凉。”

吴邪紧了紧抓他的手,担忧的问他,“我是不是误了你的事了?”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没有,不是什么大事。”

“会不会有危险?”

张起灵摇头,“不会。”

吴邪记挂着他的伤,虽然知道他现在多半是很着急的,还是忍不住纠缠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看张起灵犹豫,又紧着说,“今天能回来的吧。”

他向来不是这样无理取闹,像个盯着丈夫出门的小妻子一样不懂事的纠缠询问,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好意思,指了指张起灵的胳膊,搬出个像样的理由,“你的伤口要换药呢。”

换来的是对方无比轻柔的一声“好。”

不知是不是连绵雨天的关系,那一个字的回答听上去竟也有些温柔缠绵的味道。

吴邪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脸,终于肯把手松开,视线也转移了,“你快去吧。”

张起灵撑着伞,隔着屋檐下断断续续的雨帘看吴邪染着红晕的脸,那垂下的眼眸像是被水汽浸然,显得越发黑而明亮,清澈见底。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他真的愿意站在这一方伞下,仰望着这个纯白干净犹如莲花的少年,像守护神明一样守护他。

一辈子。

可是他的一辈子,长过少年太多太多了。

终有一天他还是会失去他,就像过去失去的所有珍贵的东西一样。

就算没有危险,就算他将他保护得足够好,就算他送给他的匕首永远都没有真正派上用场的一天,他还是会失去他。

时间是他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

它会带走吴邪。

张起灵打着伞沉默的走在路上,脑袋里乱糟糟的像一团浆糊。

直到他看到他的目的地,此刻正冒着滚滚的浓烟。

张起灵这才如梦初醒般记起那摇摇欲坠的计划,快速的跑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一身戎装的张起灵眼神淡漠的看着跪在他身前的男人,虽然此刻他借了一张容貌极为普通的人脸,那从眼睛里面透出来的震慑却让整张脸都铺满寒意,让人毛骨悚然。

跪着的男人一身黑灰,还带着些烧伤,“今日如爷所料,军长和其他副官去地方处理我们制造的火拼去了,我按照爷的吩咐下手,府邸里关键地方也都替换成了自己人,一切都很顺利,我连东西都已经拿到了,可是——有人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冲出来,什么话都不说上来就打,打了没多久外面忽然起了火,那人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从不知道什么地方?”

“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一直跟着我的。”

“什么人?”

“不认得,也许是带着人皮面具的,脸上很不自然。”

“那么东西?”

“被抢了。”跪着的人一咬牙,头低的更低,“请爷责罚!”

他手下的人不会这样不济,轻易就让人跟踪,还被摆了一道,连东西都丢了。

来人想必是有计划又有几分厉害的,趁着这场一直延续到了深夜的火灾,他们早就遁行不知所踪,被他故意支开的军长一行人也要回来了,他不仅查无可查,还要忌惮着不能暴露身份,连大动作都做不了。

那东西恐怕是很难得到了。

张起灵叹了口气,罢了,得不到陵墓内部图就徒手下斗吧,再耽误下去恐怕又要让人捷足先登。

只是这样赤条条的就去,免不了又要折进好些个人去,连他自己也要带些伤才能上来。

一想到吴邪担忧的脸,他的眉头忍不住蹙得更深。

不过万幸他们没有在守卫严密的军长府邸暴露,一旦露出点蛛丝马迹,军队可不是好对付的势力。

他来的晚,幸好张如练处理的还算得当。

说起张如练,张起灵抬头环视一圈,问道,“张如练呢?”

“二爷刚刚还在,爷来了之后他就走了。”

“有什么事吗?”

“这个……小的不知。”

张起灵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去吧,让多余的人按计划撤走,别露了马脚。”

张起灵又大体巡视了一圈,看底下的人巧妙编出了失火的理由,又着实费心力的应付了军长一行人,才在浓浓的夜色中退出府邸来,脚步加急的往家里赶。

夜这么深了,吴邪一定还在等他。

张起灵走得很急,像是归家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欣慰和喜悦的感情,他急急地推开院子大门,没有看到那个在夜色中也像光明的少年,反而看到了一袭黑衣的男人,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凳上翘着腿。

张起灵的心顿时一沉。

“张如练,”他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哦?比起这个,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失败了,东西没能到手?”

“知道。”

“你去的早的话,说不定凭你的本事,可以抓到抢我们东西的那伙人呢,你却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了,老实说,你后不后悔?”

张如练不知何时已经放下腿来正襟危坐着,手也悄悄捏紧了。

只要……只要他说一声后悔……

不……哪怕只要露出一丁点可惜的表情……

我就会……

张起灵神色不变的看他,“你来就是说这个的吗?”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手指松开,失望到极点的张如练蓦地笑起来,“当然不是,我来是好心提醒你不用担心的,我想到一个可以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接近军长的方法,还不用折损我们自己人。”

“你说。”

“最近的,无非就是枕边人嘛。”

张起灵皱眉,“有目的的接近太过冒险了,军长生性多疑,这个方法不是早就否决了吗?”

“那是因为我们送去的人都太不干净了,不过这次,我保证送去的,一定是个纯白无暇,没有野心的人。”

张起灵忽然站直了身体,手慢慢攥成拳头,在夜色中受寒一样哆嗦着,“吴邪呢?”

张如练没有回答他,“军长养的那个戏子不是刚刚病死,惹得军长很是伤心吗?我看吴邪的样子就很是清俊,不亚于那人呢。”

张起灵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死死盯着张起灵的眼睛因为害怕和愤怒铺满了红丝,几乎要流出血来。

“我再问你一遍,吴邪呢?!”

张如练露齿一笑,神情妖冶俊美。

如同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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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心动
“吴邪呢?!!!”张起灵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吼到这么高的音量,哆嗦的都不像自己的声音了。
张如练仍旧只是坐着,“有这时间问我,不如自己去找找?”
张起灵几乎是飞身扑进了屋子里面,片刻之后又冲出来,像个疯子一样猩红了眼睛,扑上来扼住张如练的脖子,却因为力道太大两人俱是滚下石凳,重重的跌在积满雨水的地上。
“说!他在哪!说!!”
张起灵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扼着张如练的手几乎要掐断他的脖子,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张如练终于也不再看好戏似的闲暇了,他挣得满脸通红,像只缺水的鱼一样扭动,“你……咳咳……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咳、咳咳……像什么样子?!为了那么一个……那么一个……啊!咳咳咳……”
张起灵懒得跟他废话,他一想到张如练要送吴邪入那虎狼之地,脑袋里面就剧烈的疼,像爆炸了一样烧得他体无完肤,他想都没想抽出腰间的古刀,一刀下去,穿透了张如练的肩膀直把他钉在了地上。
他手上毫不留情,这一刀几乎没到了刀柄,饶是张如练也耐不住,“啊——”一声叫了出来。
张起灵间不容发的一刀抽出,全然不管猛然涌出的鲜血,将刀尖抵着张如练的喉咙,俯下去看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连眼睛都是红的,真真是人间鬼魅。
地狱修罗。
“说……吴邪在哪?”
这一句全不似方才那般嘶吼,只是平静的问出,却像是无数阴冷的刀锋一样浅浅割着张如练的皮肤,让他深陷在那一双涨满了血腥戾气却意外美得惊人的眼眸里。
肩膀上捅了一个大窟窿的疼痛,也赶不上此刻濒临死地的恐惧。
张起灵,是真心实意的……
想杀了他。
“军长府邸……我……让他去了。”
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刘伯披了衣服匆匆忙忙的出来,刚推门就被夜风带过来的浓重的血腥味呛了个十足十,待看清了状况忍不住哀嚎一声,“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起灵却已然收了刀抢身出去了,对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男人连头都没回一下。
张如练捂着伤口,血淙淙从指缝间冒出来,他仍旧徘徊在恐惧中一动不动,心却开始回复痛感。
真绝情啊……
他不过白说了那人一句,却看到他这样一张脸,还被像敌人一样对待,古刀再多移一寸,他这条胳膊就算是废了。
不。
那张恐怖的脸,他甚至在对待敌人时也没有露出过。
苦笑慢慢爬上张如练的脸,一开始是淡淡的,后来嘴角却越扯越大,整个人都笑得浑身打颤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刘伯慌了手脚,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笑得这么开怀的样子,思忖着他莫不是疯了吧,小心翼翼移到他跟前去看,问他,“这位少爷,您没事吧?”
然后他就愣住了。
那张大笑不止到扭曲的脸上,爬满了纵横狼狈的眼泪,将他血污的脸冲出许多条道道,看上去竟是彻骨的凄凉。



张起灵飞奔在巷子里,深夜的街道人并不多,他没有时间擦拭古刀索性就提着刀光明正大的跑着。
一时间脑袋里闪过无数念头。
吴邪虽是十七八岁的青涩少年,不似靠男色为生的人那般媚骨天成,却自有一股清俊高贵的气质,和着少年初生干净漂亮的一点点倔强风骨,流露在天真澄澈的天性中,一颦一笑风华入骨,是很让人着迷的。
饶是迟钝如张起灵,也能看到他身上明珠宝玉似的光芒,更甚至,连他自己似乎也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军长喜好豢养戏子优伶,且天性霸道,越是纯洁难以得到的莲花一般的人物,他越是兴致勃勃的想要染指占有。
若真的让两人相见,军长开口向他要这个人,他要怎么办……
他百般计划才在多疑的军长身边爬到副官的等级,离他非要得到不可的东西也越来越近了,难道就在此前功尽弃吗?
不,他身负着张家绵延千古的使命,他不能。
那么就这么把吴邪交给他吗?
吴邪一定不肯,那样倔强的少年,怎么甘心委身于如此龌龊的权贵……
不,也不一定,只要自己要求,只要自己张口说上哪怕一句,吴邪再不甘愿也会去的。
张起灵喉头一扼,脚步也慢下来。
吴邪秉性纯良,很容易让人不设防,只需稍加指点就可以在军长身边做个最合适不过的眼线,只要他足够婉转迎合,要套出情报来也非难事,等事成之后,自己也可以保得他功成身退,绝不出现任何意外。
张如练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策略。
可是……真的要如此吗?
让他去那个男人怀里,任他拉着他的手,摩挲他的肩膀,旁若无人的吻他的嘴唇,不分昼夜场合将他拉到身下,调笑着做尽侮辱凌虐之极事。
为了自己,吴邪一定肯的。
在理智还没有停止思考之前,张起灵忽然听见一声巨响,惊得他醒悟过来。
定睛一看,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停在了一个大户人家前面,而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里有一个,身子居然断成了两截倒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激起一地尘土。
张起灵在这灰蒙蒙的尘埃里看了看手里的古刀,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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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刀上残留着飞溅的石头碎末,石狮子身上整齐的刀切断口,是自己所为吗?
他的身体仍然残留着暴虐的余韵,比起理智,他的情感更加牢固的控制着身体,发出一波一波愤怒到极点的震颤。
一想到吴邪在那男人身下婉转讨好的画面,张起灵就控制不住的咬紧牙关,恨不得一刀劈了整个天地,将那人碰吴邪的手、看他的眼、吻他的嘴、纠缠他的胳膊统统挖掉砍下,千刀万剐仍不足平息恨意。
张起灵惊异于自己疯狂的心思和举动,他维持了几十年的平静淡然,居然被脑海里一幅想象的画面轻易打破,狼狈的像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他苦苦的笑了一下。
如果他真的要亲手把吴邪送到别人怀里,也一定会在这之前就杀了自己的。
他知道。
只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这样在意他?
张起灵心里麻麻的,惊觉被石头掉在地上的巨响震醒的一家人马上要出来了,急忙一个闪身离开,马不停蹄的向着目标跑去。
先不管心里压着的这个疑问,也不管一介平民到底能不能这么容易的就见到军长,张起灵只知道一定要先找到他。
如若真是万不得已……
张起灵在夜色里深了眼眸,握刀的手紧了紧,竟是存了鱼死网破之念。
哪怕要血洗将军府,哪怕要落得一败涂地,前功尽弃。
这一刻,他也一定要带他回来。
然而他刚拐过街角,还未见到军长府邸的大门,就看到街口最大的药房在如此深夜中竟然还开着一扇门,里面有幽幽的烛火光。
他像是有了预感一样顿住脚,心像风筝一样飞起摇摇欲坠的希望,下一刻一个白白的瘦削的身影一边急急地向里面道谢,一边提着几包药脚步慌张的从门里冲了出来,许是跑的急了,脸上浮起些病态的红晕,人也在夜风中微微咳着。
张起灵的眼睛陡然一亮,心却还是浮在空中摇摇摆摆,生怕这过于担心产生的不过是个幻觉,等他一消失,他的心仍旧是断了线的风筝,让风吹到无底的深渊去。
他忽急忽缓的踉跄了几步,整个人几乎是扑到了吴邪身上。
清瘦好闻的身体,微高的热度,张起灵直抱着他紧走几步撞到墙上,才感觉到他是真实存在的实体了。
吴邪也唬了一跳,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才警醒过来,伸手欲推他,“小哥?!你怎么在这
里,你不是受伤了吗?!”
他推了几把对方纹丝不动,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张起灵紧紧挨着自己的身体不正常的哆嗦着,几乎抖成了筛子。
吴邪大惊,急道,“小哥!你怎么了?!哪里疼的受不了吗?!”
是,他是快受不了了。
见到他的这一刻张起灵才意识到,方才那短短的惊心动魄的分离,让他的心有多么疼痛难忍。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高兴得快要死掉了。
真真是半点都不夸张的。
他收不住那在心里横冲直撞的感情,难耐的张嘴咬住吴邪瘦削的肩膀,却又不敢真的使劲,嘴里呜咽道,“吴邪……”
又唤,“吴邪……”
声音低哑深沉,偏还带着一点点莫名的委屈,一声声直唤的吴邪心跳似擂鼓。
他被张起灵挤到墙上,整个身体都被牢牢的锢在他怀里,拥着他的手臂似铁钳一般用力,抱得他骨头都有点疼,“小哥……你、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啊……张如练不是说你受了很重的伤吗?还让我跑了这么远来取他要的药。”
张起灵一愣,手上顿时松了些,抬起头来看他,“他不是让你去——”
他一下就闭了嘴,吴邪不知道自己身在军长家中假扮副官的事情,他也不想让他知道这种尔虞我诈的龌龊事情,先前乎悲乎喜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把事情寻思了一遍就明白了七八分,于是问他,“除了药房,你还去了别的地方没?”
“没啊,你不知道这大半夜的药房掌柜都睡了,我磨了好久人家才肯开门呢。”吴邪埋怨道,“你到底有没有事啊?”
“没事。”
吴邪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不是假话,重重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气鼓鼓的道,“张如练也真是的,玩笑开得太过了,你不知道我差点就吓死了,来抓药的路上腿软得跑都跑不动呢,”接着他又笑了,眼睛眯起来,很舒心的样子,“不过真好,你没事就最好了。”
张起灵无声的叹口气,他才是快被吓死的那一个。
吴邪说完脸红了红,拿眼睛瞅他的胳膊,“那个……小哥,你……你的手……”
张起灵几乎是下意识的松了松,却又紧紧的抱了上去。
“小哥?”
不放。
让他忽而身处天堂又忽而直坠地狱的受了一晚上折磨,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放了手。
张起灵有些愤愤的想着,把头搁在吴邪肩上,埋进颈窝里吸他身上的味道,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夜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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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心乱如麻
明月当空。
雨后的深夜空气清新而爽利,连偶尔吹来的冷风都干爽爽的如同丝绸,灵活的从脖颈钻入,再从袖口滑出。
张起灵左手牵着吴邪,右手提着那包其实很不必要的药包。
吴邪身上披着张起灵的外衣,精神很好的脚步轻快,一路都带着笑。
张起灵却觉得很有些乏了。
这一个晚上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让他仿佛在油锅里面滚了一趟又扔进凉快的水里,反复了几个来回,身体和着心忽上忽下,实在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累。
经历了几十年的世事,他还从不曾像今日这样感情起伏如此之大,倒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全然没有张家族长的风范了。
不过此刻他管不了许多,吴邪完好干净的待在自己身旁,温热的手就在自己手心里,只觉得无比安心,舒服的几乎要睡过去。
吴邪带笑的眼风一直往自己脸上瞟,张起灵心情舒畅,竟然先挑起了话头,“笑什么?”
吴邪见他撞邪似的先开了口更是惊讶,开玩笑的来摸他的额头,“小哥,你真的没事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发烧烧糊涂了?”
张起灵也不拦他,任他软软柔嫩的手心贴着自己的额头,“为什么这么说?”
“嗯……”吴邪看他正常便放下手来,却仍是笑着打量他,“总觉得,你今天晚上跟平常很不一样。”
张起灵无声的叹出一口气来,若是连吴邪都能看出来了,就说明他真的是毫无保留的外泄情绪了。
不过他爱听吴邪说话,仍旧是接了下去,“哪里不一样?”
“很不一样啊!你看,你一上来就……呃……这样——”吴邪翻过身子去到他身前,羞怯而迅速的抱了他一下,又赶紧分开,再把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抬起来在空中晃了晃,红着脸道,“还、还这样——”
张起灵存了逗他的心思,只板着脸皱眉,作不解状,“哪样?”
吴邪更是挣红了脸,一横心鼓起勇气,再次凑到张起灵身前,伸手虚笼过去,嘴里道,“就是这样啊——”
他本是点到为止的示范,哪里肯真的抱上去,张起灵却忍着笑意,忽然伸手到他背后揽住他的腰,一用力就把他的身体推了过来,另一只手又不放开,抓着他的手也背到身后去,让吴邪能够挣扎活动的只剩下了一只手。
刚分开没多久的两个人,现下就又紧紧的贴在一起,张起灵看着吴邪脸上腾起的云霞,忍不住凑到他耳根处吹着热气说,“是这样吗?”
这下吴邪连耳根都红得透透了。
又依着他的身体厮磨了好一会儿,张起灵才放开他,神色自若的拖着吴邪继续走,吴邪这下好久都没再出声,只低着头压抑自己几乎跳到嗓子眼里的心脏,盯着脚尖数脚步。
张起灵晃他的手,“头别低的那么狠,一会儿脖子该僵了。”
吴邪嘟囔了一句,“越来越不正常了。”
张起灵从与他紧握的手里拔出一根指头,带着他的手一起抬高,开玩笑的去戳他脸颊,口中却仍旧淡淡的,“你说什么?”
吴邪躲着那点挠痒似的戳弄,嘻嘻的笑出来,“我说你今天好奇怪,刚见你的时候感觉你好像又气又疼,现在又心情很好的样子。”
倒是不假。
吴邪虽说天真无知,却绝不迟钝愚笨,心思敏锐又聪慧,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少年。
张起灵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点骄傲。
又拿话去揶揄他,“嗯,现在这样——”他扬起两人相握的手,“是心情很好。”
吴邪又闭紧了嘴,心里一边惊异对方居然也会讲这样调笑的话,一边却又觉得甜蜜。
这样蜜里调油般的谈笑,携手在月光下漫步的情形,真像是一对心心相印的爱侣。
被这样的想法吓到,吴邪立刻摇头企图晃掉脑袋里的荒唐念头,却克制不住的觉得欣喜。
好喜欢。
好喜欢。
回家的路,能不能再长一点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缓缓说着,心情悠然的走到了家门口,吴邪本是笑着的脸在看到院子里的一滩血水之后一顿,蓦地消失了,怔了片刻之后,他立刻反手去摸张起灵,脸上急得几欲落泪。
“你真的受伤了?!怎么回事?!怎么不早告诉我!”
张起灵安抚的握住他两只手,心里却也是一沉,方才只顾着自己起伏跌宕的心绪,竟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吴邪一愣,手也停下来,“那是谁的?”
张起灵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张……张如练的。”
吴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说谁?!他不久前才刚找过来呢,怎么这会儿——”
张起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说,“先进去看看吧。”
张如练身后垫了两个枕头,竟还半坐着,伤口又深又长,花了刘伯许久才把血止住,现下整个左胸都包着厚厚的白布。
他看两人相携而入,眼睛一刺,微眯了一下,脸上却是笑着,“回来了?正好,你买的药他用不着了,权当是给我买的吧。”
吴邪心软,见他伤得这么重,早就忘了他骗自己深夜抓药的事情,面露担忧的在床边坐了,拿手去摸了摸他的肩膀,蹙眉道,“怎么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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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如练听了,但笑不语,只拿眼去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张起灵。
吴邪等了一会儿,看他只望着张起灵,也去看他,不解道,“小哥?”
张起灵正想着找什么理由才能既不让吴邪知道军长与自己的关系,又不让张如练听着太委屈,虽然是张如练有错在先,这次自己下的手也毕竟是太重了。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第十四章 嫌隙
张如练闹出的那场风波过去之后,吴邪对他很是过意不去,常常向张起灵问起他的伤势,也得到他恢复的很快的消息,只是张起灵提起他的表情一直不太好,吴邪观察出来了,也慢慢就不提这事了。
张如练养伤期间,张起灵都留在家中,一边静观其变,一边暗地里调查出事那天冒出来的那帮神神秘秘的势力,然后每天每天固定的,都在傍晚去接吴邪回家。
他知道他派遣的人一直跟在吴邪身边保护他,并不需要自己再加提防。
但是自那惊魂的一夜之后,他隐隐的,总是觉得不放心,怎么看吴邪怎么都觉得他像一朵开在危急悬崖边上的花,不谙世事的舒展他纯白的枝叶,对自己哪怕被风吹一口就会折断的处境无知无觉。
看着这样的吴邪,张起灵随时会涌现出将他藏到全然黑暗里的想法,任谁也找不到,任谁也看不见他的单纯漂亮。
让他能依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而张起灵对着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同样感到不解和焦躁。
他那被岁月磨出厚茧的忍耐心忽然消失了一样,每日每日在寂静中感到持续的不安。
这不安只有在看到吴邪的时候,才能稍稍平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觉得陌生而恐惧。


吴邪下学了。
他抱着一摞书皱着眉头从学堂的大门里走出来,嘴里面振振有词的默念着什么,慢慢走到张起灵身边,他听见他嘀咕,“这里怎么这么难解……”
张起灵顺手要去替他拿怀里重重的书,吴邪如梦初醒般猛地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身子一侧挡住他的手,“我自己拿吧,路上还要看的。”
“回去再看。”张起灵不由分说从他怀里把书夺过来,沉声道,“走吧。”
吴邪拗不过他,扁了扁嘴也不好说什么,正要抬步就走呢,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呼唤,“吴邪!等一下!”
两人一起回头,见是一个头发齐齐的搭在肩膀上,容貌清丽而颇有生气的姑娘,穿着学堂的制服,一双眼睛带着些羞赧和希冀,直直望着吴邪,很恬静的样子。
“窈静?怎么了?”
女学生的脸透着微红,眼睛也不敢看他了,只低着头羞怯的小声说,“能借一步说话吗?我有点事情想……”
吴邪立刻就笑了,两人很相熟的样子,打趣道,“呦,大小姐,今儿这是怎么了?”边回过头来对张起灵道,“小哥,你等我一下吧。”
张起灵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吴邪就当他默许了,笑嘻嘻的跟着女学生一同走到对面墙角去了。
张起灵神色如常的站在初夏微凉的晚风里,慢慢捏紧了手里的书。
没用多久吴邪就走了回来,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只露出米黄色信封的一角。
“走吧。”他似乎心情颇佳,刚刚还锁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整个面孔都像在发光一样。
张起灵不动,沉默的看他。
吴邪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奇怪的问他,“怎么了?”
“那是什么?”
“什么?”
“信。”
“啊——这个呀,”吴邪笑意更浓,“这可是人家女孩子的秘密,不关你事啦~”
不关我事?!
张起灵怒极却无言,只分外冷淡的盯着吴邪的眼睛。
吴邪的高兴劲儿也很快挂不住了,他小心的观察着张起灵的脸色,有些胆战心惊的问道,“小哥你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张起灵听着自己咬牙的声音,用尽全力才忍住撕碎那封信的冲动,也不去理吴邪,一步一步迈着千斤重的脚步,回身向着回去的路走着。
有什么办法,张如练说过的,他岁月漫漫,吴邪却是青春苦短。
多么好,对百年的人生来说,十七八岁的年纪,多么好。
正是好时光呢。
情窦初开,初生花朵草叶般的少年男女,正是相互倾慕,以信传心的好时候呢。
他是个半身污血半身坟墓黄土气味的人,如何比得上他们的干净纯真,如何配得上他们晨露般一望见底的心意?!
更何况他答应过的,他一早就下过决心的,若是吴邪有了好的去处,他绝不留他。
说不定他还有机会看到他成家立业,看到他的安稳一生呢。
多么好!
恍然间,张起灵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钻心的疼,后来全留在了心里。
留在嘴里的,只有满口的腥气。
吴邪也有些不解,亦步亦趋的小心跟在张起灵后面,一边拿眼偷偷去瞧他的侧脸,忽然一顿,急切的过来扯他,“小哥!你流血了!”
他抹了他嘴角的血给他看,“你看!你怎么会吐血!你受伤了?!”
张起灵用力的扯开他的手,不耐道,“没有。”
“怎么可能!你都——”
“只是舌头破了。”
“舌……”吴邪去掰他的嘴,“怎么会伤到舌头,快让我看看!”
张起灵不愿与他多纠缠,只得张嘴给他看,里面早已经是一片血红,吴邪揪心的道,“快回家,先漱漱口,让我找找伤口在哪,这样弄破了护理不好会发炎的,到时候吃饭可要疼死了。”
吴邪心疼的直皱眉,关切至深的表情却让张起灵更加焦躁,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缺氧一样头脑发昏,连书带人一同推出去很远,厚厚的大书哗啦啦的砸在地上,也盖不住张起灵失控的声音,“你既对我无意,就不要这般愚弄我!”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张起灵猛地收住舌头,看着骤然愣住的吴邪,迟来的后悔汹涌袭来。
吴邪瞠目结舌的看他,“小哥?你……你刚刚……说了……说了什么?!”
他双唇紧抿的沉默了几秒,迟疑的道,“没什么……走吧。”说着俯身收拾起书,略显狼狈的转身想走,却被吴邪拽住,那双手意外的发着抖,“小哥,你怎么了,你刚刚说的话……”
看来他是真的被吓到了,张起灵更加后悔,沉默的拉过他的手安抚他,“没什么,我只是最近的事情……不太顺利,对不住……”
吴邪的表情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失望,“哦……那,那……”
他还想说些什么,张起灵已经放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向前走了。
吴邪迟疑了几秒,也慢慢跟上了他的脚步。
自那之后,张起灵忽然变得忙了起来,常常连着几日不回家,也再也没有去学堂接过吴邪下学,半个月来似乎连面都没跟吴邪见上几次,躲避的意味太过鲜明,连吴邪都惴惴不安起来。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了?!
过去他从不曾这样冷落他,连冷战也都是吴邪先挑起来,生气耍脾气也都是吴邪才有的特权,张起灵到底为了什么,忽然这样不待见起自己来了?!
判人死罪至少也要安个罪名吧!
吴邪越想越气,有一日竟旷了学,坐在家中直等到日近正午,正巧逮到张起灵回来更换装备,一看就是故意选了吴邪不在家的时候,却不想一开门,吴邪正穿着家居的长衫脸色郁郁的坐在院子里。
堂堂的张家族长,推门那一瞬间竟然下意识的想要掉头就跑。
不过迟疑了几秒,已经没有机会了。
吴邪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忽地站起来,两个大步跨过来抓住张起灵的胳膊,朗声道,“不行了,张起灵!你得跟我谈谈!”
张起灵的背脊瞬间僵直,一时间竟然心乱如麻,“嗯。”
“好,我们好好的讲道理,你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没有。”
吴邪生气的瞪他,张起灵只是垂着平静无纹的眼睛,不肯与他对视。
“你看着我说!”
张起灵捏紧手心,慢慢看进他的眼睛里,拿出面具般伪装的面无表情,“真的没有。”
吴邪看着他毫无温度的眼睛,忽然打了个寒噤,原本一腔的小脾气瞬间泄了气般消失无踪,他就像蓄满了力气挥起拳头打过去,却扑了一个空,不疼不痛,却觉得恐惧和不安,连声音都弱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很忙。”张起灵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慌乱,却执意硬了心肠道,“没时间见你。”
吴邪像受了当头棒喝般倒退一步,不可思议的看他,“你……你……”
不忍再看,张起灵迅速的撇过眼睛,脚步凌乱的越过吴邪,径直向内屋取了东西,又急急的走了出去,那背影在吴邪看来,也像是急不可耐的要离开似的。
他在初夏微热的正午阳光里,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
那之后,吴邪的身体又有些不适起来,倒也不十分严重,只是微微的咳着,晚上偶尔会发热,药剂有一包没一包的吃着,张起灵仍旧是极少与他碰面,连他发热的时候想见他,刘伯也只是叹着气说他正是忙的时候。
吴邪忽然就觉得委屈。
他也在想,这么些年张起灵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是不是终于厌了,厌了他喋喋不休的唠叨,厌了他久病不愈的身体,厌了他偶尔任性的脾气,也厌了他日日依赖在他身边,日日要他保护的生活。
虽说来的有些晚了,他是不是终将要抛弃他,就像十年前他本该做的那样?
真无情!冷血!没良心!
亏我还……
我还那么的……
那么的……
吴邪紧紧咬住嘴唇,不肯让眼泪掉出来,也不肯将心里埋藏了十年的心意,在这种糟糕的时候讲出来。
吴邪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屋外的欢闹声隐隐传来,把浅眠的吴邪吵醒了,他叫来刘伯问道,“外面怎么了?这样热闹。”
刘伯喜笑颜开,“听说两个大家联姻,城里要放一晚上的烟火哩,五颜六色的,规模也不小,大家都赶着去看呢。”
“烟火?”吴邪茫然的思索了许久,忽然猛地掀开被子,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烟火?!坏了坏了!要耽误窈静的嘱托了!”
刘伯慌忙来拦,“哎呦,小少爷这是做什么,可受不得凉啊!”
“不碍事不碍事!快!刘伯,把我的衣服拿来,我得出去一趟!”
刘伯见劝不住,只好先把熬好的药端来给他喝了,又拿了一件淡青雅致的长衫给吴邪换上,这才让他忙慌的出了门。
他急匆匆的拉开门正要出去,忽然又回过头来,嗫嚅着问道,“小哥他……回来过没有?”
刘伯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张起灵的嘱咐,答道,“一次也没有。”
吴邪像是被蛰了一下,干笑两声,没说什么转头便跑了。
刘伯看着吴邪的小小身影消失在门口,默默叹了口气,这些天吴邪病着,张起灵却是最不好受的一个,他从不说,但是刘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他永远在吴邪睡着了之后才进来,小心的摸他的额头,试探他的温度,亲自调剂着吴邪的药量,变着法儿的找些药效好又不太苦的药材,请大夫们悄悄研究着他病弱的体质。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吴邪身体的弱是超乎常规的,不知是不是娘胎里做下的毛病,原本最多活不过十一二岁的,却还算健康的长成了这么好的少年,张起灵暗地里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可是他忧虑的也并不错,张起灵和吴邪这两个人,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要想让吴邪进入张起灵的世界,就必须把那孩子从头到脚都染成跟他一样的黑色,张起灵不愿如此,只得慢慢的疏远了他。
他舍不得,他心疼。
可是他别无他法。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最近这段日子,他好像总是被剩下的那一个。
吴邪收了笑,慢慢抱紧了胳膊。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面,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背后就有一双眼睛,漫不经心却又牢牢锁在他身上。
张云奕斜躺在几栋房子之隔的后方屋檐上,看好戏似的看着他们谈笑,看着容轩拿了那封信,马不停蹄的向着远处跑去。
这期间他因为好玩儿一直看着容轩步步为营的接近吴邪,他对吴邪并非真的有兴趣,不过是看在张起灵的份上才假意接近罢了,不过对方却不知道是太笨了理解不了还是太聪明始终在装模作样,两人仍旧维持着朋友的关系再难进一步,惹得容轩也颇为焦躁,反倒是让看戏的张云奕觉得津津有味多了,只是真没想到容轩那样的人也会被这种情爱的把戏禁锢住脚步。
他还以为容轩真真是个聪明人呢,没想到也这么愚蠢无知。
他可不要再跟着他玩儿了,蠢是会传染的,反正他也不亏,至少把容轩的弱点牢牢抓在手里了。
无论多么厉害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变成一张老虎的画像,再凛然不可侵犯,也其实一碰就破。
那么招惹谁好呢,这个在晚风里哆哆嗦嗦的小羊羔看起来也很美味,真想尝尝他血液的味道,一定又热又鲜美,不过他不会去惹他,哪怕他跟张起灵有着那样暧昧不明的关系,他也不会去碰他。
太干净的孩子,张云奕从来不碰。
并不是舍不得之类多余的情感,而是纯白干净、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人,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而且这种玩具一旦玩得兴起陷了进去,很容易在短期内拔不出脚来。
虽然只是短期,可是被玩具死死咬住的感觉,让张云奕觉得格外不爽。
所以他也只是看着,好整以暇的。
可是就在他翘着腿吊儿郎当的看着吴邪的背影快要睡过去时,眼中人忽然整个转过了身子,修长的背脊往他的方向伸着,有一瞬间张云奕甚至觉得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他忽然在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直起身来,愣愣的直视着吴邪。
对方的视线在晚风里渐渐显得朦胧不清。
然后吴邪笑了一下,薄薄的嘴唇翘起,眼睛完成两弯月牙,里面盛满了因为希冀和欣慰而颇为柔和的光,那一刻,张云奕以为他的笑,是冲着他的。
毫无理由的,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在不由自主的回以微笑之前,向来跟随本能的张云奕已经足尖点地掠了出去,短暂的几个跳跃之后,他从侧边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吴邪。
他不过是觉得,偶尔犯一下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向不为俗规所困,况且对于张起灵这个人的秘密,他也同样抱有很大的兴趣。
虽然日后的许多个日夜里,他在清醒中无数次后悔当初的选择,却又在重回往事的睡梦中做了无数次同样的梦境,仍旧是模糊的视线和他的笑,仍旧是无法控制的接近和追逐。
就连傍晚的风,都从一模一样的地方吹来,都带着初夏特有的香气。
让他除了如飞蛾般向着火焰扑去,再没有了别的选择。
而就在张云奕足不点地的朝着吴邪而来时,吴邪脚下的城南街道上,张起灵背着古刀缓慢穿过人潮涌动的长街,不疾不徐的走着,他的身后跟着重伤初愈的张如练,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话。
他忽然提到了吴邪,“这种热闹的时候,那孩子大约也不甘寂寞,跟要好的朋友坐在哪里等烟火呢吧。”
张起灵略微僵硬了一刻,随即神色如常,“他在家里。”
“怎么?身体不舒服?”
张起灵微微点了点头。
“那也拦不住他,吴邪那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耐不住无聊寂寞的时候,我跟你打赌他一定不会乖乖躺在床上养病。”
张起灵忽然停了脚步,回头看张如练,后者也停下了脚步,不紧不慢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要是不放心,大可回去看他,或者将他绑在家里,让他一辈子慢慢老死在你眼皮子底下。”
张起灵侧过身来不看他,却慢慢的道,“你用不着激我,我说过的话自然记得,他若是有了好的去处,我——”
他忽然停了下来,说的话也突兀的停止了,只如石像般侧仰着头,看向一个固定的方向。


张如练一愣,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淡青素色长衣的少年,正侧着脸和身旁一个身穿褐色短衣的男子说着什么,侧面很像吴邪。
此刻吴邪不过是回头想着容轩远走的方向张望了片刻,想着两人见面的情景又有些欣慰,不知不觉中露了笑容而已,却不想回过头来时,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站在渐暗的天色中居高临下的看他,痞气十足的打了个招呼,“吴邪?”
吴邪吓了一跳,回道,“我是吴邪。你是谁?”
张云奕看着他清澈如潭水的眼睛,心想还真是纯白无暇的人啊,一眼就望到底,正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方才是自己看走眼了,才会觉得他在朦胧夜色中的视线,有那样复杂多变、惊心动魄的美。
不过这样的小羊羔一类的角色也最好对付。
张云奕尽量把语气放温和,装出纯良无害的模样,笑道,“你在等烟火啊?”
吴邪仍是问,“你认识我?”
他倒不说谎,用手一点身后容轩渐走渐远的身影,道,“段容轩,我认得他,自然认得你。”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吴邪了然道,“哦……你是他朋友?”
张云奕并不接下问句,只答非所问的说了自己的名字,“张云奕,你要记得我的名字。”
吴邪本着魏晋四海皆亲友的遗风,毫不设防的笑了,“嗯,我记得了。”
张云奕悄悄捏紧了身后的拳头。
他忽然不说话了。
反倒是吴邪继续问他,“你也来看烟火?你和容轩倒是意气相投,都想着到这种清净地方来,也算是别出心裁。”
张云奕隔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慢慢的说,“嗯,那你可知这场烟火是为了庆祝什么?”
“不是说两家联姻?”
“联姻?未免高看了霍家四姑娘。”
吴邪笑容一滞,露出回想的恍惚神情,“霍四小姐?不是跟解家的七少爷……”
“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哈,你是听世人口耳相传的吧。”
“不……不全是……”他低下了头,霍家四小姐和解家的那位少爷与他也有过数面之缘,不过当时他是下人奴仆,而他们是千金之躯,在一起虽然相交甚少,可是那二人小小年纪便是郎才女貌,十分默契的一对璧人,十年之后,霍家解家交情依旧,吴邪还以为他们一定会修成正果呢,难道霍四小姐嫁的……
“她是给军大爷做小去了,别看表面风光,连花轿恐怕都要从后门进吧,啧啧,真是寒酸。”
吴邪更加不可思议,“为什么?凭老九门霍家的——”
“霍家与解家并未交好,不过是利益联盟,你连这都不知道吗?就如一块宝玉,世人皆想要,霍家与解家联合,可以凑成一半,至于另一半,当然要从外人那里或骗或抢过来喽,霍家上有可以承家业的老大老二,下则不足以承此重任,送进虎口的,不就只剩一个霍四?!她若是嫁了解家,不就白费了一着好棋?”张云奕顿了顿,冷笑道,“呦,你也还算是知道老九门哪,我还以为你再不当自己是吴家人了呢。”
吴邪本来听得心事重重,听见后一句脸色忽地沉下去,“你知道老九门?!”
张云奕仍旧是答非所问,“我姓张。”
吴邪猛地一怔,还未说什么,脚下的人群忽然有一瞬间的安静,一瞬间,风和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转,连呼吸都变得延长而缓慢。
无比漫长的一秒之后,吴邪像是有预感一样慢慢转过头来,望向天空。
绵长的气息呼出来的瞬间,烟火带着爽利的发射声,拖着长长的明亮火焰冲上天空,在无星无月的夜幕里,炸开无数艳丽不可方物的花朵,如此华丽奢靡,不问黑暗忧愁,不问人生疾苦,自顾自的高贵傲慢,在无人企及的高空,做一瞬间明艳到极致的天下帝王。
然后灰飞烟灭。
那一瞬间,金色的光照亮了许多地方,照到了许多原本不该照到的人。
那一瞬间,炽热的光芒映射在青衣广袖的少年眼中,照亮了段容轩越走越急却又越走越暗的前路,照在怀揣着礼物惴惴不安却也万分甜蜜的少女的脸颊上,照在安静独坐在解家大院里喝着半冷苦茶的男子的茶盏上,照在略略掀起大红轿帘的女子苍白冰冷的手指上,那手指跟着寂寞行走在无人后院的喜轿一起上下颠簸,如同一只飘零的落叶,照在更加阴暗无声的角落,那里黑衣的杀手们慢慢擦着嗜血的刀刃,借着光将吃人的视线投向四面八方。
那一瞬间,也照亮了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截然不同的苦难和欢喜的平凡人们,他们彼此之间似乎陌生而毫无关联,又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们都被笼罩在明亮但是短暂的光中,感觉着那虚幻的温暖。
那光同样也让沉默男人的目光无处遁形,那一瞬间,张起灵仿佛只是这万千凡人中的一个,被生活和命运把握在手掌间,忍耐着难以忍耐的痛苦。
他望着吴邪的侧脸,慢慢的连呼吸都忘了。
“——我也放不开了。”
张如练受这片刻美丽的影响,竟也怔怔的,听张起灵有些神志不清的话语,“你说什么?”
“我说过的,我做不到了。若他有了好的去处,不……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去处,我也——我也放不开了,张如练,对不起,”他喃喃的,不知所云的道着歉,“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也不是没有挣扎着忍受着巨大的心疼和不舍推开过,这么多日子故意的躲避,故意的冷落,到最后疼得只是他,那孩子仍旧没心没肺的坐在高处且笑且说,似乎全然忘了自己,张起灵何其不甘,他又何曾对一个人这样牵肠挂肚,他让他重新拥有了人的感情,却对他并无他意。
他该生气,该用被他教会的感情去生涩的恨他。
可他终究不能。
别说推开他了,这场对弈从一开场,部下全局的就都是吴邪的棋子,叫他如何赢。
他苦笑一声,终于明白了,怎么事到如今才明白。
不是吴邪离不开他,固执的抓着不放开的,其实是他的手。
比起恨,生涩的爱更让他难堪,更让他措手不及,也更让他恐惧,可是没有办法。
他爱他。
他对吴邪百依百顺,千般呵护,却又伤害他,让两人同样的遭受痛苦,如此矛盾,如此纠缠,如此难以割舍,不过是因为他爱他,胜过漫长的时间,胜过这世间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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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如练慢慢向上看去,吴邪坐在空空的房檐上,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绚丽笑得非常开心,纯净的侧脸比起烟火更加珍贵漂亮,而那男人仰望着他的目光让张如练感到绝望。
那不是看着一个人的目光,那是看着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唯一神明的眼神,他的目光纠缠着他,痴恋着他,混杂着喜悦、困惑、痛苦,甚至嫉妒,嫉妒所有接近他的人,嫉妒所有占据他目光和感情的人,甚至嫉妒自己,嫉妒自己轻而易举就与他度过的漫漫时光,嫉妒得胸口都在微微发酸。
此刻万人景仰的喧嚣热闹,张起灵已经全然听不到了。
他身边,犹如荒地。
而他眼中,也再无他人。
他是神志不清了,恐怕余生也只愿在不实的梦里,死都不愿醒来。
这梦让他从凌驾于万人之上的云端陨落,与凡俗之人并无二致,将被命运的涡轮冠以沙土尘埃,混成泥人随意摆布,再不复往昔睿智高贵。
原本是千古不落的冰冷星辰,如今自甘堕落为烟火。
似乎是暖的热的,其实却是命运脚底一丛风吹就散的死灰。
张如练默默的倒退几步,将身影隐没在了万人之中。

楼主:未来的夜瞳  时间:2019-03-11 20:50:24
☆、争吵

烟花几乎燃放了大半夜,吴邪踩着一地余烬推开红铜的院门时,天空刚刚擦出蒙蒙亮的鱼肚白,他虽然一夜没睡,精神头却还很好,因为张云奕与他相谈甚欢,他对世间任何事情的漫不经心和亵玩态度让吴邪觉得不可思议,与他平常所学几乎背道而驰,却也让他觉得新鲜,更何况这个人似乎游遍了五湖四海,一件件趣事信手拈来,逗得吴邪坐在高高的屋脊上笑得险些翻下身去。
不知不觉间烟火居然放完了,容轩始终没回来,吴邪也不在意,与张云奕道别后就慢慢走了回来,且走且笑,连病痛都忘记了,可是他推开院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让他彻夜的好心情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久未露面的张起灵一身黑衣上落满了浓重的夜露,独自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不知坐了多久,一动不动的,似乎连吴邪推门进来都没能知道。
吴邪收了笑,慢慢捏紧了门环,停下脚步默默的站着,分辨不出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青白的晨雾将两人的身影包裹在同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一个浑身煞气,眼睛只无神的直视着冰冷如霜的青石板地,另一个一身素衣,脆弱的身体默默忍受着晨间的寒气,同样不发一语。
居然是张起灵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比平常更低,带着些沙哑,似乎很是疲惫,“你去哪儿了?”
吴邪怔了片刻,才道,“与你有关系吗?”
“吴邪。”
吴邪皱紧了眉,“我是你养的狗吗,有闲情了就逗弄几句,没意思了就丢到一边,问都不问,你管我去哪儿了!”
张起灵终于抬头看他,“你跟别人谈笑了一夜回来,还有精神发脾气!”他的声音抬高,奇长的手指紧紧攥住身边的石桌,连眼神都变得幽暗无比。
吴邪立即畏缩的抖了抖,张起灵这个样子让他感到恐惧,可是他的委屈太大了,逼得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不怕死的昂着头,大声怒道,“我爱跟谁谈笑就跟谁谈笑,我病死了你都不来看一眼,又何必再留在这里惹人厌弃!”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吴邪的声音嗡嗡的回荡在张起灵的耳朵里,震得他思绪纷繁的头脑也开始不清不楚,混乱中他反而平静了身躯,居高临下的看着吴邪,平静道,“那你就滚吧。”
吴邪一噎,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他不知所措的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似乎很开心的说,“好啊,你真以为我吴邪没了你张起灵就活不下去了是吧,我告诉你我早就不是天天跟着你的小孩子了!这个家我也早就不想要了!”
人一昏头什么气话都说了出来,吴邪挣出了眼泪,几个大步跑进屋子里,四处转了几圈也想不起来要收拾什么行囊,他的脑袋里只有绝望的一句“他不要我了”在反复的重复着,让他六神无主。
最终他只抱了学堂的几本书就冲了出来,眼泪糊住了视线,他凭着记忆向大门冲去,却被人拦腰抱住拦了下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吴邪抽噎着,奋力挣扎要逃出他的怀抱,混乱中他只觉得后脖子上轻微刺痛,接下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是张起灵怕伤着吴邪用力太小,或者吴邪的挣扎让他偏离了方向,不过片刻之后,吴邪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回来了,仍旧是被张起灵抱在怀里,他的手用力箍住自己的身体,胸膛里的心跳竟快得让吴邪清晰可闻。
吴邪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刚想出其不意的跳出他的禁锢,忽听头顶传来一声极为萧索的叹息,紧跟着是一声若有似无的轻语,“吴邪……”
吴邪瞬间就怔住了,他不确定这声音是不是张起灵的,因为他从未听过他用这样温柔而缱绻的语气唤他,一次也没有。
这声音似乎饱含痛苦,却又深情刻骨,吴邪尚未分辨清楚,又感到热气渐渐拂在他的额头,越来越近,越来越热,湿热而柔软的双唇触感印在眉间,又转到眼角,他感到张起灵的舌尖极度温柔而小心的,舔去了他眼角的泪,继而是细碎而密集的轻吻,膜拜一样触碰着他的眼帘眉梢。
“吴邪,我到底该怎么做……”
刻骨压抑的嗓音,让吴邪的心脏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疯狂的跳动起来,他的脑袋彻底乱成了浆糊,张起灵在做什么,他在吻他,那隐忍的随着这轻吻一同而来的,吴邪是傻了才会以为是对家人的感情。
那如果不是的话,这又是什么?
他吴邪对于张起灵而言,是什么?!
张起灵自己此刻也心乱如麻,因而并没有注意到怀中人并未昏迷,他头痛着等他醒来要如何面对,只得先俯身抱起他走进里屋,放在温暖的床铺上,替他盖好被子,忍不住又低头想要亲吻他微张的冰冷的唇,却又怕克制不住弄醒了吴邪,只压抑着坐在他的床边,一刻不停的看着他。
吴邪仍旧做出熟睡的样子,不知醒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干脆挑开了问个清楚明白,然后他就可以将自己埋藏了十年的心意,全部都——
“爷!”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张起灵不由得身体一紧,他曾有令不许随意踏入这个他精心呵护的家,若非万不得已,下面的人是断断不敢违抗的,他又看了吴邪一眼,转身疾走几步到了门外,轻声喝道,“什么事?”

楼主:未来的夜瞳

字数:213075

帖子分类:瓶邪all邪禁逆cp

发表时间:2018-08-17 23:27:00

更新时间:2019-03-11 20:5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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