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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的敲门声打断了解雨臣的胡思乱想：“到时间去看医生了。车已经备好。”
“知道了，我马上下楼。”解雨臣一边说一边随手抓了件大衣披上，匆匆下楼。
这是他和秀秀的约定，他得遵守。
当初秀秀从北极回来，原本是拒绝去做容貌修复手术的。她的原话是：“那么多人都折在里面，吴邪他们一个都没回来。我还活着已经很幸运了，脸上的伤疤就当是纪念吧。”
“可是一个女孩子这样怎么行，现在医学很发达，修复率很高的，过个一年半载保证还和之前一样漂亮。”解雨臣又是劝又是哄，奈何秀秀却铁了心。
“我要一张漂亮的脸有什么用？”秀秀反问。
解雨臣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慎重地说：“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我总可以吧。难道要我这个做丈夫的天天看着你这张面目全非的脸难受？再说，你这个样子，怎么追Peter？”
“什么？”秀秀眯起眼睛。
“你乖乖去就诊，等治好了，我们离婚，你去追求你喜欢的人我绝不再阻拦。”
“可你一直说要门当户对。”
“老九门我们这一代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你就算了吧。”解雨臣轻描淡写道，“怎么样，这个交易还公道吧？”
秀秀思忖了一会儿：“既然你和我谈交易，那我也认真还价。”
“说来听听。”解雨臣轻笑。
“我可以去做容貌修复手术，但你也要医治自己的嗓子。我知道瞎子不在了，但你甘心这么哑一辈子？”秀秀关切地望着他，“小花哥哥，人的一辈子没有那么长的，你的前半生都在做对解家好的事，如今也该做点对自己好的事。”
解雨臣看了看秀秀：“成交。”
一方面为了撮合秀秀和Peter，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秀秀的个人安全，解雨臣找借口将Peter也派到美国，在她接受治疗期间全程陪护。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对外谎称秀秀不慎流产，出国散心。

“你以前唱了多久的戏？”医生问。
“很久。”
“为什么学唱戏？”医生年纪轻轻却是个喉科专家，但解雨臣这种原本是戏子却被投毒至哑的病人还是第一次碰上，难免好奇多问了几句。
“不记得了。”解雨臣耸肩。
“如果能治好以后还打算继续唱吗？”
“不了。”
“为什么？”
“因为一个很重要的观众再也不会来听戏了。”
医生没料到答案是这样的，疑惑道：“那你干嘛还来就医？你这情况日常说话是不怎么影响的，只是无法唱戏，可你又不打算唱了。”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关心我的人，答应她来看医生。”
“你妻子？”
“是。”
“那你一定很爱她。”
解雨臣没有再回答下去。这就是他和医生初次见面时的对话。

解雨臣的声音有些奇怪，“你没和哑巴在一起？”
吴邪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命令身边的和尚：“把王盟带下去。”
“是。”和尚没有多想，架着腿脚发软的王盟从飞行器跳到冰面上。
“船在那边。”解雨臣指了指远处海天相接处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带王盟上船。”
和尚点头，拖着王盟开始飞奔。
吴邪仍旧坐在驾驶舱里，似乎并没有要降落的意思。
解雨臣也觉出不对，表情顿了一下：“你不打算和我们走？”
“他还是扔下我了。”吴邪苦笑，“本来打算不再追了，可是感情是有惯性的。他是我追了快二十年的人，我……我没办法停下来。”
“没有时间了，吴邪，只剩下五分钟不到，即使你回去找他也没办法把他带出来——”
吴邪没有再说什么，右手贴着额角一划，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解雨臣呆呆看着飞行器越升越高，越行越远，最终变成一个发亮的小点，闪烁了一下滑进无极的入口。
“花儿爷，走吧。”瞎子扯了一下他的手。
“吴邪！”身后传来胖子气喘吁吁的喊声，“花儿爷，吴邪呢？我刚撞见和尚和王盟，他们说吴邪也出来了！那小哥呢？吴邪怎么可能不带小哥一起出来？”
胖子一边跑一边问出一大堆问题。
解雨臣呆怔地看了胖子两秒钟，摇头道：“吴邪又走了。张起灵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胖子一下傻住，喃喃道：“什么？”
“三爷已经返回无极了。”瞎子开口替解雨臣说，“胖爷赶紧上船吧，马上就要开船了。”
“什么！”胖子终于从茫然中缓过来，怒吼了一声，“你们说什么？！吴邪好不容易出来你们怎么能还让他回去！就算拦不住为什么不叫我，我和他一起回去找小哥啊！”
“这不是个说话的时候，无极正在崩毁，再不走来不及了！”瞎子紧张地瞥了一眼身后无极入口处已经开始剧烈震动，整个冰原都受到波及，脚下的冰层深处发出令人胆寒的断裂声。

明天更新第二个结局和第一个番外

第二个结局和第一个番外更新啦@爱仙燕@白羊fenling@_曲未央@尉成封

万里迢迢，从北极回到长白山。
闷油瓶背着一具棺材，站在青铜门前，淡漠的双眼布满血丝，沉静中带着无法承受的悲痛。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应验了，真的吴邪十年前已经死去，他根本没能在无极里存活下来。
吴邪的尸体并不是完整的，半边身子被劈开，又被草草地缝合，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触目惊心的伤疤。
想必被空间割裂那一劫，吴邪并没能撑过去。吴二白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永远停止了呼吸。然后那些人取出了他的大脑，双眼，舌头和心脏，安放在了一个他们制造出来的吴邪的身体里，也就是第五代产品。
为了将戏做足，那些人也在这个“新的吴邪”身上故意制造了伤疤，让他以为自己活下来了。同时，出于一些闷油瓶并不清楚的原因，吴二白并没有毁掉吴邪的尸体，为了防腐，将其放入特制的棺材，又大费周章将整具棺材修建在一堵墙里，以至于吴邪在基地前后生活了进六十年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尸体，以为自己就是真的吴邪。
而这件事，瞎子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闷油瓶还在墙体里找到了一大箱文件，记录了无数次尝试复活吴邪的过程。然而全部以失败告终。
或许吴二白对吴邪的确有些感情，这样一次又一次去尝试让一个人复活，闷油瓶不愿去想这其中的绝望。在无数次试验都失败之后，吴二白终于放弃，取出了吴邪重要器官，放进了第五代产品里。
吴邪终于被完美“复活”。

青铜门缓缓开启，闷油瓶背起棺材，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就在沉重神秘的青铜门在身后即将闭合的一刻，在所有光亮都即将被隔绝在外面的一刻，一只黑金刀探了过来。
然而闷油瓶的黑金刀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丢在无极里，后来被吴邪捡到。
闷油瓶心里一惊，险险躲过黑暗中劈来的刀刃，奈何身后棺材沉重，一时间又无法卸下，当黑金刀第二次袭来，不留余地，不为伤敌，那是种招招取人性命的打法。
这一次，闷油瓶没有躲开。
黑亮的刀刃，从肩头向下斩断锁骨撕开胸口的皮肉，巨大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下腹。
鲜血喷溅。
闷油瓶脚下不稳重重向后倒去，棺材先着地，而他则摔倒在棺材上。
青铜门闭合前射进来的最后一抹光亮打在了闷油瓶对面那手持黑金刀的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刹那间脑海中涌出无数画面，受伤的闷油瓶怔怔地跌倒在棺材上，两只眼睛惊愕地瞪着黑暗中朝自己袭击的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心中突然破碎，四分五裂的碎块带给他的绝不仅仅是震惊，还有绝望。
那瞬间破碎的东西，叫真相。

每一把黑金刀上都沾着前一个张起灵的血。
张家人有失忆症，这种失忆症在每任张起灵身上都表现得更为严重。
无论进入青铜门的一刻受了多重的伤，醒来的一刻都是完好的。
张家的宗旨是留存，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不惜一切地存在下去。

闷油瓶突然明白了，记起来了。他大张着口，绝望而震撼地盯着黑暗。
之前两次进入青铜门之后发生的事，突然间被记起。不，他不该记起！这些本该是永远的秘密！
身后盛放吴邪尸体的棺材传来彻骨的寒意，身前巨大的伤口冒着鲜血，痛不可当。可是这一刻，闷油瓶来不及去想吴邪，也来不及想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得知了不该得知的真相的痛苦里。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黑金刀再次破风斩下！
闷油瓶的头，从脖子上滚落。

没有边际的黑暗中，那个和闷油瓶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任何表情的人，木然地将闷油瓶的尸体拖到远处的一片湖岸，机械地将尸体推入深不见底的湖中。
幽深的湖水仿佛感受到了血的味道，泛起巨大的浪花，眨眼间将尸体吞没。
湖岸中央，一棵青铜树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幽绿青光，在黑暗中衬得越发神秘。仔细看会发现，青铜树上结满了黑金刀和一个个蜷缩抱膝的人体，这些人都仿佛睡着了一样，将脸埋在双膝之间，看不清容貌。
这个和闷油瓶看起来别无二致的人，僵硬地转身，朝吴邪的棺材走去。刚走出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空洞的眼底泛起波澜，意识开始逐渐觉醒。
杀掉进入青铜门的人，他就会继承这个人的一切，容貌，身手。
以及记忆。
泪水无法克制地从他瞪大的眼中涌出。
不！
不！！
怎么会这样，闷油瓶早就死了，在二十年前第一次进入青铜门之后，已经被守在门内的继承者杀死。和月牙儿结婚、和吴邪进无极的这个人，早就不是最初的闷油瓶！
而第二任闷油瓶，在受重伤后被预言石传送到青铜门内，同样也被继承者杀死，所以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伤才会不治而愈。因为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就在几分钟前，第三任闷油瓶的尸体也被丢入湖中成为青铜树的养料，闷油瓶所有的记忆都转移到了继承者身上。
可以说，每一个从青铜门里走出的人都会完好无损，但也绝不再是之前走进来的那个人了！
这就是张家所谓的留存！
这是永远不该被揭开的真相，却在一个意外里被公诸于世。
第四任闷油瓶失魂落魄地走向吴邪，一头跪倒在棺材旁。
棺盖上，前一任闷油瓶的血还没有干。
“吴邪……”他的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呼喊。

美国。
2025年，秋。
闷油瓶终于敲响了吴邪家的门。
“小……小哥？”
……
……
“吴邪，”闷油瓶从身后一把抱住他，“我再也不离开了。”
“你相信我是真的吴邪了？不再怀疑了？”
“再也不会了。”闷油瓶在他耳边温声低语，“你就是吴邪，是我爱的人，我绝不会再放手。”

解雨臣说：你辜负的所有今日，总有一天都会变成再不可追的昨日。
吴邪，我永远不会让你知道你早已死去的事实，也不会让你知道我也已经死去的事实。
你曾说，我们之间总是有太多秘密。从这一刻起，我会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唯有这个真相将会成为最后的，也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秘密。
永远的秘密。
无论发生什么，我依然爱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一次保护你。
成全你最后的天真无邪。

（正文完）

番外更新啦@爱仙燕@白羊fenling@_曲未央@尉成封

含敏感词汇，上图

由于这篇番外粗长，下半部分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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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听他唱戏，是在北京的戏院。一身青衣水袖，美得更胜当年。瞎子躲在戏台后，等他进来卸妆的时候，突然跳出将一朵海棠别在他的发饰上，笑问：“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啊？”那人明眸一闪，半嗔半怒。

鬼差：“你输了。你的眼睛归我了。”
沉入黑暗的瞎子依旧笑得漫不经心。总有一天，他会记起自己，总有一天他会的。
鬼差想了想又说：“其实你也没有完全输。至少他还记得要唱戏。”
于是鬼差给了瞎子一副墨镜。鬼差低声说：“只有戴着它，才能看到他。永远不能摘下。”
瞎子戴上，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番外三：影子恋人（黑花）

这世上有一种恋人，近在咫尺，却永不相见。
瞎子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影子。
“瞎子，你会陪我多久？”
“陪你到我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如果悲伤也会逆流成河，
我想我早已溺死。
如果消亡也可选择，
愿在那人暖烈的拥吻中长辞。
如果风会带来过往的回忆，
能否捎给我熟悉的烟草气息？
若终有一天，思念凋零，
请在那一刻之前，
带我离开。

---------解雨臣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盒子。”解雨臣笑笑，从礼品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我要把你的墨镜放在里面。”
“结实吗？”瞎子嘿嘿地笑着。
解雨臣注视着空气中瞎子应该在的位置，过了几秒，说：“当然。防弹的呢。车子从上面碾过去都不会坏。”
瞎子笑而不言。
“墨镜碎了，你就会永远消失。我不会冒这个险的。”解雨臣淡淡说着，坐在床上拆开了礼物层层叠叠的包装纸。
是一个带指纹锁的粉色眼镜盒，上面雕着一朵半盛开的海棠。
“喜欢吗？”解雨臣轻轻问。
“哟，我这么一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你给我准备了一粉盒子，你觉得合适吗？”瞎子好笑地反问。
解雨臣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瞎子注意到了解雨臣阴晴不定的脸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打圆场：“粉色挺好的，我就喜欢粉色的海棠，要不怎么每次都送你这个呢。”
解雨臣还是不说话，默默打开眼镜盒，将床头上瞎子的墨镜擦得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再小心翼翼地锁好。
瞎子看着他做这一串动作，突然觉得心里难受。
“花儿爷……”瞎子咽了咽吐沫，“……你别这样。”
解雨臣依旧没有抬头，自顾自地说：“没什么，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瞎子心里一酸，凑到解雨臣身边，从身后紧紧将他搂住。“花儿……”
解雨臣吸了下鼻子，说：“其实我特感谢吴邪。如果他没有把墨镜从无极带出来，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虽然无法看到你，但知道你在，这样也好。”解雨臣慢慢抬起手，顺着瞎子的指尖，朝上滑去，“可是……瞎子，我只是想看看你，可我看不到你。”
连一向擅长哄人的瞎子，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怀中的人。由于当初法阵并没有成功，自己虽然从无极的束缚里挣脱出来，但从此被困在墨镜中，永远失去了实体。不仅如此，连邵流云的一小部分魂魄也被困于墨镜，她一个半魂之人只能在阴阳两界中久久游荡，不能转世。
解雨臣感觉到了瞎子的沉默，强撑笑容：“我太贪心了。想想看，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你的声音、感觉到你的存在，我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花儿……”瞎子欲说还休。
“有件事……”解雨臣咬着嘴唇，沉默下来。
“过去的事？”瞎子知道解雨臣想说什么。奈何自己答应过邵流云，会将前世种种对解雨臣保密。
“我知道你答应过她不告诉我。但我有权知道真相。”
瞎子想了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声：“你看了不要后悔。”

星光从窗幔里稀稀疏疏投射进来。
解雨臣安静闭着双眼，呼吸深沉，躺靠在双人床上，像是靠在一个看不见的人的怀中。
“花儿，这就是我全部的记忆。”瞎子搂着沉入梦境的解雨臣，在他耳边呢哝道，“从今天起，我们之间再没有秘密。”
起初，梦中的解雨臣脸上带着笑意，后来渐渐消失不见。
寂静的夜晚，午夜梦回，几许少年梦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