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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我发现了一本太爷爷的笔记,里面记载了历史上被隐匿的奇案调查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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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一天早上,戴戴来找我,要看看我的新居怎么样。进了门,戴戴小声说,外面一个人,正在往墙上刷广告。而且鬼鬼祟祟的,老想往院子里偷看。

我一听,这个刘长运怎么又来了。出门一看,不是刘长运,是个瘦子,留着两撇狗油胡,正在假装往墙上刷浆糊,眼睛乱飘。见我们出来,反而凑了上来。

瘦子名叫蔡金鹏,也是个房纤儿。他说这个院子空了很久了,突然住了人进来,有些好奇。

接着蔡金鹏话锋一转,说,你们都被骗了,刘长运就是个臭脚巡,不是好人。

我说,何以见得?他是怎么骗人的?

蔡金鹏低声说,这院子不干净,闹鬼。戴戴骂他,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看你就像鬼,瘦鬼!

蔡金鹏不敢犟嘴,嘟囔着就走了。

戴戴说,这瘦子就是想钻纤儿,就是要抢生意。把你吓跑了,好租他的房子。

回到院子里,我给戴戴讲了洒水、纸灰的事,刚走到台阶上,戴戴猛一指旁边,说,有字。

我扭头一看,院子通往西厢的台阶上,写着红红一个“死”字,字迹血淋淋的,还没有干透。应该是昨天夜里写上去的。

我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一股腥气。似乎是动物的血。

我一早起来,没注意这个方向,所以没看见。戴戴来了精神,说,我们错怪那个瘦鬼了。这个院子真的不干净。

戴戴一力撺掇,让晚上查查,我只好同意晚上蹲守,看看偷偷潜入院子的是何方神圣。

天刚擦黑儿,戴戴来了。乌白虽然表示欢迎,但仍旧卧在房梁上,不下来。无声的看着我们俩坐在门后面。

我俩聊着天,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不知睡了多久,戴戴突然把我拍醒。我一睁眼,看见黑暗中,戴戴的两眼闪闪发亮。小姑娘的精神真好。

戴戴小声在我耳边说,鬼来了。

我从门缝看出去,一个黑影徐徐走进院子来。今夜月色明亮,我看见来人穿着一件道袍,在院中踱着步子。

道士手里拿着个瓶子,绕着院子走,边走边把瓶子凑到嘴上,然后一口喷出水来。发出噗噗的声音。

喷完水,来人又拿出一把黄纸,用火柴点着,嘴里念念有词,捏着嗓子,压低声音。

戴戴已经轻轻开门走了出去,我只好跟着出去。戴戴边走边在台阶下摸了半块砖头,从背后慢慢靠近那道士。道士正聚精会神的烧纸念咒,完全没发现戴戴来到身后。

戴戴一砖拍在他头上,大喊一声,泰山石敢当!


不知道戴戴从哪里学来的咒语,反正那道士一下子倒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道士正捂着头呻吟,我拿手电一照,道士目瞪口呆,一脸苦相。

不是别人,正是房纤儿刘长运。

我止住戴戴,说,老刘,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刘长运沉默了一下,突然把手里未燃尽的符纸朝我们一撒,趁机一骨碌爬起来,跑出了垂花门。

我们追出去,到了大门洞,大门敞开,人已经不见了。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我检查了门栓,上面有刮痕。应该是刘长运用极薄的片刀,插进门缝,将门栓拨开。

回到屋里,乌白也不见了。我想起搬进来的而第二天早上,刘长运来串门,乌白围着他打转,说不定跟着他过去了。

已经是后半夜,我们俩去了刘长运家,刘长运果然没有回家,大门紧锁。

第二天中午,我和戴戴再次来到刘家,依然没人。刚要离开,来了三个人。

领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材魁梧,穿着一身绸缎短衫。三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砸门。三五下砸开大门,三人进去一阵乱翻。

出来的时候,短绸衫看见我们,一问,知道我们是刘长运的租户。短绸衫的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脸笑容,上来握住我的手。

短绸衫亮明身份,他是刘长运上面的大房纤儿,也是个吃瓦片儿的房东。姓白,叫白奎山。两个跟班的都叫他白五爷。

我指指刘长运家被砸坏的大门,问白五爷这是做什么。

白五爷用手心搓了搓衣服,说,嗐!这个刘长运,昨天串早门儿没来,今天又没来。这个臭脚巡欠了我一笔钱,又是个光棍,我这不是怕他跑了,不还钱嘛。


说完一挥手,说,跑了也不怕,贤伉俪在那边好好住,有什么事找我白五爷。从口袋里摸出名片来递给我。然后带着两个跟班离开。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白五爷刚走,戴戴皱着眉头说,这个白五爷就是爱演,演得跟街坊二大爷似的。

我俩走进刘长运家,屋里已经翻得乱七八糟,屋子一角,散落着几张符纸,看字样,是从东岳庙求来的,用来祛邪镇魔。


【朝阳门外东岳庙,位于北京市朝阳区朝阳门外大街的北侧,原是道教正一道在中国华北地区的第一大丛林。院内有碑林,古槐,十八层地狱群像。】

我对戴戴说,刘长运的事儿可以先放放,找乌白要紧。

回到租的院子里,戴戴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据送她猫的人说,乌白小时候最爱吃鱼羹。我找出了渔具,说,咱们去钓鱼吧。

戴戴气得一拍脑门,说,临时抱佛脚,哪来得及!

我问怎么办?戴戴说,除了鱼羹,乌白也爱吃广和居的潘鱼,放在猫碗里,一敲碗沿儿,保准出来。

【俞平伯在《略谈杭州北京的饮食》里写道:潘鱼,传自潘耀如编修,福建人(俗云潘伯寅所传,盖非),以香菇、虾米、笋乾作汤川鱼,其味清美。 】

广和居在宣武门外,戴戴出门,叫了辆洋车,往南边去了。在关城门之前,赶了回来。

戴戴手里提着个食盒进了院子,取出乌白专用的小碗,盛了一小碗潘鱼,闻起来味道清香鲜美。

戴戴把鱼吹凉,拿起一根筷子,在院子里边走边敲,嘴里念道,猫猫,猫猫……

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回应。又到各个屋子里转,全部屋子转过一遍,最后回到我住的北屋。

刚敲了两下,一声细微的猫叫传来,飘飘渺渺,似乎就在跟前,又好像隔得很远。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戴戴继续敲着碗,最后确定声音是从我睡觉的床底下传来的。我走到床前,趴在地上一看。床底平平荡荡,空无一物。

可是乌白的叫声清晰了很多。我和戴戴合力,将床推开。在床下的木地板上摸索了一会,我发现地板上有一条缝隙与其他缝隙不合。

使劲一搓,木板滑向一边,竟然是一个两尺见方的推拉门。推拉门下面,是一个木梯子,通往下方。

我叫戴戴守外面,我拿了手电筒,走下木梯。底下是一个小小的地窖,三米宽,四五米长,人得低着头走进来。

地窖里除了一张破床,什么都没有。我循着乌白的声音照过去,手电的光柱下,一个人趴在地窖的一角,一动不动。

乌白正蹲在他的头上,对着我张嘴叫,两眼反射着手电的光,像两团绿幽幽的磷火。

戴戴用潘鱼引出了乌白,我过去查看趴着的人,居然是刘长运。似乎是脑袋遭到重击。我探了探脉搏,还没死,就把他拖了出来。

拖刘长运出来的途中,我踩到地上的残渣,低头一看,是我这几天丢失的食物,吃剩了丢在地上。

好容易出了地窖,把刘长运放平在地上,我身上微微出了汗。看看乌白,正把小脸埋在碗里,吃的正香。

突然乌白不吃了,一溜烟窜上房梁,对着门外呜呜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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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开着,此时已经是晚上,确切的说,是十五的夜晚。银色的月光铺满整个院子,只有树荫下稍显昏暗。

一个黑影贴在地上,缓缓移动,向门口靠近。

黑影靠近一些,看出是一个人在爬。但与一般人的爬不一样,他的两条腿几乎每次都迈到脑袋的前面,然后带动着手臂向前攀缘。

黑影突然加快了速度,冲上台阶,双手扒着门框进来,扑向戴戴。我上前一脚,踢在他的头上,把他踢翻。

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几乎赤裸。头发胡子都很长,纠结成绺。如果放在街上的乞丐群里,一点也不稀奇。

这人虽然被踢翻,好像没有感觉,翻过身来趴着,两眼圆睁。向我扑过来,一下把我撞倒,力量大的出奇。这人双手掐着我的脖子,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话。

这些话,每一个字我都懂,可是组合成句子,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我抄起手里的手电,照他头上猛打,砸了十几下,灯泡都砸灭了,才把他砸倒。

这人马上翻过身,似乎一点也不痛,刚要再过来。突然看见旁边昏迷的刘长运。爬过去,拖着刘长运一条腿,向屋里那张床走去。

戴戴过来将我扶起。两人看着他拖着刘长运往床下走,一时猜不透他要干什么。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这人爬进床底,摸索了半天。突然暴躁起来,向一旁的墙上撞去。我顿时明白了,他是在找地窖的入口。可是床已经搬动位置了,他怎么也找不到。

这人还在一遍遍撞墙,砰砰作响。

乌白从房梁上窜下来,跑出门外,绕着圈叫。

四面八方一缕缕细细的风吹过来。眼见着从地板到墙壁,一条裂缝漫延开来,一直向上,隐没在黝黑的房顶上。

我一把将戴戴推出门外。然后冲过去,拖起刘长运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人不撞墙了,直直的站了起来,眼睛怔怔的望着我。

这时,轰的一声,房顶先垮塌下来,接着是梁倒墙摧,一连串的倒下,先是北屋,最后是东西厢房。腾起巨大的烟雾,呛得我和戴戴直咳嗽。

尘埃落定之后,月光静静地照着废墟,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戴戴抱着猫说,房子怎么就倒了。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第二天,警察来勘验现场。从废墟里扒出了那个人的尸体。又找到地窖的入口,在地窖里,挖出了三具尸体,最上面的一具,已经被乌白刨的露出了头发,所以很快就发现了。

白天再来到废墟,很快就发现了可疑之处。瓦砾中的木梁,断口呈现漆黑的颜色,明显被火烧过。只是外边用板条包裹,然后上了腻子,漆上红油漆。墙砖也多有陈旧的碎痕,又在外面抹了层洋灰,然后画出方格。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所房子以前失过火。

我和戴戴到了医院,刘长运已经醒了。我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情。刘长运听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这房子总算倒了!

原来,这是一间“倒饰房”,曾经过了火,烧死了房主。白五爷就低价买了过来,倒饰一新,假装成好房出租。

刘长运是白五爷手下的小房纤儿,知道真相的只有白五爷和刘长运。

刘长运说,自从接手了这所房子,总是担心房子倒塌,把人砸了。结果房子没倒,每到月圆之夜前后几天,房客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好在是外乡人,也没人来找。

刘长运认为,一定是鬼魂作祟,就到处求符咒,半夜里偷偷跑到院子里,洒符水,烧符纸。希望能驱鬼镇邪。没想到被戴戴一板砖打蒙了。

说着刘长运看了一眼戴戴。

跑了以后,刘长运不敢回家,不放心,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刚进院子,就被打晕了。至于如何到了地窖里,他什么也不知道。

戴戴问刘长运,既然有人失踪,怎么还出租?刘长运苦着脸,叹了口气,说,房子是白五爷的,我欠了他的钱,又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唉,难呐!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离开了医院,我回倒塌的屋子那里,收拾一下没砸坏的行李。大门前聚着一群人围观,我一眼看见那个叫蔡金鹏的瘦子也在人群里,就招呼他过来。

蔡金鹏急忙跑过来,我递给他一支烟,蔡金鹏哎呦一声,赶紧接住。我给他点了烟,问,这所房子,白五爷接手前的东家,你认得吗?

蔡金鹏抽了两口烟,说,怎么不认得?这房子原来是鄂家的府上,后来人去屋空,被白五爷捡了个便宜。

戴戴问,鄂家还有别的亲戚没有?蔡金鹏说,鄂家老爷子有个小舅子,是个木匠,几年前搬去了直隶。

我临走的时候,蔡金鹏欲言又止,最后加了一句,我告诉您这些,可别叫白五爷知道了。

一个月后,我费了一番周折,才在保定城里找到了鄂老爷的舅哥。

【保定府始建于宋淳化三年(公元992年),李继宣知保州,筑城关、浚外濠、葺营舍、疏一亩泉河、造船运粮,保州始成都市。元明时成为拱卫京师的重镇,清保定府为直隶总督驻地。 海达·莫理循拍摄。】

他的家在城郊的靠近墙根儿的一个小院子里,门口有几棵柳树。大门开着,我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满地都是刨花。院子当中一个大木架,是做木工活用的。

家里没其他人,只有木匠老两口。老木匠一听我打听鄂家,吧了几口旱烟,对老婆子说,你到李干娘家串门去,我们有话说。

老婆子墨迹了一下,木匠将烟袋杆在桌上重重的敲了两下,吓得老婆子扶着墙赶快走了。

木匠看看门外,对我说,这件事儿,我没跟别人讲过,老婆子也没说。

木匠说,要不是民国,我姐姐也攀不上鄂家。鄂老爷子祖籍江南,世代读书世家,代代在朝中做官。可是有一点很奇怪,鄂家香火不旺,每一代都是单传,到了鄂老爷子,已经是第八代了。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前清的时候,鄂老爷子在户部做官,后来民国了,赋闲在家。这时候娶了我的姐姐,第二年生下了鄂少爷,我的外甥。鄂老爷得了这个儿子之后,再无所出,跟他的祖先一样,也是单传。

我这个外甥,自小聪明,读书也好。听说还要去西洋上学,结果出了一件事,没有去成。

我问什么事。老木匠说,我这外甥,得了一种怪病,每夜睡着之后,梦中起身,到院子里跑,谁都拦不住,一直跑到累了,这才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问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感觉累。

有人说这时梦行症,也不知真假。后来我外甥病的严重,不但夜里奔跑,还拿刀比划,谁也不敢靠近。

我白天问外甥,夜里出游是什么感觉。他说记不得了,就觉得浑浑噩噩,像喝醉酒一样。

鄂家人想尽了办法,中医西药也吃了,神汉巫婆也请了,都不管用。最后只好把他绑起来,整夜哀嚎。

再后来,出事了。我的老姐姐,心疼孩子,晚上偷偷去把儿子松了绑,没成想遇了害,被亲儿子拿刀活活砍死了。

我只听说过魏征梦里斩泾河龙王,人家是天上星宿下凡。没想到凡人也能梦里杀人。

【民间传说,泾河龙王与人打赌,误了降雨时辰。天帝派武曲星魏征斩龙,龙王乞求李世民救命,李世民应允。于是宣魏征进宫下棋,不料魏征下棋间睡着,梦中显神,将龙王杀死。小说、戏曲多有表现,情节基本相同。】

后来,鄂老爷子与我,合力在屋里挖了一个地牢,把这个逆子关了进去。我做的木门,严丝合缝,又牢靠。每天我外甥的吃喝拉撒,都从门里进出。每天晚上,鄂老爷子就拿绳子在外面把木门拴好。

这一段日子,我也住在鄂府里,鄂家人丁单薄。整个宅子里就剩下父子两个,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隔着一个木板。真是可怜呐。鄂老爷平日不爱说话,如今跟我更没啥说的,整个宅子一点声音都没有。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我问,后来出了什么事?怎么失的火?

老木匠唉了一声,说,鄂老爷子伤心欲绝,后来也渐渐犯了病。有一天晚上,我见鄂老爷夜里起来,去柴房包了一捆柴,向北屋走。我喊了两声,没有应。看样子,就和我外甥梦行症一样。

我心里发慌,赶紧跟过去,只见老爷子在屋里升起火来,我上前拉他,拉不动。老爷子在火里乱走,完全不怕火烧。火越烧越大,我只好一个人逃出来。

我想父子两个肯定都烧死了,如果警察问我,我照实讲了,警察肯定不信,我就得坐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夜跑回了老家,再也没回去过。

讲完这些,老木匠喃喃自语,说那房子塌了好,塌了好。跟刘长运的话一样。

我回京以后没多久,家里的屋子修好了,就带着乌白搬回去住。

后来和戴戴、汪亮谈论这件事情。汪亮发表了一番高论,他说根据最新的国外研究,人的睡眠是受到月球的引力影响,所以鄂少爷会在月圆之夜出现。不过梦行症的本质,依然解释不了。

有一天,我在《益世报》上看见一条新闻:

农历二月二,京师房纤手集会于骡马市大街宴春坊,召开财神会。席间大房纤儿白某与房纤手刘某龃龉,继而口角。争执中,刘某执青砖半块,高喝:泰山石敢当。向白某当头打下,将白某打昏后逃逸。刘某打人喝号,竟不知是何讲究,今记之,可搏诸君一笑。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我没亲眼见过人梦游,但从小害怕这种事。是因为两个梦游的故事。

一个是小时候在《故事会》上看的外国故事。两名探险队员困在雪山里,其中一个病死了,另一个很伤心,把同伴尸体背出去埋了。

第二天早上睡醒,他看见同伴坐在自己床边。他以为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又背着尸体去埋掉。

等早上醒来,同伴又坐在自己床边。如此往复好几天,他终于崩溃自杀。

实际情况是,恐惧和孤单造成巨大精神压力,他犯了梦游症,每天夜里跑出去掘开坟墓,把同伴的尸体扛回来摆在床边。

另一个故事,是张国荣演的《异度空间》。讲了一名有梦游症的心理医生。

看那部电影时,有人告诉我,梦游的人不能轻易叫醒。否则会吓到他自己。


【《异度空间》拍摄于2002年,是张国荣生前最后一部电影。他的演技真的吓到了我。】

维基百科上这样解释梦游症:

太爷爷这桩案子的悲剧,大概是梦游症造成的。但再做细想,似乎关键不在梦游,而是这年轻人遭遇的对待。

有个认识的心理医生说,他遇到过一个病例。

十几岁的初中生突然离家出走,说不知道上学考试为了什么。

父母找到他,他问父母:“上学有什么意义,以后成为你还是我爸?我的人生都没有意义,还上什么学?”

父母吓坏了,认为儿子得了精神病,送去诊疗。

医生就给开药,治疗。孩子就吃药,接受治疗,却越来越闷,成天自己躲着看小说看电影。

父母就继续治疗他。越治越严重,孩子真的崩溃了。

这是种很难面对的假设——

如果至亲之人有了常人眼中的“怪异”言行,或是真的有了精神疾病。你会怎样选择?

小时候,我曾在农村见过类似故事里的场景,一个年轻人被关在笼子里。家人说他疯了。

所谓“疯了”的表现,就是大哭大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当时我也吓坏了,不敢走近看。现在想想,或许那种“疯”只是种怪异的表达。

今天看到网上又曝光一家“戒网瘾学校”,比杨永信的“电击疗法”还可怕。

所谓“怪异”和“病症”,只是相对某些所谓“正常”的标准。

或许,异常和病症本身并不意味着悲剧。

真正的悲剧,是对待异常和病症的方式造成的。



【本篇完】
【下篇预告——北洋夜行记:前门大街有个黑旅馆,大床房一次能睡上百人】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前门大街有个黑旅馆,大床房一次能睡上百人




我小时候最爱看武侠剧,不分古龙金庸梁羽生,只要古装带武打,都看得昏天黑地。

要是在路上捡着木棍,还会对着小伙伴比划两下,说这是打狗棒法。假装自己是丐帮帮主。

影视剧的丐帮帮主里头,我最喜欢《东成西就》里的洪七:历代丐帮最英俊潇洒、雪白干净的少帮主。


【《射雕英雄传之东成西就》,1993年的香港贺岁片。在我的最爱重温片单里名列前五。图为张学友演的洪七,他手里拿的就是打狗棒。】

打狗棒法、降龙十八掌、八袋长老、抗金救国、乔峰、黄蓉、苏乞儿,流行文化里的丐帮是浪漫的。

真实的丐帮,却是个地下社会,神秘又危险,谁也说不清楚。

高中时,第一次在城郊见到“奇观表演”,被人“折割”的乞丐表演畸形秀,当场呕吐。去年整理太爷爷金木的故事也写到过——见《北洋夜行记006》

这是丐帮世界的残酷一面。

最近研究金木的笔记,又发现一个北京丐帮的故事。这个故事解答了我好多年没证实的一件事:

丐帮的权力信物打狗棒,是真实存在的。金庸写的“污衣帮”和“净衣帮”也是有原型的。

下面是我翻译的金木笔记,为了方便讲述,有些民国的名词,我换成了容易理解的口语。

【《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1911年到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案件名称:丐头失踪案
案件时间:1921年11月
案发地点:博兴胡同
记录时间:1922年初

民国十年(1921年)十一月,立冬刚过。我去什刹海一位老朋友家做客。

这位老朋友姓范,字旭东。原来在铸币厂工作,后来辞职去天津办工厂。他在什刹海有个宅子,回北京时就住在这儿。


【范旭东(1883-1945),民国化工实业家。1900年去日本留学,结识金木,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1911年回国,在北京铸币厂工作,很快离职。到天津创办久大精盐公司,1917年着手创建永立碱厂,即亚洲第一座纯碱工厂,但困难重重,直到1926年,碱厂才正常运转。】

范旭东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是一本画册,第一页题词:周臣流民图。

画册每一页,画着一个衣裳破破烂烂的乞丐,耍猴、耍松鼠、牵羊、遛狗、卖野药、打鼓唱曲,个个不同。

【周臣,明代画家,《流民图》系他所绘。画原来是册页,有十二页,共画了二十四个乞丐形象。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这些乞丐画得怪异生动。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我正趴着仔细看,房门被猛地推开,跑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小姑娘身穿绿袄裙,外罩红马甲,秀气的小脸带着怒容。门房跟在后面,一脸苦相。


【袄裙,中国传统女装统称,泛指上身穿袄,下身穿裙。民国袄裙在传统基础上,受到日本留学生影响,从而改成,上穿窄而修长的高领袄衫,下穿黑色长裙。甘博拍摄。】

小姑娘劈头就问,你们管不管!我爹有危险,找你们帮忙,还不让进!

范旭东茫然地看了我一眼,问,你爹叫什么?是我府上的人吗?

小姑娘啐了一口,谁是你府上的人!我爹是郑麻子,是个叫花子。你们不是朋友吗?

看她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街上的叫花子。

小姑娘眼尖,看见桌子上摊开的《流民图》。一把夺过去,胡乱翻了几下,说,你们平时瞧不起我们花子,也就算了,还画画嘲笑我们!

双手一扯,画册成了两截。

我一下站起来。范旭东拦住我,他确实有个叫郑麻子的乞丐朋友,而且是个奇人。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今年五月十三日,范旭东自己开车,从天津回北京。走到半路,十几个骑马的人拦住了他。

这些人个个蒙着面,背着枪。眼看就要被马匪掳走,来了一个大个子乞丐。

这乞丐长得很丑,满脸都是麻子。胳膊下夹着一个大铁锤,锤柄上拴着铁链。

大个子乞丐二话不说,飞起一锤,把一个马匪的脑浆打出来。

其他马匪大惊,刚刚抬起枪,大个子乞丐飞旋铁锤,接二连三,把他们一一打落马下。剩下的马匪拍马就跑。

大个子乞丐说他叫郑麻子,住在北京。范旭东开车带他回来,拿出一百大洋酬谢他。

郑麻子说,给我钱可以,但你给得不对。我每月来你家讨,你每次给我五十个铜板,不多不少。不然就失了身份,我就不是叫花子了。

范旭东心想,这群马匪一定是天津司令的人,要勒索赎金充军饷,自己正好在北京避避风头,于是答应郑麻子的古怪要求,

郑麻子果然每月十三日准时来拿钱,五十个铜板,拿了就走。

昨天就是郑麻子来拿钱的日子,郑麻子没来。范旭东以为他别的事耽搁了,就没在意。

小姑娘听完,点点头说,不错,我爹是有点怪。

范旭东又说,至于这画册,自从见了郑麻子,我就对叫花子很感兴趣。前几天有人卖字画,一眼看中这幅《流民图》,买了下来。毫无嘲笑的意思。

小姑娘一低头,看见两手各拿半截画册。脸上一红,眼睛看向一边。

范旭东连忙说,我这位朋友,找人有一手,可以帮忙。说完暗中推了我一把。

我叹了口气,说,我可以帮忙,完事了义胜居你请。

小姑娘将一半画册递给范旭东,另一半收进怀里,说,怕你们说话不算数,找到了还你另一半。

范旭东笑了,说,一言为定。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离开范家,小姑娘带路,往南边走。

小姑娘告诉我,她叫郑宝姝,我说我叫金木。

郑宝姝说,他爹可能在一个地方,那地方有点危险。然后斜眼看看我的长衫,说,你看着像读书人,敢不敢去?

我拍拍腰里,说,我的枪法还行。

到了南城大栅栏附近,拐进博兴胡同。胡同里妓院林立,街上干干净净,一个乞丐都没有。

胡同深处有一个院子,大门灰扑扑的,紧紧闭着,上写着“公立教养织工厂”几个隶书。

郑宝姝说,这厂子是宗人府办的,表面是一家毛毯厂,其实是黄杆子的老巢。我怀疑我爹被黄杆子抓了。

黄杆子的说法,我略微知道一些。

京师的乞丐分为两派,一派是旗人,叫黄杆子。一派是汉人,叫蓝杆子。两派向来不合,闹出不少事。

黄杆子穿的阔,蓝杆子穿的破,一眼就能区分。

我问,那你爹一定是蓝杆子了,蓝杆子的信物真是一把青竹竿?

郑宝姝摇摇头,你们外人瞎猜。实话告诉你,我爹郑麻子,就是杆儿上的(丐头)。我从没见过什么信物。倒是黄杆子那边,真有个黄玉的烟杆,他们杆儿上的随身带着。

据郑宝姝说,郑麻子一直想把教养工厂抢过来,手下有人极力劝阻,这才作罢。

我们俩绕到后巷,翻过院墙,躲在靠墙的树后。

看见一伙人,都穿着长衫、马褂,聚在院子里。

郑宝姝小声说,他们就是黄杆子,个个穿新衣服,穷讲究。

两个人跪在地上,反绑着手。一个黄杆子拿鞭子抽打他们。两个人苦苦求饶。

一个说,我真不知道老爷子去哪了,一转眼没看见,就翻墙头跑了。另一个连连附和。

听了一会儿,郑宝姝对我说,我爹肯定不在这儿,他们杆儿上的(丐头)也不见了,没工夫抓我爹。消息不准,我们走。

我俩刚爬上围墙,其中一个跪着的人,一抬头,正好和我对视。啊的喊了一嗓子。所有黄杆子都朝这边看,大呼小叫的追上来。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郑宝姝骑在墙头,右手一甩,跑最前面的人啊呀一声,捂着腿倒下。其他人脚步猛地慢下来。

我们趁机跳下墙,跑出小巷,走到街上热闹的地方。

郑宝姝向后看了看,展开手掌,说,看。

她掌心里并排几根小铁钉,刚才她手里甩出去的,就是这东西。

我说,我以为你扔的是飞刀。

郑宝姝说,好铁打的刀子,贵着呐。我们管这个叫捧手箭,丢了也不可惜。

郑宝姝叫了两辆洋车,我们一路向东。路上郑宝姝讲了黄杆子丐头的事儿。

黄杆子的丐头,自然是旗人,而且是勋贵世家,姓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名字叫杜度。

杜度年纪轻轻就袭了侯爵,在紫禁城里当差,做侍卫。三十岁那年,抛弃妻小,跑到外面当乞丐。

有时候几个月回家一次,有时候几年都不回。回到家,家人拿山珍海味供着,也最多待三四天,就翻墙逃走。

宫里的差事轮到他值班,家人只好报病故,消了旗籍,教他的儿子继承爵位。

后来大清亡了,旗人乞丐猛增。破落的宗室子弟十分仰慕这位叫花子前辈,共同推举杜度为黄杆子的丐头,以一根黄玉烟杆作为信物。

说话间,我们到了关王庙后街,进了一家名叫兴来的旅店。

郑宝姝直奔后院,伙计见了也不阻拦,我跟进去。

郑宝姝边走边说,这是我们蓝杆子的产业。有些事儿,叫花子的身份不方便,得有个幌子,钱都是大家一起凑的。

在后院见到了店掌柜,掌柜叫罗伟方,长着一个大脑袋。罗掌柜见了郑宝姝,很高兴的晃了晃脑袋。

罗伟方身边还有一个人,身材短小精悍,脸上一道疤贯穿左眼,左眼灰白。

郑宝姝告诉我,他是二丐头,大家都叫他独眼,在蓝杆子里,地位仅次于她父亲。

听说我们去了教养工厂,独眼唉了一声,说,你这妮子,还是好好在店里待着。大哥还没找到,你再丢了。我不好交代。

郑宝姝正要还嘴,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楼主:夜行者老金  时间:2019-07-23 18:33:36
独眼起身说,我出去看看。和罗掌柜两个人走了出去。我和郑宝姝也跟出来看。

门外站着两个人,穿着还算体面,一人敲鼓,一人唱。

敲鼓的人突然把手一举,鼓槌指着旅馆大门,一动不动。唱的那个人喊了一句,黄杆子今日与兴来旅店交涉!

郑宝姝对我说,他们也是黄杆子,但不是冲我俩来的。

伙计不知所措,看着两人。独眼走出来,指了指门楣,说,罩门没看见吗?还敢来要钱?

门楣上,贴着一张葫芦形状的红纸。

【罩门,葫芦形状的纸张,有字的写着“一应兄弟不准滋扰”,无字的画着符号。乞丐来讨钱后给店家,店家贴在门上。贴了罩门的店家,其余乞丐不得再讨,否则店家可以找乞丐领头的问罪。】

打鼓的人说,什么罩门,我们没看见。唱的人上前,一跳,将葫芦贴揭下来,几下撕碎。

独眼掏出一把铜钱,撒在地上,说,拿了钱赶快滚。

两人还要发作,一看独眼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匆匆捡了钱走了。

回到店里,罗掌柜说,二哥太心软,撕了罩门,说什么也要他们留下点东西。

独眼挥挥手,说,如今大哥不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罗掌柜晃晃脑袋,为我们张罗房间去了。

夜里我就在旅店客房住下,刚脱下长衫,正要上床。

突然听见一声枪响,我正惊疑不定,接着看见窗纸上映得红红的,外面乱起来。

我跑到院子里,旅店四处燃起大火,看不到郑宝姝,不知她住的哪一间。

独眼带着几个人把我围住。独眼大声说,这小子害死了宝姑娘,还放火烧店,抓起来!

我打倒了两个人,马上就被一拥而上,死死按在地上,来不及掏枪。

独眼吩咐人把我衣服脱光,只剩一条短裤,绑在院子里的旗杆上。

独眼说,我们叫花子,最忌讳冻死饿死,今天也叫你们有钱人尝尝冻死的滋味。

说完独眼带人离开。

我挣扎几下,他们用的是浸水的细绳,越挣越紧。

夜里天气寒冷,很快我的上下牙齿不自主的打架,眼睛渐渐模糊。

楼主:夜行者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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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6-10-27 19:35:39

更新时间:2019-07-23 18:3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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