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陈是起床困难户，还偏偏爱熬夜，第二天常常是被别人电话轰炸叫醒的。
老陈很看不上他这点。
有一次一个员工称赞小陈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老陈：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世界上最懒的老板。
2.
小陈去台北谈一个度假村的项目。
老陈不放心他，派了一位长辈跟他一同前往。
小陈用“钦差”指代那位叔叔。😂
我：“有他在你不用太担心了呀，出事他兜着。”
小陈：“嗯我不行的时候他能帮帮我。”
小陈：“但我他妈不能不行啊。”
3.
陈嘉树陪陈昉回厦门，开了一天的会，表示心很累。
“坐着开会有什么累的啊……你需要发言吗？”
“需要。念别人写好的汇报。”
“那你还好意思喊累。”
“汇报之后的诘问……”
4.
我在黄土高原上跟他抱怨司机的听歌品味，一上午被那首“拉手手呀亲口口“洗脑。
小陈：你在公路上听着狂野的歌，我对着窗外一片钢筋水泥。
我：瞎矫情什么呢
“以前很想自驾穿越无人区，环游世界。”
“现在呢？”
“不想了，没劲。基友都环游十八圈了吧，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嗯、他环游世界，你在投行搬砖，各有各的精彩。”
小陈：“你这样说话没朋友噢。”
5.
小陈朋友对他讲：“我爸说再让我玩两年时间，25岁之前回家做事。”
我：“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小陈：玩啊。
我：那老陈给你多长时间。
他对于我问这个问题很吃惊：“我爸一年时间也没给我啊。”
我坏透了，故意让他自己说出来哈哈哈哈。
6.
小陈任性地翘了班，在家打游戏。
然后一上午被工作电话轰炸。
他一边发脾气一边又不敢真的给手机关机。
“下午我也不去了，根本没休息好！”
结果不到十点半他就到公司了。
7.
小陈刚工作那会儿，老陈笑眯眯地说“行，算是上套了。”
小陈：“我还以为是有个约束的意思。心想就这还能套住我，老子说不干就不干了。”
事实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手底下也是有那么七八个员工的人了，想撂挑子出国读书都想了半年了也没走成。
小陈：“我特么才明白上套的的套是圈套的套啊。”

【没什么成绩】
老陈一带一路之行结束了，晚上七点多到北京，小陈和另一个副总一起去接的机。
说起接机，陈嘉树这点真是堪称人子典范了。但凡老陈长途出差，但凡他人在北京，那一定是他亲自去机场接老陈。
有时候飞机晚点，他在VIP室里一边办公一边等，等个两三小时都是常事。
老陈见到他，表现出一丝欣慰总行吧，就不枉费他几个小时搭进来。
从来就没有过，不找茬就得算他那天运气好。
今天勉强可以算作是运气不太差。
老陈从停机坪走出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浦发那笔贷款，批下来了没？”
小陈：“下来了，今天下午签的合同。”
老陈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恒隆那边出没出岔子？招商弄得怎么样了？”
小陈：“能出什么岔子啊，你都交给我了还有什么不放心。”
老陈笑：“就是交给你我才不放心。”
小陈玩笑着顶回去：“那爸你以后什么都别要我做了，我就在家等人养吧。”
老陈刚要说他：“看你那点出息”，旁边一同留守的林副总站出来抱不平了。
“董事长您走这段时间，所有部门都各司其事，每个项目都运行得十分顺利，上上下下都对嘉树.......”
还没等他说完，老陈打断道：“行了知道了，你们小陈总厉害，得人心。”
又看了眼陈嘉树，淡淡说道：“这段时间虽然没什么成绩，但就你能维持已经不错了。”
小陈内心：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其实他挺不服气的，老陈总共就走了十多天，他哪有机会做出什么成绩啊。
这种话说多了老陈又得觉得扎心，只能忍气吞声地：“对，我能维持就不错了，这还主要在于董事长远程指导的好。”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继续谈工作上的事，不到半个小时工作话题也聊完了，车厢陷入了尴尬的安静状态。
郭秘书在一旁都跟着着急，这父子俩怎么常年这个交流模式不见起色呢，你们俩聊聊哈萨克斯坦的风土人情也行啊。
让郭秘书失望了——老陈小陈谁都懒得张那个口。
回到家里，老陈和关阿姨小别胜新婚，开启了中老年人虐狗模式。
老陈给关阿姨看他拍得照片：“这是在他们那国家公园、这是柬埔寨那个小公主，这是在沙特参观他们的油田......”
“啊对了，新加坡总理夫人戴得那条项链挺好看的，我让人去买了，兴霖说明天能到。”
关阿姨笑得特别小女人，“哎你看你走这么些天都晒黑了，那边气候太不宜人了。”
小陈在沙发上坐着，尴尬到恨不得消失。
他本来以为他爸工作狂，就爱拉着人聊工作，现在意识到自己错得太离谱了，他爸是特么只爱跟他谈工作。
他嘴硬归嘴硬，可是一个家里三个人，对关阿姨就兴致勃勃讲个不停，对自己就公事公办冷冰冰，他跟他们，真的算一家人么？
陈嘉树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爸、阿姨你们也早点休息。”

【开会】
一个季度过去了，老陈组织集团各分公司的老总开会，美其名曰——谈谈心。
每到这种无聊会议，陈嘉树都是尽量往后了坐的，能不用他发言就不要他发言才好。
他在会议室里昏昏沉沉地熬到了三点半，抬头数一数，竟然还剩下七个人没有发言。
陈嘉树心道：这些老家伙怎么就那么多废话要说啊，你们的大老板在上面坐着也很无聊的啊，为什么不多体谅体谅他。
他向老陈那边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对方也是一副漫不经心似不在听的样子。
他像受到鼓励一般玩起了手机。
然而他的名字总是不经意间出现在其他老总的发言中——每位同事在谈自己这一块业务时，都不忘强行夸陈嘉树两句。
哪怕他跟人家只在年会上敬过一次酒，哪怕他都记不清人家到底管着哪一家公司。
这么一想，陈嘉树也不亏了。
他这些年在老陈那没能收获的赞美，都从老陈的手下这里找补回来了。
可是那些人就是把他捧上了天又能怎样呢，也抵不过老陈一个认可的点头。
所以他都懒得听。通常是听到自己名字了，他才手忙脚乱地从手机上抬起头，给发言人一个尴尬客气的微笑。
有一次他都睡着了。对方照着稿子在读，其中有大量篇幅是夸他的，读了足有三分钟都没完。
陈昉都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到这吧，别夸了，他都打呼了。”
陈嘉树被旁边人怼醒了。
散会了他还去找人家麻烦：“你说你非夸我干嘛？你不夸我谁能注意到我在睡觉啊。”
快轮到他发言了。
朋友问他你准备好发言稿没。
他说没有，不需要稿，一句话就行了。
“什么？”
“今天这个会就到这里吧，我替我爸谢谢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你yy这句yy了多少年。
小陈嘴硬：“这怎么会是yy，真正yy就没有后半句了。”
是的，小陈的梦想之一——便是在有老陈出席的会上，能由自己说出这句“今天这个会就到这里吧。”
他暂时还只能够想想。
但他确实比别人长话短说了许多，他的理由是——咱们回家再谈心吧，就别在这浪费大家时间了。（靠这句话打出来的时候我又想歪了。）

发言人里有各种引经据典的，一位老总谈到马克思，说马克思指导他的生活，帮助他解决了很多工作上的问题，还说自己在家常常抄马克思写给朋友和妻子的信，还让自己儿子也抄。
老陈别的没听进去，最后一句倒是引起了他注意力，感叹道：“怪不得你们家小孩那么优秀。”
转头吩咐陈嘉树：“你多向你刘叔请教一下，回去也抄一抄。”

有人投老陈所好地说了“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这种中老年鸡汤语录，老陈笑呵呵地鼓掌：“说得好。”
作者：“你也多积累下啊。”
小陈：这句话不适合我。
“发上等愿，结上等缘，享上等福”
这才是我的。
最爱你年轻气盛目中无人。

【散步】
陈昉非常喜欢的一项消遣是——傍晚散步。
陈嘉树最厌恶的一件差事是——陪老陈散步。
老陈从来不会考虑陈嘉树刚出差回来会不会累啊，或是在工地现场折腾一下午辛苦不辛苦啊，只要他想出去走走了，他一句话，陈嘉树就得陪着。
有时陈嘉树刚从公司回来，被老陈在门口堵住：“回来了啊，正好陪爸爸散散步。”
陈嘉树看了看老陈，一身舒适的休闲家居服，再低头瞅了瞅自己，西装领带皮鞋，标准的商务着装。他真的很想跟老陈摊牌：我特么穿成这样快热死了，我一点儿都不想散步。
每次他都没敢说出口。
他就那么踩着一双皮鞋，西装革履地陪老陈在自家小区里遛弯。
有儿子陪着嘛，老陈那神情步伐多少就透着点威风凛凛趾高气扬；陈嘉树十分看不惯：“他什么意思啊，非要我在后面跟着，我再夹个包给他当秘书他才满意吧。”
这一路上总要碰到几个熟人邻居，还得停下来跟人家寒暄客套。
邻居们纷纷表示羡慕，“老陈好福气嘛，有儿子在身边。”
“我们家那个祖宗啊，偏要留在洛杉矶不肯回来。”
老陈得了便宜还卖乖：“天天在眼前也不好，别的本事没有，就知道惹我生气。”
“真怕你亏心话说多了，哪天要遭报应。”——要不是有外人在，陈嘉树坚信自己一定能当面怼回去。
既然都一起散步了，总得找话题聊聊吧。
他们父子俩除了工作又确实没什么可聊的，无非是老陈问他项目上的进度、新的投资计划和接下来的安排打算，无论聊哪一话题其实都带着点考校他的意思。
他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着，生怕哪个小错误被老陈揪住了，又是没完没了的训话。
平时这样散散步也就算了，他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是老陈喜欢的亲子时光。最让他郁闷的是圣诞那次，他正好感冒发高烧，老陈还让他陪自己跟关阿姨走走。
他说我感冒了，就不去了吧。
老陈也不知从哪听来的歪理：“风吹一吹你感冒就好了。”
大过节的他不想闹不痛快，最后还是裹了件厚外套一起去了。
那天的节日气氛很浓郁，小区里装扮得非常唯美华丽。
关阿姨就赞叹了一句：“真好看，物业太有心了。”
老陈也觉得好看，便让陈嘉树给他们拍几张照片。
陈嘉树心想：感情让我来根本不是为了吹吹风把感冒治好的，而是专门给你们夫妇拍照的。
他掏出手机随便拍了几张。
老陈觉得他态度很不端正：“你就敷衍我啊陈嘉树，我一会儿检查你拍的怎么样。”
陈嘉树听他都这么说了，只好拿出p图软件开始调色修图，忙活了一路，最后说道：“我给阿姨拍得都挺好看的。有些人的长相就那样了，也不能怪我拍照技术不行。”

【练字】
小陈的字写得很好看的，笔锋宛转，骨架挺拔，看得出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我总说他字如其人，当得起俊朗两个字了。他嫌我夸得很敷衍。
我说那难不成把形容我们定权的那八个字送给你?
书里说定权的字是——屈铁断金，镂云裁月。
小陈：“这太过了，不敢当。”
他又审视了下自己写的那几行字，很不满意：“现在怎么写得这么难看啊，我老师看到还不得打死我。”
他小时候练书法是真没少吃苦。
老陈很看重写字这点，前后给他请了三位老师到家里授课，本意是想好好培养他一下的。
他也真对得起他爸那份望子成才的心，一点不配合，偷懒、顶撞老师，把老师气得只能去找老陈告状。
老陈见他不用心，打了他几次，他也不肯改，回头变本加厉地气老师。
终于人家老师主动请辞了：陈总别挽留了，给多少钱我都不教了，您儿子我们教不了。
老陈还是不肯死心，又给小陈请了一位老师回来。
这回见面就送了老师一柄戒尺：“随便打。”

一开始小陈也不怎么肯听话，老师让干嘛他不干嘛。
有一次老陈正好在家，听到他们在书房里有争执，就进来说了句：“陈嘉树你给我老实点。”
结果老师不仅没趁机告状，还轰陈昉：“你先出去，别耽误我上课。”
陈昉就讪讪地出去了。
从那以后小陈对这个老师的态度也有了改观——凭他能当面撵老陈这一点，陈嘉树就万分地服气。
老师对他蛮严格的，平时练字，稍微分了分神，或是哪个字写得入不了老师的眼，啪的一下，戒尺就落在手背上了。
他经常第二天手背青着一大块去上学的。
还有他辛辛苦苦写了两个小时的蝇头小楷，老师看一眼，挑了几处毛病：“重写一遍。”
他写的都他妈是繁体字啊，都这么用心了竟然还要重写？！
他就闹脾气了，把纸笔往地上一推：“我不练了，我再也不写了。”
老师：“你再说一次？”
小陈：“我说我再也不练了。”
老师：“你想清楚了？”
小陈：“嗯。”
老师拿过戒尺：“把手伸出来。”
陈嘉树心想：我还怕你打这两下，我就当挠痒痒了。
老师一连抽了十几下。
他一开始还挺有骨气的，瞪着老师，一副“我是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的倔强样子。
再后来手心都肿起来了，老师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最后掌心被打破的那一下，痛得他把手缩了回去。
老师沉声吩咐：“手伸出来。”
“不是打不疼你吗？还犟不犟？”
他那会儿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平时的叛逆也都是伪装出的保护色，此刻觉得委屈得不得了，越想越难过——我怎么这么惨啊，被爸爸虐待还不够，老师也来打我。
他赌气般地把手又伸出来，眼泪也刷刷往下掉：“打吧，打死我就解脱了。”我就再也不用写这些破字了。
老师不是第一次教训他了，之前他都表现得挺皮实的啊，怎么今天哭得这么可怜。
老师看他那样子，也心软了，把戒尺扔回桌子上，哄了哄他：“今天不写就不写了，我知道你这回也还算用心。”
“但下次你再说不学了这种话，我可不能轻易饶了你。”
陈嘉树那人，从小就很好哄的，老师稍稍一认可，他就忘了自己刚才那顿打是为什么挨了。
点点头，确认下：“我今天不写了。”

这次之前还有一次，老师交待他写的作业，他一个字没写。
问他为什么不写，他就说了句忘了，不想写。
老师有点生气，让他把戒尺拿过来，在书桌前撑好。
他挨老陈的打挨习惯了，要是往常，就他老师那力道，他连皱皱眉都是装出来哄老师的。
但那天，挨了第一下他就喊出了声。
老师很诧异，诶这孩子怎么了？
又打了四五下，他开口求饶：“疼、老师，别打了。”
老师就有点想明白了，这是才让他自己爸爸教训过了。
陈嘉树好面子，明明那边疼得冷汗直留，也不肯跟老师讲明原因。

【任性】
老陈跟一个老哥们儿闹崩了，三十年交情，说不跟人家玩就不跟人家玩了。
陈嘉树夹在中间很为难，毕竟他叫了裴炳林十几年的干爸，感情其实还挺深的。再说两家生意上也有千丝万缕的交集，怎么也不能够说撕破脸就撕破脸的。
但老陈才不管这些，放出话来：“陈嘉树你以后给我离裴炳林远点。”
又想起来朋友圈子里一直有人传陈嘉树跟裴炳林女儿的绯闻，威胁道：“你也不准跟他女儿谈恋爱，听没听到？！跟她结婚更是想都别想！”
陈嘉树十分无语地回道：“爸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小孩子吵架啊，你不跟人家好了我就连人女儿都不能搭理了？
他表面答应了老陈，背地里却偷偷请裴叔叔吃了顿饭，替他爸赔不是，请裴叔叔多担待担待他爸。
老裴：“嘉树不是我说，就你爸那臭脾气，就缺个人治他。”
陈嘉树点头：“谁说不是啊，唉，这人他妈在哪儿呀。”
老裴也挺委屈，几杯酒下肚：“我国中毕业就跟他陈昉在一块混，我他妈会想过坑他？！”
小陈顺着老裴的话接道：“谁坑他我也不信您会坑他啊。”
“但我爸那人吧，有时候真跟小孩似的，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裴忿忿地：“气得我都想跟他干一架。”
陈嘉树笑：“我到时候肯定不拉，我爸他不能是您对手。”
俩人那晚都没少喝，喝到最后，陈嘉树耍无赖般地央求道：“您就当心疼心疼你干儿子我吧，让他一回。”
老裴本就不想跟陈昉闹僵，此刻顺着台阶下来，礅了礅酒杯：“行了行了，我明天去给他登门道歉。”
最后俩老伙计和好如初了。但是陈昉知道陈嘉树从中调和，不仅没谢他，还找上门来骂他。
“陈嘉树你什么意思？！谁让你去找你裴叔的？”
小陈：“我就跟他吃了顿饭。”
老陈酸溜溜地：“我算看明白了，你跟你那些干爸们，都比跟我这个爹亲。”
“一关系到他们，看给你着急的。”
小陈：“爸你能不能不倒打一耙？！”
“你这两年的脾气，得罪多少人了，亲戚里都多少有怨言的了。”
“我出去给人家装完儿子，装孙子，我没事情做闲的啊！您当我上瘾啊是不是？！”
老陈被他一通抢白，自知理亏，气势弱了不少：“得了我也不听你狡辩了，反正你是对谁都比对你爸好。”
小陈：“嗯，对，谁让人家也对我好。”

感觉老陈小陈之间的关系就是：来啊互相伤害啊。

【钱】
陈嘉树读书那会儿，老陈真是从没短过他一分钱。
不管要多少，只要儿子开口了，老陈基本上问都不问用途，直接一句：“一会儿让人转到你账户上。”
哪怕前一天两人刚大吵了一架，哪怕老陈刚刚狠揍了他一顿，也从来没想过要在钱上制裁他。
陈嘉树的那些朋友们，大学那会儿不少跟家里闹矛盾的，闹着闹着就被冻结账户了，闹着闹着就差点落魄街头了，只有陈嘉树万年不倒，八方有难他一方支援，是圈里有名的款爷。
主要是陈昉他压根儿就想不到拿钱来为难陈嘉树。孩子不听话，他直接打他一顿出出气就好了，何必像那些家长那么拐弯抹角呢，怪麻烦的。
而且老陈自己就挺大手大脚的，他一直觉得儿子不算乱花钱——反正乱花了他也不知道。
小陈读书那会儿，日常开支就不算了，都是零头。
他的零用钱主要贡献给了博彩业。
赌球赌马赌玉石，没有他不爱玩的。而且他当时还没体会过赚钱之辛苦，输光了顶多郁闷一晚上，第二天跟个没事人似的该玩继续玩。
朋友问他你怎么总输钱啊你就没赢过吗？
小陈：“当然也赢啊，不然谁还赌啊。但是赢来的钱也不知道干什么花了，输掉的钱起码知道是输了。”
朋友：“心疼老陈，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被你这么败花。”
小陈：“唉别提了，我也后悔。那时候没概念啊，早知道钱这么难赚，早知道现在管他要点钱这么难，我当初......”

自从他工作以后，学生时代的待遇就一去不复返了。老陈大概觉得他长大了，也工作了，就开始拿成年人的标准对待他了。现在别说给他钱花，偶尔能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压榨克扣，都得算是老陈的父爱回归。
小陈自己也经营公司，有时候周转不开去找老陈要点资金，低三下四百般谄媚啊，老陈却永远那么几句话打发他：“我没钱。”“你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想办法。”“别来拖我后腿。”
次数多了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父亲节前一天，他看到那条“爸我没钱了”的热门微博，想起老陈以前有多宠他，就也去微信上试了一下。
结果老陈只回了俩字：“去赚。”
小陈很失望：唉，根本不是我期待中的回复。
我：那你想他怎么回你啊？直接给你转账？
小陈：“也不用直接转钱啊。先关心一下我为什么缺钱，然后进行情感上的抚慰，表态爸爸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之后不知道哪天账户上突然多了很多钱。”
他打了这么长一串，我真的是震惊了……
一个只会回“去赚”的爹，竟然有一个要求如此之多的儿子。
当时突然就想到了那句“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
我们老陈在当爹这件事上，就是那落后的社会生产力啊，他儿子还偏偏不死心，非要拿发达国家的标准来要求他。
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

【老陈辛苦了】
小陈说他就不能跟老陈一起去上班，一大早的心情都会被老陈搞差。
俩人在车里聊天，从管理制度聊到员工培训，后来又聊到了现行教育，最后就扯回了小陈的读书时代。
老陈对他的读书时代真是一肚子怨言啊。
对坐在副驾驶的郭秘书说道：“我躲债主都没像躲他老师那样。”
“陈嘉树初中那个班主任，叫什么来着，啊小赵老师，我连人家电话都不敢接。”——就怕老师又叫他去学校。
要是不幸接通了，老陈也各种撒谎：我在外地出差呢，我现在开会暂时过不去，我让我秘书过去吧，我回头一定好好管教他。
有一次陈嘉树没写作业，老师检查到他，他随口说：“忘带了，在家里。”
那位化学老师蛮严格的，就说：“好，让你家长给你送来。”
他让小陈给家里打电话，小陈打过去，也挺淡定的：“爸，你把我的化学试卷送到学校来。”
老陈：“你上学干什么去了？！作业都不知道带！”
小陈：“我写完忘装起来了，就在我桌子上，你好好找找。”
老陈还真信了，亲自开车回家给儿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
郭秘书听到这里问道：“那董事长最后给嘉树送去了吗？”
老陈：“他特么压根就没写啊我送个P。
又忍不住吐槽老师：“陈嘉树那样的学生还管这么严，存心折腾我们当家长的。”
小陈：“那次我是撒谎了，确实没写。但有一次我真把作业落在家里了，你也没给我送啊。”
老陈：“那我当时肯定是有事在忙。”
小陈：“你骗老师说你出差了......”
“你没给我送我站了一天。”
老陈：“活该。”

然后由这件事进行展开，老陈开始说陈嘉树学习多么不认真，做事多么不认真，一通数落。
小陈：“爸你怎么一见面就怼我啊。”
难得的是老陈竟然懂“怼”什么意思，说：“你当儿子的啊，你当儿子不就是让你爸怼的。
小陈：“别人也当儿子，没见过这么惨的。”
老陈：“你是没见过。”
老陈叹口气：“我觉得当父亲的，也没几个当的像我这么辛苦的了。”
小陈：“我看也是活该。”

失眠日常
【礼崩乐坏】
小陈经常会说的一句话是：“我爸跟爷爷之间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的对比参照物，说的自然是他自己跟老陈。
他跟老陈是哪种呢，十几年互相伤害，十几年深深隔阂，彼此间的怨恨、猜疑和失望，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洗得清的。以至于他都不寄希望于关系好转了——只求日子太平少被找麻烦，只求眼下这种还不算僵的局面能维持下来。
但爷爷和老陈完全不是他们俩这种缝缝补补勉强维系的父子关系。爷爷对老陈的疼爱包容是有目共睹的，老陈的孝顺也没有半点逢场作戏的意思，都是发自内心的。
就比如爷爷偶尔身体不舒服，他们家佣人保姆一屋子，又有小陈的妈妈和姑姑在，怎么也轮不到老陈这个笨手笨脚的大男人伺候吧，但每次老陈都是亲力亲为的，端着水拿着药，只要是他能干得明白的活，一样不许别人插手。
爷爷平时比较严肃，家里人其实都有点怕爷爷的，每次爷爷情况稳定了谁都不想在爷爷房里待太久，只有老陈：“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陪我爸说说话。”
还有一次是爷爷得了小感冒，他自己没说，其他人也就没在意。
老陈晚上回来和家人一起吃饭，不知怎么就看出来了，问道：“爸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爷爷说没什么先吃饭。
老陈还是不放心，当时也正好快吃完了，就喊佣人拿体温计，量出来37.8，老陈就说不行，我让林医生来一趟。
我听到这里对小陈说：天啊你看看老陈，你再看看你，没法比。
小陈：“嗯对，他上次肺炎都快咳死了我也没表现出很担心的样子。”
我说老陈以身作则都到这一步了，您就不能跟着学学？
小陈：“我也吃着吃着饭突然问一句爸我看你脸色不好？我都能猜到老陈回我什么。”
“回什么？”
“我特么看到你脸色就好不了。”
小陈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我是服气的。
还有爷爷后来消化功能很不好，医生就要他吃些特质纤维素什么的，平时主食也以玉米之类的为主。
老陈当时应酬多，一周可能也就回家吃饭一两次吧，但只要他人回来，就会陪爷爷一起，绝不碰其他的菜。
他也不会特意说爸我陪你吃啊，就是很随意的，“我当儿子我应该的”感觉。
到了小陈这里，全变样了。医生叮嘱老陈不能吃什么什么，小陈哪有点要陪他爸同甘共苦的意思啊，他那“幸灾乐祸”的心情都要溢出来了。
我说小陈你太不孝了。
小陈：“那不然怎样，我也不吃饭了，陪他吃玉米？”
“那我肯定还得挨骂啊。”
小陈胃病蛮严重的，一天能正经吃一餐饭就算他心情好了。老陈很关心他吃饭这件事，就是不会好好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非常无奈地来一句：“你多吃点吧，以后死了就没得吃了。”
所以小陈担心被骂也不无道理。

虽然小陈一直嘴硬说他不愿意关心老陈，但受家庭环境的潜移默化，他其实把孝道看得挺重的。
后来还很认真地问我，你帮我出出主意吧，我怎么表现才比较好。
我提了几点他都否决了，理由是：“唉老陈这个爸就跟别人不一样，这些都行不通。”
讨论了半晚上也没什么好的idea，小陈有点受挫：“唉，我在这方面真是太笨拙了。”
我说你也别灰心，摸索出你自己一套方式方法就好了。
“你想想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让老陈特别开心，特别受用的事？”
小陈经此点拨，豁然开朗：“我知道了！我以后就多给他赚些钱吧。”
我：“你就想到了这？”
小陈：“其他的没有了。”
“唉说来说去还是要辛苦卖命。什么时候我除了卖命其他的都不行了。”
我：“也别难过了，你只是在尽孝心这一个方面笨拙了一点。”

【哥哥们】
小陈十五六岁的时候，一身中二毛病，得瑟、爱耍帅、有事没事的就想跟人打一架。有时在外面吃了亏，就难免想着回家来搬救兵。
他虽然是独生子，但却不乏肯替他出头的哥哥们。老陈公司里二十来岁的员工们，都是当时他那小团体里的一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只要他小少爷一句话，十几个哥哥出来替他打群架。
人家能如此，一是因为他是老板儿子，宠他宠惯了。二是小陈本人也挺招人喜欢的，没架子、讲义气，从小就是那种会揣摩别人心思，照顾对方感受的人。只要投了缘，哪怕只是个大厦保安呢，他也能真心实意喊对方一声哥。
那会儿跟他关系最好的是老陈的一个茶水秘书阿杰，二十岁不到，没怎么上过学，刚从部队转业，到厦门托他堂叔给谋份差事。堂叔是老陈的司机，就把这事求到了老陈这里。老陈说那让他先来公司里干着吧，以后再看看他适合做什么。
阿杰为人挺老实的，话不多，能吃苦。公司里有物业打扫卫生，他还天天一大清早来拖地，是想好好表现把这份工作做下去的。
陈嘉树那会儿和他特别合得来，经常问他在部队的一些经历，有时出去跟朋友玩，也叫上他一起。
他跟陈嘉树一起，就没有需要他掏钱的时候。一开始还有点抹不开，后来也就习惯了，等他拿了第一个月工资，往家里寄了一半之后，找陈嘉树出来：“杰哥请你吃饭。”
俩人在海鲜大排档，就着烤鱿鱼喝了两打啤酒。
小陈一喝醉了就爱傻笑，一个劲儿说：“今天喝好了，痛快。”
后来小陈好像送过他篮球鞋什么的，理由是尺码大了。他说你送给别人吧，我也没机会穿。
小陈就装作很遗憾地：“送谁啊，老陈也没给我生个兄弟。眼下就你这么一个大哥。”

有一次小陈跟人打架，额头上裂个口子，回来让阿杰看到了，问小陈：“怎么弄的，吃亏了？”
小陈嘴硬：“也没吃亏”
阿杰站起来：“你带我去找他们。”
对方也敢做敢当，六七个高二男孩都出来了。
阿杰说：“我也不欺负你们，给我弟弟道个歉，这件事算完了。”
对方哄笑：“哎哟当自己演黑道电影喔，怕你啊。”说着手里的军刺就亮出来了。
阿杰就笑：“一帮小孩。”
最后也确实打起来了，阿杰那身手，收拾他们几个跟收拾小鸡崽子似的，看得小陈目瞪口呆。
小陈回去后一边走一边感叹：“哥你这么会打架啊。”
这事后来被老陈知道了，小陈挨顿揍是跑不的了。阿杰也跟着受了罚，扣了奖金收了警告，再有下次卷铺盖卷走人。
小陈只知道自己挨了打，不知道这位替他出头的哥哥差点因此丢了工作。
后来他又在外面惹了事，跟上次那种小打小闹不同，这一回光他们这边就聚集了五六十号人。平时跟他关系好的那几位哥哥都过去支援了，阿杰当时犹豫了几秒，最后到底还是跟过去了。
那次斗殴事件有多激烈呢，老陈最后光赔医药费就快赔出去了七位数。
小陈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他自己也被揍得，需要医疗费用了。
老陈在公司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这次法不责众，就算了，再有下次，你们通通***蛋。
但也不是谁都那么幸运的，被当作典型处理杀一儆百的，就是阿杰。
后来小陈出院回来，问他们：杰哥哪去了。
谁都没敢说明真相，只是哄他：“阿杰去别处奔前程了。”

【照顾你】
小陈读大二那年，从老陈那里连哄带骗地要来一辆超跑，跟朋友改装一通后，就上道了。
也是不争气，半个月没到就出了事，车报废倒没什么，他自己也伤得不轻，右手骨折，肋骨断了两根。
他说起这件事还万分庆幸：“幸好手断了啊，要不然我爸也不能轻易饶了我。”
老陈给他买那辆车之前千叮万嘱不许他跟朋友逞能飙车的，还威胁过如果抓住打折他腿这种话，然而小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当天就跑四环溜道去了。
那次还真是幸亏伤重住了院，老陈不仅没教训他，看他惨兮兮地躺在病床上，父爱又觉醒了，非要亲自照顾他。
被老陈照顾这件事，讲出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小陈：“你见过喂病人直接把勺子塞到喉咙里的吗？！”
“我都怀疑他是没处下手打不了我了，才想这么整我的。”
朋友：“那你肯定是冤枉他了。”
但老陈也实在是做得太不好了。
喂他吃饭一点耐心都没有，还没送到呢直接抽走了，有时汤汁流到被子上，老陈那个洁癖又不能忍，骂他：“你怎么这么笨，连饭都不会吃！”
小陈当时毕竟是飙了车犯了错，属于待罪之身，姿态摆得十分的低；他爸那么“虐待”他，他也没敢表示不满，还积极努力地配合着。
但老陈那人你配合也没有用的，该照顾不好还是照顾不好。
一天三餐喂下来，小陈都快要累死了，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爸你出去吧。”
老陈觉得自己很重要，不能走，反问道：“我出去谁来喂你吃饭？”
小陈垂头：“谁都行，换个人就行。”
老陈：“我他妈喂你吃饭都不够格啊？！你爸还得请个专人伺候你啊？”
小陈一看他要发火，立马改口：“我不是那意思。”
然后委委屈屈地又被喂了几口饭。
小陈：“***求他别照顾我了都不行。”
“他还全程一副老子能喂你真心不错了，一副莫大恩典的样子。”
“我可真不想要他这恩典。”
朋友：“太心疼你了。那你没再反抗？”
“反抗什么，他那架势，我特么就是噎死也得吃下去啊。”

后来是老陈的秘书看小陈太可怜了，挺身而出委婉地把自己老板劝走了。
老陈临走还意味悠长地瞪了小陈一眼。
小陈：“就是我连老老实实被他照顾，让他找找做父亲的感觉，都没做到，都让他失望了。”

【改好了】
老陈一直就不是那种会在意小孩自尊心的父亲，表现在于：不仅在家里打骂小陈，在外人面前，也不知收敛克制，扇个耳光踹两脚什么的，都属稀松平常。
小陈后来都习惯了：无所谓，踢就踢吧，根本算不上丢人。
他唯一忍受不下去的，是老陈总当着外人面损他。
用小陈的话说：“不给我难堪那就不是我爸了，不给我难堪他就活不下去。”
举个小栗子。
一个合作公司的老总，夸小陈办事妥当，让人放心。
老陈是怎么回的：“你是不知道他什么小孩，他这个人啊，要毅力没毅力，要恒心没恒心，就靠那点小聪明。”
对方尴尬地笑笑：“陈董你太严格了。”
小陈跟着皮笑肉不笑地：“对，我都是小聪明。”
回来跟朋友吐槽：“他这些话家里说说还不够，怎么逮谁跟谁讲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朋友：“老陈真的好过分啊。”
小陈：“我不能这么认了，我一定要把我爸治好。”
为此他可真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给老陈写信，委屈婉转地：“爸你能不能也尊重我一点。”——没什么用。
当面撂挑子：“我真像你说的那么差劲？！那以后别什么都叫我做了。”——依然没用。
喝多了耍酒疯，非要老陈夸他厉害，老陈夸是夸了，第二天该骂他**还是照骂不误，还不如不夸呢。
小陈终于抗争不动了，认命道：“我爸这毛病，是好不了了。”

就在他弃疗不久，老陈突然就自愈了。
一位长辈跟老陈夸他，他那边都做好躺枪挨几句骂的准备了，未料到老陈一反常态地点了点头，说：“嗯，他这方面还可以。”
就这么一句还可以，小陈就美得不行了。
“我爸现在真不错，知道给我留面子了。”

前几天也是跟老陈的朋友一起吃饭，朋友说：“现在的年轻人啊，个个都想耍聪明。其实你按前人的路走就行了，毕竟是人家摸索出来的捷径，你跟着走不会错。所以我总说，越笨越踏实就越有前途。”
老陈反驳：“我宁愿我儿子耍聪明，绕点远路不要紧。我已经够傻了，不希望一代又一代傻下去。”
老陈说自己傻，只是故意放低姿态而已，他要是傻，那这世上就没精明人了。
但小陈在许多人眼里确实是不安分、能折腾的代表，老陈那一句“我宁愿我儿子耍聪明”，无疑是在替他说话了。
小陈听了，又美得不行了。
回了家，还特意跑去找老陈确认了一下：“爸，你希望我绕远路啊。”
老陈看他一眼：“我不希望有什么办法啊，你 他 妈都能把捷径走成远路了，我还能怎么说。”
小陈：.......

【保镖大哥】
老陈最近日子过得不是很太平，有仇家扬言要开车撞死他儿子。
这威胁要是冲着他本人，他可能回一句：“你尽管来”，就该怎样还怎样了，压根不会往心里去。
可人家现在放出话来要搞他儿子，他就有点坐不住了。亲自跑到安保公司给陈嘉树挑了几个职业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这几个保镖里面，有一位来自吉林白山的退伍侦察兵，一口地道的东北方言，非常得小陈老板的欢心。
保镖哥比小陈大了六七岁，但一见面就恭恭敬敬地一个九十度鞠躬：“大哥您有事儿随时招呼我。”
小陈摆手：“别叫大哥。”
保镖哥羞涩一笑：“我知道，你们年轻老板不得意我们这么叫，那我以后就叫你哥。”
小陈：“我比你小好几岁呢，哥也别叫了。”
保镖哥：“那不行，叫哥是我对您的尊重。”
小陈：“你跟其他人一样，叫我陈总就行。”
保镖哥点点头：“哎，陈总。”那声“总”让他喊的，平舌念成了翘舌，还加了浓浓的儿化音，小陈被他叫了一声后，感觉自己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了乡间煤老板。
于是只好退一步：“算了，你爱叫哥就叫哥吧。”

除了称呼这点，别的，小陈都挺喜欢他的，“你们东北人真是来搞笑的。”——这是小陈对保镖哥的评价。
我说你学会几句方言没？
小陈说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啥前儿啊。
“哥你啥前儿走啊？”
“啥前儿出车。”
还跟小陈说：“赶明儿我整把枪给你玩。”

有几天老陈不让小陈出门，小陈就只能呆在家里跟保镖他们打游戏。
这位保镖哥打游戏时特别能骂脏话，小陈有一回实在忍不下了，就说了句：“***别骂人了行不行。”
保镖哥当时正玩在兴头上，脱口而出：“操 他 妈不骂不得劲。”
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诶我 操 我这礼仪课白他妈上了。”

保镖哥人虽然粗鲁，心还挺细的，不知怎么就看出小陈跟他爸关系紧张了。
有一天还开导小陈：“大哥你怕你爸啊，你怕他干啥，他也打不过你。”
小陈反问：“他更打不过你呢，你怕不怕他？”
保镖哥实事求是地：“我是打得过老板，但我打不过他身边那王超啊，人那哥们儿干了十几年特种，牛 逼。”
小陈一脸嫌弃，挥了挥手：“你啥时候揍得动王超了再来跟我说话。”

小陈又讲了讲老陈的保镖们。
老陈的保镖全都是人狠话不多的主儿，平时对小陈都不会特别殷勤，基本上全是单音节回复。
也就小陈分烟给他们的时候，人家能点头客气一句：“谢谢陈总。”
我说你看看老陈的保镖，一看就专业，带得出去，配得上老陈的身份地位。
你再看看你这保镖哥，都什么和什么啊，搁这混黑社会呢啊。
小陈：“你再说我可把你老乡辞了。”
我：“别别，我老乡起码还能逗逗乐子呢。”

【团宠老陈】
1.老陈的笔记
那天跟小陈抱怨，说我现在在翻的东西每千字只有120块，赚的真是血汗钱。
几个小时后，小陈发过来一张笔记的照片：“翻吧，我按千字1k给你计费。”
我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辨识出来，感觉他又在逗我：“这他妈是英文？！”
小陈：“是英文啊，老陈的开会记录。”
老陈在北美那边参加一个关于高等教育投资的会议，记了些笔记，发回来让秘书哥给他整理。
他写字一直都是龙飞凤舞信马由缰的，除了他的几个秘书，其他人根本看不懂。
这次用英文记的，更过分了，连秘书都有看不明白的地方了。
秘书哥把照片发到群里，艾特小陈，陈总来帮着看看，董事长这句写的是什么。
小陈看了一眼：“什么鬼。”
再看第二眼：“不看了不看了。”
“我不如你们了解我爸，你们自己研究吧。”
他跟我一个水平，连一句都没看懂。
我：“老陈写成那样，自己再看认得出来吗？”
小陈：“认不出来啊，所以要秘书们给他整理好。”
小陈：“老陈他平时很不在意细节，但是工作笔记非常完美，秘书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了。”
我：“哎呀我们老陈才是团宠嘛，这么任性。”
小陈：“这就是——霸道总裁。”
“你们平时写文参考下，别总编那些有的没的。”
2.老陈的秀恩爱
有一天早晨在电梯里，同乘的几个高管刚从公司餐厅出来。
老陈就调侃人家：“天天吃食堂，有些人啊，这辈子只配吃食堂。”
高管们配合道：“不吃食堂怎么办啊，又不像董事长那么好命，有太太给做。”
老陈谦虚笑笑：“哪里哪里。今早给我做的肉圆。”
又有高管顺势夸张道：“那很麻烦吧，要早晨五点就起来做吧。”
老陈：“麻烦什么，不麻烦，两个人一起很快就做完了。”
小陈看电梯马上到他楼层了，插了一句：“不腻吗。”就撒腿跑了。
老陈在电梯里，指着儿子背影跟其他人吐槽：“都瘦得跟个猴子似的了，也没个女人心疼他。”
众人昧着良心：“呵呵呵哈哈哈是。”

【每一步】
小陈最打动我的一点是什么呢？
是那么多可能性摆在面前，他也犹豫徘徊过的，可最后选的依然是那条不算轻松平坦的路来走。
他身上的那种入世进取精神，连我这么一个悲观丧气的废柴都时常感到被鼓舞被照亮；连那么厌恶励志鸡汤的我，在听到他说“别信天命，事在人为”时，都差点热泪盈眶，恨不得鼓掌叫一声好。
因为是一路看着他走过来的啊。
知道他也曾笨手笨脚办砸过差事，知道他也曾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干了，知道他那样要面子的人、竟然也会在夜里两点发一条“好辛苦”的抱怨。
因为你都可以想象得到，在有底气说出那句“事在人为”之前，他大概也偷偷问过自己许多次“我做得成么？”
这种少年人的蜕变与坚持，于我来说，真的是最迷人的了。
他有一次说起自己十八岁不到就被老陈骗去公司做销售，他连薪水都没敢问就去了。
起早贪黑干了一个月，到手1697块钱。
第一天上班，上司要他打推销电话，他平时不算内向的人，可对着座机就是拨不出号码。
他当了十几年的大少爷啊，哪像人们后来以为的那么能屈能伸适者生存。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偷偷摸摸地跑到卫生间给客户打电话，一不小心，手机还掉到马桶里了。
我想想那场景就觉得又好笑又心酸，他那样意气满满的男孩子，也曾有过狼狈的时刻啊。

2011年他就跟着老陈去过工地现场勘探了。
他之前跟我说到自己的十六岁，全是叛逆、任性、不争气。可是前几天翻箱底翻出他那时在工地上记的笔记，我看了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工工整整、图文并茂，比我自己玩的手帐都可堪一看。
我说小哥哥你一直就是这么认真的人呀！
他还谦虚：“小孩子，好奇心呗。”
我可不这么认为呢。
他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其实每一步路都走得很用心，远比人们看到的要用心。像他过去说的，如果没有老陈造成的痛苦，他可能连那点弯路都不会走。
他看了看笔记上的内容，不满意地说道：真想把那时的我叫过来骂一顿，这记的都是什么，错误百出。
我：“你够了啊，十六岁的自己都不放过。”
有一张手记简直让人泪目。内容是现堪的注意事项，日期是2011.06.30，右下角写着的却是他最近才添上的一行字：少年，继续加油。2017.06.30。

还有一次说起人际交往，他是那种在社交上花很多心思的人，是那种很会“跟人打交道”的人。
他的不少朋友，那才是真年轻气盛，知道他又请领导吃饭了、又行贿了，替他不平：咱哥们儿用得着伺候他们啊。
他都是很无所谓地：“做生意嘛。”完全不觉得自己对着那些贪官说几句奉承话有什么委屈的。
平日里交朋友也是，会留心对方的喜好偏爱，会让对方觉得真诚舒服，会让对方就是打心眼里想多跟你玩。
我说你累不累啊。
他说不累啊，但放到工作上就心酸了，为了维持一些关系，委屈自己。
“我认这么多干爹干妈，叫这么多哥，姐，别人还真把我当亲人啊，人家又不傻，都知道是要用他。”
“我的秘诀就是死皮赖脸的当别人亲人，真心给他们，慢慢就换回来了。”

其实写这么多，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一句话：“小陈老板都这么拼这么努力了，你还好意思堕落下去吗。”
刚刚他问我在写什么，我截了一小段发过去，他回：“那以后多熬鸡汤，争取把你的一生都照亮。”
希望宝宝们看了这篇也能跟我一样。

【陪老陈看病】
老陈颈椎不舒服，临时决定去医院做个小检查，要小陈陪他一起。
小陈当时有事要忙，脱不开身，就说爸你让别人陪你去吧，我提前给你安排好。
老陈根本不能接受这种“退而求其次”的选项，强硬道：“陈嘉树你别废话了，一会儿就给我过来。”
小陈解释：“爸我这边真走不开，再说有那么多人陪你...叫谁去不行。”
老陈一听到“那么多人”就炸了，在电话那边骂小陈自私成性，没心肝，还说你爸病了，你当儿子的不睡觉都该伺候着。
小陈就反驳了一下：“你不是还没到那时候么…”
老陈更挑理了：“你想我到那时候？”
小陈：“没有没有，爸你这理解力啊......我没法跟你说话了。”
老陈直接把电话挂了。
小陈助理在一旁：“陈总那现在怎么办啊？”
小陈：“怎么办？赶紧他妈把文件改好给我签字啊，不然我怎么去医院。”
助理：“唉董事长也是太不体谅您了。”
小陈叹气：“这就是要去医院心里不痛快了，得找人撒撒气。”
小陈紧赶慢赶地，到底还是晚了，到医院的时候，老陈已经开始检查了。
看到郭秘书，小陈往里面指了指：“那位...发火没？”
郭秘书：“没，我看心情还行。”
小陈比较了解他爸：“一会出来看见我，就不一定了。”
他跟郭秘书在外面抽烟，看到一个朋友，小陈问：“诶你怎么来这了？”
朋友说明宇不是住院了吗，过来看看。
小陈这才想起来，明宇前两天做了个小手术，他一直出差，也没过去探望过呢。
他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在傅明宇那真没耽误多长时间，赶回来的时候老陈已经检查完了，刚出电梯，往停车场走呢。
老陈看到他，没好气地：“你还知道来呢。”
小陈：“啊爸，医生怎么说，没什么事吧。”
老陈：“你是巴不得我有什么事早点死吧。”
小陈总被他爸这么怼，也有点不耐烦：“爸你这么说有意思吗……咱俩谁先死还真不一定。”
老陈当着一停车场的人，狠狠踢了他一脚，踢了一脚不解气，又要踢，小陈闪了过去。
停车场的人都停下手里动作，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小陈脸红低头，尴尬地快走了几步，老陈追在后面骂他：“***我来趟医院你连个人影都不见。”
“我养你这么个小**做什么。”
说着说着又怨妇起来：“我陈昉这辈子最失败的事就是给你当爹！我不如早点死了！”
小陈懒得理他，迅速地躲进车里，差点想直接开车走人。
回去的路上老陈也一直找他麻烦。
当时是晚高峰，小陈就走了条平时不常走的线路。
老陈：“为什么不走xx那条？”
小陈：“那条修路啊您大人物不知道吗？”
老陈：“那为什么不走xxx那条？”
小陈：“堵车。”
老陈：“我平时走也没见堵几回。”
小陈：“老板你是上下班时间走吗！”
老陈：“堵就堵啊，堵一会怎么了，你又不赶着投胎。”
小陈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气抖了，要不是想到郦医生还在餐厅等着他，他简直想跟老陈同归于尽了。

给老陈平安送回家，小陈以为这事就算结束了。
结果第二天小陈到公司，前台给他一张便签，是老陈写的：“有缘不推，无缘不求。”
小陈：？？？这他妈什么鬼啊？这是老陈给他写的分手信么？
小陈问前台：他还说什么别的了吗？
前台：“哈哈哈没有。”
这个哈哈哈，听得小陈头皮都麻了。
小陈好面子，平时在公司里都尽量忍着老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因为怕人知道他二十好几还总被亲爹教训的处境。
结果老陈竟然把抱怨他的话留在前台？这是要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好博取舆论支持，好给他陈昉评评理的意思么？

小陈有气没处撒，对前台姐姐：“谁给他笔的！谁让他写的！谁许你们看的！”
前台姐姐们都不怕他的：“董事长写好直接给我们的，您不信去问问他啊。”
小陈还得哄她们：“好好好，不怪你们。”
“别把这事往外说，听到没。”
前台姐姐们笑道：“嗯我们肯定不说的。”
小陈内心：我信你们！妈的不到下午全公司的人都得知道。

【颜值】
小陈长得好看，是圈子里男女老少公认的，唯独他爹老陈，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服。
别人说：“老陈你儿子真帅。”
老陈勉勉强强地：“嗯他白。”
小陈回来：“我难道就只剩个白？！”
朋友谄媚道：“不不不，你哪都好看！老陈嫉妒你。”
小陈：“他们中年人审美都很奇怪。”
朋友：“那老陈觉得什么样的男生帅？他怎么夸他们的？”
小陈：“精神。他一般说人家精神，就是很高的评价了。”
朋友：“啊、中老年人比较看重精神面貌。”
小陈又不服了：“我不精神么？我***是萎靡不振了还是怎么...”
朋友：“你跟他们不是一挂的啊，你是精致的淘气。”
小陈；“听不懂，你跟老陈一伙的。”

最近半个月小陈经常要去室外，工地工厂成天跑，人都累瘦了一圈。
不仅瘦了，还晒黑了，被出差回来的老陈看到，奚落他：“原来你也不是真白。”
小陈本就把自己那副好皮囊看得挺重，听他爸这么一说，心都要碎了：***不说心疼我一下，还往伤口撒盐！
朋友：“你到底多黑了啊。”
小陈：“稍微、只是稍微比从前黑了一点点。”
朋友：“要是不明显老陈怎么会那么说呢。”
小陈：“他丑人多作怪，嫉妒我。”

真不怪老陈说话气他，他平时也总打击老陈，说老陈胖，说老陈丑。
老陈一开始还无力地反击一下：“人老了都一样。”
小陈：“老了也有帅气的老头和长得丑的老头。”
老陈：滚滚滚。
后来别人发现老陈也挺看重颜值的，就总往这事上捧老陈，夸他身材好、气质好，精神、有派。
小陈：“我都听不下去，他们怎么夸得出口的。”
朋友：“他们这么说，老陈还真信啊。”
小陈：“怎么不信，三人成虎啊。”
朋友：“哈哈哈小哥哥你现在这成语用的很溜嘛，自愧不如了。”
小陈：“客气了，是老师你教的好。”

（精致的淘气是形容贾宝玉的。我有时会把他跟宝二爷联系到一起——比如几代富贵才能生出的公子哥气质，比如对女孩子的尊重和能够共情，比如对主流社会的顺势与反叛......
他大概不太能懂我的这些点，估计以为我说他像宝玉，是在调侃他女人多。不是的，很多人都误读了宝玉啊，不知道他那样的男孩子有多可爱、可贵。）

【经不住考验】
小陈有一天语气特别沉重地对我说：“江儿水，我可能要失业了。”
我：“你是......又把老板给得罪了么？”
小陈：“这次真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
当天下午三点，他们一众高管被召集到了总部会议室。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凝重，大家窃窃私语地，都在担心是不是出了紧急事件需要商议。
等大佬们纷纷就坐后，公司管人力的副总曾岩进来了，宣布道：“根据董事长的安排，给大家做个小测试。”
说是小测试，其实搞得还挺严肃的，手机都被要求关机交上去。
小陈一看这架势，就站起来想溜：“我的笔坏了，我要出去写。”
曾副总拦住他：“就在这写，这里还有很多笔。”
小陈瞪他一眼，心想老哥你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就算了，还跟这狐假虎威。
没说话，又坐下了。
测试内容是企业文化和公司业务，小陈拿到试卷，正反面翻了翻，全是主观题，蒙都没法蒙。
他在考场里艰难地坐了十分钟，懒得花心思编，第一个就交卷了。
不明真相的同事们，带着艳羡的目光目送他出去，心想：董事长这是提前漏题给儿子了吧，不然怎么能那么快就答完了。

小陈在人前酷酷的，其实心里也有点忐忑，回来跟我抱怨：“我特么要是因为考试不及格被开了，以后还怎么在这行混啊。”
我：“你起码多写几句再交上去呀。”
小陈：“我写了的。”
我：“写了多少啊？”
小陈想了想：“平均给每道题的话，约等于没有字了。”
我：“那真该辞退你以儆效尤了。”

小陈又吐槽老陈：“就知道搞这些形式主义！都整了我们多少次了，突然收笔记本，突然检查电脑桌面，突然爬长城......也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
我很好奇：“电脑桌面有什么好检查的呀？”
小陈：“他就是想通过这些，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那突然爬长城呢？”
小陈：“长城以及千千万万个活动，它们的意义我可以整理一百万字给你。”
我：“那不用啦，你简单概括三点就行了。”
小陈：“强身健体，磨练意志，感悟人生。”
我：“那也不错啊，难得你有机会跟老陈一起游山玩水。”
这句话不小心戳到了小陈痛处：“那么多人围着他陪他感悟人生呢，轮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