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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岁岁平安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谢岁白X流堇
我希望它是个短篇
但我其实还没想好写啥就随手写着吧
希望可以不坑哈哈哈哈哈哈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这一楼是不是一般得留着改东西,万一我就想到属性或者简介了呢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谢岁白X流堇
流堇认识谢岁白的时候,他才刚化形,在人类里显得无知又愚笨,行为低幼,蠢不可及。但那天谢岁白买了炭,也买了透明胶,他家里有安眠药,他为自己的自杀在做准备,毕竟他怕疼怕得厉害,想死又不敢,一直犹犹豫豫的。听说没有任何一种死法能够使人免于痛苦,所以谢岁白一直在想,为什么不能允许安乐死呢?为什么上天对他这么残忍,给他了一场车祸,却不允许他在车祸里死去呢?为什么要逼他苟延残喘,苟且偷生呢?
他为数不多地和他高级的电动轮椅出去,以及他的人造肛门。
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这是很难想象的,大小便失禁够难堪了吧?还有更加难堪的,比如你的肚子上,被人为造出一个肛门,外边接着一个密封的袋子。人像鸟一样,吃什么排出什么,真正地实现了肠子是直的。
尽管有很多医生护士鼓励他,因为他是个作家,小说家,也是剧作家,这人仿佛天生有文学语言的敏感和天赋,写这些东西全凭兴趣,只要他愿意动笔或者说话,轻易地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谢岁白在电影业界,一本难求。所有人截瘫其实并不影响他的富足,所有人都这样觉的。
他们告诉他国外的一些人会怎么看待人造肛门,给他看了许多励志的电影,但其实没有用。
人与人之间终究是没法互相理解的。谢岁白想,他们从不明白自由与尊严对人有多重要,那种尊严或许只是他过于敏感的自尊,他为不能自控的,难以独立生活的自己感到厌恶。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他是小区里独门独户的房子,谢岁白昨天把护工辞退了,他想着自己死了也影响不到别人,顶多就是物业会麻烦点,他可以写好遗嘱,支付一部分费用给物业。
其实可以的话他想把这房子一并付之一炬了,自己丑陋的尸骸可以葬身火海,最好变成一堆分不清是什么的灰烬,尘归尘,土归土,魂灵可安。
但他一方面没有办法保证火只烧了自己的屋子,一方面怕火烧到自己的时候自己万一还没死,可能会受尽火焰山的折磨,遂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坐在他房门口,挡着坡道。
谢岁白见怪不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把轮椅摇到了那人身后那人都还没有反应,谢岁白只好开口:“麻烦让一下,你挡到我进去了。”
少年皮肤白皙,泛着一点不正常的潮红,听见声音猝然回头,他眼睛像猫眼,琥珀色的,有一瞬间谢岁白以为自己看错了,像是那只从他住进这屋子就常来讨要吃食的肥猫。
但很快少年的眼睛和正常人又没有差别了,只是颜色稍微浅一点。
“你先让一下,爱在这里呆着呆着也无所谓。”谢岁白把对方当脑子有问题的小孩,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对方似乎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手脚并用地从坡道上挪了几步,蹭到了他的轮椅边上。脑袋蹭着他没有知觉的腿,谢岁白看着对方这幅和大肥猫如出一辙的谄媚的样子,心里想着自己终于疯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一个人呆久了,竟然能把猫都想象成人么?”
他多少有点妄想症,或者精神失常也说不定,但他会写东西,大家也就没当回事儿,想着艺术家大概都是神经兮兮的。
想通了这家伙是猫,谢岁白脾气好了些,他在少年的脑袋上撸了两下,觉的撸猫和撸人的手感好像还是有点差异的。
虽然撸出几只虱子他倒是不意外。
“肥猫,你该洗澡了。我想象里的你看着还挺干净的,不过还是浑身虱子啊你。”
这句话少年似乎是听懂了,抵着他的轮椅想往前走。
“行吧,喂你最后一次了啊,你也得自己学会找东西吃,或者重新找一户人家蹭吃蹭喝,这屋子今天之后就别来了。懂不?”谢岁白操控着轮椅进了屋。
这屋子里很宽敞,走道至少都有两个轮椅那么宽,家具都是定制的,是那种谢岁白坐着轮椅什么都能够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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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肥猫常来,来了好多年了,从谢岁白三年前刚搬过来就在这里了,所以他倒是备着些猫粮,只是这猫有一段时日没来了。
“算了,看你那么肥,作为猫又那么谄媚,估计在别人那里吃得也不少,饿不死你吧。”谢岁白倒了些猫粮在碗里,放在矮桌上。
他身边离了人很多事情都没法自理。辞了护工表示笃定了今日事今日毕。
他看着少年体态轻盈地跳上桌子,在碗里嗅了一会,愉快地吃了起来。
其实他没有太痛苦,起码在别人眼里是这样,他下半身瘫痪,没有知觉,人造的肛门技术很成熟,并不会太影响生活。他听身边的人鼓励他的话听得耳朵起茧,也知道许多热爱生活的真实案例,甚至他比其他人情况好得多,暂时不必为生计所困,但谢岁白还是接受不了。
他知道生活本身无趣,所以人们才希求着故事。
快乐的,悲伤的,压抑的,幸福的。
他是生产故事的人。
笔下的角色已经在他心里活过一遍,他已经烂熟于心,替那些角色活得精疲力尽。
归根到底是人类太无趣。
坏人的坏千篇一律,愚人的蠢大同小异,情情爱爱的故事讲到底,也不过是一出烂剧,无趣至极。
他任由那野猫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进了房间,把窗缝和门缝都贴上透明胶对他来说有点费劲。但今天的谢岁白难得有干劲。
他做完一切的时候出了一层薄汗。那只猫大概在外面抓门,门板上发出爪子抓挠的声音。
“行了,吃完就赶紧走吧,不然等会把你也呛了可就不好了。”谢岁白咽了四五颗安眠药进去,小炭炉里的火苗让房间里有点闷热,当时他网购的时候,护工还想着他为啥要买,他说,在院子里烤烤鱿鱼吃也很有趣。
只是鱿鱼没来得及烤上,他自己是这个炉子的第一使用者,他看着窗外的阳光和摇曳的杨柳,整个人前所未有地平静。
“其实可以先烤一次鱿鱼……浪费了……肥猫说不定会……挺喜欢的……”谢岁白眯着眼睛,不甚清醒地想。
窗户上出现一张挤在玻璃上的大脸,少年的脸都被挤得看不出好看两个字。
“啊,刚刚应该给它抹点驱虫药的,忘了……”
“赶紧走吧,找个好人家去蹭吃蹭喝。最好是能当你的长期饭票,反正猫的寿命,也就那么几年吧……”
谢岁白想想自己也觉得挺好笑的,他少年成名,活到二十八,最后是在一只猫的陪伴下走向人生的终点的。
“行吧,也不赖。”
迷迷糊糊之中,谢岁白似乎听见了破窗而入的声音,他眼皮有若千钧重,根本抬不起来。手心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抵着,他听见有个清冽的声音问他:“人类,你愿意……收留我吗?我……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幸……”
“不幸?什么不幸?”谢岁白无意识地想,他还有什么可以更不幸的吗,他这辈子都要完了。
“用你们人类的说法,可能会倾家荡产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随便你吧。”反正这和他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两样。除了他并不贫穷之外。
谢岁白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对着自己的天花板。窗户破了个洞,风呼呼往里面灌,炭炉安安静静地躺着床边,一点火星儿都没有,谢岁白甚至觉的有点冷。
他甚至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做了个自己已经着手自杀了的梦。
“什么情况?”谢岁白撑着床板坐起来,脑子里一片混沌。
一个身形高挑清瘦的少年走了进来,他走路的姿势很怪,看上去就是很不习惯走路的样子,有点随时会摔倒的样子。
谢岁白觉的他和自己妄想中的肥猫有七八份相似,但之前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这会已经看着像十六七的了。
他的人话说得很糟糕,在对方说了第三次的时候,谢岁白终于听懂了。
“你是说谢谢我的庇护?”
少年开心地点了点头。
谢岁白说完就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智///障,自己已经开始妄想和一只猫说话了吗?猫的报恩看多了吗?
“小祖宗嘞,不管你是猫还是什么东西,你要真想谢谢我呢,就别管我,让我安详地去//死,你倒好,把我窗子打破了,那我现在怎么办?”
“死?”少年不解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很难理解他的意思,“为什么要死,人,怕死。他们想活。不死。”
少年抓住了他的手。
谢岁白第一次这样表露自己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觉的对方是猫让自己放松了警惕,他愣了一下,然后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一副瘦弱的身躯。
那上面有很多动过手术的痕迹,他是医生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命,当时新闻说这是奇迹,但他宁可不要这样的奇迹。
“你看看这幅残破的身体!”谢岁白指着每一处伤痕,又指着肚子上挂着的装作排泄物的密封袋,“你看看这个令人作呕的袋子。”
“你告诉我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意义?”
他的声音低下去。
少年的手小心翼翼地覆盖上他的袋子,眼里没有任何厌弃的情绪,而是疼惜。
“因为它吗?因为它你不想活下去吗?”
金色的流光从少年手底下迸发出来,谢岁白显而易见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什么变化,少年皱着眉头,额头上也冒了点汗,那个人造的造瘘恢复成正常的皮肤,甚至那些破损的肠子都被修复起来。少年的身体从暖和变得有些发凉,他手上的光暗下去,窝在谢岁白身边,小声而磕磕绊绊地说:“这样,这样好不好?你别死……”
谢岁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身体在发生的一切。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他甚至难得地有了一点饥饿的感觉。肠子在正常地蠕动,希求着食物。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谢岁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揽住了一个劲想往他怀里钻的少年。
“好吧,虽然不知道这是梦还是什么,那我多活一会吧。”
谢岁白多眯了一会,天刚亮的时候总觉的少年不知道在自己怀里扑腾什么。
“怎么了?”
少年轻轻地喘着气儿,膝盖跪在床上,脑袋抵在枕头上,谢岁白看见少年的肚子胀着,坠在那里,像是怀孕了三四个月似的。
“肚子疼……”他的手胡乱按在肚子上,谢岁白手附上去,觉的对方整个肚子都是冰凉的,肠子里全是气在乱窜。
“怎么突然肚子疼?”谢岁白也有点着急,他撑起身子,把自己放进轮椅里,敞开的上衣腹部那里皮肤光洁。
谢岁白觉的一切都乱套了,荒唐得不得了,但他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又确实疼得厉害。门缝有透明胶被撕掉的痕迹,安眠药确实也少了一板。破掉的窗户让谢岁白觉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他倒了杯热水和一点常备的肠胃药。
“你叫什么?你是什么?”谢岁白这人,实在是冷静得过了头。
少年咬着嘴唇盯着他看了一会,用一种不匹配的成熟神情看着他:“人类,你不怕我。”
“你要真想吓人,换个合适点的皮囊再过来,这张脸实在是吓不动人,翻过来吧,我给你揉下肚子,以及这儿有人类的药,不知对你有没有用,你看着要不要吃吧。”谢岁白的手比少年的手要暖和些,单是捂着都比较舒服。
“是猫。”过了好久,少年才说,“又不止是猫。”他一笑,苍白的脸因为这个笑显得百媚千娇,带着一点勾人的意味,如果是好小男孩这口的人,恐怕早就拜倒在这人脚边,只可惜谢岁白是个柳下惠,又没情趣性情又冷淡,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想,这哪里有点猫的样子,分明是只狐狸,哦,要食物的时候又像只狗了。
“名字呢?”
“名字重要吗?”少年反问他,脸上带着点桀骜不驯,作为能化形的灵猫,他自然是有名字的,只是他不屑于与这样的人类分享。况且这人类只不过是他的庇护所而已,他的记忆虽被封锁,作为一只愚蠢的野猫过了几年,但自化形以来,脑子里就闪过许多的信息——其中一条,便是像他这样逃进人世的精怪,要想长留,必须得到人类的庇护。
受人类的许可进入他们的领地,受人类的许可得到庇护,而且天道愚钝,要的不过是个口头的承诺,所以通过欺骗骗到人类的庇护的精怪,不在少数。
包括他治愈这人的身体,以身代过,也不过是为了暂时留下来,渡过化形的这段最脆弱的时期罢了。
“那叫你流堇吧。”谢岁白并不介意,他想起自己笔下曾经也写过一只猫妖,当时脑子里便不自觉地蹦出这个名字,这会正好给它用了。
流堇的瞳孔猛地一缩,心想这人类为什么会知道——这就是天道的巧合吗?
“喝点水?”谢岁白把水送到这人的嘴边。
流堇没注意地喝了一口,被烫得不行,一抬手把那一杯水都泼在了谢岁白身上,玻璃杯的碎片划破了谢岁白的脚腕,血很快顺着细瘦苍白的脚踝流下来。
“抱歉。”谢岁白说,“我忘了你是猫了,烫到没有?我去给你拿杯冷水,你小心别碰到玻璃。”
谢岁白摇着轮椅又出去了。
这是他见过脾气最好的人类。三年前就是如此。给他东西吃,给他摘身上的虱子,冬天的时候会允许他跳在他腿上取暖睡觉。偶尔也会对着他没完没了地说话,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完全听不懂。
但是流堇又很谨慎,人的欲望总是太过容易地膨胀,人类的索取总是不知节制,他已经不记得太多以前的事情了,但他从骨子里,刻着对于人类本能的不信任。
但是谢岁白从头到尾没有说更多了,他只是重新取了一杯水回来,还给他带了个热水袋。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脚下却汇了一小滩的血。
流堇的嗅觉灵敏,被血腥气冲得头晕。不耐烦地指了指他的脚腕。
谢岁白一低头才反应过来。
“啊……没事的,看着恐怖而已。我凝血功能很差,小伤口就会流很多血,不过也不疼,你不说我可能流血流到死了都不知道。”
流堇叹了口气,手心又散发出微弱的金光,示意谢岁白离他近点。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找了这么个病秧子庇护他。一天到晚担心对方死了。
“没事,你省点力气。”谢岁白是多聪明的人。
“肚子疼是因为我吧。因为帮我治好了肚子?你只不过是只小肥猫而已,别难为自己了。”谢岁白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揉出虱子两只。
“先休息会儿,晚点我问问人送点猫能吃的药过来,然后给你洗个澡还是擦点驱虫药,你也太脏了。”
“不洗澡!”流堇像是被踩了尾巴。微弱地反抗了一下。
这个人类很特别,流堇想。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恶趣味劝退警告
我觉的这篇文后面可能会变成我的恶趣味
Maybe会一起揣包一起生之类的
口味轻的以及对这篇文有(过分的)期待的baby提前劝退23333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流堇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来自于谢岁白。那天之后,谢岁白教他很多东西,教他认字,也教他用电脑用手机,
他唯一需要做的是帮谢岁白做点他做不了的事情,比如帮他捡一下掉在地上的东西,帮他出门买菜,帮他换一下裤子,还有最讨厌的是帮他从浴缸里捞出来。
流堇嘴上说着不洗澡。
但猫终究还是爱干净,这会是个人样也着实不好把浑身上下都舔一遍,抗争了一个月之后,最终还是黑着脸跟着谢岁白去了浴室,洗得整只猫更加抑郁了。
从浴室出来就流堇一直郁郁寡欢地抱着肚子窝在沙发上。
谢岁白这会儿浑身也是湿的,猫能接受的水温着实有点冷,他把人放浴缸里随便搓了一圈,那小家伙不高兴得很,咬了他胳膊几次,但也没下狠嘴,只是留了浅浅的牙印。帮他穿衣服他也不高兴,总想把衣服脱掉。
“躺过来一点,我帮你吹毛。”谢岁白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示意对方把脑袋挪过来。
流堇不情不愿,甩了谢岁白一脸的水。
谢岁白轻轻地咳了两声,叹了口气,换了上衣。裤子他自己换不了,只能湿着,但反正他也没感觉。开门接外卖的时候他扯了个毯子盖着腿,把外卖接了进来。
“你还吃猫粮吗?还是吃别的?”
没有等到回复,谢岁白还是给他倒了碗猫粮放在茶几上,“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肚子是不是还是容易不舒服?药我也放在这里了。我去躺一会,屋子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用,想走也随意。”
谢岁白看着他鼓胀的肚子和少年疼得委委屈屈的脸,忍不住笑了一下,“疼得厉害么?后悔了的话,还给我也无所谓。”
少年的肠胃打一个月前就不好,受凉或者吃得多了都会疼,但对方也不闹,也是黑着脸。
“流堇,这是我的命。我不需要别人来替我承受。你随时可以把伤痛还给我。”
“而且,我很感激你。”谢岁白这个月久违地享受了一下吃东西的乐趣,虽然他自己要控制排/泄排/遗还有困难,有时会因为没力气没法离开厕所,得要流堇搭把手,但谢岁白还是觉的比之前要好多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吃过东西了。所以哪怕是做梦也好。”谢岁白笑起来眼睛像是会发光,流堇看着他晃了晃神,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人类,这个人类还把他当做神明感恩戴德,对方根本就不知道。比起他即将承受的厄运相比,这只不过是小恩小惠。
流堇在心底嘲笑对方。
谢岁白那天晚上发起了烧,额头滚烫滚烫的,他冷得浑身发抖,连两条细瘦的腿都在抖。生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的体验,他只是裹在被子里,安静地看着床对面的树影。
车祸刚结束的时候,他很多个晚上,都会这样睁着眼睛,陪伴他的只有这些墙上的影子。那些影子有时会幻化成人形,恐惧有如跗骨之蛆,谢岁白总会想起那天和他一辆车的那群孩子。
他常常怀疑自己活下来的意义。
“喂,你还好吧?”流堇从客厅溜进来,这个人类的心跳乱成一团,体温也不正常。
“嗯,还好。”谢岁白愣了一下,小声地答。
流堇把他湿漉漉的裤子脱了下来,拿着吹风机,犹豫了一下,问:“要我帮你吹毛吗?这个东西要怎么用?”
谢岁白被他的问题问得哭笑不得,他扣住对方的手腕,轻轻地摇头:“我不用吹毛,你呢?肚子还难受吗?”
流堇脑子里突然涌起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那是一段并不愉快的,痛苦的记忆。
他记起自己原本有九条命,他曾经信赖族人,却因为族人觊觎他的力量,最终为族人所害,祭祀上,他喝下族人给他的毒酒,用尽自己的力量庇护了自己的族群。
他曾经信赖人类,却因为人类贪得无厌的索取,要求他一遍又一遍地承受疼痛,他被人类的法师关在地牢里,直到承受的一切超过了他的极限,他最终选择自我了解。
他也曾经仰赖天道,可是天道的种种规则,却将它定义为恶与灾祸,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来到人世起,就成为了众矢之的,修道士以他为目标,妖兽渴望得到他的力量,他曾有几次,挨不到化形就死于他人之手。
这是他的第九条命。
不会再信赖任何人,不会再仰仗任何事物。少年周身都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气息。但这只是一瞬间,流堇的神情很快软下来,他乖巧地蹭了蹭谢岁白的手心,问他:“难受。帮我好不好?”
谢岁白很难拒绝,他强撑着支起身子,给少年让出半边的床。
“我可以上你的床吗?”少年轻轻地问。
“可以。不是上来过好多次了吗?”
谢岁白如果在农村待过,老人家就会告诫,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不论在床上听见什么人问这种问题,都不要答应。但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是他答应的一刻,少年的身形迅速地抽成一个成年男子,黑色的长发和琥珀色的猫眼,眉眼都极具侵略性。
男人的声音低沉了许多,谢岁白就算没感觉也知道男人在对他做什么。
“你不如干脆杀/了我,jian/尸和你现在的体验不会有任何的差别,因为我没有任何感觉。”谢岁白安静地看着他,他的手指抓着被褥,咬着牙轻轻地说。
流堇看着对方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心里抽痛了一下。他只是依循自己的本能罢了。从少年到成年的化形,会有一个发/情/期,若是在族群里,会有很多人愿意与他交配。
“不过算了。”谢岁白笑了。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如果你是他们派来报复我的,那也不赖。希望他们,不要记恨我……我不是……故意要活下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活下来的人会是我……”谢岁白小声地说。
“流堇,等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吃掉,如果你是我书里那只猫妖的话,能不能把我吃掉?”谢岁白哀求他。
“为什么你这么想死呢?”流堇声音低沉,他贴在他耳边,有些不解地问。
“上至九重天,下至七轮回,大千世界,万物有灵,皆辗转求生,为活而已,他人求生尚且不得,你命不该绝,为什么一心求死呢?”
谢岁白觉的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烧得头晕脑胀,混沌间他挣扎着回应:“生又何欢,死有何惧,为人不行人道,为物不具功用,那么生与死又有何异?”
流堇愣了一下,吻干了谢岁白眼角一点生理性的眼泪,他语气温柔了些:“和我交/配你也不亏,我护着你身体呢,连血都不会流,你可以不用怕。”
谢岁白觉的这人虽从少年变成了成人,脑子还是一样地愚钝,他用一种怜悯神情笑了一下,抓住了流堇的头发,断断续续地说:“动物才交配,人会做/爱。你啊,即便有了人形,还不是一样被本能支配?”
流堇如遭雷击,他一心要反抗天道,只想着叛逆,殊不知从陷入本能开始,他就已经着了天道的套。他从谢岁白身体里撤出来,委委屈屈地坐在床边,这幅神情倒是和少年时如出一辙。
“做/爱和交配,区别是什么?”他问。
谢岁白烧得厉害,头晕得想吐,于是他也一偏头吐出出来,吃进去的退烧药还没来得及起效,谢岁白又接连吐了几口酸水。
“你这人身体也太烂了。”流堇还没有得到答案,他把手按在谢岁白的额头上,谢岁白的温度慢慢降下去。
谢岁白看着流堇收拾了地面和床铺,对方成人之后似乎没有那么怕水了,他浑身汗被人抱进浴室里,男人洗澡的动作很笨拙,看上去是依葫芦画瓢地随便替他洗了一下,就把谢岁白抱了出去。
流堇脸色也不太好,他被定义为邪祟,自然没有什么治愈的能力,他只是能转移而已,好在人类的疾病对他来说都不会致命,一些小病小痛的,过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
谢岁白觉的对方在发热,身体很暖和,他有点难想象,白天这人还是个少年人,肚子疼得紧了也会往他怀里钻,到了晚上突然就变成了手长脚长的男人了。
“交/配和做/爱的区别,是什么?”
“本/能,是交/配,本/能加上爱,是做/爱。”谢岁白有些困倦,含糊地答。
流堇还没有明白爱这个词又指代着什么。
他想起第一世里,喝下毒酒之前,他听见族里的老人说:他天生邪祟,是不祥之兆,一生中只配仇恨缠身,不得所爱,不得所愿,不得善终。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但不得不说,超越自然的能力面前,困扰人类的疾病显得微不足道,谢岁白那个晚上没有做噩梦,没有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没有那些接踵而至的呻吟,他被裹在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找到了一种仿佛回到生命之初的皈依。
醒过来的时候谢岁白看向流堇不设防备的神情,虽然是男人的面孔了,但对方的表情还像个孩子,不刻意板着脸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单纯的神情。
谢岁白有时候觉得流堇很可怜,他讨厌人类,却不得不接受人类的庇护,力量强大,却不懂得提防人类的野心,若不是这小野猫误打误撞进了自己的门,兴许现在早就被人生吞活剥,被当成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名贵材料了吧。
“你要去哪?”男人声音沙哑,猫的习性让他白天都很困倦,但还是在谢岁白挪出去的时候立刻睁开了眼睛。
相处的一个月,谢岁白知道流堇没有安全感,一旦自己选择离开,将这房子出租或者转售,这房子将立刻成为无主之地,不能够继续为流堇提供庇护。
谢岁白叹了口气,觉的自己没法和这种无知的猫妖计较昨晚的事儿,阳光会带走死亡的阴翳,“我只是想去厕所,然后今天给你煮点鸡肉吧,没猫粮了。”
流堇揉着眼睛坐起来,把谢岁白直接从床上抱进厕所里。
谢岁白哭笑不得:“不用,你让我自己用轮椅就行。”
“我难道不比轮椅方便吗?快拉。”流堇猫在门边干燥的小角落,打开水龙头喝了两口水。
谢岁白也不至于拉不出来,毕竟他残废了几年,身边伺候他吃喝拉撒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谢岁白还是觉的脸上发烫。
流堇把自己的脸贴了过来,有些困惑地问:“你又发烧了吗?”
“没有,出去吧。”谢岁白不愿意再和这种一开始差点在屋子里直接留下独特气味的不知廉耻为何物的野猫计较。他教了两次对方才不情不愿地去洗手间解决问题。
那天之后流堇对那天晚上的事情缄口不提,晚上的时候也会安分守己地留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谢岁白有回睡眠不好,总觉的外面有水声,摇着轮椅出去发现流堇猫在浴室里,水从花洒淋下来,整只猫妖缩成小小的一团,浑身都在发抖,脸色青白。他连成人的样貌都很难维系,在成人和少年之间来回地切换,他身上有血色的暗红痕迹,像是某种刻在皮肤上独特的纹路。
谢岁白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都在抖:“你在干嘛?”
“怎么不用温水?不是教过你吗?太冷了这个水。”谢岁白把花洒的开关拧掉,对方的状态似乎终于稳定下来,维持在成人的样貌。
谢岁白想拉他起来,但流堇并不配合。
“你干什么?”
“求着我庇护你?三番两次不让我自杀?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谢岁白发了火,他用力过猛从轮椅上摔下来,软绵绵的两条腿磕了一下,流堇终于挣扎着起身,把谢岁白抱回了床上。
他已经知道人类的脆弱与无能,所以他特意用浴巾裹了谢岁白,还帮他换了衣服,最后用吹风筒的风呼呼地对着谢岁白的脸吹,吹得谢岁白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闷着火。
吹风筒被谢岁白打到地上的时候,流堇像只落汤鸡一样安静地站在床边。
“所以你在干什么?”
“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你也别在我这里呆了,爱上哪上哪去?你也不用管我的死活了。”
“发情期……难受……我不想……和你交配……”流堇委屈地说。
谢岁白从来没这样骂过他。抓他洗澡的时候语气都很温和。只是威胁他不给东西吃而已。
谢岁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去找别的猫交配啊。”他黑着脸。
“我不想交配,岁白。”流堇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发梢的水珠落到他脸上,像是那可怜的小猫妖流了眼泪,但定睛再看的时候,他的脸色又很平静,“我不想交配,我想做/爱。像人类那样。”
流堇的身形又变回少年,他似乎是肚子疼,难受地弯了弯腰。他身上又浮现出那些暗红色的暗纹。
谢岁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流堇的头。
“怎么了?身上这些是什么?怎么变回去了?”
然而流堇只是后退了几步。退到了谢岁白伸出手够不到他的领域。
谢岁白瞪着他,等他的回答。
那些暗红的痕迹,像是烙铁一样,每次显现,都会让那里的皮肤有如烧灼。
“那些是……伤痕……之前留下来的……”流堇说。
“很疼吗?”
“没事,还好,不是很疼。”流堇别了别脑袋,咬着嘴唇蹲了下去。
“过来,我看看,肚子怎么了?着凉了吗?”谢岁白看得出流堇明显是肚子不舒服,但对方这个星期总躲着他。
他原本以为是之前的毛病,但流堇成人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疼过了,他板着脸,对方才慢慢蹭过来。
少年的身形很纤细,腰腹的位置微微鼓胀,摸起来发硬,像是长了瘤子。
流堇变回少年之后脸皮也薄了不少,他抱着肚子后退了半步,才小声地说:“是幼崽……本来是该你怀着的……但你身体太差了,而且电视上说……这个要,两厢情愿……我觉的……你不愿意……我就……把它们转移过来了……”
“我自己怀着,也自己生……你别……生气好不好?”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流堇有点反胃,趴在床边一下一下地干呕着,但他没放在心上,捋了谢岁白的裤管,给他轻轻地揉着膝盖上的淤青。
谢岁白凝血功能差,一磕着就会青一片,不揉开就总青着,平日里护工不太上心,毕竟谢岁白也不知道疼,不太介意这些。
谢岁白觉的流堇这段时间行为愈发怪异,他扯着流堇的胳膊。
“你别揉了,没事,就……你刚刚说的那啥……那个设定是啥?生崽?”
流堇点了点头。
谢岁白嘴巴张了几秒钟,才憋出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来:“你要是我家养的猫,迟早把你变成公公……”
流堇低低笑起来,那声音听得谢岁白这个因为瘫痪而性功能障碍的人都脸皮发烫,心想这哪是猫,分明是只狐狸精,只可惜心里太干净了。
“岁白,我这几天,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做梦。”
“嗯?”谢岁白毕竟是个正常人,这会神经松下来,眼皮子直打架。
“我是不是之前,在什么其他地方见过你啊?”
“嗯?你是说你来讨东西吃的时候?还是更之前?我不记得了。”
“那可能我记错了,我对人类脸盲。”流堇笑起来。
但他明明记得有人手把手教他在人世安身立命,记得有人给他治伤喂药,嘘寒问暖,记得有人也是这样的病秧子,常常抱着一个药罐子,披着厚厚的袄,在院子里喊他的名字,把他从雪地里刨出来,为了他生了场大病。
后来他化了形,问那人要不要治他的病,那人也是说,那是他的命,不必强求。
他记得那人说过最喜欢他,最后却因为为他提供庇护,厄运最终夺去了他的性命,最后那人还说,下辈子再见。
模模糊糊的记忆,总是和现实里谢岁白的模样重合。但人类是没有前生后世的种族,流堇知道自己即便说了这样一个故事,也只会被谢岁白当做无稽之谈,甚至他自己都还不能确定,这是自己的错乱还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尽量不夺走谢岁白的气运,相应地他自己也不断衰弱下去。说来好笑,他以人类的痛苦与不幸为食,化形是因为谢岁白意欲自杀的绝望,成人是因为谢岁白被梦魇困住的无助。他却不愿意再看着谢岁白深陷其中了。
但谢岁白也把流堇的衰弱看在眼里,对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开始是睡12个小时,后来一天之中有20个小时都在睡,但谢岁白不能离了人照顾,流堇发现这人几次磕得一块青一块紫的之后,开始用针扎自己来保持清醒,他尽量和谢岁白保持一样的作息,好确保能够照顾对方。
但他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谢岁白已经撤了他手里的针。虚握着他的手。
其实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即便是衰落了,这点伤对他来说用不着几分钟就能好得无影无踪,但谢岁白还是能想象,作为作家,他最不缺的就是体察。
流堇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谢岁白的眼眶发红,他挣扎了一下想从谢岁白怀里起来。
他连成人的体态都维持不了,这两天一直是少年和成人交替着出现。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洗澡?去厕所?还是我去小区门口拿什么快递?家里缺了东西?”流堇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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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着我什么?”谢岁白轻轻捋着他的头发。流堇的头发手感很好,有种撸猫一样的快乐,谢岁白努力了,但他笑不出来。
他其实不知道流堇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他喜欢这种被人依赖和被人需要的感觉,哪怕是一只虚幻的猫妖,话本和电影演了那么多出这种戏码,他怎么就不能相信流堇从他的书里走出来了呢?
不等流堇编出谎话来糊弄他,谢岁白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来自“海绵宝宝”的电话号码,这是谢岁白之前的心理咨询师,对方和谢岁白年纪相仿,知识丰富但资历尚浅,和谢岁白聊了几次都被谢岁白的极度不配合打断了,自暴自弃的对方后来干脆只是和谢岁白在扯淡,但扯淡谢岁白还会开心点,后来对方也觉的自己帮不了他,建议他换个咨询师,不过一来二去饿,他们俩倒还算得上关系不错的朋友了。
“谢老板。帮个忙呗。”
“亲爱的黄晖医生,您不觉的您这话说的有点叛逆么?我是你的前病人诶——有你这样让病人帮忙的吗?”
“哎哟我这不是夸你呢,夸你天资聪颖,才能出众,口若悬河,胡说八道?”
“行了不扯了,说吧什么事。”
“我这有个小孩,记者带过来的,不说话,怎么都不说话。您看看啥时候有空过来和他唠嗑一下,让他开个金口呗。”
“不是你的书都学着干嘛?白读啦?怎么啥病人都治不好呢?你这种专业人士都不行了,我去了能干什么啊?”谢岁白心底其实知道黄晖还是想帮他,时不时会强行找些理由喊他出门,多和人接触和沟通,包括被需要感也是谢岁白所需要的,所以谢岁白有时觉的这些心理咨询师挺讨厌的,把人分析得太明白了。
“我和你那叫相性不合,求助者和咨询师也讲究眼缘的呀,其实主要是那孩子好像是你的粉,穿着你的书的周边T,我反正也认识你,撞撞运气嘛,让人家小读者朝圣一下也不赖嘛。来呗?要我去接你不啦?”
“我看下我自己方不方便,我朋友现在在我这里,他要是不急我就让我朋友送我。不行我再给你电话。”
“成。”
谢岁白接电话的时候就瞥着流堇一副憋不出话的神色,心里觉的好笑,最终也没有继续难为对方:“我要出趟门,你要……不,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这是很微妙的差别。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和“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同学之间,同事之间,会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只是双方都有需要,询问是否结伴而行。
陪是一个很软弱的字眼,它意味着,我知道你不需要去洗手间,不需要买水,不需要吃饭,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因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怕无聊,也怕孤独。
但流堇只是只小猫咪而已,他没有理解到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语句,和谢岁白最终说出口的语句之间的差距。不过他在庆幸谢岁白翻过了之前的那码事,于是高高兴兴地点了头。
流堇现在是少年形态的,于是肚子很明显,好在穿着谢岁白的衣服也很宽大,因为流堇对他的轮椅表现了明显的兴趣,于是谢岁白没有开电,而是任由流堇有点胡闹地推着。
“你小心点,不过也没有会摔跤的猫吧?”
流堇很久没有出来过,他不能离开谢岁白太远,怕被发现,但跟着谢岁白他就可以,人类的味儿掩盖了他的气息,只要不用过多地动用力量,他就是安全的。
谢岁白教着流堇去买完地铁票的时候,心里松了口气。
因为周围的人看的到流堇。甚至还有个排在后面的人指导了他怎么买票。
地铁站的工作人员主动过来帮谢岁白推轮椅,一直把他送上地铁为止。
谢岁白也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他看着流堇像个好奇宝宝,趴在玻璃门上,看着漆黑的隧道里,那些偶尔会一闪而过的亮点,连同眼睛也在闪闪发光。原本只在电视和网络上看过的东西,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岁白,好神奇,你看这里也有电视。”流堇凑在他身边说。
“整天跟我闷在家里,无聊坏了吧?”谢岁白笑着拢了拢流堇的手。
“冷不冷?”
其实是有点难受的,他衣服穿得少,原本以为自己一身毛不怕冻的,不知怎的化形之后好像不那么扛冻了,寒气蹿进肚子里有点疼。流堇在他轮椅旁边蹲下来,仰着脑袋回答他:“没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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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咨询室的时候,流堇觉的自己有点饿,不是胃里空,谢岁白把他喂得很好,没有克扣过他的零食。
令他感到饥饿的,是人类痛苦的情绪的味道,他要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才能不露出陶醉的模样。
饥饿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精怪妖魔这种凭借本能而生的种族更是如此,他有时候也会生出过要让谢岁白痛苦和不幸的念头,但心里像是给他的念头上了一把牢牢的锁,他记得当年曾经有人把冰凉的手按在他的胸口,那人用一种认真的语气说:“我的运气,你要,就尽管夺去好了。”
“但如果你要给他人带来不幸的话,我就不能继续给你提供庇护了。你虽是无辜生灵,以不幸为食非你所愿,但它们又何尝不是无辜生灵呢?我信奉仁道。流堇,我不会纵容你。”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要把流堇那颗并不顽强的心都给烫穿,他的每一下心跳都抵着对方的掌心,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在以一种和他心脏一样的频率在跳动。
他深为所动,按照当时的礼仪长拜不起,以示尊敬。
那一世,流堇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个因为绝食衰弱而死的精怪。那人死后的日子真的很难挨,他徘徊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一遍遍地用足迹丈量那片那人生活过的土地,他从人形衰弱回猫咪,最后在雪天里,因为难以抵抗寒冷生生冻死。
但这回,不会再有人把他挖出来了。
他不会获得任何清高之名,因为对于精怪而言,他的举止显得怪异、愚蠢而难以理解。只是恍惚之间,流堇觉的仿佛有人踩在雪地上,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那是难得的令人怀念的安详的死亡。
“发什么呆呢?”
流堇被谢岁白叫醒了。
他瞅着四下没人,变回一只肥猫跳到谢岁白腿上了。
这还是谢岁白第一次瞅见大变活猫,一时间觉的有趣,这只肥猫现在浑身都很干净,不像是之前,在外面浪得脏兮兮的,谢岁白捋了捋他的毛。
“困了?”
流堇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在谢岁白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
谢岁白这才开动了自己的电动轮椅进去,谢岁白对这个心理咨询中心很熟悉,他自己作为病人来过很多次,前台的护工也认得他,乐颠颠过来按电梯,问他:“来咨询还是来找黄医生呐?”
“你们黄医生叫我过来。”谢岁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养猫啦?这么肥呐?”护工对于这种带着宠物的没有制止,养小动物是一种不错的心理疏导的方式,如果对方愿意且有能力,她们有时甚至会推荐对方领养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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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堇想吐,疼得想吐,他本以为变回猫会好一点,但情况并没有好转,肚子里的小崽子在和他争夺本就为数不多的能量,整个腹腔连着胸腔,都有种被撕扯着的痛感。
他四肢在轻轻地抽搐,但作为猫而言没有那么明显,谢岁白轻轻地捋着他的毛,似乎和另一个人类在寒暄。
猫爪终于还是落在了谢岁白的手臂上,没有修剪过的猫爪立刻在对方长期不见光的苍白皮肤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对方对疼痛似乎轻车熟路,只是轻轻地嘶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袖子,他不想护工担心他。
“是啊,可能吃了。”谢岁白终于等到了电梯。
进了电梯他才能和流堇说话。
“是太冷了?你要不要进我衣服里?”谢岁白拉开自己的羽绒外套,他里面只穿了一件打底的长t,把那只刚刚才抓了他一下的肥猫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能清楚地听见谢岁白的心跳。
是和那个人一样的频率。
但这一世的流堇方才化形,没有那样好的定力,肚子里的疼痛叫嚣着想要更多,他仿佛成为一只提线木偶,爪子划破谢岁白的衣服,在他的胸口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谢岁白身子往后仰,疼得靠在轮椅背上,他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才让自己不把流堇这小坏猫丢出去。
“怎么了这是?”
“变成猫又不认得我了?”
“流堇?”
这个名字让流堇清醒了过来。他重新变回少年的形态,抱着肚子满头冷汗地蹲在轮椅边。
电梯已经在那个楼层停了很久,但谢岁白没有出去,他的外套敞着,胸口是一道道的血痕。对于他这个凝血功能极差的人而言,这会像是深受重伤,血往外流个不停。
谢岁白把拉链不动声色地拉上了:“没事,伤口小,我等会让他们给我拿点药,涂一下就行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搞得像我欺负你了似的,没事,我只是凝血差点,没到那种一有伤口就会死的程度。虽然贫血是会有一点啦。”谢岁白这会嘴唇都有点发白,但他看得出流堇的状态不对。
“怎么都不说话了?让我猜一下,之前你肚子都没事了吧?所以是小崽子的问题?小……不知道是不是小猫,出什么问题了吗?”
“它们饿……”
谢岁白有听没有懂,他觉得自己没有克扣口粮,以及按照他朴素的生物学常识,不管套用人类还是动物的,这么小的小崽子都没有饿这个概念吧?
大概是刚化形不久,又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会流堇可怜巴巴地把下巴搁在谢岁白的膝盖上,像是只讨要主人关爱的猫咪,委委屈屈地说,“他们抢我的能量。”
谢岁白只觉得少年的样子,他似乎有种一见如故的样子,似乎这幅情景,他之前在什么地方也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记得似乎有那么一个青年,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先生,先生。
先生,明明我吃得饱饱的,但好奇怪啊,为什么看你生病,我却不开心呢?
先生,我乖乖的,我不要你生病了。
先生,先生,你别睡,你起来看看我。
先生?先生?我不吃了,我再也不吃了,我再也不说我饿了。
先生,求求您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先生……
他脑子里像是住进了另外一个灵魂,一段陌生的记忆涌了上来,鬼使神差的,他说:“我替你怀着吧,反正我也是废人一个,坐在轮椅上,多带点东西也不碍事。”
死了也无所谓。
后面这半句谢岁白没有说出来膈应对方,和流堇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他残疾以来可以说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流堇从不把他视为需要怜悯和关照的对象,该偷懒的时候,该任性的时候,一点没落下。
不能说的东西就不说,流堇从不撒谎骗他。谢岁白喜欢这种真诚和坦然。
“可以吗?”繁育后代,是刻在他们天性的东西,对于流堇而言,他没有考虑过对方会辛苦这样的事情,因为族群里的雌性似乎引以为常,他之前只是仅仅担心谢岁白不愿意而已。但如果他被饥饿感湮没,他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谢岁白毁掉。
在谢岁白点头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像是被安置进什么异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肚皮微微地被撑起来,谢岁白立刻捂着嘴干呕了两声,但他显而易见地看到流堇的表情好了许多。
“对了?它们是什么时候会出生?是猫还是……”谢岁白觉的流堇到时会有办法,他倒是不担心出生的问题,就算以命换命也是值当的。
“按人类的时间的话,应该是两个月,会按人形出生吧,我印象里混血的话,人的表征会强一点,出生一段时间之后可能就能变小猫啦。它们三个既然会抢我的能量,应该都是能变小猫的。”
三只小崽对于猫而言着实不多,但对于人类而言,实在是有些沉重的负担,而且被缩短到两个月的妊娠期,还是让谢岁白有点没底。
“这呢!你被卡电梯出不来了?”黄晖大概是接到了前台护工的电话,左等右等没等到谢岁白过来,来电梯口接他。
谢岁白脸色苍白,黄晖难免有些担心:“怎么脸色这么差?”
“别问了,烦人。直接去看你说的小孩吧。噢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流堇。”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你的小粉丝吗?”黄晖笑着给流堇打了个招呼,自来熟地推着谢岁白在走廊里走。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我和你介绍一下昂,那小孩大概是这么个情况,那记者听说有个那种素质拓展基地里么,有间屋子一直有小孩惨叫和哭,本来嘛军事化训练,可能有小孩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但这记者就偷偷溜进去想看看有没有啥新闻,结果就发现不得了,就那屋子里,反正和上刑似的,给小孩电击,她觉的不行,但又不敢正面乱来,所以她就躲着,后来大人出去以后,她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在发抖的小孩,就把人带出来了。还被放狗追了,她这几天还在打疫苗呢。小姑娘家家胆子还挺大的。”
“电击?”谢岁白挑了挑眉头,“这什么情节?谍战电影呢?”
“你别不相信。”黄晖在一扇门前停下来,正色,“谢老板,你是最懂的,人的劣根性呐。”
谢岁白当年的车祸并非意外,但谢岁白没有追问过真相,他告诉自己那就是个意外。
有时候真实的代价,是人难以承受的。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屋子里那个孩子安静地坐在床上。门被打开的时候那孩子瑟缩了一下。
“你好,我是谢岁白,认得我吗?”
房间里有监控,黄晖让谢岁白开着语音,他自己并没有跟进去,流堇对谢岁白亦步亦趋的,黄晖看着这小少年和对方大抵年纪相仿,谢岁白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便让流堇也一块跟了进去。
那孩子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
谢岁白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神情温和,露出的一小截胳膊又细又白,全是毛细血管的痕迹。他显得如此孱弱而没有威慑力。
“我也经常来这边,因为我腿不行嘛,走不了路,最一开始那段时间觉的很受不了,就经常会过来。那时候认识的黄医生,噢,就是你见到的那个医生。说话声音很像海绵宝宝。”
“他和我说有个我的小粉丝,让我过来看看,不过你这么冷淡,唉,好伤心啊,果然我都说没有什么小粉丝的。”谢岁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没有……我们都……很喜欢你的书的……”床上的孩子终于怯怯地开了口。
“真的?你们一般会喜欢我的哪本书啊?因为我身体不方便,所以很少参加活动,我还一直担心……”
“小说都挺喜欢的,你的电影也……很好看……”
黄晖觉的让谢岁白过来是正确的,谢岁白不会心理咨询,他也不做心理咨询,他只是作为一个热心又平凡的作者,和自己的小读者真切地交流着,黄晖听着一开始那孩子接一两句话,到后来也能跟着聊起剧情,心里松了口气。
一个小时下来,谢岁白才进入了正题。
“你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成熟呀,比我家这家伙懂事多了。”谢岁白指了指进屋以后就猫在地上打盹的流堇。
“嗯,我懂事。”那孩子边点头,边流下眼泪来。
流堇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睛,这孩子的痛苦正在成为他能量的来源。他已经窥见了这孩子所经受的命运。
但他只是轻轻地握住了谢岁白的手,一段像是影像一样的东西在谢岁白眼前展开。
“我让你谈恋爱!我辛辛苦苦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去谈恋爱的吗!啊!”
“……”不是的。
“好的不学,尽学些歪门邪道是吧?这东西是什么?啊?”女人把一个精美的木雕摔在地上。
“……”不是的。
“你就要气死我才甘心是吧?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不是的。
“王教官,这孩子就拜托你了,麻烦你一定让她变得懂事点。”女人把钱交到对方的手里。
谢岁白惊讶地看向流堇,流堇却不想解释这段影像的原因,如果谢岁白不在这里,如果不是他对当年那个人的承诺,他大概会对那个孩子说:你妈妈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你已经是个乖孩子啦。
他知道什么话最能使得对方痛苦。但谢岁白在这里,谢岁白想帮助对方,所以流堇不能这么干。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emmm好吧我还是日常解释攻受
我并不知道sei是攻受
但我觉得可能谢岁白相对主导吧
因为他比较聪明嘻嘻!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Sry我不小心把更新删掉了嘤嘤嘤,重新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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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电击,是什么感觉?”谢岁白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黄晖在办公室皱了皱眉头,他不建议这样问问题,因为不断回溯痛苦的记忆,会加剧人的心理压力。
“我不知道。”对方回答,过了一会,她补充说,“头要爆了。疼,就是疼。”
谢岁白和她坐得很近,对方忽然扯住谢岁白的手腕的时候,谢岁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手腕上好不容易结出来的薄薄的血痂被破坏,这会又开始往外流血。
“像是好多把刀,要把你扎烂。”
谢岁白的手腕被她捏的一圈红,估计很快就会青起来。
“为什么?”谢岁白另一只按着要跳起来的流堇,继续问,“为什么要电击你?”
对方松开了他的手腕,似乎是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具体的理由,不记得了……觉的你不听话的时候……就会被带进去……比如,笑出了声音。或者,想跑。”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回家。”那孩子又留下眼泪来,“但我还没有拿到结业证,妈妈不会让我回家的。我已经保证我会乖的,但妈妈不相信。我得回去。”
“你能接受那种方式吗?”
“你说电击吗?”对方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用一种更加确定的语气说,“能啊,疼痛让我清醒。拿到结业证,我妈就不会再觉的我不乖了。”
“可是你哭了。”
“我没有。”
后面的事情交回给了黄晖,谢岁白最后没有问出的话是——如果你不想回去,我或许可以帮你。
他认识不少各界的专业人士,媒体的,法律的,作为半个公众人物,谢岁白有自己的关系网络,起码对于他而言,钱能解决的问题就真的不是问题。
回去的路上,流堇变回了成人的体态,推着他在夕阳底下慢慢地走。看着谢岁白比以往要安静,努力地开了个话题:“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那个记者,已经在根据你们下午的录音写稿子了,这件事情很快会被捅出去,那个训练基地不会开太久的。”
“嗯,我知道,这是个小问题,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谢岁白抬起头,看着流堇一副天真的困惑表情。
“那位王教官,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坏人而已。普通到不值一提。想让他停止侵害再简单不过了。”
“但是我们用什么来对抗愚蠢呢?”
“我们用什么来对抗那些不负责任的,不觉得使用暴力,操控孩子的人生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愚蠢的父母呢?”
“我可以帮她对付坏人。帮她找律师,找公安,甚至以暴制暴都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正在在伤害她们的,是我们把孩子托付的对象——父母呢?”
“她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呢?”
“但——”流堇依旧显得有些困惑,“之前你讲的那个,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的故事,不就是因为父母没有试图好好管教吗?而且有时候幼崽就是很不懂事的啊。”
谢岁白嗤笑了一下,他说:“是,我知道那些孩子,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他们之中有的人或许是早恋,有的人或许是性欲比较强,经常自/慰、有的人或许是爱打游戏,有的人或许是叛逆,但为什么问题只出孩子身上?”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父母自己的教育能力的不充分?陪伴是缺位的?又或者是把自己当成无上的权威,仅仅因为生养就把自己的意志当做孩子的一切?未来人生的好坏,孩子理应自己去承担。他们将活出自己的样子,贫穷或是富有,成功或是失败,这些都不重要。但为什么以爱为名的伤害,就是可以容忍的呢?想要改变孩子的方式,可以是关怀,可以是严厉的教育,但怎么会是由伤害带来的驯化呢?养马戏团的猴子吗?”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有什么区别呢?被父母操控,或者是被命运操控。”
“所以人一生都在反抗操控,父母也是,命运也是。”谢岁白抬头看着他。
谢岁白的眼睛里映着漫天的流霞,璀璨夺目,流堇觉的自己有些热血上头,不知道是因为谢岁白,还是因为谢岁白的那番话。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脑袋。
流堇成人的模样很不可爱,没有表情的时候脸上都是冷意。
“你还是小一点的时候可爱。”
“……”男人没有预料到这个话题的走向,他顿了几秒,“我现在也很可爱。”
回家的路上谢岁白甚至不介意坐着轮椅逛了次超市,尽管他可以网购完成这一切。他想满足流堇的好奇心。
流堇的学习能力一直很强,他善于观察人类,也善于模仿人类,很多时候他和别人交往的方式,和谢岁白如出一辙,谢岁白有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影子。
谢岁白虽然是个写东西的,但却不是宅居的类型,他喜欢旅游,也喜欢满世界跑,大学的时候坐过三十多的小时的火车硬座去东北看雪,看着窗外从结霜到白雪皑皑。但是车祸把一切都改变了,那之后的人生荒芜孤寂,他在等流堇买单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在想,一只猫对社会的融入,或许都比自己这样的残疾人要好吧。
没有良好的残障设施的地方去不了,很多交通工具做不了,几乎事事都要人帮忙,没有别人他什么做不了。
流堇提着袋子出来的时候,有一根逗猫棒露在袋子外面一跳一跳地。
谢岁白把它抽了出来,盯着流堇上下打量了一遍,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逗猫棒:“你要玩这个?”
流堇用看弱/智的表情看着他,没好气地说:“我怎么可能玩这个。给猫崽子买的。我觉的它们……可能会喜欢。”
谢岁白忽的觉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塌了下去。
“你不要不高兴了。”
“即便是我,也没有回到过去的能力,我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你的父母了。”
“但我会尽量做好父母的,按照人类的方式,如果你是这样期待的话。”

楼主:1181890009  时间:2019-01-18 08:46:35
没有了小崽子和流堇争夺能量,又有了上次见那小姑娘的时候能量的补充,流堇这段时间都快乐地维持着成人的体态,把谢岁白的轮椅直接闲置了,几乎把自己当成了坐骑一般的存在。
如果这个坐骑不要每次都公主抱的话,谢岁白会更开心一点。
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流堇抓着他换下来的血迹斑斑的衣服,委委屈屈地蹲在他卧室门口好久,表示:“我帮你擦身子吧,洗澡的话伤口会开吧。”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小老弟你怎么回事,变回猫之后你智商就会退化了吗?昂?下次你要是变回去之前先说一声,我把你指甲都剪了,抓的我这件衣服都废了。”谢岁白絮絮叨叨的。
流堇帮他擦澡擦得心猿意马,谢岁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沾到水,就已经被流堇裹着抱出浴室了。
“干什么呢?你给我擦干净了吗?脚洗了吗?”谢岁白小声嘟囔。
“又不脏。”
成人体态的时候,传承下来的记忆恢复得很快,记忆里那人的面孔也越来越熟悉,流堇常常半夜做着梦,梦醒过来就是满脸的泪。
这时候他会偷偷进谢岁白的房间,蹲在角落里守着他,等到谢岁白快醒了又偷偷溜回他的沙发上。
他是第一世遇到的谢岁白,当时的谢岁白叫什么名字他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先生,他便也跟着叫。
当时的他是当真什么也不懂,甚至初尝人事的时候,是先生拉着他的手教他的,第一次和先生做/爱的时候,他怕夜寒霜重,想去关门窗,但先生说开着,说今晚的月色很漂亮。
他胡闹不知分寸,先生似乎也没有分寸。
但他不知道那时候对方已经病入膏肓,所以才纵容着他,想珍惜和流堇待在一起的每一寸时光。
月光很好,但他没有看月光,那天晚上,对方始终睁着眼睛,要把这青年的眉眼骨相,一起不落地记在心底。
他在心里许了个愿望,待自己下了黄泉,见了阎王,若是有机会,能不能求对方让自己少喝一口孟婆汤。
不多不少,能让他记住流堇就好。
前尘往事他并不惦记了,一生荣辱都已经看过,从王爷沦落到教书先生,也算是人生大起大落。唯有那么点舍不得的,就是这只小野猫了。

楼主:1181890009

字数:46127

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8-10-25 11:14:00

更新时间:2019-01-18 08:4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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