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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人间仙》古风黑花(帝王将相,逐鹿天下)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拜读完吧规,下定决心开了在黑花吧的第一篇文。
章回体,架空,不考究。


关于更新:周更五章(保证三万字,有事停更提前告知)
关于结局:正剧向,双结局。
关于感情线:剧情为主,感情调剂。有车票会提前兜售。
黑花为主,瓶邪和启红是隐藏线,正文除了交代必要剧情不会太多。
各路人马齐登场 其他黑瓶、黑邪。花邪,瓶花啥的不可避免的有对手戏,不算感情线全靠脑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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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敬礼!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序章
初赴京苏万闻旧事
白须翁戏说人间仙

“郎君,顺天到了,”驾车的小僮轻唤身后挂着深青色布帘的马车,看着车水马龙的顺天街头,不禁感叹道“没想到刚进这顺天城郊,便已经这般繁华!”


婢女怀香先从车上下来,抢白道:“清化县虽小,也不算弹丸之地,你这样一说,我们倒像是从乡下来的。”


苏万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他身着一身柔软的青色绸缎,温润似某富家郎君。他有些好笑,“此番调任京内短时间怕是回不去,先去置办处房产,倒是遂了平安的愿。”


小僮平安调皮的吐吐舌头,似是在自家主人的支持下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都向前面街东的酒楼涌去。


“郎君,他们这是做甚?”平安好奇地看着人群聚集的方向。


苏万看着自家小僮脖子都快伸断了,正巧自己也有些好奇,“走,去看看。”


小僮驾车到酒楼前,上用小篆书“衔君楼”三字,沉金镂刻,笔力苍劲,却不失规矩深沉,有种神不羁于形的洒脱,这让苏万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只见一白须老者坐于酒楼街市跟前,一案一惊堂木一敲:“春草年年绿,英雄代代出。”


“话说大凌朝,这庙堂上的波谲云诡,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从未停止……昔闻英雄美人凌初三分,今君臣共治开昭元盛世,某今天,说得便是这段传奇,以思今日来之不易。”


“那是曦初元年冬,我大凌朝迎来了他的第三个君父,凌孝和懿宗皇帝。一切宛如初升的太阳…”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第一回
安候弄戏千古作奇谈
匡复家国正道是沧桑

(上)
曦初元年正月二十六日,旭日初升。
太史令在钦天台观星象一夜未眠,今天,是大凌第三位君主解子扬的登基大典,年号曦初。
“旭日薄发兼有紫气,大凌王朝的生命力正如它的年号,一切宛如初生的太阳。大吉。”
太史令在祥眚录上写完这最后一句。

历史的暗流总在不经意间汹涌成惊涛骇浪。

大凌南方百越国
椒花越舞夜瘴江,苍山玉液盈雪光。
今夜,是百越王六十岁寿辰。照惯例,百越大殿上,百越王的十六个儿子应分坐殿下,妃嫔媵嫱并侍两旁。
百越都城依泸水而建,夜则生烟,烟含有瘴,百越世代居此倒早已瘴毒不侵,反倒在烟雾缭绕中给百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
最小的王子献过礼,百越王开怀大笑,侍者数了数,十五…还差一个…侍者飞快的扫视殿下,十三王子的坐席还空着!他有些着急…还未来得及思考,殿下便有人发难了——
“阿父,苏霆惊怎么还没到?您虽重视他,可别累坏了他,”二王子苏泊炀状似关怀问道。
百越王这才注意到自己那素不起眼的十三子还没来,心中有些不快,“罢了,开宴吧。”
“儿苏霆惊来迟,还请阿父见谅。”话音未落,十三王子苏霆惊就姗姗来迟。
“还真是中原那句话,说曹操曹操到啊。”二王子苏泊炀嗤笑道,复又调笑地看了一眼坐在对席角落的安候,“安候,你说是吗?”
安候本一脸呆滞,见二王子点名,马上一脸堆笑地点头,“是是是,不愧是二王子!见多识广,这都能知道。”
苏泊炀有些厌恶地转过头,复又道,“你这般来迟,当是为父王准备了一份大礼吧,可要叫我们开开眼界。”
这回,就连百越王也看向了苏霆惊,不想苏霆惊,有些迟疑的打开一个盒子,“儿见乡亲们生活困苦,用收集上来的赋税全数换了这个玉杯。”
这是一只白玉四角仙鹿杯,做工精致,玉质细软,却纹理存在着瑕疵。若说平时,这的确是个好物,但此时此刻放在老百越王一年一次的寿宴上,未免有些拿不出手。
“宴会继续。”百越王根本没让侍者去接这个盒子,也不让苏霆惊回座,让苏霆惊万分尴尬。

这时,二皇子不知又想出了什么损人的法子。

今夜的安候让他格外移不开眼,以前他只当安候是个被豢养在中原的金丝雀罢了,他们百越崇尚强大,他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安候。

而今夜,安候一身粉衣,灿若朝霞,在他们百越人中更衬得如玉雕一般,苏泊炀眼睛一转,道:“阿父,儿想到一个礼物,阿父定然喜欢,而且超过我们所有人,不如让苏霆惊将功补过。”

“哦?说来听听。”百越王被苏泊炀勾起了好奇心。

“让苏霆惊请安候为父王跳一出歌舞戏助兴如何?”

苏泊炀说完这话,大殿一阵沉默,但也没人反对,他的胆子便壮起来。

“我闻安候素善歌舞戏,安候是大凌前太孙,是真正的大凌储君血脉,那些中原人废他称号,我们就算让他跳一出歌舞戏也不会引起两国纷争。让大凌的开国皇帝解淳那老头子的嫡孙为阿父您跳舞,岂不是更显您之尊贵?”

“妙哉。妙哉。”百越王被苏泊炀说动,转向苏霆惊,“苏霆惊,你三哥这个主意不错。”

“苏霆惊,你素来与安候交好,我想你的要求,他是不会拒绝的吧。”

苏霆惊在原地愣了一下,神色纠结,无奈下,苏霆惊还是一步一步走向了安候,安候瞪大双眼,神色带着隐忍的耻辱和绝望,安候摇摇头。苏霆惊也摇摇头,安候神色有些暗淡的站到大殿中间来。

至少在苏泊炀看清那两人间的神色交流后,他是这样以为的,他心中暗爽。

乐声起,是中原的歌舞戏,曲是安候教由苏霆惊的《剑器行》,苏霆惊亲自执越琴伴奏。因不能用剑,安候拿出了他平时在地上画画用的翠竹棍来替代剑。

安候执剑起舞,静时若无人,缓起,骤舞,粉衣若霞升雪峰,翠竹棍在衣袂翩飞中挽出剑花。

乐曲渐起激昂,如暴风,如急雨,安候的剑势又呈现出万均一点的力度,在场酒杯中的酒受到剑气和音的振动,虽节奏泛起层层纹路。

《剑器行》本是唐舞曲,因当年公孙大娘一舞名动天下,张旭观之草书飞进而成草圣,杜少府见之五十年亦难忘矣。

安候气韵深长地沉吟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出安候弄戏无比精彩。

琴声越来越高亢,透露出阵阵杀气,百越王忽然脸色骤变,整个大殿紧张起来。

然而这出戏结束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之中,安候静静的站在殿下低着头,百越王让他抬起头,依旧是那副呆滞木讷的双眼。

百越王舒了一口气,这才带着诸位爆发出掌声。安候又露出他那谄媚的笑,“此翠竹棍乃是先祖父赠予我,我愿将它献于大王。”

百越王见此翠竹棍在安候手中发挥不凡,又听闻是大凌圣德帝的爱宝,有些心痒,令安候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取来,细细观摩。

这实在是一根在普通不过的翠竹棍。

百越王有些疑惑,可他未及思考,他刚碰翠竹棍的手指甲已经发黑,他大叫救命,可身体已经**。

他也仅喊出一声也是最后一声救命,便咽了气。

死因并非翠竹棍上的剧毒。虽毒也是必死无疑,但安候早已没了等百越王毒发身亡的耐心,趁他低头看翠竹棍时掷出一把匕首,一刀封了喉。
“这出唱的不是什么安候弄戏,也不是什么项庄舞剑,而是图穷匕见。我们汉人老祖宗的智慧你怕是一辈子都学不到一厘。”安候拔出匕首,用粉衣边擦边对死去的百越王说。

粉衣染血,妖冶诡异。仿佛今夜是一个屠戮的夜晚,就该染成这样的颜色…

那些妃嫔婢女早已四处逃窜,殿中的诸位皇子急忙爬起来,欲调动军马,却只有二王子苏泊炀和苏霆惊两人站起来,其他人都软在原地。

“你干了什么!”苏泊炀对着苏霆惊大吼到。

“不过是请他们喝了‘作茧自缚’,三哥要来一杯么?”苏霆惊左手执酒杯向苏泊炀掷去。

“你要做什么!”苏泊炀躲开苏霆惊掷过来的杯子。

苏霆惊扫了三下越琴弦,“清理大殿。”

只见大殿房梁上,突然从天而降大批黑衣人,在其中几位不能动弹的王子脖子上一抹,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便一命呜呼了。

鲜血让苏泊炀惊惧又疯狂,“你这个野种,早知道我就该和父亲杀了你!”

苏霆惊再扫了三下弦,这次的弦音杀气腾腾,殿外响起刀枪相接的声音。

“就凭你,杀的了我吗?”

“大凌虎视眈眈,我为百越奋勇杀敌过多少次,就凭你和那个老**,敢杀我吗?”

殿外苏霆惊的卫队冲进来,架走受了惊吓的六位王子,这些王子三个年幼,三个与苏霆惊了无恩怨。

整个大殿中,就剩下了苏兄弟二人,安候,黑衣杀手和尸体。

苏泊炀看见那些冰凉的尸体,害怕到崩溃,他颤抖着,哭着求苏霆惊,“阿弟,你放了我吧。”

苏霆惊不由想哭又想笑,“这般时候,你知道叫我阿弟了?”

“只因我生母是个养马女,被那老**强占,你们便逼死了她,叫了我二十多年的野种?”

“本以为人心就算是苍山上的雪,也会化的…都是他的儿子,我十四岁浴血杀敌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嬉戏游乐?强取豪夺?怕是没见过血吧…十年了,呵,为百越上战场近千次,我就想着只要这次回去了就还能见到阿父…直到我听到你们想让我死在外面…”

“蛇虎犹怜其子,人何以堪?”

“我错了,”苏泊炀哭着跪在苏霆惊脚边,拉着苏霆惊的衣角,“阿弟,饶了我,饶了我吧。”

苏霆惊道:“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你是,我也是。”

说罢,他抽出了衣角,和其他人走出殿门,他径直去了城楼上。

殿门合上,里面传来苏泊炀鲜血喷溅的声音。

“阿娘,今日儿终于为您报仇了。”苏霆惊望着天空,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为了这一天,他和安候已经计划了整整五年。

安候上城墙来的时候,苏霆惊正望着天空,城下是烟火滚滚,刀枪喑哑,天空是血蓝参半,包罗万象。

“你来了,解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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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下)


安候沉默的点点头。

“不,现在该叫你解雨臣了。”苏霆惊转头微笑道。

解雨臣道未置可否,“卫队和宫宿已经控制了内庭,藤甲军已从东门入宫,天亮前,百越就是你的了。”

苏霆惊见解雨臣不接他话,也不生气,“北燕入侵,凌帝懦弱,当年其父恭王解连珺夺你储君之位,逼死凌太祖解淳。人心向背,正是举事的好时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解雨臣道,“十万兵马何时能借我?”

苏霆惊被无视,依然不放弃,“你真的要走?留在百越,我封你作并肩王,让你一半江山。”

“不留了。”

难道放着我大凌江山不要,要你这百越山水?解雨臣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苏霆惊。

苏霆惊表情有些夸张的感觉被伤了心,眼神中却真有一丝不舍,“除了那十万兵马,我麾下的藤甲军也借给你,可别丢了小命。”

“不必。”对于解雨臣而言,藤甲军未必是一个好的回忆,甚至揪扯着他伤到骨子里的疤。
“只需十万兵马粮草,和…先生,跟我一起走。”

“啊?齐先生竟也同你走…好好好,后日午时,为你誓师点将!唉,故人相逢难噢。”苏霆惊叹气摇摇头。

同属帝王家,手足残未了。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解雨臣看着这个跟他有着相似经历的百越国王子,他理解他们帝王家的孩子的孤寂。这五年来,也算找到了一个同病相怜之人,帮他渡过这段绝望的岁月。
解雨臣拍了拍苏霆惊,“谢谢。”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大凌江宁 淮安王府


张起灵烧掉白鹰传来的信笺——意外之喜。


江南冬雪茫茫,湿冷透骨。


这时,麟趾园的门扉被拉开,一身披青黛色狐敞的白衣少年郎从漫天纷飞的雪花中走来。


他的左额须处有一丝雪白,还以为是雪花落在了他的头上,细看才发现,那是一绺真正的白发,却更加平添了他的气质。


他的眼神,清澈却带着沧桑。


他的过去一定有很多故事。


“小哥,”少年唤回仰天发呆的张起灵,扬了扬手中的铜炉,“来暖暖。”


张起灵点点头,“果然不出你所料。张启山择日进京。”


“这么快。”吴邪有些吃惊,“陈皮阿四挺靠谱啊,看来还是我们小哥出手稳准狠。”


“哎哟!”吴邪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张起灵连忙去查看趴在地上的吴邪的状况,像是扭着了。


“砰!”一个雪团扔在张起灵脸上,张起灵瞬间就变成了白眉老翁。


“小哥…我…对不起…我哈哈哈哈哈”吴邪看张起灵一本正经的老头样子不由得捧腹大笑,却瞬间人被一大团雪埋住。


“张起灵!谁让你用黑金古刀铲雪的!”


张起灵看着身体被埋在雪里,只有四肢和头在雪外的吴邪扭动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养的王八。
唇角扬起幅度,心情莫名的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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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没过一两日便已恢复如初了,她仿佛对宫殿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大家闺秀的身份又让她看起来小心翼翼,她只在蓬莱殿内细细观摩。

“宁充容,午朝后皇上说来用膳。”长宫女叶芝提醒陈宁道,“皇上喜爱青凤髓和莲心薄荷汤,充容要亲自下厨吗?”


“好,叶芝你可要教我。”陈宁妩媚对叶芝一笑,叶芝竟有些脸红。


陈宁在叶芝的指导下终于完成青凤髓和莲心薄荷汤时已将近日暮。解子扬却迟迟没有出现,“大家许是有政务耽搁了,叶芝再去把膳食热一下。”


陈宁点点头,又坐在正对着蓬莱殿门的桌前等起来。门外天空残阳似血,而极目远望,却看不到地平线,天空被红墙框成了四四方方的一个死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解子扬身边的禧年过来传话,说大家不过来用膳了,晚点再过来看充容。

陈宁点点头,又叫住禧年,让叶芝拿来食盒,将青凤髓和莲心薄荷汤放进去。


“还请禧年公公代为转交。”说罢陈宁又放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进去,“这是某妾的心意。”


(下)

紫宸殿中,解子扬正为北燕一事大发脾气。


“难道除了赢家,就没人为大凌慷慨赴难了吗?”


殿中的老臣颤巍巍跪了一地,却都在和稀泥,“陛下息怒!”


解子扬扶额欲泣,“满朝文武,你们吃着朕的俸禄,享受着赢家用性命换来的安宁……在国难当头之际,竟无一人肯带兵北上支援……先帝啊…孩儿识人不明,大凌不想会毁于我手…孩儿不孝啊。”


众臣见皇帝自责哭泣,不由得也黯然落泪,“赢老元帅八十还在外抗敌,赢家长公子赢笙也奔赴前线,赢氏一门,竟只余妇孺!”


“说到赢氏一门,臣有个提议。”中书侍郎霍其章突然想到一个人。


解子扬眼神一亮,“霍卿请讲。”


“赢氏一门,嫡子实际上不只赢笙一人。嫡次子…”霍其章顿了顿,斟酌着一种不冒犯的措辞继续道,“嫡次子赢玉雨当年因救护废太孙安候不力一事退居益州,保我益州五年与百越秋毫无犯,百姓安居乐业,可为重用。”


紫宸殿中的肱骨之臣们窃窃私语,或惊或怒。


“大胆霍其章!你怎敢…你怎敢…”


“霍侍郎,你好糊涂啊……当年先帝念其年幼,又思将功补过不杀赢玉雨已属感怀赢家报国之恩,怎可将此等国家大事交由于他!”

“赢玉雨忠心耿耿,赢氏一门更是满门忠烈,废太孙被俘已历两朝,何言叛逆啊?”霍其章仗义执言。


“这…”解子扬心中无比纠结,他未曾全程参与过先帝与解雨臣斗争,只知道当年琼台之变的惨烈——交州刺史吴三省通敌百越,致使太孙解雨臣被俘敌国,益州刺史沈明熙满门殉城。消息传来,满朝震惊,太祖解淳也撒手人寰。恭王解连珹力挽狂澜,稳住局势,召回为百越供给铁器的益州长史程洛,不料程洛畏罪自杀。后吴三省因通敌罪判吴氏满门抄斩,就连年逾古稀的尚书令五爷吴桐也被饿死吴园。赢玉雨与解雨臣情同手足,多次潜入百越,终被朝廷召回,责问他护驾不力之罪。先帝念其年幼,赢氏又一族忠烈,允了其将功补过镇守益州的愿,将其贬为庶人,投军益州。


不忠于己者,何能用之?


解子扬对琼台之变仍心有余悸,就算自己对解雨臣无怨无仇,可太孙党对自己和先帝的仇恨能在一时半刻消弭吗?


“陛下万万不可,若起用赢玉雨,他与赢家军会师将来必对宗庙生变,此乃放虎归山,饮鸩止渴之策啊。”


“陛下!”霍其章哀求着看着解子扬,重重的叩首。

解子扬来回踱步,终是叹了口气,“此事再议吧。”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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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年看着霍侍郎被同僚扶出来时头上还肿着个打包,不由得想笑,但看其他大凌的栋梁之臣们皆表情严肃,也忧心忡忡起来。


北燕之患,看来陛下的心结还是朝中无人能解啊。


正欲进去,却见皇后赢盈月匆匆从前面取道而入了紫宸殿,禧年只得又等着。

不出一柱香,皇后面色苍白的从紫宸殿中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禧年想着这回总可以进去了吧,不料霍昭仪霍玲秋又取道而来。

这回不出三两句的时间,霍昭仪便有些不快的走了出来,也不理下人,气冲冲的回了宫。
禧年觉得自己脖子凉了一下,头疼,能不能不进去…


“进来。”禧年正张望着,解子扬的声音就从紫宸殿中传来,语气带着烦躁,心情并不舒畅。


“禧年在。”禧年镇定了一下,在头脑中一遍遍过着一会儿要怎么引导着皇帝的话,才能不触怒天颜,“宁充容念着大家,特意为大家准备了青凤髓和莲心薄荷汤,大家可要尝尝?”


“有青凤髓和莲心薄荷汤?”解子扬见来人里终于不是拿北燕之事来烦他的,语气稍微缓和,“拿来尝尝。”

“大家,”禧年将青凤髓和莲心薄荷汤放在解子扬面前,又吹凉道,“小的去蓬莱殿传话了,说大家晚点再去看宁充容,不料宁充容一点儿也没生气,反倒是让小的带上这润肺暖胃的莲心薄荷汤。”


“还千叮铃万嘱咐,说一定要让大家保重龙体。”


“唉,”解子扬突然停箸感叹道,“唯有阿宁真心待我。”

“其他人不是糊弄我,就是想方设法的向朕的朝堂上塞人。就连盈月也…后宫前朝倒是联合起来对付我!”解子扬心下难过,他需要有个人能陪陪他,不计私心,至少图得少一点。

“禧年,走,去蓬莱殿。”

“好嘞!”禧年也笑起来,“摆驾蓬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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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用茶。”陈宁沏来一杯前日里解子扬赐她的锦川飘雪。


“阿宁啊阿宁,”解子扬夜宿于蓬莱殿,依然在案前批着奏章,“你对北燕之事又什么看法?”


陈宁噗嗤一笑,“陈宁不过一届女流,何敢妄议国政?”陈宁复又从身后环住解子扬,气若幽兰,“何况连三郎都如此为难,阿宁之言不过也只是博得一笑罢了。”


解子扬有些心动,他勾勾阿宁的鼻尖,“无妨,你且说说,若真能博我一笑,我再奖励你。”


“那阿宁献丑了。”陈宁表情纠结,似在组织语言,“妾在家中常听父亲说定北王张启山武功盖世,麾下军队训练有素,功高而不盖主,十余年来未曾僭越一步,陛下何不下诏请定北王北征北燕?”


“这我不是没想过,只是…”解子扬叹口气,看来纵然阿宁出生于武家,终究只是一介女流,难言军国大事。


“都说了会让陛下见笑了嘛!既然陛下不想听,那我不说了。”阿宁别过身,坐在解子扬腿上。


听阿宁的话似是还有后招?解子扬讨好的哄道,“别别别,说下去。”


“其实三郎所虑之事无非定北王取道顺天一事,怕其对京师安危造成威胁。其实陛下大可不必如此来看,一来藩王纳征义不容辞;二来若定北欲反,早在这十多年间都有机会可反,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可见定北王是忠君的;三来陛下正可借北燕削弱定北王,就算他有反心,已无反力。岂不既除北燕,又弱定北,一举两得?”


这一番话说得解子扬心中阴霾骤散,他不禁对陈宁刮目相看,“阿宁一席话,可谓让我茅塞顿开。本以为阿宁艳丽无双,不想还是个才貌兼备的奇女子!”


“那不知三郎要如何奖励妾呢?”陈宁嫣然一笑,环上解子扬的脖子。


“朕赐你一个皇子如何?”解子扬一把揽过陈宁的细腰,激烈的吻上去。
蓬莱仙境,欢欲若仙。

曦初元年二月 中书侍郎霍其章死谏张启山狼子野心,凌帝无非引狼入室,撞柱而亡。


月底,凌帝解子扬召定北王入京,藩王军队取道京城而过。
三月 定北王军师祭酒二月红三计破北燕,定北军队几乎无损。
四月 张启山班师回朝,带兵勤王,禁军与定北军交战于景山,张启山长住于麟德殿,为摄政王,二月红为尚书左仆射。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第三回
鹤鸣九皋瞎子驱虎狼
血诏入淮吴邪下南扬


(上)


百越新定,解雨臣和瞎子也到了离开百越的时候。解雨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没什么东西可带的瞎子便在院子里跟他的花花草草告别。


凌帝引狼入室,第二盘棋已布局完成,便到了该发挥这“驱狼吞虎”的效力的时候了。


瞎子将一纸信笺粘在蓑羽鹤的胸前羽毛中,瞎子摸摸那蓑羽鹤的头,嘴角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温柔,“去吧,闺女儿。”


解雨臣从半掩的门扉中,看着霞光的金辉撒在先生的身上,突然想起来那次先生在院子中吹萧的样子。


解雨臣正欲最后进行打包,却发现那只破旧的木萧仍静静的躺在先生的书案旁。
“这木萧定是先生珍视之物。先生为什么要将它留在此处呢?”解雨臣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精儿,想到先生日后定有再用到此物的时候,悄悄地将木萧一起打包进了行李中。


悔斋的天空上,鹤鸣一声,瞎子并未注意门内的动静,他在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卧下来,双手垫着头,目送着蓑羽鹤向东北方向飞去。
——————


百越王苏霆惊亲自为解雨臣点将誓师,又盛情要亲自送解雨臣和黑瞎子至百越与大凌界。


临了,苏霆惊还请解雨臣借一步说话,解雨臣让先生带大军先行前进,又和苏霆惊二人策马飞奔,直到大军东南的一处小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百越大军和大凌的城防。


“小殿下,这个我把它送给你。”苏霆惊说罢,从怀中拿出一柄卷轴。


解雨臣已经猜到了是何物,并没有接,“你当初不是很讨厌我么,怎么舍得?”


“这些年你也变了很多。”苏霆惊摸摸鼻子,这个动作在五官深邃,身材高大的苏霆惊身上做起来竟然有些狭促,转过身去,看着远处和将军谈笑风生的黑瞎子,只道,“好好照顾齐先生。”


解雨臣一边在心里埋怨这老男人又在外面沾花惹草,一边看苏霆惊将百越的城池卷轴交到他手上。


黑瞎子也算有恩于苏霆惊,只是没想到苏霆惊如此恩深义重,把退路都给黑瞎子想好了。


解雨臣道,“你可以自己交给他。”


苏霆惊摇摇头,有些释然的笑笑,“齐先生那执拗的性子,我想你是最清楚的了,他做的决定何时改变过?”


解雨臣想起来五年前他在先生的悔斋前各种战略自残,齐门立雪,先生依旧每日先好言相劝他算了吧,不得,又乐呵呵的干自己的事,不管也不问。


那时他的每条裤子,膝盖那里几乎都是破的,没错就是他悔斋下士换来的结果。


解雨臣打了个寒战,莫名有种被支配的恐惧。


苏霆惊看解雨臣打了个寒战,想必是想起了齐先生执拗的事,又好笑又有些难过,“有些人既然注定留不住,得不到,又何必再给彼此增添烦恼呢?”


解雨臣郑重的点点头,因为他知道现在无需任何安慰,苏霆惊有情有义,也智勇双全,他早已看透了他们之间的应有的人生交集。


接过卷轴,上马,策马向先生和大军奔去。


瞎子听到一阵熟悉的马蹄声,立刻从军士群中策马出来,到大军的前方等着解雨臣,吹了声口哨,一面笑嘻嘻的向解雨臣英姿飒爽的挥挥手。


“百越王呢?”黑瞎子见解雨臣与苏霆惊二人大马而去,却只一人回来,不免有些疑惑,多年的收留,他还未跟百越王当面道谢。


“他在东南的山坡上目送我们。”解雨臣给黑瞎子指了指东南山坡上那个绿色的身影。


黑瞎子对东南方向拱了拱手。


苏霆惊定定的看着黑瞎子的动作,仿佛用尽了前半生的时间,他恭敬的作了一揖,“齐先生,多保重。”

“传我将令,全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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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麟趾阁是淮安王府西院的一间独立小院,也是淮安王张起灵的日常起居处理政务之所。

“小哥。”


张起灵正刚刚与各曹交谈完毕,门客们见吴邪前来,均纷纷见礼,“吴主簿。”(吴邪因为是罪臣之后,所以只能当主簿,为王府自辟官,官阶是小于报天子批准的军师和参军的。)


“吴邪,你来得正好。你看这是什么。”张起灵将吴邪拉到一边,吴邪看见张起灵手中拿着白绢一样的东西。


“这是……”吴邪见白绢上血迹斑驳,翻开一看竟然是,“血诏!”


“不错,据探报,这是天子用自己鲜血亲书的求援书。”军师许浠补充道,“我们的人用假的调换了真的血诏,而张启山发现的是假的那一份。”


张起灵点点头,若说许浠乃张起灵最器重的老臣,吴邪便是张起灵最信任的谋士,张起灵望向吴邪,询问吴邪的看法。


“这张启山真是欺人太甚!”其他部臣有人骂着这张启山的拥兵自重。


“……”吴邪没回话,当年解连珺一手策划了琼台之变,致使他们吴氏一门三代共七十二口人惨死街头。如今仇人的血脉也是自己当年的发小——解子扬被乱臣贼子逼至如此境地,他本是该笑叹报应不爽,可他一点儿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身如浮萍,他反而有些可怜解子扬,可怜他们这些人,身处权力的漩涡,难逃天定的命运。
事在人为,成败在天。
要想当年的悲剧不再重演,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
不用再在他人的庇佑下寻求一份安稳,先修身,才能在湍流中立身。


“吴邪。”张起灵握了握吴邪的手心,眼神中竟显现出一缕平日难得的担忧。
吴邪笑了笑,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少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小哥,我知道,凌幼帝知我们淮安兵力雄厚,期望我能看在发小的感情上帮他一把。不管他有没有驱狼吞虎的意图,我这次却正是为“绥乱”一事前来,不过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们淮安。”

张起灵示意吴邪继续讲下去。


“汉冕流落世流离,东吴偏安北魏兴。昔年东汉三分,群雄并起,纵有义士,汉家蒙尘难改,汉族宗室皆遭杀戮。东吴据地利之势,却只愿固守祖宗土地,乱世之中,从无桃源,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今淮安据江南水路,拥十万雄师,若抗之,确难敌定北也。然不相抵御,早晚必成野心勃勃的定北王口中的肥肉。”


“所以,我为淮安制定了长远立身的战略。“吴邪打开自己裹挟着的天下局势图,这也是他这五年精心谋划来的成果,其余细化的战术他则将其汇编成册置于他处,并在不断完善中,“共分为三个阶段,其一兵发南扬,统一东楚之地,以图西进,为淮安子民留下退路;其二北伐中原,以绥定北乱,则天下州府皆望矣,守淮安祖业已指日可待;其三兵出西川,服南蛮,征百越,若小哥愿为之,我吴邪定誓死相随!”

吴邪一手还指着战略图,转头定定地望着张起灵,眼神亮亮的,目光交汇,张起灵心中涌起一股从来没有的热血。

“君若相随,我必不负。”

吴邪被张起灵认真的样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侧过头去,开始他之后要讲的正题,


“所谓绥乱,便是北上平定北王之乱的战略大计。以淮安对定北有四大决胜之势:其一在民心。淮安已历两世二十余载,军民百姓上下一心,定北王拥兵自重,多兴战事,民心向背其可见也;其二在钱粮,淮安居江南之地,拥百万良田,定北苦寒之地,钱粮周转难行,战事一旦持久后发力可见矣;其三在主,明公知人善用,臣将精良,而定北王纵拥百万之众,人才济济,却尾大不掉,以精兵对内部矛盾横生之兵,亡于自溃也。”


吴邪扬了扬手中的血诏,“如今又多了一样,其四在天,承天之意为德,改天之意为逆,一承一逆之间,淮安与定北胜负已定。”


吴邪这一番话下来,麟趾阁中已是雅雀无声,众人其实在心中已经认同了吴邪的分析。


不过还是有人提出了具体的疑问,
“只是我们目前兵力尚为薄弱……不知如何攻取南扬拓展兵力,又从南扬何处攻起?”


“吴邪的想法其实也是我的想法,”张起灵终于开口,计划在他的心中其实也早已有了一个大致的雏形。张起灵不止是世人眼中的兵仙,他在军事谋略方面亦不逊吴邪,他问吴邪道,“你看何时较为合适?”


“后日夜出兵,必须赶在张启山对血诏入淮这件事发难之前。”


“后日亥时,兵出南扬斜谷。”张起灵将军令交给部将潘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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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大凌皇城清思殿


自张启山入京之后,解子扬就一直被软禁在此处。


殿外是刚刚的宫墙,宫墙之外便是以前他最喜欢和皇后泛舟的太液池。
小小的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里面,他的太监告诉他在这里他永远是皇帝,可在外面,他知道他什么都不是了。


解子扬还在等待着消息,数周之前,他亲自用血书了一份求援诏书,命四叔公借由看望女儿的名义取了再送入淮安。如今也不知是何消息,吴邪向来心软,还会看在是他的发小的面子上帮他吗?


可自己如今能够依赖的,也只有淮安王了…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该有多好…只要他淮安王能平定了定北之乱,他就算将这尊位让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解子扬摇了摇头,不,我…不可以这么想…我是解家最后的血脉…


“陛下近来可安好?”
多日不见的张启山竟然出现在殿门口,他的身后是尚书左仆射二月红。张启山的脸色如常,并看不出什么变化,亦或者说……张启山隐藏得太深。


解子扬习惯性的往后瑟缩了一下,还是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迎上去,“摄政王朝事繁忙,不知为何驾临寒殿?”


“陛下,臣对你不好?”张启山没有理解子扬,径直走进了清思殿中殿里的东首座上,那是解子扬平时的位置。


解子扬攥紧了拳,“摄政王替我平北患,辅朝政,我何敢言摄政王不好?”


“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张启山拿起婢女看的茶,低低的浅笑,可在解子扬听起来,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陛下可认得此物?”


解子扬定睛一看,张启山从袖口中抽出一张血迹斑驳的白绢,摔在桌上。
完了!解子扬只觉得眼前一黑,扶紧了柱子才让自己看起来不动声色。



见解子扬不说话,张启山笑得讽刺,“好个血诏入淮!好个君臣有义!”
“你知道我是如何得到这血诏的么?”



解子扬他是将这血诏亲自交给兵部尚书陈皮阿四的,难不成国丈……


“这上面所有歃血为盟的人,大多数都跪在我的王府负荆请罪呢,至于那陈国丈嘛……他倒是个硬骨头,不过也撑不过今日了。”


“你……”解子扬双腿发软,靠着背后的柱子,怒指张启山,“你个乱臣贼子!”


砰的一声,解子扬耳边的柱子上已经钉入了三个银珠子,而自己的耳边须发也被银珠子齐齐断掉!


掷出银珠子的正是二月红,他身材颀长面容清秀,可真真是配得上玉面宰相的雅名,二月红挡在解子扬和张启山中间,“陛下息怒,切勿伤了与摄政王的和气,否则下次,掉的可不再是头发了。”

张启山见二月红挡住自己,怕自己对这小皇帝做些什么,倒也一点没放在心上,他好笑道,
“我是乱臣贼子?陛下你也不看看你身上的这件龙袍是从谁手中抢来的,天下人皆可说我张启山是乱臣贼子,唯独你和你父亲这弑亲窃国者,”张启山不屑的笑笑,“没有资格。”


“你不是寄希望于你那发小吴邪吗?你父亲琼台之变灭他满门你真以为他会帮你?”张启山在解子扬身边踱步,看着解子扬跪坐在地上,衣摆凌乱的散开,“也好,我便让你看看淮安王的军队安的是什么心。”


“要怪就怪你那父亲,欠了别人的,迟早都要还的。”说罢,张启山将血诏放入一个精美的匣子中,同二月红走出殿去,这份血诏上的每一个人都被它牵制着,甚至随时成为他们致命的毒药。


这也是张启山控制那些不安分的人的手段。

殿内,传出摔东西的声音和低低的骂声,在偏僻的大明宫东角回荡。
“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无人回应,只余解子扬,他又恨又茫然。
为什么大家和小邪当年都要站在解雨臣那边?
当初他的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自己失败了,他如今却要众叛亲离?
为什么他一生来,便是万人之上?却又转瞬谁都不如?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第四回
再逢益州安侯问千军
调虎离山玉雨复北归

约莫两至三日,解雨臣的大军也行至了益州边界。


解雨臣令众将士潜伏于丛林之中,“军探。”
“在!”
“前往刺探军情,速来回报。”
“是!”
未过半个时辰,军探回报,说益州防卫并无异样,可行奇袭。


解雨臣点点头,把自己浑身衣服扒得衣衫不整,对瞎子道,“先生,你在此压阵,雨臣去了。”


瞎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解雨臣,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笑归笑,但还是为解雨臣细心理了理里面的衣襟,一边确定护心甲带好了,一边说得轻巧,“若非绝路,我可不会出手,你自己要小心。”

“得嘞,您就看着吧。”解雨臣狡黠的眨眨眼,独自向益州城趔趄奔跑而去。

“城下什么人!”城上的守卫在解雨臣约莫还有五里处大声吼道。

“不许再前进!报上名字!否则射杀!”城上的弓箭都对准了解雨臣。

解雨臣停下了奔跑,惊惧的看看后面,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益州城上挥手大呼,“我是解雨臣!大凌太孙解雨臣!我从百越逃回来了!他们要抓我!快救我!”

城上的士兵皆脸色一变,忙找来领队的将军。那将军让小兵赶紧去找益州刺史来,对城下喊话道,“太祖已驾崩多年,大凌如今已历二帝,早已没有什么太孙了,只有安候。”

“什么?阿爷驾崩了?”解雨臣愣在原地,“你再说一遍?”

那将军也于心不忍,道,“安候节哀,自您被俘,太祖已驾崩五年了。”

忽然一支羽箭直直射入解雨臣胸口,鲜血迅速在解雨臣解雨臣的粉衣上晕染开,显得悲怆而凄凉。

是百越的两个骑兵,看样子是专门来捉拿解雨臣的。

“大人,救救我!”

“这…”

这件事已经超出将军能够处理的范围了——天下皆知当年恭王取太孙而代之,然帝位已历二世,当今凌帝更是当年恭王之子,若是放安候进来,这不是拆皇上的台吗?
可若任由安候再被百越抓走,到时候皇上问罪的也是自己。何况安候是太祖的唯一血脉,他何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若不如,让百越再把他抓回去……

解雨臣眼里闪过一丝绝望的眼神,转瞬间就被百越骑兵掀翻在他们的马下,拖曳而行。

解雨臣好似没有痛觉一般,任凭自己的双脚被骑兵的勾刺给勾住在地面拉动,而双手狠狠的扒着地面的砂石,让百越兵难以拉动。

其中一个百越兵显然是不赖烦,挥着刺鞭便是一下,鲜血淋漓,看得城楼上的人是触目心惊。
解雨臣还在拼死向大凌城楼爬着,嘴里念叨着,
“不思量,自难忘。故国五年魂梦远,夜泣孤坟话凄凉。相逢已是阿爷死,何妨瘴江葬我尸?好作野鬼不须归…”

残阳下,大凌王朝的太孙竟在大凌的城墙下被一蛮夷小国的数名刁兵玩弄欺凌!

大凌满城军士围观,竟无一上前捍卫!却又无一不黯然流泪!

刷刷刷几支羽箭正中百越刁兵的头颅,解雨臣被拖拽的身体也停下来。他望着天空,似用尽全力般爬起来,向益州蹒跚走来…

“妈的!老子忍不了了!***的百越军!”不知道是哪个小兵啐了一口,抹了一把眼泪,直接射死了那几个来抓解雨臣的百越军。

“将军,卑职愿领死罪!”那小兵将手中的弓箭一摔,跪在地上。

“你拿保家卫国的箭杀了欺我大凌皇室的敌人,不论有功,何罪之有?”清冷却有磁性的男声传来,是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年,手执画戟却眉清目秀,自带一种俊逸风雅,他后面还跟着一队精兵。

“赢司马!”那将军向少年行了个礼,“依司马之言,可是要放安候进来?”

“不可。”这时,另一个年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干瘦的老头儿身着文人长袍阻止了将军。

这位黑衣少年正是益州司马赢玉雨,而这位身着文官便服的老头,便是益州刺史秦之。
“你们怎么保证他就是安候?”

城上的士兵又拿弓箭对着解雨臣,刺史身边的兵曹对下面喊话道,“你这百越人,竟敢假冒安候,不要再靠近了!否则射杀!”

解雨臣像是没听到般,一步一步往益州城靠近,他嘴角不停有血渗出,看样子像是伤到了内脏,“那你们便杀掉我吧…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大凌的土地上…”

羽箭开始在他的肩上,脸上,脖子上擦过道道痕迹,解雨臣受了太多的伤,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终于到了城门下。
“狐有首丘之志,杜鹃有啼血之心,落叶归根,百川东去……人亦念其家…奈何无父无母无国无家…”

“悲夫!储君被俘,废其储君。
悲夫!良臣遭戮,江山易主。”

“刺史大人,臣能保证他就是解雨臣。”赢玉雨道,他的声音尽管清冷,这次却沾染了一些世俗的情绪在其中,带着一丝隐忍。
刺史仍不为所动,赢玉雨又劝道,“秦刺史还请三思!此事是一个死局,若您帮皇上作了主杀了解雨臣,将来必定会成为替死鬼,皇上也会为了他的兄弟,为了大凌的唯一正统血脉报仇的。若你放了解雨臣,皇上依然会找你秋后算账,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可如今朝中大事皆由摄政王出,天下不久之后必会大乱,刺史何不为今后的路谋划?选一条生路可比解开死局容易得多。”

解雨臣在城下说得泣人泪下,军士们皆未下狠手,只是想把他赶开。

“刺史!刺史!”城下,解雨臣已经看到一人身着文人常服又不愿露面,他断定那是刺史,向那边哀求道,“你就让我回家…好吗?我解雨臣必报之!”

秦刺史心突然一动,终于在最后一刻,闭眼叹息道,“开城门。”

解雨臣松了一口气,向城门口蹒跚行去,眼前却一黑…

就在秦刺史欲派小兵下去接人时,一匹白玉乌骓已驶出城门,黑衣的俊逸少年单脚勾马,手臂一揽,黑色和粉色衣袂翩跹中,解雨臣已被他置于身前,又策马而入。

赢玉雨低头看着解雨臣,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和血污,就连他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块淡淡的疤。

百越那些人都是怎么对你的,怎么会伤到眼睛?

赢玉雨欲抚摸解雨臣的眉眼,手臂内侧却传来一阵麻痛,可当他看见怀中的罪魁祸首,他的心却一阵绞痛,他仰了一下头,把眼泪逼下去,用袖子遮住怀中的解雨臣,径直向司马府驰去。

解雨臣屏住气息,闭着眼睛,狠狠咬住赢玉雨的右手臂。

一直到司马府,赢玉雨将解雨臣轻轻放置在东厢的床上,太微园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只是那时,这里还是沈府。

赢玉雨欲叫醒解雨臣,解雨臣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叹了口气,这是在边疆,条件比不得京城的时候,府中没有大夫,只得出门去自己房间帮解雨臣找些治外伤的药。

他看得出来,解雨臣伤的并不重。他不管这次解雨臣想要回来干什么,他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益州司马赢玉雨接旨!”
圣旨怎么会这个时候到了?赢玉雨隐隐中有些预料到圣旨的内容,他脸上露出司马府下人从未见过的表情,无奈,闭眼,跪下,接旨,“臣赢玉雨接旨!”


“大凌外患方弥,内患又起,淮安王张起灵拥兵自重,兵发南扬,实危急存亡之秋。朕欲命摄政王总领东南道安抚使,平定淮安之乱。然北方不可不守也,特拔益州司马赢玉雨为燕北大都督兼镇远大将军,总领幽凉冀三州军事,镇守北方。钦此!”


“臣赢玉雨谢恩!”

解雨臣趁赢玉雨出去给自己拿药,迫不及待地下床活动活动装了这么久伤患的筋骨,他不愿这么快就原谅赢玉雨,所以他还不想给赢玉雨解释的机会。


唉,我为什么这么善良。解雨臣扔了颗花生进自己的嘴里,无聊又嫌弃地跟自己聊着。
吃饱后,解雨臣又在房中转悠了一会儿,正在想这赢玉雨是不是被人绑架杀害了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解雨臣连忙收拾好桌子上的战场,趴回床上虚阖着眼。


门打开,进来的人却没有说话,解雨臣闭着眼,只觉得有只指腹有茧的手温柔地点了一下自己的眼尾,他的眼尾有颗泪痣,还记得当年他和赢玉雨初见的时候,赢玉雨就因为嘲笑自己这颗泪痣被自己点了一脸的麻子在宫里跑了三圈。


噗,解雨臣没忍住笑了出来,不好!解雨臣刚怕自己就要这样和赢玉雨对质了,却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侯爷,您醒了。”


小丫头拿来布和凝肤露准备为解雨臣上药,却见解雨臣都不顾自己脚下不稳的抓着自己的肩膀问道,“赢玉雨那家伙呢?”


“嬴将军……他走了,刚到的圣旨,宫里来的人催的急,嬴将军刚来看过侯爷你之后,便跟他们一起上路了。”


“什么……”解雨臣失望的松开自己的抓着小丫头的手,愣了两秒,猛地向嬴府外冲去。


司马府门口,赢玉雨刚翻身上马,便见解雨臣从内院跑出来,赢玉雨挥了挥手令下人关闭府门,又转过头,对身边张启山的亲信黎冲道,“黎将军,出发吧。”


“好,嬴将军,请。”



解雨臣就这样向府门口飞奔而去,尽管他用尽了力气加快速度,他还是亲眼看见司马府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关闭。


“都给我让开!”


“开门!给我开门!”


“赢玉雨!”
解雨臣甩开司马府的护卫,用力敲打着门。
尽管他知道,赢玉雨绝对不会回头。

赢玉雨是嬴老元帅的嫡子,嬴氏一门满门忠烈,如今老元帅和赢家大公子皆已血洒疆场,赢家嫡系血脉唯余赢玉雨一人。他担负着整个赢家的使命,保家卫国,何况此次凌帝重新起用赢玉雨也正是让他去镇守祖国的北方。

自小时候起,赢玉雨便要舍了那世家公子的尊荣,在宫中与自己一同学习,当自己的宿卫,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辅佐明君开辟盛世,报效祖国。

解雨臣累了,他苦笑地滑坐下来,画面与五年前益州沦陷时城门关闭的画面重叠:


火光映照的城楼下,解雨臣挡在关闭的城门前,身前是百越敌军的千军万马,城楼后是誓与他共存亡的满城百姓,
“没有他们,谁来守护我顺天解氏呢?”
说罢,翻身,上马,杀入敌阵之中。


赢玉雨带军从暮梁赶回,见到的却是解雨臣已被敌军俘虏,沈老将军一门战死的惨相。赢玉雨带兵杀退百越军,却不再深入百越,领了圣命在这益州常年累月的镇守下去。
“阿臣,我会忠于你,赢家也是。”


而解雨臣因为这句话,在百越等着救他的人,一等便是五年!
可当他解雨臣有一天不再是天下的储君,他赢玉雨还会来吗?

大凌社稷之重,重于解雨臣个人,重于嬴氏一族!

每个人都有自己年少时最真挚的感情。
赢玉雨在少年解雨臣心中的分量便无人可以比肩。

可那些美好的感情,早已在岁月的折磨中消失殆尽了。

恍然间,百越的日子在解雨臣脑海中重现。
他又被百越兵推倒在地殴打…一开始解雨臣还反抗,可后来发现那样只会让自己伤的更重…百越兵让他啃地上的泥他也便啃了…
夜深人静之时,解雨臣有时会发出咯咯的笑…让人毛骨悚然……
他好恨,恨天下人负他一人!

可他就算跌入泥泞,也一定要活下去…
他一定要当面问赢玉雨,
为什么天下人负我…
就连你…也要放弃我?

但生死一线让赢玉雨就算此时此刻在解雨臣的身后,解雨臣却不能回头看他一眼……

他们总是近在咫尺,却次次咫尺天涯。
他们从小时候便是这样。
五年前在益州也是。
今日也是。
有缘无分。

既然你选择离开,为我让出道路,那便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解雨臣这次没有流泪,他回到太微阁,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带上先生为他新做的翠竹棍,拂袖一撑院墙,翻出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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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是夜,黑云押城,不见一点儿星光。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为躺倒在益州城前的百越人尸体做了最好的掩护。
其中一具“尸体”突然动了动,他和另外一具“尸体”用手势交换了一下信号,便开始匍匐前进。直到他们确认消失在益州哨兵的视线里。


陈四时是解雨臣麾下的一名小将,他的母亲是汉人而父亲是百越人,所以这次便随了解雨臣的军队一起返回中原。

还记得出发那日——
百越军队行军暂且来到一处河边休息,因为益州司马赢玉雨的镇守,百越军队已经很久没有再涉足过大凌的土地,见到大凌百姓们种的油菜花不免兴奋,有些胆大的竟直接摸到了百姓的地里。


有人看不下去了,好言相劝了一番,没想到那几个胆大的竟然直接要动手。眼看那好言相劝的黑瘦小兵要吃亏了便随手拿了几块石子儿,用自己平时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做的弹弓弹了过去。


他小时候在中原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这些田地是农民的宝贝,何况这些地刚刚春耕过,里面还埋着这一年的生机。
那几个百越兵无端被人打了头,骂骂咧咧道,“谁他娘的偷袭?”

见到陈四时手中的弹弓,几个兵痞便围了过来,“你知道爷是谁吗?你个**竟然敢打爷?”



那黑瘦的小兵想拉住那几个兵痞,却被掀翻在地,陈四时立刻站了起来,将那小兵护在身后。


陈四时想去摸腰中的剑,又放下了,不行,不是敌人不能用剑。


那几个兵痞摩拳擦掌,陈四时紧了紧手中的弹弓,就在他以为拳打脚踢会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些兵痞却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又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只见一高大俊逸的玄衣男子坐在小溪对面的石头上,眸色如夜空笼罩着点点星子,他拍了拍自己的手,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本来想打个水漂,不小心手滑了。”


“齐先生!”陈四时眼睛亮了起来。


那几个兵痞已经吓得脸色苍白,“齐……齐……齐齐先生,你怎么在这边?我们几个闹着玩儿呢。”齐玉锵曾在还是皇子的苏霆惊面前露过一手剑法,他们可从来没有忘记。


陈四时还想说话,那几个兵痞却提前捂住了他的嘴道,“齐先生,我们一会儿就去把拿了老农的东西还回去,弄坏了的赔上。”


“这样就好。”如今百越军队毕竟不完全属于自己管辖,尚一战未出,这兵痞虽然横是横了些,却也还算态度良好,瞎子也不好太过严苛。


“还不快去!”


“是!是!是!”那几个兵痞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噗!”
“小鬼,你在笑什么?”黑瞎子这才注意到陈四时身边还有个黑瘦的小小子。



“先生真厉害!”那黑瘦小兵道。


“诶,打住。你可不能叫我先生,不过你可以和他们一样称呼我为齐先生。”黑瞎子一想到自己家那小祖宗准会跟自己生闷气就头疼,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陈四时。”
“师缇。”


陈四时见黑瞎子看着他们俩笑得意味深长,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不禁问道,“齐先生可有什么吩咐?”


“不错,是两个聪明孩子,我很满意。”黑瞎子还不打算向除了解雨臣之外的人透露他们的计划,又怕其他人不小心会伤到解雨臣,特意在一路之上寻找合适的人选,而陈四时刚刚用弹弓的力气极为巧妙,心思又纯正,倒是个可塑之才,“刚刚观察了你们很久,相信这件事情你们也一定能办好。”


黑瞎子见陈师二人一头雾水的表情,温和一笑,“你们附耳过来。”
于是,便出现了今晨益州城下,百越擒安侯的那一幕。

陈师二人一回到营地,便去了大将军苏明霄帐中。
齐先生不在营地,这两天便由他们俩和苏明宵将军一起随时待命,伺机而动。

从解雨臣被接入益州之后,已是过了三日,益州城中一切如常,而躲藏在丛林之中的百越军也未见浮躁。

陈四时跟着苏明宵将军前往益州边界侦查回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将军,安侯也去了有些日子了却杳无音讯,齐先生也不见踪影。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呢?”

苏明宵是苏霆惊最信任的侍卫队长,与苏霆惊一般二十多岁的年龄,为人正派和善,闻后辈询问,也是耐心温和的解释道,“安侯已经给我留下了消息。你还记得那城楼上的旌旗吗?昨日挂有红丝带的旌旗为五,今日为三,我们以进城之日到举事之日的天数为丝带条数,又今日据进城之日正好过了三天。”

陈四时瞬间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竖起大拇指,“这样丝带条数一直在变化,不容易令人起疑,又使得安侯可以便宜行事。”

苏明宵被陈四时的盲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理了理衣襟,“就在今夜了,传令下去,大家白日里养好精力,加强戒备,夜里随时待命。”
“是!”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第五回
英雄相惜玉锵放玉雨
白衣祭城安侯收益州


赢玉雨与千牛卫将军黎冲策马向顺天府进发,春寒料峭又时逢大雨,山路泥泞,二人不得已于山间茶棚暂避。


“哟客官,快来避避吧。您二人可要来壶热茶,今儿下雨,不收您钱。”
“博士,那就多谢了。”千牛卫黎冲对茶棚伙计谢道,便和赢玉雨坐下来等待雨停。


旁桌也有两个妙龄女子和两位男青年,像是江湖人士。


热茶上来,黎冲与赢玉雨举杯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礼貌,便准备喝下暖暖身体。
不料这时,旁桌的人突然全部栽倒在地上。


不好!是蒙汗药!黎冲一惊。


一道闪电划过,黎冲只见赢玉雨也突然撑住头,道,“不好,中计了!”便趴倒在桌上。


惊雷声中,背后的山林中冲出一伙盗匪,便向茶棚拥来。有些盗匪跑去扛那两位妙龄女子,有的山贼则打算摸索着那青年男子身上的财物。


店小二也露出阴险的笑容,黎冲想,看来这次他们是遭遇强盗了。


“你的兄弟也被放倒了,我看你二人不像普通人,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黎冲摇摇头,那些强盗便都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接着那店小二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些被定住的强盗便被人揍成了一座小山。


黎冲转头,对店小二笑笑,那笑容在黎冲的脸上极为英气,在店小二的眼里却恍若鬼魅,电闪雷鸣中更宛如炼狱鬼怪,“你……你干了什么?你究竟是人是鬼?”


黎冲对茶棚伙计比了个嘘的手势,茶棚伙计对黎冲做了个停的手势,把刚刚自己兄弟抢来的钱放回原来的那几个青年身上,自己便向茶棚后的大树撞去,晕了过去。


黎冲见茶棚伙计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你不是黎冲。你到底是什么人。”一把明晃晃的银莲枪架在“黎冲”的脖颈上,银莲枪的主人正是刚刚躺在桌上赢玉雨。


“你没有喝那杯茶。”假“黎冲”道。


“哼,那么浓的蒙汗药的味道,他们以为能瞒过小爷的鼻子?”赢玉雨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与棚外的春寒之雨有种别样的呼应,银莲枪又逼紧了“黎冲”脖子,“黎冲可不懂这奇门遁甲之术。说,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呵呵呵呵。”“黎冲”掀开自己脸上的一层人皮面具,若说黎冲本人的脸肤色偏小麦色英气,那么这位仁兄的真正面目却是肤色白皙却俊逸的,眸色如夜笼疏星,正是本应该在益州边境的黑瞎子!黑瞎子挑开赢玉雨的枪,作礼道,“某乡野村夫齐玉锵,嬴将军的大名久仰久仰。”


赢玉雨可不信黑瞎子的鬼话,他见齐玉锵俊逸潇洒,思及假传圣旨的时间,再结合齐玉锵刚刚布傀儡阵的手法和五年前百越军的十生百木阵如出一辙,心里已经有了斟酌,“殿下能得齐先生这等高人相助,必能保命矣。”


“呵呵呵,过奖过奖,小小伎俩难入嬴将军法眼,”黑瞎子好哥们儿似的揽过赢玉雨的肩,“安侯对嬴将军亦是爱才若渴,又思及嬴将军乃忠孝仁义之人,必不肯同他取回益州城,故才出此下策,派我来帮他请嬴将军。”


“他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必知你请不动我的,你又何必白费力气。”赢玉雨叹了口气,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世家公子的傲气,让他在大雨中显得有些孤冷。


“某瞎子一开始也没自信到认为自己能请得动嬴将军,既然请不动,只要是我们安侯想要的,某瞎子便是绑也要绑去。”


“你可别被我绑了。”赢玉雨冷傲道。


瞎子抽出自己的霰青挽月刀,从容笑道,“那可不一定。”


霎时间,传来瞎子和赢玉雨刀枪交战尖锐的声响,锃锃锃锃接连不停,灌绝于耳。两人都是当世的高手,又各自有一套一看便自成体系的武学招式,齐玉锵的刀法势入青光,飘逸多变,而赢玉雨的枪法以静制动,动则极尽速度与力量,转眼间便已经是十多个回合。若当时住在山上的人家见了,还以为是山间鬼怪的幻影。


三十多个回合下来,赢玉雨倒是有些惊奇齐玉锵不仅在奇门遁甲上比自己更胜一筹,没想到在武学上的造诣也绝不在自己之下,偏偏对阿臣是如此这般好。阿臣派他来请我,必定也是极信任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吃味,“齐先生可别把阿臣宠坏了。”


没想到那齐玉锵一听这话,一愣,赢玉雨来不及收手,瞬间将齐玉锵的胸口划出了一道狰狞伤口,“你……为何停手?”


黑瞎子笑笑,“不打了不打了。我输了。你说得对,小花儿有我保护他,可天下百姓却如同砧肉,嬴将军,这天下有无数人愿意去做那锋利的鱼肉人民的刀,却只有你愿意也有资格去做那持刀人。”


瞎子见赢玉雨别过头不言,大言不惭道,“圣旨是真的,真正的黎冲就在往回一天路程的凤清山上的东山崖的洞里。
本只是想调虎离山让你离开益州,可小花儿想让我把你绑去,这才掉包了黎冲让你放下戒心伺机对你下黑手。”

见到黑瞎子坦荡荡的承认自己的“罪行”,赢玉雨却一点儿也没生气的意思,反而道,“齐先生,其实我很羡慕你。”

赢玉雨如此高傲的一个人,从未有说起羡慕别人的话来,可这些话,从阿臣被俘,他已经埋在心底五年之久了,而如今的阿臣是再也不会听他这些话了。“自古忠义难两全,我赢家自大凌开国以来便肩负着守护国祚直至身死的使命。你的忠是忠于阿臣一人,奈何我赢家的忠却是忠于大凌江山……我知我负了阿臣,所以我会好好的帮解家护住这大凌北方的一寸一土。”


“其实,小花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黑瞎子没由来的冒出这句话,他在心里道,花儿虽面上装的比谁都狠,他早就原谅你了。


赢玉雨那张冰封的脸上突然泛起温和的笑容,如冰雪悄融,“呵。我一直都知道阿臣的好。”


说罢,赢玉雨将自己随身的一把墨色的蝴蝶刀取下来,这把刀的刀刃参差不齐,远看如群山叠嶂,刀身因其打磨的程度不同而呈现出墨色的层次感,虽看似厚重却质地无比轻薄。


“千里江山刀!”黑瞎子见过这把刀,这是高祖御赐赢家之物,不想赢玉雨竟要赠与解雨臣!赢玉雨对解雨臣的好,是多么极尽隐忍,可想而知。黑瞎子尽管没由来的有些不快,却更多的是对他的佩服。

赢玉雨将刀放到黑瞎子手中,“这是凭证,我等他到顺天来换真正的千里江山。”

说罢,与瞎子拱手,告辞,上马。

瞎子目送着赢玉雨远去,摇摇头叹了口气,思索着怎么回去跟小花儿交代。虽然他觉得送走赢玉雨这个障碍挺值的,什么?你说不能让赢玉雨走?不走留着配给花儿吗?


瞎子的目光又移到自己手中“分量”无比沉重的“千里江山”上,思绪便开始飘到搜罗自己齐家还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传家宝贝上去了……


令瞎子难过的是,这齐老太爷还真一个子儿都没给自己留。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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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是夜。


益州城楼上突然燃起大火,苏明宵一声令下,陈四时与诸位将军一起带兵冲向益州。


益州城门打开,百越军队若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益州刺史府。


秦刺史在睡梦中被外面的火光晃醒,急匆匆的穿上衣服,连家眷也没带,便从后门跑出去。
却不想,刚跑出后门,整个刺史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安侯!我要见安侯!”秦刺史大声叫道。


“秦刺史,这一梦可安稳?”百越军士们迅速的让开一条道路,解雨臣一袭白衣,从大道中缓步而来。
走进了,秦刺史才发现,解雨臣穿的不是白衣,而是守丧的孝服。


“解雨臣,我尚且尊称你一声安侯。你何故要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解雨臣闻言淡然一笑,“何谓道?何谓逆?又是何人与部下密谋要戮杀大凌皇室?”


秦刺史脸色一变,急忙唤道自己的副将。


“别白费力气了。”解雨臣摆了摆手,身边走出一排将领,正是秦刺史的手下。“你以为这三天我真的只是在养伤吗。”


“他们都是你的部将,这些都是你的子民。“解雨臣让开身,身后竟然都是身穿孝服的益州百姓,”这三天,我与诸位部将商谈天下之势,已厚待他们的家眷,益州百姓亦不忘当年沈老将军之恩,皆愿随我解雨臣开辟太平盛世。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何来大逆不道?”


“如今反也是死,不反,但窝藏一个被废的太孙也是死,秦刺史,你如何选择?”


秦刺史擦了擦汗,命人将益州城玺拿上来,亲手奉给解雨臣,“益州百姓六十余万,军马二十万,臣愿追随安侯!”
身后军民齐呼,“臣愿追随安侯!”


解雨臣收过城玺,扶起秦刺史,道,“秦卿有劳。”


“传我将令,益州挂白绫三日,以慰沈老将军和益州军民在五年前的百越之战中的冤魂!”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阿星不才,写文很烧脑,在每一章的逻辑上都会仔细选材和删改。
所以大家如果喜欢的话,阿星想小小的求一个鼓励,这样阿星会更有动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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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第六回
凭君有义铁三角聚首
下自成蹊江东归统一

(上)
益州一事之后,百越军也不便再留在大凌的土地上,苏明宵带兵回了国。其中愿意留下来的,便重新编入了益州军。

此次陈四时,师缇等人立了大功。
秦刺史上书天子,安候回国,理应赐还璟王封号,另外推荐齐玉锵为璟王府录事参军,陈四时为宣节校尉,师缇为怀化司戈。



瞎子回到益州城时,便见解雨臣远远的骑马立于城门口,身着紫衣。
紫衣是解雨臣最爱的颜色,上一次见他着这个颜色还是第一次在百越见到解雨臣。
而当解雨臣穿上粉衣的时候,瞎子知道,必有风云变幻。

“怎么一个人在此?”益州城外即使是正午,也是春寒料峭。
“想着你也该回来了。出来接你。”解雨臣神采奕奕,想必是益州新得,心中喜悦。
解雨臣一边脱下自己披着的白氅给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单衣的瞎子披上,一边叮嘱道,“天还不热,先生还是得好好爱惜自己。”

说来也奇怪,黑瞎子天生一副潇洒不羁的骨头,偏偏总是在解雨臣这里失效,在这五年里更是潜移默化的被照顾成了一个老头子。

黑瞎子收了收解雨臣给他系上的氅,翻身下马,到前面给解雨臣拉着马去。

“花儿,赢小将军他打伤了我,让他跑了。”

“嗯。”

“花儿你看这里,”瞎子指着胸口那一道疤,“嘶——痛痛痛。”

“嗯。”

黑瞎子演的沉浸其中,突然发现解雨臣没有反应,正大脑飞速的转动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解雨臣定定的看着黑瞎子,黑瞎子心中各种猜想纷纷交战。

不料解雨臣从战马上附身下来,温柔的拥住了黑瞎子。“先生。”

瞎子的笑也泛起温柔,摸了摸解雨臣的头,“花儿,你真的是长大了。”

从小在皇室之争中长大的解雨臣本就比普通人家的同龄人要心智成熟。

五年前,被俘敌国,让他再一次的经历人生的大变动。

不论安候在外面如何杀伐果断,解雨臣若不是当年遇见了齐玉锵,就算活着,定然不会是今日这般温和又善良的样子。

若说瞎子有心栽花,解雨臣就像那朵瞎子细心呵护的海棠花,在他人面前敛香,却在瞎子的面前展现最柔软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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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话分两头,这边吴邪和张起灵举兵南下,拔广陵,宣城,会稽,于天目山设伏,取余城。至此兵分三路,许浠为宁远将军领十万军队南下战于括苍山,以图章安,南进交州;潘酒为怀化郎将领八万军马西进,破龙虎山,取豫章、广陵。而淮安王张起灵与主簿吴邪则带军北上,以取江北盱眙、九江、寿春、六安四县。

曦初元年五月,张起灵大军驻扎于寿县东北面的八公山下。

寿县县丞来书归附。
次日,吴邪奉淮安王之命,持旌节领一行四人前往寿县,与寿县县丞商谈寿县归附之后,其军民商农等要事的交接。
事后,当即令县府人员各处张贴布榜以彰淮安王之徳佑。县丞又派人送吴邪回淮军驻地,吴邪想来没事,便婉言相拒,又于州县各处巡查了军士帮当地农民春耕的情况,见到军民劳作相得益彰,这才放心,决定打道回营。

五月的江南,天公的脸也是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天空便骤起阴风,下起了暴雨。


吴邪一行人又不得不于寿县境内租了车马再赶往码头,不想那车马在雨天租借十分不易,排队等到又耽搁了好一会儿,刚刚行至城郊码头,已是暮色四合。


“船家!请稍等一下!”吴邪身边的内侍王盟向停泊在码头正欲靠岸回家的船老翁喊道。
王盟自小便跟在吴邪身边了,幼时是吴邪的伴读,吴家变迁之后,又忠心不弃跟在吴邪身边,做了吴邪的随身内侍。



“喂——”那船夫老翁远远的呼喊一声,以示答应,便泊船靠过来。


看来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去了,吴邪和王盟相视一笑。


上船坐定,那位船翁停下了哼唱的歌谣,慈眉善目的问道,


“老头子本来打算回家了,不知二位郎君往哪里去?”


“阿翁有劳了,我们想去江阴八公山。”吴邪向这位善心的老人表示谢意。


“好勒!二位郎君休息片刻,不消三刻便到。”老翁又开始缓缓的吟唱起歌谣。

斜阳袅袅兮暮雨轻,
泊舟归去兮闻郎君。

正欲离江,忽闻岸边又传来要乘船的呼声。
“喂——船家等一下——” 一位身着皂色(黑色)布衣的男子背上驮着什么东西在岸边呼喊。
“这——船上已经满员了——”船家对他喊道。


那皂衣男子飞奔过来,气喘吁吁。


吴邪这才看到他背上驮的是一位年逾七十的老妇人。


“足下,这位阿婆可是身体不适?”王盟问道,他自从来到江东五年有余,便拜许浠许军师为师学习药理,也是懂得一些歧黄之术。
他见这位老夫人面色发紫,吸气喘促,呼吸间伴有哮鸣,倒像是喘鸣之症。


那身着皂衣的魁梧男子竟是面带惊喜,道:“小郎君真是神了,连老夫人的病症都能看出。”


“这有何难?我的师父可是江东名医许浠。”王盟有些小自豪,拍拍胸脯道。


“足下可说的是人称华佗在世的许先生?”那皂衣男子闻言一喜,又面带难色,“不知这位郎君可否帮忙施救一下这位老夫人?我定感激不尽,投桃报李。”


王盟看向吴邪,那皂衣男子也期待的看着吴邪,吴邪点了点头,“足下路见素不相识的老妇人都能扶危救困到如此境地,我若不施救,岂非惭愧?”


“你是如何得知我与老夫人素不相识?”那皂衣男子惊奇地问吴邪。


吴邪做了个无需多言的手势,让自己的人从船中让出来,道,“足下快来把老夫人放进船中。”


皂衣男子带着钦佩大喜道,“当真是神奇的一天,神仙般的天气,遇到了神仙般的几位郎君。”


王盟先为老夫人顺气扶正,却环顾四周,此次出使,多带药性迅猛的药物,而老夫人年事已高,温性药物才能不损其体。王盟向吴邪诸人求助,看他们有没有带什么性补温良的药物。


吴邪闻言,说,“小哥在江宁的时候,倒是送过我一枚用麒麟竭制作的药丸,又怕我身体不如一般人强健,故而特令许先生弱化了药性。你看看这个可以吗?”


王盟拿过去闻了闻,双手合十闭眼道,“此乃天意?恰到好处。”


只是……王盟皱着眉看着吴邪,他知这麒麟竭本是当年高祖御赐给淮安张家之物,后来张起灵令许浠将剩下的麒麟竭制成药丸,当世仅此两颗!


这药太过珍贵,王盟道,“对了我突然想到一种温补的法子……”一边把药丸塞给吴邪。


吴邪直接打断了王盟的话,“为人医者,妙手仁心。王盟你可还记得许先生教你的话?”


王盟叹了口气,是既欢喜又不舍的耷拉着脑袋,过去给老夫人服下。

那皂衣男子听到麒麟竭时也是一愣,可真见吴邪给那老夫人服下,不由得心中生起了敬佩之情,若今时今日是他拥有麒麟竭,他也难保自己会如何抉择。
“可真是位仁义的郎君。”皂衣男子身边,那老翁也啧啧称奇道。

雨过天晴,云消雨散,霞光放出来,竟比刚刚的暮色四合还要明亮。
“好了。老夫人一炷香后便会醒来。”王盟对皂衣男子说。
吴邪又道,“雨也停了,足下便虽老夫人渡江吧。我等在此休息一夜再走。”

皂衣男子点点头,望着天边的彩霞好一会儿,忽然道,“小郎君,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一个请求,你这旌节好生威风,能否赠与某?”

“你这人好生不知义!我家使君用麒麟竭救了人,又把船让出来给你,你如今无回报却还要这旌节?”王盟虽医者仁心,却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他有些为吴邪鸣不平。

“足下可否说明理由?”吴邪看着那皂衣男子的眼睛,却发觉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内中含有一种慷慨之义。

皂衣男子摇摇头。

男子本以为吴邪必不会给他,不料吴邪道,
“我难得逢一有缘之人,义士你便拿去吧。”
吴邪加重了“义士”二字,也许是说刚才他救老夫人之事。

皂衣男子道,“顺天王氏,月半平原。”

“江宁吴氏,单名一个邪字,淮安主簿。”吴邪回了个礼。

“你便是当年那名动天下的少年状元?”那皂衣男子一阵唏嘘,见吴邪并不想提及往事,又连忙住了嘴。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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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返回寿县的路上,王盟有些不解,“郎君,你为何要将旌节也送给那胖子。”

听王盟称那王先生为胖子,吴邪有些好笑,还是给他解释道,“我见那王先生眼神坚定,故而相信他自别有打算。”

“可郎君何以知他安的是好心坏心?”

吴邪道,“看那王先生的衣着与老夫人的衣着,显然并非同类人。那王先生路见卧病妇孺尚且出手相助,如此古道热肠之人,定是有恩必报之人。”

“而且,我料定,他刚刚带走旌节必已是在报恩。”天晴的山路上,吴邪纸扇轻摇,风流清隽。

王盟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吴邪,心中满是崇敬。


(下)
————————幕间 时间回到三日前

这还得从张起灵驻兵八公山说起。
张起灵的淮军在南扬之征中声名鹊起,寿县县令一听闻淮安王亲率淮军而来,便纠结成了苦瓜脸。

“唉。难道真的要投降于淮安王不可?”寿县县令方无咎在大堂之中仰天长叹一声。
他虽是个个七品县官,资质平庸,也算个忠心爱民之人。他身为凌臣,食凌君俸禄,本应为凌君效力,如今若真要投降于淮安王,今后又有何颜面见家人父老,何况张起灵虽表面上说要与其和解,但毕竟是世人所称的麒麟兵仙,都说“麒麟一笑,阎王绕道”,张起灵哪里会善待寿县百姓?可他不过一介蚍蜉县令,又安能与大树抗衡呢?

“你们可有什么良计?”县令方无咎询问自己的县吏与门客,见他们面露难色,心下了然,叹道,“唉,看来临了,老朽这把骨头还是晚节不保。罢了,明日我且将城玺奉上,自挂于后院槐树下,免得遭人诟病,我去后尔等散去便是。”

“方明府,三思!”县丞劝道,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面色凝重的说,“县令,某丞想举荐一人,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方无咎一时没明白县丞的意思,又唉声叹气道,“你与我举荐这人又有何用?就算他以一当百,我寿县军队与张起灵淮军的数量也天差地别,难以取胜啊。”

县丞复又道,“还请明府与我至后堂借一步说话。”

方无咎点点头,与县丞步至后堂。
县丞压低了声音,道,“关键是此人,有荆轲之勇,聂政之义。”

“!”县令方无咎一惊,悄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并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下。

县丞凝重的点点头,“不错,托命于刺客的确是最后的弱国抵御强国之策。”
“但一旦失败,必遭祸殃。所以不成功,便成仁,我们必须谋划周全。明府你日常待我们恩重,与我们平起平坐,又对我们的家眷关怀备至,只要你下定决心,我们都必然追随。”

方无咎见县丞坚定的望着自己,终是下定决心,道,“做了尚存一线生机,若真能做了燕荆之类,死亦何惧?”

说来也巧,寿县县令府中,正逢一位珠宝商人做客于家中,名为王月半,便是我们上文见到的皂衣男子。

他不巧听闻方县令与门客的密谋,他们诈降于淮安王张起灵,又在信中言吴邪多才和善,盛情邀请吴邪前来商谈接洽之事。张起灵思及这也是一次让吴邪在军中立威的好机会,便未与吴邪商量此封信上所言之事,只是直接派他前去。

不想小小疏忽,竟差点酿成大祸。

县丞所说的杀手,乃是一名屠夫何域,他祖上曾是刺杀前朝(南陈)齐相的义士,失败后自杀而亡,他的爷爷因在外侥幸逃过一劫。如今隐姓埋名于这小小的寿春县内。
乱世之中,方县令爱民重才已是十分难得,又经友人推荐,他便接了这次活儿。

杀手何域与方无咎、县丞商议,按照往年的气候,五月中旬这几日每逢傍晚便是连绵阴雨,他埋伏于吴邪回营的必经之路上。

双方来使必持旌节,吴邪必持旌节经过,到时杀掉持旌节之人,拿走其身上钱财,仿作强盗所为,再抛尸江中,又逢雨天,等吴邪尸体浮上江面,必已是在江下游。若张起灵追责,方无咎也可推说吴邪早已离开寿县境,自己全然不知情。

虽不能一击击败张起灵,但杀掉吴邪等于断其臂膀,也能使张起灵撤军回淮安为吴邪送葬。

不料临出发那天,何域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难以下床。他的母亲要替他前往,何域思及自己的一身武艺也是由他母亲传授而来,便点头答应了,他告诉母亲杀了那持旌节之人。母亲让他放心,定斩那吴郎于江中。

何母埋伏于山路上,下午时太阳高照热气蒸腾,而一到傍晚便突然冷风阵阵下起阴雨来。何母忽感觉呼吸不畅,糟了!定是天气变化,又加上春日山上花粉众多吸入花粉,导致喘鸣症的老毛病犯了。

何母本想再坚持一会儿,想到那吴郎按约定也应是这个时辰过来了,可还不见人影。无奈自己因为拖延过了治疗时间,喘鸣愈发严重,脸色发紫,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起来。

“老夫人!老夫人!”这时正欲行商至盱眙的王月半经过,见路边一老夫人,急忙背起她,回城的道路尚远,前面顺江而下,便是盱眙,不如到盱眙大县救助这位老夫人。

然后便发生了江边巧遇吴邪的那一幕。

王月半感吴邪之大义,他本为方明府的客人,方明府在他困难之时收留了他,又待他极尽礼遇,他本不该透露方明府的计划。
“但吴郎如此高义之人,若今日我王月半因知而不报害了他,恐怕我会愧疚一辈子!”王月半心中想到,故而要求吴邪将旌节交给他,他自己顶了那吴邪去。

生死有命,若他能击败那何域,自当投吴邪去。
若是自己死于何域手下,也不枉今日相逢一场!

只是有一个人……
王月半看了看天边的彩霞,“想必她也是会为我骄傲的吧。”下定决心,向吴邪要了那旌节。
————————时间又回到吴邪和王盟离开江边
王月半手持旌节,端坐于船中。
他闭目养神,一身正气,不怒自威。

忽闻身后杀气,王月半睁眼道,“你就是何域?”

不料身后一时半晌都没动静,王月半转过头,只见那老夫人放下扔掉手中匕首,“我乃何域之母。王公援手路人,替友赴死,吴公又舍药救妪,王公与吴公都乃品行高洁之义士,又是我的恩人,老身安忍杀之?”

王月半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啧啧感叹道,“看来天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善恶有报,公道自在人心!”

“老夫人,我先送你回家。”王月半给在一边看了许久的船翁一锭白银,“船家,多谢了。”


那老船翁此时也唱起歌来:

斜阳袅袅兮暮雨轻,
泊舟归去兮闻郎君。
一郎名吴兮一郎曰王
妙手仁心兮救妪于江

吴郎高义兮视金如粪
王郎热肠兮代君陷困

老妪感怀兮掷匕彷徨
恩怨相泯兮义水汤汤

王月半与老夫人化干戈为玉帛。老夫人回家之后又将今日之事告知其子何域,何域叹道,“吴邪乃仁爱之人。”
前往面见方明府,并当场断其左手小指明志。

张起灵自吴邪走后便坐卧不安,许浠飞鸽传书说寿县县令方无咎忠义爱民,必不会轻易投降,张起灵立刻便领了部将前往寿县接吴邪。
说来也巧,王月半在送何母回家后,于寿县内又逢吴邪,二人相逢皆开怀大笑,找了家酒馆畅饮,吐诉衷肠。

王月半归于张起灵账下,而张起灵也感念方明府为人忠廉,不计前嫌,令其依然统领寿县,又擢何域为翊麾校尉。寿春县令方无咎此时真心信服张起灵的仁厚,以张起灵为明主,真心归顺。许浠、潘酒也纷纷传来捷报。

至此,江东六十四县,尽归淮安王统辖。

而这条支流江水,因当年吴邪王月半援手路人,舍药救妪一事被文人墨客咏为“义江”,江畔之山被称为“怀义山”,便是后话了。
————————第六回终——————

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第七回
上兵伐交二月红遭妒
醋海翻江吴邪促联姻

(上)
江东六十四县归于一统的线报传来,张启山震怒。张启山面色威寒,连夜速诏能臣武将入紫辰殿。
紫宸殿为内朝,一般只有朝中高官能进去。
内殿的主座上,张启山尚未出现,大臣们窃窃私语,以测上意。

“众卿可知今日诏诸位前来所谓何事?”张启山从内殿的帘后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宦者,手捧两份奏疏。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将目光都投向了一霜鬓老,“阁老。”此人名为李鹤年,乃是定北三朝老臣,为定北镇守东北立下赫赫战功,是定北最年老资长者。

“你们不要总依仗阁老。我张启山麾下是没人了吗?”张启山冷哼道。

众位朝臣一颤,将头埋得更低,自入顺天以后,定北诸臣多得封赏,行为也日益散漫,而原来大凌的朝廷之中也是碌碌无为者居多,张启山有心整顿吏治,但也绝非现在。
张启山也没想过让这些尸位素餐之人回答他的问题,“红卿,你来说说。”

尚书左仆射(宰辅)二月红见自己被点名,身边的同僚窃窃私语更甚,有轻蔑的,有看他笑话的,他倒不在意这些,为人臣者,恪尽本分而已,“主公深夜宣召,事必不容缓,当前之势,唯有国土不可贻误。由此看来,主公无非有两虑,一虑为江东,一虑为益州。”

张启山终于愁眉初展,“红卿如何得知?”

“臣事主公,忧主公之所忧,有何奇哉?”二月红长身玉立,一袭红衣,言辞从容。
张启山何等通透,喜道,“红卿可是已有对策?”

复又指挥内侍,“快给红卿看座。”

“咳咳咳。”李鹤年忽然咳嗽起来,他一古稀老人,时值深夜还被张启山宣召议事,灯花之下,显得须发霜白,有些单薄。
“阁老。”
“阁老。”
众臣们纷纷关心的看着李鹤年,复又欲对张启山言……
“愣着干什么,给阁老也看座。”张启山厉声对身边内侍道,“以后李阁老议事不必站着,记得提前给阁老置座。”
“是。”

这也不怪群臣在此事上对张启山有所微议。二月红伶人出身,又侍过前朝,曾为废太孙解雨臣讲学,后太孙一派失势被贬,又终日耽于女色,张启山几番前往请用皆不顾,引得张启山门下士人不满。后家妻去世,定北王仍不弃之,终于为定北王献了三计,平定北燕之患。区区三计,不料张启山竟给了二月红一个尚书左仆射之职,位极人臣,比老臣李鹤年都要位高一等,更是分了他们尹家一杯羹,这让他们这些定北宗室如何服气?

“红卿,你继续吧。”张启山安抚下朝臣,示意二月红继续。
二月红点点头,“《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但红某以为,主公于当前形势下,上兵伐交。”

“今张起灵收复江东六十四县,据徐州南部、扬州、交州东部三州之地,其势已成,不可急图;解雨臣举匡扶凌室之旗,据益州,一呼而百应,亦不可小觑,但好在尚未成势。但如今定北虽强于江东,两者却均无吞并对方之力;我们若攻取益州,必损自己兵力,又怕江东趁火打劫。”

“红相公此言进退两难,莫不是想殉师生之情吧。”同为谋士的林烟讥诮道。

“是啊。”朝臣们纷纷应和。

张启山是了解二月红的为人的,他若真想徇私情,必不会采用如此浅白的方式,心下确认,“红卿有何高见?”

二月红对身边的质疑置若罔闻,道:“主公实应与江东结为联盟,请天子下诏命交州刺史征讨解雨臣,江东必不助之,此为疏不间亲,借刀杀人之计。”

李鹤年此时突然开口,“主公,红相,请容老臣有一言。”
此次还是李鹤年首次公然对二月红之话提出意见,大殿骤然寂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李鹤年开口。

二月红还算十分敬重这位老臣的,礼貌一笑,施了一礼,“阁老但言无妨。”

“红相之言不无道理,可红相说那江东上下一体,益州出师有名,我定北难道无长处?”李鹤年声音和缓,并无争言,一字一句听起来都是极为忠谏之言,也道出了各位朝臣心中所想,“大凌开国,李某已辅佐三王,定北先祖苦守严寒,血气相拼,方守得寸土,我定北兵强民勇,亦不畏死。今既强于江东,又何妨与江东一战呢?”

张启山所思也是在此,他并不认为如今不可与江东一决雌雄。

“唉”,二月红长叹一声,道,“红某已言,今定北、江东南北相望,却均无相吞之力。定北人兵强民勇,这是定北军的优点却也是致命的缺点!定北三世镇守东北苦寒之地,抗东猲,又入顺天平北燕,虽民不畏死却也不念及活人的境况。主公有王霸之志,常年征战,奈何军民亦有温饱之思,定北为苦战,定北战苦民啊……”

“红相之言未免人云亦云而已。定北之战,只为止战,缓刀兵,红相不过图一时之安稳,由何需披上天下苍生的微言大义?”李鹤年的部将霍启不屑道。

二月红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霍将军,究竟是我二月红沽名钓誉。还是你要为‘强取豪夺’披上‘以战止战、河清海晏’的外衣?”

“你!”霍启被戳中痛处,正欲发作,却被李鹤年瞪了一眼,只得退下去。

“红相主伐交,敢问红相有何妙计?”李鹤年不急不慢道,“联合江东并非易事。”

二月红朗声道,“江东张起灵本只欲守淮安祖业,他与主公争,在于主公鲸吞之势,天下皆惧,张起灵自然要为自保而不得已为之。”

“贾谊曾言:六国破,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贿秦。若主公先平益州解雨臣,则可从西、北双向夹击江东,得其三地,再返还一地,此为蚕食。让其在安逸之中,磨其意志,则迟早淮安之地会双手奉于主公。”

“故臣愿为媒使,亲往江东,商两家联姻之事,臣有妙计使张起灵必不会拒之。”

此言一出,朝臣纷纷侧目,“我定北势强,红相怎可和亲?”
“是啊。”
“臣请主公三思,二月红心怀不轨,以媚言惑主,天下可有如此便宜之事?”有的朝臣更是对二月红恨之入骨。
“如此辅国,定酿成大患啊。”朝臣们窃窃私语,纷纷谏言。

张启山亦皱紧了眉头,他也知二月红所言之理,但也正如李鹤年所言,他定北势强,何须作此城下之盟?

“哈哈哈哈。”二月红看见张启山眼中疑惑,心思必须激将张启山认可他的想法,于大殿之上嘲笑道,“我本以为定北上下一心,今日看来不过党同伐异。主公若以国士待我,我自以国策待主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主公既不信我二月红,无妨,告辞。”

说罢,作揖一鞠,拂袖而去。

二月红状似不愿再谈,张启山也为之动容,忙留住二月红,“红卿留步,此番若能连江东,擒安侯,我以徐州北部之地赐君。”

二月红站定脚步,转过身来,他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威严,“臣红某愿立军令状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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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曦初元年八月摄政王张启山遣二月红为媒使江东,李鹤年暂行同平章事职(代二月红宰相职)欲互结秦晋,永修宁好。

清晨阳光熹微,带着露水闪烁。

西泠小筑的庭院中,吴邪练完字,将它们晾挂起来,等风干了,一会儿便于收进去。

吴邪向在院中舞着黑金古刀飒飒生风的张起灵挥挥手,“小哥,快过来。”

张起灵干净的一收剑,便看见吴邪在清晨的阳光下暖阳阳的笑脸,“小哥,快过来,对了,闭上眼!”

张起灵有些无奈,“闭上眼我如何过来?”
脚下却没有停下,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意味。

“好了,小哥睁开眼。”吴邪过去捂住张起灵的眼,把他带到院中的书案前,才松开手。

书案上一纸妙笔丹青,画中三两枝翠柳,一柳下持黑金古刀之人,他于青空下舞刀的身影跃然于纸上。
“总感觉还缺了点什么……”吴邪托腮思索,突然想到什么,提笔在纸上挥洒起来。
“……”张起灵看向吴邪,吴邪认真而专注的侧脸让他心漏了一拍。张起灵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好了。小哥你看如何?”

吴邪原来在画面有些空白的地方,又题了一行小诗。吴邪的字是极好的,吴邪在六年前曾被高祖在太和殿上钦点为进士一甲魁首(状元),乃是大凌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连中三元的状元。吴邪一门三进士,祖父吴桐为当朝宰辅,叔父吴三省为交州刺史,吴门创造了自成一派的吴体,钟鸣鼎食之家竞相追捧,最贵的一幅竟达千金之高,一时可谓风光无限。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张起灵念出来。

“小哥,你为何皱眉?不喜欢?”吴邪见张起灵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头轻轻皱起,却瞒不过他的眼睛,“你不喜欢我收起来了。本来想着送给你来着。”

“没有。”张起灵迅速的卷起画,背到自己身后,“只是有些不吉利。”

“那就是喜欢咯?”吴邪眉眼弯弯,“小哥,你还记得吗?当年是你连上七份奏疏救我这死罪之人,当时我不愿佐官(弃朝廷而侍诸侯),又是你三次纵容我逃离淮安还在暗中保护我。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今生今世,报君恩遇,至死方休。”

“嗯。这幅画倒是可以买个好价钱。”张起灵好似根本没听吴邪的话,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估起了这幅画的价。

“去***的张起灵。”吴邪道,“我拿真心待你,你竟然只是想换钱。我吴邪一条命只值一幅画吗?”

“不够。”张起灵赞同吴邪的提醒,决定再加点码,“你还得伺候我一辈子。”

嘿——“你个奸商!”吴邪痛骂道。

“跟你学的。”张起灵面不改色,字字珠玑,杀伤力可不小。

这还怪到我头上了?好好好,好的都是你的,爱钱小气都是我教的,吴邪没脾气的说,“怪我咯。”


“主公!顺天来人了。是摄政王的人,说是商谈两家联姻之事。”
这时,淮安王府的礼曹掾匆忙的跑进来,似有什么急事,打断了吴邪跟张起灵的吵吵闹闹。

这才看到吴邪也在,礼曹掾对吴邪施了个礼,“吴主簿。”

“两家联姻?你是说定北王和我们江东?”

“不错。回主簿,定北王此次特派尚书左仆射二月红为使,为主公和定北王的爱女做媒。” 吴邪是礼曹掾的直属上司,吴邪问话,礼曹掾自是原原本本、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张起灵沉默半晌,似在权衡,终道:“回绝了罢。便说我已有婚配。”
“是。”礼曹掾正欲退出去,吴邪却阻止了他。

“慢着。”吴邪披上外衣,一身月牙白色,风姿清隽,一展纸扇,笑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二月红人称‘水相公’,可是出了名的外柔内刚,我倒是想会会他。”

“吴邪。我不会娶那郡主,你又何需亲自接见?”张起灵的语气有些焦虑,似是怕吴邪误会了什么。可是,他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在乎吴邪的感受呢?

“小哥。”吴邪拍拍张起灵的手,让他安心,灵动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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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时间:2019-08-21 19:53:45
(下)

淮安王府,以应治厅为正厅,二月红就被引至此处稍作等候。

不消片刻,一身着月牙白色的锦衣少年持画扇从屏风后走出来,二月红心中叹道,果然是江南男子,个个生的灵秀风雅。

“淮安王府主簿,江宁吴邪,给红相见礼了。”吴邪浅笑,举手投足间温良恭俭。

“吴主簿。红某幸会。”二月红起身虚扶吴邪,点头回礼。

“听闻此次红相前来是为联姻之事?”吴邪开门见山。

“不止为淮北两家联姻之事,更为二张两家重叙旧情而来。”二月红接道,“今日入淮安,红某便觉宾至如归,先不道联姻之事,道想与吴主簿话话家常。”

“话家常?呵,倒是有趣。”吴邪转身一坐,“某与红相素不相识,何来家常一说?”

“吴主簿此言差矣,我大凌开国不过二十余年,但东北张家与江宁张家却在南陈之时便同出一脉,而定北与淮安封地不过三世,淮安王的表祖母却是定北王的祖母,你说可巧?”二月红缓缓到来,他轻柔的声音带着一种惑人心神的力量,总能将人的思绪引到他所述的那段往事中去。

“哈哈哈哈哈。”吴邪摇头开怀大笑,“连我都顿生亲切之感,竟还有这番往事,红相公可谓妙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二月红拉起吴邪的手,眉间笼罩着一丝忧虑,“定北王本只欲平定北燕,无奈凌帝名为求救,实为削藩。定北王此番做法,也只是自保之策啊,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下藩镇割据,却独惧定北王之兵,淮安王为保江东基业而伐南扬,我主公亦深表理解,这是人之常情。”
“定北王能如此想?”二月红说的不无道理,吴邪也有些疑虑,暂且看看二月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然,定北王不仅特派我来表两家修好之意,更愿将爱女嫁与淮安王。为表诚意,还愿以下邳城为聘礼。”二月红开出丰厚的利益,下邳乃古代楚国之都,物产丰富,人才济济,对于如今的江东而言,更是打通南北的必经之地,连吴邪都不免心动。

且不管张启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都是下足了血本,这条件让吴邪很难拒绝。

吴邪思索片刻,让我再试试定北王的诚意。

“好。”吴邪合上画扇,顿了顿又道,“定北王有如此诚意,使令我吴邪汗颜以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

吴邪拖长了声音,道:“我江东既与定北修为兄弟,非定北王嫡亲之女不娶,亲上加亲岂不更好?为表诚意,我江东以徐州、彭城二地为彩礼何如?”

“好。不过还望淮安王修书一封,我二月红定助君促成此事。”二月红拍案而定。
“一言为定。”吴邪答应二月红,并让二月红稍待两日,看看江宁的风景,必将婚书亲送之。

吴邪笑着送走二月红,却见张起灵面若寒冰的站在自己身后,“你为何要答应他,还要割地相送,你明知我无意联姻。”

“小哥,此事说来话长,淮北联姻并无不利,你又何必因为私情而舍祖业?”其实吴邪不是没有感觉到张起灵和自己之间那种模糊不清的感觉,身处侯门,身不由己,也许划清界限,对他,对小哥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不管张启山是否是真的要与江东联姻,他不过也是将计就计而已。他答应过胖子的事,他在想着如何跟小哥解释。

“呵。”张起灵用吴邪从未听过的冷笑哼了一声,“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从没有变过。”

“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吴邪被张起灵冰冷的眼神刺得心痛,不可置信道,“张起灵,你觉得我吴邪是个贪图定北一城之利之人?”

“是不是你自己明白。”张起灵冷冷撂下这句话,不再多言,走过吴邪。

古来为将者披坚执锐征战,为王者运筹帷幄诛心。
“呵。”吴邪看着张起灵远去的背影,冷潮热讽道,“淮安王还请尽早写好婚书。勿负气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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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c暮暮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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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黑花

发表时间:2019-08-10 06:14:00

更新时间:2019-08-21 19:5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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