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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小说连载:《落难美女的抗争》

楼主:99子宫网官方  时间:2019-08-16 12:02:53
纪实小说连载:《落难美女的抗争》(肌瘤女孩)

《前言》:
一个女孩有子宫肌瘤,贫血严重,症状烦人。她想治好这个病,看了很多医院的医生门诊。
医生说,只能住院,做手术,必要时还需要切除子宫。
女孩说,我不想手术,更不想切除子宫,于是,她八方寻找不手术治疗的方法。
医生说,荒唐。
女孩说,我想。
作者说,荒唐的想法,往往是科学进步的开始,于是,有了这个故事。


第一节、逃跑的病人

“主任,不好了,有病人跑了。”海城市某三甲医院妇产科主任办公室,护士长刚踏进门,就气急败坏的报告。

“刚才我们去给她输液,发现病人不在了,病房的人说看见她一个人走了,情绪很不好,招呼也没有跟大家打。”

“什么?病人跑了?怎么会跑了?她跑哪里去了?”主任刚刚眯了一会,从办公桌上抬起睡眼惺忪的脸,完全没有睡醒,眨巴着眼睛,疑惑的问。

“不知道啊,刚刚发现的,她谁也没有告诉,一个人跑了。”护士长说。

主任姓朱,是一位教授,快五十岁了,在海城市妇产科界很有名气。

朱主任太疲倦了,刚刚在办公桌上才趴了一会,就被叫醒。

她右边的脸上,留有两道衣袖的褶痕,白而细长,好像两道手术后疤痕,爬在她秀气而嫩滑的脸上。

难道是开刀多了,伤疤也报复到脸上来了?护士长看着主任,忍不住突然想笑,但此刻她笑不出来。

朱主任是爱美之人,从来都很注意形象。可是她太累了,上午做了三台子宫肌瘤手术,其中两台是切除子宫的大手术,站了四个多小时,中午的盒饭还是护士长给端来的,能不累吗?

“哪一床?”主任拿起桌子上的眼镜,给自己戴上。

护士长回答,“715床,叫吴燕。”

“715床?”主任记不清这个病人,“什么病?严重吗?”

妇产科虽然病人多,有上百张床位,但只要病情严重的,主任都有印象。

“她是子宫肌瘤,十公分的肌壁间子宫肌瘤,肌瘤很大,已经严重贫血了。”护士长回答。

哦,子宫肌瘤,十公分,是很大了。幸好是子宫肌瘤,并且是肌壁间的,主任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朱主任对子宫肉瘤,对宫颈癌的患者,印象会比较深,因为那是恶性,搞不好要死人,一旦病人跑了,家属闹起来,不好办。

这个病人是子宫肌瘤,子宫肌瘤都是良性的,她怎么会跑了呢?

这也要怪医学教科书,一直把子宫肌瘤说成子宫第一瘤,好像比癌症还要严重,怪吓人的。有的医生甚至还喜欢说,要变性哦,吓得病人一惊一乍的,病人很容易把子宫肌瘤与癌症想到一块。

不能掉以轻心。

护士长看主任在发呆,以为主任没有睡醒,她提醒主任,说,“主任你看怎么办?要马上想办法。”

朱主任已经清醒了,她冷静的告诉护士长,“你马上通知管床医生,叫她问问保安,查查监控,另外打电话问问病人家属,病人是不是回家了?”

护士长急匆匆的出去了,主任马上又把她叫住,“你回来,你叫管床医生查查病人预交的费用,交了多少?有没有欠费?”

当妇产科主任八年了,医患问题见的多了,不能给医院带来负面影响,也不能给科室造成经济损失。

这家医院虽然是三甲公立,其实也要自负盈亏。医院规定,如果一个病人欠费,费用的50%由医院承担,30%由科室承担,20%由主管医生承担。所以,好多时侯医生除了要看病,还要时刻关注病人的账单,要关心病人在不在,如果病人逃匿了,意味着科室和医生的经济损失。

不一会儿,管床医生来了,她报告主任:“715床,吴燕,35岁,患子宫肌瘤,已经做了各项检查,计划安排明天做腹腔镜手术,是由主任您亲自做呢。”

“我想了解费用。”主任打断管床医生的话。

管床医生姓张,是朱主任的大学同班,关系很好,但是关系越好,主任要求的越严格。

“吴燕家属预交了两万元,现在只用了五千三百五十元,结余还多。”张医生早有准备。

“哦,那马上给吴燕的家属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回家了。”

朱主任松了一口气,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什么都要考虑到。

朱主任此刻睡意全无,她摘下眼镜,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水哗哗的流出来了,她手捧凉水,把水浇在脸上,洗了洗脸,再用干毛巾擦了擦,立刻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

下午还要看门诊,一百多号病人,需要打起精神。

朱主任关上卫生间的门,她要方便一下,这些都是门诊前的必备功课。

张医生又来了,见主任不在,发现卫生间门是关着的,她知道主任在里面,只能耐心等着,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哗——的抽水马桶的声音,门开了。

“家属怎么说?”主任在卫生间里,也没有忘记工作。

“主任,吴燕的家属说不知道,说她没有回家。”张医生回答。

“什么?家属说不知道,不可能吧?”

主任拍了拍衣裳前襟,走出卫生间,她几步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她要查看一下这个病人的记录,有没有特别需要关注的地方。

有的病人贫血,不能独自外出,贫血严重的可能造成晕眩,万一走到什么地方摔倒了,医院是有责任的。

电脑记录上有吴燕,贫血严重,血色素只有五点几,外出需要陪护。

主任自语道,“她怎么一个人跑了呢,外出摔倒怎么办呢?”

主任看了一眼张医生,眼中有一丝责怪,病人如果出了问题,显然医院也有责任。

“是啊,”张医生并没有看出主任的不满,说,“家属也说吴燕不可能一个人外出,说上午她还好好的,怎么就不在了?家属说他们马上到医院来。”

朱主任知道,病人从医院私自逃跑,大多数是因为欠费,可是这个病人没有欠费,还有结余。是什么原因呢?

医院其他科室都有病人逃跑,如肿瘤科,精神病科,儿科。

上个月儿科有一个男孩子跑了,家属和医院到各处找遍了,都找不到,以为是被人贩子拐骗了,于是报了警。

民警找监控,挨个翻看探头,最后看到男童跑到一个公路拐角地方,再没有出来。民警就去那儿寻找,果然小男孩在路边草丛里蹲着,蹲了两个小时。民警问小男孩,说怕打针。

重病患者和精神病患者也有逃跑的,肝胆科有一个晚期肝癌患者逃跑了,到滨海路的大礁石跳了海,家属要求赔偿80万。

医院处罚肝胆科,扣了一大笔钱,弄得肝胆科主任一见到朱主任就叫屈,说,好不容易把那人抢救过来,没有鲜花和掌声也就算了吧,还要扣我的钱。

精神病科也有逃跑的,还有跳楼的。,,,,,,

想到这些,朱主任有些紧张,她真怕病人有什么意外。妇产科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病人逃跑的情况,必须要马上报告院长。

正在这时,张医生又来了,说,“主任,不得了了,病人的家属到了,在病房里大吵大闹。”

“那个男的好凶哦,一来就质问我们怎么搞的,说他老婆为什么不在了?”

张医生说,“主任你看,要不要我先去挡一挡,或者把病人家属请到医生办公室,我稳住他们,你先跟院长汇报。”

“不用,不能发生医闹,我亲自去接待。”

朱主任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在突发事件面前冷静,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绝不把难办的事情推给下级,也不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向领导汇报。

她快速向病房走去。

病房里已经闹开锅了,老远就听见护士长的声音,“大家安静,不要闹了,主任要来了。”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比护士长声音还大,“主任来了我们怕吗?你说,你们把我媳妇弄到哪里去了嘛?快把她交出来!”

这是一间大病房,有八个床位,病人和家属加起来十几个人,七嘴八舌,闹哄哄的。

主任一进门,就看见病房中间站有一个穿花衣服的老太太,她围一条红纱巾,正指手画脚的对着护士长喊叫。

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穿一件白衬衣,没有开腔。715床的病床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五大三粗,一脸怒气,眼睛在瞪着护士长。

看样子是文武具备,老太太难缠,动则就要觅死觅活,完全不跟你讲道理。年轻人容易冲动,有的还喜欢动粗,一定要先镇住他们。

主任走进门,她心中想,要来个先发制人,要软中带硬,她拉开护士长,对病人家属笑笑,说:

"病人没有回家吗?你们找找啊,我们妇产科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病人私自外逃的哟。"

朱主任先把责任推给对方,排除自己有问题,她保持着微笑,尽量做到恩威皆济,以理服人。

“你是朱主任吗?你来评评理,我媳妇到哪里去了,她说不知道,要我们自己找,我媳妇是在你们医院不在的,我到哪里去找?”
红纱巾老太指着护士长。

“不要急,不要急,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的,护士长输液发现人不在了,马上就报告我了,这不马上也通知你们来医院了吗?”

“通知我们来医院管个屁用啊,上午我给她送饭人都还好好的,一转眼就不在了,到哪里去了,你们才说得清楚啊,叫我找,我到哪里去找,你们必须要马上给我找回来。”

“这不正在了解情况吗?老太太,你不要急嘛。”朱主任和颜悦色的安抚。

“我能不急吗,我的一个大活人好好生生的,说不在了就不在了,凭你,你能不急吗?”

“我们正在想办法啊,老太太,我们妇产科管理很严格,病人都很懂规矩,从来没有病人私自外出的,你们吴燕是第一个。”

朱主任想镇住老太太,语气加重了一些。

旁边的年轻人不服气了,他看着朱主任,说,“朱主任,你不要这样说,吴燕也是很懂规矩的人,没有原因,她是绝不会跑的。”

年轻人叫方涛,是吴燕的老公,他绝不允许有人贬低他老婆,他对朱主任说:“不管你们妇产科有没有发生过,人是从你这儿不见的,你们就应该马上去找。”

“你也不要急嘛,年轻人,坐下来说,坐下来说。”朱主任拉了一把椅子,请年轻人坐。

年轻人没有坐,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脸上也急出了汗水,“我能不急吗?你们把我的老婆弄丢了,不马上去找,坐在这里有用吗?”

朱主任没有生气,开导年轻人,“我们都好好想想,病人可能到什么地方去了,比如你们的亲戚朋友,或者她的同学,或者她的单位临时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叫她回单位了?都有可能。”

朱主任发挥想象力,想尽量先稳住家属。

红纱巾老太站在病房中间,仍然不依不饶,对其他的病人和家属说道,“你们都看见的,上午我来送饭,我媳妇都好好的,我刚回去跳了一会广场舞,人就不在了,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一屋子的病人和家属都看着老太太,有的附和说,“是啊,是啊。”

老太太见有人支持,越说越激动,“我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饶恕她们。”

护士长在门口发话了,说,“老太太,你还有心思跳广场舞,你不在这里守到你媳妇,你没有责任吗?”

朱主任回头瞪了护士长一眼,“你不说话,会哑巴啊。”

朱主任转过身又安慰老太太,她请老太太坐下,“老人家,不要发火哦,生气对身体不好。”

“气死我了,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见了,我跳跳广场舞,还说我有责任,你们太欺负人了。”老太太不坐,站在那里。

媳妇曾经是她的骄傲,一起打牌的牌友都说,耶,你老太婆好有福气哟,娶了一个比你们方涛还有文化的工程师,那时自己得意得很。可是结婚几年媳妇不生孩子,别个婆婆都抱孙子了,她能不急吗?现在媳妇居然不在了,她回去怎么跟邻居交代,怎么跟牌友说,还抬得起头来吗?

朱主任看了看病房里的其他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见老太太没有说话了,她和蔼可亲的说,“老人家,我们科室可是一直对病人很好的,是卫生系统评的爱心科室,相信我们一定会认真处理,你不要闹,闹不好。”

“媳妇都不在了,还不允许我说两句吗?爱心科室,什么爱心科室,人都跑了,爱什么心?”老太太又来气了。

护士长站在门边,忍不住又发话了,“老太太,病人她长得有腿有脚,她自己要跑,她要到哪里,我们管得着么?”

“什么?”老太太冲着护士长喊道,“你们管不着,你们护士是干什么的?不是护理看护吗?我们是交了钱的,你们就应该好好服务,把人管好,你们把人弄丢了,还说管不着,你说,你们管什么?”

“我们姐妹那里有个群,你们不找出来,你看我在群上非给你们捅出来不可,让你们这个爱心科室上电视,给你们在海城新闻曝光。”

“你这是医闹,是无理取闹,是犯法的。”护士长也急了,针锋相对。

“管他医闹不医闹,你们不把人找回来,我这个老太婆就不走了。”

老太太把红纱巾一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双手把双脚一搬,也放在床上,一双老人鞋没有脱。

“我就在这里坐着了,不走了,你说医闹我就医闹,我等我媳妇,看她什么时候回来,我看我犯了什么法。”

方涛看见妈妈生气,转过头去两个眼睛瞪着护士长,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

都不说话了,意味着火山即将爆发。

朱主任立即命令护士长离开,“你出去,走得远远的,不要在这里。”

老太太穿着鞋坐在床上,确实不雅观,朱主任走到病床前,仍然温和的看着老太太,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样请老太太下来。

白衬衣老太太走过来了,她拍了拍红纱巾老太的肩膀,说,“亲家,你不要这样生气,坐下来不好,你看,床单都脏了。”

红纱巾把鞋子脱了,扔在地下,仍然坐在床上。

白衬衣老太太又拉年轻人坐在椅子上,对他说,“方涛,你冷静一点,不要乱来。”

年轻人坐下了,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一些。

白衬衣老太太转身对朱主任说,“主任,我们都不要急,我们都想想,吴燕到底会到哪里去了?”

两位老太太,红纱巾是方涛的妈妈,白衬衣是吴燕的妈妈。

方涛的火气仍然未消,他坐下来,对两位妈妈说,吴燕本来是不想来医院住院的,是我硬叫她来的,进医院这几天,我看医院一会这样检查,一会那样检查,是不是把她吓住了。

方涛说,吴燕胆子小,性子急,这两天晚上我看她都没有睡好觉,她如果想不开,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一定要赶快找,不能等啊。

邻床的一位阿姨说,我看你们吴燕知书识礼的,前两天还和我们有说有笑,可这两天不说话了,看她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病情加重了,两位妈妈都有点怕,不说话了。
方涛站起来,他冷静了一些,对朱主任说:“你们医院马上派人在医院各处寻找,各个楼顶,地下室,都仔细找。我到外面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我就报警。”

朱主任有些紧张,妇产科虽说没有逃跑的,但是想寻短见说不想活的病人也确实是有过,不能不重视。

朱主任点点头,说,“我马上报告院长,叫保卫科查查。”

在去院长办公室的路上,朱主任她真的是害怕了,老院长要退休,她是新提的副院长的人选之一,如果吴燕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副院长不就泡汤了吗?

朱主任一直很勤奋的工作,四十多岁了,错过了这一次提名,就没有升迁的可能了。

她想,这个逃跑的病人,你跑哪里去了呢?千万别给我带来麻烦啊。

方涛在病房里没有立刻走,他又给吴燕打电话,仍然是电话关机,打不通。

方涛跟吴燕公司的技术部联系,部长说,“吴燕不是你帮她找医院做妇科手术了吗?怎么,跑了?不可能吧。你这次可要把吴燕的病治好哦,我们还等着她完成课题呢,我们很需要她。”

方涛又打电话问樱子,樱子是吴燕最好的闺蜜,樱子说,吴燕没有来啊,是不是你得罪她了,我警告你方涛,赶快把吴燕给我找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樱子提醒方涛,“我昨天去看了吴燕,见她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情加重了?你要多关心她。”

吴燕的病是很严重,子宫肌瘤已经长大到快十公分了,医生说有癌变的可能。方涛担心,她会不会有什么想不开?

方涛跟两位妈妈打了招呼,他要赶紧到一个地方去看看。

他开车到了滨海路,一个叫跳海岩的地方。

跳海岩是一片高高的礁石,矗立在海边,可以远观大海,看落霞余晖,是海城市的一个景观。大礁石上有一块石头,叫望夫石,像一个妇女牵着一个小孩,眺望着大海,形象逼真。

不少游客到此游玩,但也有一些人在这里寻短见。

有人把海城的跳海岩,说成是峨眉山的舍身崖,是一些想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向往的地方。

方涛打听跳海岩附近的渔民,问有没有一个女子,独自一个人到这里来过?

渔民说有啊,上个礼拜看见过一个年轻女子在大礁石上徘徊,大家都很关注,那个女子在礁石上站了很久,后来走了。

“她穿的什么衣裳?”方涛问。
渔民说,“好像是一件褐色的毛衣。”

褐色毛衣?吴燕不正是有一件褐色的毛衣吗?这段时间虽然天气转热了,但是她都是穿的这件毛衣。

方涛急匆匆的跑上跳海岩,站在高高的大礁石上,看着远方平静如镜的海面,有几艘轮船,在缓缓开行。天空昏暗,蒙着厚厚的云层,看不见阳光,也没有云彩。

几只黑色的渡鸦,在海面上低低的飞行,发出“嘎嘎”的低沉的叫声,渡鸦是乌鸦的一种,体型更大,叫声也更凄厉。

方涛在内心呼唤,吴燕,吴燕,你在哪里啊,你千万别做什么蠢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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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不想开刀

方涛回到家里,两位妈妈都看着他。吴燕妈妈问,“方涛,燕子还没有消息吗?她会跑到哪里去了?”

方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啊,找遍了,都没有,不知道去哪里了。”

方涛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只大手,紧紧的抓住平头上的短发。

方涛的脑海里一团乱麻,吴燕到哪里去了呢?自己是不是对她关心太少了?她是想寻短见吗?不太像,她从来没有表示过对人生的厌倦,没有这方面迹象,可是越不说的越有可能,方涛想起来有些害怕。

记得前段时间,一家人去鼓浪屿玩,两个老人,两个大人,方涛妈妈说,“二二零,二二一就好了。”吴燕妈妈没有听懂,问方涛妈妈,“什么二二一?”方涛妈妈说,“再有一个小孩子就好了,你看别人家都是,来玩的都有小孩。”

吴燕妈妈不说话了,刚才还很高兴的样子,一下子情绪低落了下来。方涛责怪美女,“你说些什么啊!”

日光岩上,别的女孩子都在拍照,好多还在自拍,吴燕站在一边不说话,方涛要给吴燕拍一张,说来一个特写,吴燕不要,说熊猫眼,不要拍,太难看了。

吴燕的眼睛从来都是很亮,现在暗淡了,两个黑眼圈,镶嵌在白净的脸庞上,硬是像一只大熊猫,方涛一看就想笑,说有一种病态的美。

方涛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其中也带有对妻子的赞美,大熊猫,国宝。可是吴燕不高兴了,说你才病态,然后不理方涛,一个人看大海。

吴燕确实是病了,很少有笑的时候,方涛每次国外出差回来,都要问她的病怎么样了,说带她去医院治疗,一提到做手术,吴燕不说话了,方涛也不好多问。没办法交流,方涛往往是一头钻进书房,在电脑上打游戏,一玩就是半夜。

想到这些,方涛尽管仍然对吴燕的出走有些生气,也有些自责,他抬起头来看了看两位妈妈。

阳春三月,天气还不是太热,方涛只穿了一件衬衣,却满头汗水,跑了一大圈,身体热,心里更热。汗珠子挂在他的短发尖上,亮晶晶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滴,落在地板上。

吴燕妈妈心中愧疚,自己女儿跑了,让方涛这么辛苦。她对方涛说,休息一会吧,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方涛手上。吴燕妈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心疼的看着女婿。

方涛是个好小伙子,对人礼貌,做事勤快,吴燕和他结婚,是般配的一对,小两口相亲相爱,从来没有拌过嘴。怎么这次吴燕竟突然从医院跑了呢?让方涛心里多难受啊。

吴燕在妈妈面前,从来是听话的。她六岁时爸爸离婚走了,跟着自己过,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吴燕平常出门,都要跟自己打招呼,说妈妈我出去了,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都要说的。

吴燕和方涛结婚后,回家少了,可是每次出差,也要打招呼的,要不就打个电话,从来没有过这样不辞而别啊。

这段时间,吴燕的身体确实不好,脸色蜡黄,目光也没有精神。妈妈后悔自己关心女儿太少了,她真的怕女儿有个三长两短,那样自己也不想活了。

吴燕妈妈对方涛说,“老家那面我也问过了,她表妹说,没有看见吴燕,这个丫头啊,真不知道她会跑哪里去了。”

方涛抬起头,眼睛里噙着泪水,他看着吴燕妈妈,有一种担忧和自责,“我到处都找了啊,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她病得很严重,也怪我平时对她关心太少了。”

吴燕妈妈想到了滨海路的跳海岩,但是她不敢说,她不知道方涛去那里找了没有,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方涛的妈妈坐在旁边的单沙发上,一个人在看电视,电视上正在说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孩子跳桥的事情。

太可怜了啊,那么小的孩子,才刚刚两个月,你自己不想活了,自己去跳嘛,带娃娃跟你一起跳,你忍心吗?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造孽啊!

方涛妈妈转过头来对吴燕妈说,“我上午给吴燕送饭,她都好好的,说谢谢妈妈,怎么就跑了呢?真的是病得严重了,想不通了吗?可是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啊。”有一个字她没有说出口。

方涛瞪了妈妈一眼,“妈,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方涛妈妈说,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她想起这些年自己起早贪黑的辛苦,给儿子媳妇买菜做饭,打扫屋子,尤其是这几天媳妇住院,方涛说医院的伙食不好,还要给吴燕送饭,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庭。

我有退休金,一个人够吃够喝了,非要在你们这里吗?还不是为了早点有个孙子。

吴燕嫁给方涛,都说是方家娶了一个好媳妇,知书识礼,又是工程师,可是工程师管什么用,肚皮一直空空的,女人该生孩子还得生孩子。打牌的几个老姐妹最先是羡慕我,现在总是问,你们吴燕怀起了没有啊?你们方涛是想丁克吗?你叫我怎么说?

尤其是那个赵婆婆,每次赢钱,都要耍两天,说我要给孙子炖汤,要准备好吃的东西,好像就只有她才有孙子似的。

吴燕现在弄得个病恹恹的,看样子想抱孙子就更难罗。你说你身体不好,方涛把你弄去住院,你做了手术病就好了嘛,还跑了,弄得我今天还和医院干了一架。

方涛妈妈想到这些,心里面冒火。

她问吴燕妈妈,“亲家,她爸爸那里,你问了没有?她会不会跑她爸爸那里去了?”

“不可能的,她不会去的。但是她爸爸那里我还是问过了,那个没良心的,还把我呛了一顿,说燕子跑了?你的乖乖女儿,怎么就跑了呢?这个吴燕啊,就跟她爸爸一个德行,小的时候还好,长大了不管做什么事情,从来不商量。”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听说还有什么丁克家庭,就是只管自己玩,不要孩子。这成什么体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老祖宗的话。我都跟你们吴燕说过,生了孩子,你工作忙,我帮你带,现在人跑了,我想带也带不成了。”

吴燕妈妈有些自责,她知道女儿不是亲家所说的那种年轻人,但是仍然觉得对不起亲家,叹了一口长气。

吴燕到底去哪里了呢?前段时间吴燕回家来,说过子宫肌瘤有一种不开刀的手术,在西部,很远,她是不是真的跑那里去了呢?吴燕妈妈想。

女儿认定的事情,自己又不懂,只能让她自己闯,有什么办法呢?女儿病得这样厉害,总得要想办法,不能就这样拖下去吧。

难道吴燕真的是去了那个地方?可不能不辞而别啊,你一个人去行吗?那是做手术啊,总得要有人陪着去吧,吴燕妈妈的心中是既生气又担心。

方涛问妈妈,“你今天跟吴燕送饭,吴燕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啊,隔壁床那个丫头生娃娃了,娃娃抱出来时,大家都在看,吴燕也还去看了。我还夸了那个丫头几句,说好能干哦,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吴燕听了好像有些不高兴。”

方涛皱了皱眉头,说,“妈,你尽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说这些干什么嘛?”

“我没有说什么啊,我就只是说,别个二十多岁的丫头都生娃娃了,说不得吗?”

方涛妈妈不高兴了。“别个就是二十多岁嘛,吴燕都看见的,就是那个718床,你看吴燕,都三十多了,自己一点不着急,还要我们老的操心,我说两句都说不得吗?”

方涛妈妈真的生气了,自己倒上一杯凉茶,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方涛妈妈看见吴燕妈在那里叹气,似乎觉得刚才的话重了一点,对不起亲家,她给吴燕妈妈也倒了一杯凉茶,说,“亲家,别着急,我们再找找看。”

方涛妈妈想不通,自己对吴燕一直很好,不像其他家庭的婆媳关系,搞得紧紧张张的,自己最多是偶尔唠叨几句,说,你看哪家哪家,结婚没有几年,娃娃都那么大了。你们结婚八年了,工作再重要嘛,自己的事情也该管管了。

妈妈看了一眼方涛,“我说说孩子,难道就错了吗?不应该吗?”

“你看我们老方家,大伯二伯都早有孙子了,我那些牌友也总是问,方妈妈,你什么时候当阿嬷哦?我好意思回答么?你们让我这个老脸往哪里放?不至于说两句都说不得吧?”

“不打招呼就离家出走,是我们老方家媳妇干得出来的吗?亏你老婆还有文化,老方家可是从来没有这个规矩。”

方涛妈妈心里有气,忍不住又冒出来一大串话,她就是要说给儿子听,“这么大个人了,到哪里也不说一声,你是在住院啊,住院得有住院的规矩,有随随便便乱跑的吗?”

吴燕妈妈和方涛都不做声了,家里的气氛像凝固了一样。

这时,方涛的电话响了,是医院打来的,朱主任说,保卫科已经找了医院里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吴燕,保卫科已经到派出所备了案,请家属再好好找一找。

朱主任说,你们家属如果没有找到人,也要先到医院把费用结了,把出院手续办了,医院的床位紧张,也免得你们多交钱。

方涛“嗯”了一声,两位妈妈都沉默着,方涛也在回想这几天的事情。

方涛记起来前段时间吴燕有订机票,用的是自己的金卡,打折比较多,好像是想去西部的山城市做什么手术,被他半夜起来把机票给退了。

哦,想起来了,是做海扶刀手术,吴燕说海扶刀手术可以不用开刀。

什么手术不开刀,屁话,话都说不通,有不开刀的手术刀吗?完全是胡扯,方涛当场顶了回去。

吴燕是不是真的跑去做什么海扶刀手术了呢?

方涛马上到书房、卧室里寻找,发现吴燕的包不在了,那是方涛在意大利米兰时装节给她买的,是普拉达品牌包,当时还买了一套普拉达时装,吴燕不穿,说那个一看就是奢侈品,她不喜欢。这个皱皱巴巴的包,像老土一样,她要了。

方涛发现,吴燕出差用的拉杆箱也不在了,她是不是真的到山城市去了?

海扶刀,方涛过去没有听说过,吴燕告诉他的时候,方涛没有特别在意,但是方涛记得他提醒过吴燕,别听一些网友忽悠,做子宫肌瘤手术,是在肚子上开刀,是慎重的事情,现在网络上的骗子多,你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做什么海扶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方涛想,吴燕一定是去做海扶刀了,是不是到机场去看看。

这个时候,方涛的电话响了,一看,正是吴燕的号码。

方涛是既生气又高兴,他拿着手机,没有说话,耐住性子听吴燕讲完,原来吴燕说她已经到机场了,要到山城市做子宫肌瘤海扶刀治疗。

“乱弹琴!你怎么搞的,医院到处在找你,两个妈妈也在找,急得不得了,你手机也关机了,招呼也不打一个,你到山城做什么鬼治疗?一个人悄悄的就跑了,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方涛非常生气。

“我的手机没电了。”吴燕解释。

“没电了怎么不早打招呼?你纯粹是有意逃跑。”方涛知道吴燕是找客观。

两个妈妈听见电话里在吵架,知道是吴燕来电话了,也进到卧室,紧张的看着方涛。

吴燕在电话里申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去山城做海扶刀治疗,你一直不同意,我只能悄悄地走了啊。”

“不行,你马上给我回来!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妈妈也不放心,你马上回来。”方涛语气坚定,像在下命令。

吴燕继续请求,“方涛,你不放心,那你就陪我去吧,我在机场等你。”

吴燕继续说,“方涛,我真的想你陪我去呢,要不要我马上给你也买一张机票?”

方涛气坏了,说,“你疯了吗?我怎么会陪你去,我跟你说过,那个海扶刀不可靠,那些网友是托,你等着,我马上到机场来。”

“我不想回去啊,方涛,你不要来,我不想开刀,你不要阻拦我。你就是来了,我也是不会回去的。”吴燕在电话里大声哀求,态度很坚决。

“不想开刀,荒唐!哪个做手术不开刀?”方涛大吼一句,觉得吴燕不可思议,必须马上把她拦住。

在两位妈妈惊讶的注视下,方涛匆匆离开家,开车向机场奔去,一路狂奔。

可是到了机场,吴燕乘坐的航班开了。

方涛气得满脸通红,他望着机场的起飞告示牌,“这个吴燕,真是疯了!”这时的方涛自己,更是像疯了一般,心如乱麻。

吴燕在方涛的心中,从来都是领导,结婚八年了,凡事方涛都听她的,吴燕有一些任性,但基本上是理智的,怎么突然在这个事情上吴燕变了,变成一个不被理解的人。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海扶刀手术,是可以随便去做的么?

做丈夫的一定要负起责任,绝不能让吴燕乱来。方涛打算乘坐下一个航班,去追吴燕。他马上到售票处,掏出自己的证件,毕竟山城市他去过,那里有他的客户,他要去找那家医院,把吴燕拉回来。

这个时候,吴燕公司技术部的部长来电话了,说吴燕刚才来电话请了假,要到山城去做海扶刀手术。

方涛急了,说部长你不知道,那个海扶刀不靠谱,你千万不要同意吴燕的请假,她的航班已经飞了,我现在正要坐下一个航班去把她拉回来。

部长说,方涛你不要太担心了,吴燕是一个做事情严谨的人,她决定的事情一般都不会错。部长特别强调,对海扶刀,我们都不了解,就不要过多干涉,吴燕对这个海扶刀应该是了解过,我们要相信她。

方涛懵了,部长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者,他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可是,我怎么向妈妈们交代。

方涛不知道该怎么办。吴燕啊吴燕,你到哪里去治疗都可以,怎么去山城?怎么去做这个谁都不知道的手术,万一治不好,出了事,怎么办?

吴燕的性格,方涛是知道的,这个倔强女子,她要是想不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方涛真的很害怕,万一吴燕这次去手术做坏了,出现并发症,后遗症,怎么办?她如果以为自己是一个废人了,会怎么办?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啊!

方涛想到了跳海岩大礁石,一个穿褐色毛衣的女子,吴燕确实是到那里去过。想到了峨眉山的舍身崖,峨眉山方涛去过,离山城市不远。

怎么办?还得给医院朱主任回话,要把出院手续办了,方涛还想找朱主任问问海扶刀,朱主任她们应该是了解的,千万别有什么后遗症、并发症啊。

方涛马上往回赶,到了海城医院妇产科办公室,朱主任告诉方涛,海扶刀她是有听说过,是个新的肿瘤治疗技术,好像是山城医科大学发明的,好不好很难说,反正她自己是不相信的。

朱主任说,如果海扶刀好,为什么北京、上海、广州很多大医院都没有?我们海城医院也是三甲医院,怎么也没有引进?

方涛的手机又响了一声,是短信提示音,是不是吴燕飞机已经到山城了?

方涛急急的看,不是吴燕的,是机场高速公路警察发来的信息: 超速罚单。

TMD,方涛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此时,吴燕仍然在海城飞往山城的飞机上,其实吴燕逃跑的理由很简单,不想开刀,怕切子宫。

那天,吴燕听病房里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问妈妈,我怎么没有来月经了啊?她的妈妈没有回答。邻床的阿姨告诉吴燕,那个小女孩已经切除子宫了,她不会再来月经了。

女人不来月经,女人没有子宫,还是女人吗?

今天上午,又有两个被切了子宫的病人抬回病房,看着她们死人一样灰白的脸,吴燕最后下了决心。

吴燕看过网上的手术视频,一个病人像死人一样的躺在手术台上,身体上盖着一块布,布的中间露出白白的肚皮,几个医生围着。手术刀把肚皮划开了,血流出来了,皮肉绽开,一双戴乳胶手套的手从肚子窟窿里抓出一个肉球,一个血淋淋的肉球,好恐怖。

那是子宫吗?要把它割掉吗?吴燕紧张的看着。没有,一把手术刀片在子宫上割开,挖出了一个又一个肌瘤。然后,在肉球上用针缝线,血淋淋的子宫,像爬上了一条蜈蚣!

吴燕不敢看,这个手术并没有切子宫,这仅仅是子宫肌瘤剔除术。但吴燕还是怕,她真的好怕!

去山城试试海扶刀,不能再犹豫了,不能束手待毙。

都是治疗,一个是已经看得见的惨烈,一个有看不见的风险,吴燕的性格,宁可接受未知,挑战风险,但不接受残缺,更不能接受强迫。海扶刀到底好不好,她要去试试。

黄继光挺身堵抢眼,赵一曼英勇赴刑场,没有人强迫,那是自愿,那是他们的选择。我吴燕也是自愿,做前人没有做、不敢做的事情。

吴燕的心中,涌动着一种豪情,无所畏惧,勇往直前,这是一种理性的冲动,一种冷静的豪情,就像她冰清玉洁的外表里,经常包裹有一颗滚烫的心。

不能糊里糊涂让子宫成为刀下鬼,那不是我吴燕。虽然有一些恐惧,但毕竟有希望,不想今后绝望,现在就必须有追求,有向往。

吴燕想到了“驼铃": 路漫漫,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不是送战友,是送我自己。驼铃叮叮咚咚的响声,是告示驼队的完整,是驼队在荒漠里歌唱。

我也需要完整,身体的完整。我心中也有一个驼铃,在我心里歌唱,我要做一个完整的女人,我正行走在漫漫荒漠追求绿洲的路上。

吴燕睁开眯缝的眼睛,看了看机舱,很安静,只有空姐在轻轻的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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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燕一上飞机,就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尤其是一些男人的目光。不仅仅是因为她来得最晚,一个人从商务舱走过来,一直走到机舱的最后一排。还有是她那白净脸上流露出来的忧郁眼神,以及阳春三月中还穿着一件厚大的褐色毛衣。

她的腰间挎着一个皱皱巴巴的包包,目无旁人的走过,有一种独特的美,素雅,端庄。她并不符合现在的小年轻的审美标准,没有明星范儿,什么高额头,挺鼻尖,微嘟的嘴唇和翘下巴,这些她都没有。

她三十多岁,微圆的脸,有一点婴儿肥,苍白的脸色,再配上那件厚大的褐色毛衣,显得一种病态的美。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眼睛看着窗外。

婴儿肥,是单位的帅哥们说的。说婴儿肥的人可爱,脸上肉嘟嘟的,比实际年龄要小一点,哪怕身体消瘦了,脸蛋还是圆圆的。婴儿肥的脸蛋与胖脸不一样,胖脸是大而圆,没有下巴,身材像水桶一样,婴儿肥是有下巴,俏身材。

婴儿肥,吴燕愿意听。

病态的美,是方涛说的。有一天晚上刚刚上床,方涛就给吴燕一个熊抱,把吴燕拥在怀里,说吴燕你太漂亮了。

“漂亮什么?老了,一身是病,没有兴趣。”吴燕知道方涛的心思,翻转身在床上用背对着方涛,冷冷的回答。

方涛仍然嬉皮笑脸的挑逗,说吴燕尽管生病了,仍然很美,是冷美人,有一种病态的美。

吴燕觉得,自己年轻时的确很美,可是现在生病了,徐娘半老了,病也很严重了,美不起来了。吴燕有些自悲,也有些气愤,气愤谁,怪得了谁么?吴燕不知道,只能把气发给给自己,当然也少不了方涛。

吴燕心里想,方涛,我过去可是好年轻漂亮啊。我嫁给你,都算你运气,你作为老公,非但不关心,还挖苦我,说我是病态美。你过去敢这样说我么?
我好不容易发现海扶刀,决定去山城治疗,你非但不陪我,还来阻拦我,前几年你敢这样么?吴燕想起来就生气。
吴燕的气能不大么?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工作也出不了成绩。尤其是三十岁以后,这个病越来越严重了。

吴燕的精神垮了,前三十年我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啊,在我低调的外表里,从来都包裹着一颗高贵孤傲的心。

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二十八岁当上了项目主管工程师,三十岁不到就在公司里小有名气。意气风发,叱咤风云,搞出来不少技术创新,就连公司总经理都说,小吴啊,看见你,就看见了公司的希望。

有人说,人生的优秀有三个三。三岁看大,三年级看读书成绩,三十岁看一生。

妈妈说我三岁就很懂事,那个时候爸爸闹离婚,经常不回家,也不给妈妈钱,吴燕就知道帮妈妈照看小吃摊招呼客人。三年级以后我就成为班上第一名,以后各年纪都是前三,后来在初中、高中、大学一直是班长。

三十而立,年轻的我,不仅长相出众,亭亭玉立,还成为一个高科技公司的项目组长,好多当年的大学同学都很羡慕呢。

可是这些年,就因为这个子宫肌瘤,我不再美丽,不再优秀,一年不如一年。

都怪这个可恶的病,让我的青春没有了,激情没有了,灵感消失了,我像一个过了巅峰期的运动员,不再受人关注了。

一定要治好这个病,我去过很多医院,看过好多医生。医生都是一句话,要开刀,要切子宫,我不干。我怕肚子不好看,怕不能生孩子,怕不再是一个完整女人。我的自尊,不允许残缺,不接纳平庸。
网上查到这个不开刀的海扶刀手术,方涛说是骗人的,医院的朱教授也说不靠谱,我却偏偏不信。既然没有我要的路,我就走新路。

我会不会受骗呢?仅仅是网上一些群友的话,我就千里迢迢从海城到山城。方涛说,哪一家医院没有医托,那些人说的天花乱坠,最后你才后悔。

真的有网上所说的那样好的医疗手术吗?真的有群上那些患者说的那样好的医院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试试。

“现在网上的好多患者是假的,是冒充的,是托。”方涛的话,让吴燕心中不免有一些打鼓。

吴燕看着窗外,飞机在云雾里飞行,外面一片灰蒙蒙,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地面,她的心,也像云雾迷茫一般,仿佛进入了迷宫。

天空渐渐亮起来了,突然间,一缕阳光从舷窗外射进来,照亮吴燕的脸,显得更加白净。

终于离开了,终于解脱了,吴燕的心中,有一种轻松。即将奔赴一次新的旅程,结果是什么,不知道,但是前程令她向往。

吴燕大学毕业,在海城一家公司做工程师,当时公司到学校来招聘,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吴燕。吴燕没有同意,她心仪的是顶级大公司,招聘经理说,大公司也是小公司成长起来的,你看华为,当初不也是小公司么?何况我们公司已经初具规模,正是快速发展时期,需要你这样的优秀青年人才。更何况你是海城本地人,进我们公司,你就可以不离开家了。

不离开家,把吴燕征服了,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现在长大了,我不能离开家,不能离开妈妈。

吴燕把招聘结果告诉妈妈,妈妈当时只说了“好,不离开好”,吴燕看见妈妈眼里噙着泪花。

可是,吴燕结婚快八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后来查出是子宫肌瘤,已经长到9厘米了,还有两个4、5厘米的。

记得那天在海城医院看门诊,坐在朱教授的诊室里,吴燕像一个小学生,毕恭毕敬的听医生讲她的病情,她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从小做事情都讲究认真,不马马虎虎。

朱教授说:你患的是子宫肌瘤,又叫子宫第一瘤,长这么大了,需要手术,我给你开住院单,马上手术。朱教授一看就是有气质的女性,对这位同样有气质的女孩,充满同情,眼神里流露出怜悯,但是她的语气里充满坚定,不容置疑。

“什么?子宫第一瘤?”吴燕想,一定是最严重的瘤子了,吴燕懵了。

这个从三岁就开始争第一的姑娘,没有想到长大后,长瘤子也争了个第一。要开刀,要做手术,我可是打针吃药都很少的人啊。

“医生,子宫第一瘤,是什么意思,能告诉我吗?我可以不做手术吗?”吴燕瑟瑟的问,她心里对这个“第一”,有些害怕。

“结婚了吗?”朱教授问。
“结了。”吴燕回答。
“生孩子了吗?”
“没有。”
“那我尽量给你保留子宫吧,做腹腔镜,但是不排除手术途中会转为开腹,也不排除如果大出血或者其他什么因素,而转为切除子宫。”
朱教授没有正面回答吴燕“子宫第一瘤”的问题,老实说,她作为海城最有名的妇产科专家,对病人一向是认真负责的,女人最了解女人,尤其是面对这位气质高贵的漂亮姑娘,她心里更是充满爱怜。

朱教授一个上午要看一百多个病人,她没有时间多解释,必须控制自己的爱怜感情,只能职业性的机械的回答,像一个机器人,按照设定的程序,快速的给病人标准答案。

这个职业性给吴燕的印象是一脸冷漠,好像在审讯犯人。

最后,朱教授给吴燕做出了判决,她递给吴燕一张手术住院单:“你必须手术!马上住院。”

高傲的吴燕,从来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残缺,无论是身体还是做事,都追求完美。但在比她更高傲的医学权威的判决面前,她还是有几分胆怯。

就像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个难题,心中没底,又必须完成,吴燕不由得有些紧张和慌乱。

这个判决是不可更改的么?我敢违抗判决么?当时吴燕心中一阵颤栗。

切子宫,我不干,坚决不能同意,我还没有孩子啊!

吴燕太需要孩子了,她的同学、闺蜜都有孩子了,每每看见那些娇嫩的小脸,胖胖的小手,她都忍不住想亲上两口。

吴燕有自爱情节,到现在三十多岁了,身材仍然像二十岁的女孩子,丰满的胸部,细细的腰,皮肤细嫩而有弹性。

我要孩子,也要子宫,我知道子宫的作用。没有子宫,我还是一个女人吗?我还是那个项目组里年青工程师们称道的女王吗?


吴燕看过毕淑敏的小说,《血玲珑》、《红处方》、《拯救乳房》,毕淑敏老师是不是当代最著名的女作家,她不知道,但是她认为毕淑敏是当代最了解女性的女人,尤其是毕淑敏老师写的《费城被阉割的女性》,让她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毕淑敏的书中,写了一位叫热娜的美国女士治疗子宫肌瘤的经历:

“手术中,医生就把我的子宫和卵巢都切除了。我是满怀希望地从手术中醒来的,但没想到,我整个地变了一个人。那种感觉非常可怕,没有词可以形容。我从医院回到家里,觉得自己的房子变得陌生,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极力说服自己忽视和忘记这些不良的感觉,快乐起来,但是我的身体不服从我的意志。子宫不仅仅是一个生殖的器官,而且还分泌荷尔蒙。切除之后对女性身体的影响,大大地超过人们的想象。”

“好多女性切除子宫之后,不再出现性高潮,阴蒂不再接受刺激,阴道内也丧失感觉,性格变得退缩,不愿与外界打交道,逃避他人。”

毕淑敏老师的话,让吴燕胆战心惊。我不能做那样的女人,毕老师已经用惨不忍睹的事实告诉我了,难道我还要去任人宰割吗?

吴燕没有采纳朱教授的意见,她站起来,没有接朱教授开的住院单,一转身走了,甚至都没有给她敬重的医生做一个礼节性的告别,一个人默默的回家了。

吴燕回到家,那段时间,她是吃不下,睡不香,瘤子的阴影像魔鬼附体,让她整日间神魂颠倒,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到三个月,就花容失色。

老公方涛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生病初期方涛也正好在家,对吴燕是百般呵护,方涛在网上看了子宫肌瘤影响怀孕,专门带吴燕去看了老中医,吃了活血化瘀、消滞去湿的药,吴燕还去医院开了很多宫瘤消、桂枝茯苓胶囊等药物,可是月经好了一段时间,一停药,经血马上就报复性的滚滚而来,并且月经量越来越多,月经期越来越长。

吴燕上班都不敢穿裙子了,有一次上班,她感觉大腿冰凉,有一股液体在流,她一摸,红色的,是血,她当时突然感觉到一阵晕厥。

吴燕从小胆子大,但是晕血,这在高考前就发现了,要不她可能就报考医学院校了。学医,当白衣天使,一直是吴燕的梦想,妈妈一直多病,她希望能够照护好妈妈。可是她没有把妈妈照护好,自己却病了,成为妈妈的负担。

吴燕还出现了腰腹酸胀、尿频便秘的症状,非常的痛苦。她去医院复查,子宫肌瘤又长大了。

吴燕本来就白皙的脸变得越来越白,已经是苍白了,她经常头晕,她怀疑是不是贫血了。

她确实贫血了,血色素很低,体重也下降得很快,子宫不能切,药物又不管用,吴燕在绝望中终于想到上网查一查,看看像她这样的病人,是用什么方法治疗的,如果都是动刀子挖肌瘤,尽管可能会让子宫变得像马蜂窝,她也认了。

没有办法了,开刀就开刀吧,不外乎就是肚皮上多一条恐怖的蜈蚣,那也许就是我命中注定。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切子宫,这是她的底线。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妈妈是怎样离婚的。

妈妈就是因为子宫肌瘤切了子宫,而被爸爸休了的。

妈妈无意间曾经说过子宫肌瘤有遗传,说外婆也有子宫肌瘤。

记得有一天吴燕回家,妈妈问吴燕,你脸色这么差,是病了吗?

吴燕勉强笑笑,说没有啊。吴燕从来不把不好的事情告诉妈妈,妈妈太艰难了,她不愿意让妈妈为自己操心。

妈妈说,我看你这段时间脸色蜡黄蜡黄的,打不起精神,是不是生病了?妈妈说,女人到了三十岁以后如果不怀孩子,子宫里就容易长肌瘤,你到医院看看啊。

这是妈妈的经验之谈,毕竟是妈妈,虽然是难言之隐,能不告诉女儿么?

妈妈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子宫肌瘤造成严重贫血,就像吴燕现在一样,病恹恹的。吴燕是不是也患了子宫肌瘤,这个病有遗传,难道吴燕也遗传上了?

妈妈说,吴燕啊,你去检查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病,是不是有子宫肌瘤了。

吴燕一般事情都是自己扛着,不愿意告诉妈妈,但是想到妈妈年轻时也患过子宫肌瘤,突然间她想,告诉妈妈也无妨,妈妈不是也经历过来了吗?

“什么?你也得了子宫肌瘤?那可不能大意的,要好好看看哟。”妈妈的担心终于应验了。

妈妈有些紧张,说,“吴燕,你明天请个假,我陪你去医院,我给你找个好医生,一定要抓紧治疗。”

妈妈提醒吴燕,这个病千万不要切子宫,切了子宫就不是女人了。

妈妈告诉吴燕,她切了子宫,月经不来了,身体经常燥热,脾气也大,经常跟你爸爸吵架。

妈妈说了很多切子宫后身体的变化,尤其愤愤不平的说,从那以后,你爸爸就再也不找我了,还骂我是个女太监,去找那个小妖精鬼混。

妈妈说,我想这与我切子宫也有关系,我对什么都看不惯,都没有兴趣,现在想起来,也不能完全怪你爸爸。

妈妈似乎有一点自责,说,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是与生带来的吗?子宫肌瘤会遗传,方涛也会休我吗?海城的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吴燕的心里还真多了一份担心。

这个“子宫第一瘤”啊,真的成为了吴燕的一块心病。

好几年了,方涛对自己的病,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吴燕也真担心说不定哪一天,方涛也会像爸爸一样,男人是都会像那样的吗?

没有想到,方涛这次却找熟人给自己在海城医院办了住院手续,非要自己去住院,几天时间检查下来,结果还是一样,开刀,不排除切子宫。今天上午,看见朱教授做的三台手术,有两个切了子宫,明天自己要做手术了,吴燕能不紧张么?

“小姐,来一条毛毯吗?”吴燕看见空姐站在旁边,关切的问自己,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

“谢谢!”吴燕接过毛毯,看了机舱内一眼,好多乘客仍然在昏昏欲睡,看样子山城还早呢。

我去的那个地方,到底会怎么样?吴燕心中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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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中国功夫


盖上毛毯,吴燕觉得身上暖和了很多,她向空姐微微一笑,看样子山城民航也很体贴人啊。

旁边的眼镜男乘客转过头来,看了吴燕一眼,想说话,见吴燕没有笑了,把头扭向窗户,他只能拿眼光余晖不时打量着吴燕。

吴燕的笑很迷人,方涛说的,她的眼线长,笑起来两边眼角向上翘,有一种勾人的美。

“勾人,你是被我勾来的吗?告诉你,我的五官和身材哪一点不比你美?我勾你,你值得我勾吗?老实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嫁给你了。”

方涛笑了,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在初中时代是一个小不点,班上最矮的一个,第一次初中同学聚会,吴燕很多都认识,唯独方涛,吴燕一直想不起来。

方涛自我介绍,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不点,叫方涛。

吴燕终于想起来了,笑了,笑得好开心,她说,你当时好矮小哦,你个小不点,居然长成了大高个,只是眼睛没有变,还是那么炯炯有神。

吴燕本来想说他的眼睛小,觉得没有礼貌,没有说出来。但方涛的眼睛虽然小,确实很亮,亮得发光。

吴燕对勾人两个字并不反感,此时她故意把两个眼角翘起,笑着盯住方涛,美得方涛心里乐滋滋的,大嘴巴合不拢来。

方涛也不服输,“我方涛眼睛是小了一点,小眼睛有灵气,有智慧,有精神。”

方涛拥着吴燕,开心的说,“第一天见面,我的魂就被你的眼睛勾住了。”

吴燕平常不苟言笑,结婚后好多年更没有开心的笑过,对方涛也是如此。方涛说她是一个冷美人,说她的手经常是冷的,一身都是冷的,说她外表冷,冷得冰清玉洁,像池塘里的水仙花,可远观,不容侵犯,让他这个经常在外出差的老公有安全感。

安全感?这话让吴燕真的生气了,说,“方涛,我是那种人吗?我要是那种人,不找你方涛了。”

“对啊,我就是说你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见谁都热情的那种人啊。”方涛赶忙解释。

方涛说吴燕不仅外表冷,内心也冷,但不是冷漠。是冷峻,冷静,对事情冷得认真,甚至冷得任性。吴燕的内心有一团火,不像他方涛自己,外表看起来威武雄壮,内心却畏手畏脚,做事情马马虎虎,得过且过。

吴燕喜欢方涛的评价,心中胡乱的想着,不知不觉中,她又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几天前的情景。

那天晚上,吴燕进到书房,打开电脑,在百度上搜索“子宫肌瘤”这个关键词,看见一个个医院网站的帖子。

某某妇产医院,专科品牌,专家坐诊,临床诊疗经验丰富,病人至上,打造专家型妇科医院。

某某女人医院,特色专科,优惠妇科检查套餐,仅需38元,名额有限,点击咨询更多优惠!

吴燕看了看,大多数是民营医院,她听人说过,百度搜索排在前面的,好多是交钱,叫竞价排名。就是看谁交钱多,排名就在前面。吴燕仔细看了看,果然这些网址旁边有两个小字: 推广。

听说推广的网站只要有人点击,百度就收钱,点一次二三十元,有的甚至更多。不讲诚信,骗人,你真是不计成本了,我帮你点击,让你白花钱。

吴燕来了一点小性子,她猛点这些医院的网站,点开了根本不看,点了好多下,点满了整个电脑屏幕。

让你骗人,让你白花钱。

什么时候起,百度这个被网友深为信任的搜索平台,也不讲诚信,成为一些不良医院的宣传阵地?医院网站的排名,本来应该是看谁的IP多,IP是读者地址,IP多的网站说明读者多,就应该排在前面,现在改成了交钱,这不是误导病人么?这样的推广,吴燕反感。

一个子宫肌瘤患者说,她在排名第一的网站药店买药,要她先交500元定金,然后发药。吃药后没有效果,叫她花钱再买外国药,买回来吃了还是不管用,对方就不理你了。电话关机,信息不回,最后把你拉黑。

这不是骗子么?吃药的情况吴燕也经历过,是在医院,她也吃过很多药,没有效果,肌瘤仍然在长大。

吴燕一页一页的往后翻,她发现有一个叫99子宫网的网站,这个网站不介绍医生,也不介绍医院,也不推荐药,说的是子宫肌瘤的病因,子宫肌瘤的类型,怎么治疗,有哪些方法。吴燕点开看了看,也没有弹出什么医院客服的浮窗。

吴燕心生好感,再看看患者的评价,好评率百分之百,怎么排在这么后面?

吴燕天生一种江湖性格,好打抱不平,百分之百好评,排这么后面,吴燕的性子又上来了,我要看看。

她信手在这个网站里翻阅,一级栏目,二级栏目,看网站文章,看论坛帖子,看读者回复,她发现,这个网站建立好几年了,有上万篇文章和帖子。

在99子宫网,吴燕发现一种治疗子宫肌瘤的手术设备,叫海扶刀,说不开刀、不流血、不麻醉就能够治疗子宫肌瘤,她立刻被这种手术吸引了。

海扶刀,说是高科技,用超声波,像做B超一样,探头贴着病人的肚子,发射高强度超声波,把子宫里的瘤子杀死。死亡的瘤子会被身体自动吸收,病人的症状就逐渐恢复了。

吸收,吴燕懂得一些,人体所需要的营养物质和水,都是经过消化吸收的,吸收是身体摄取营养物质的过程。

可是,身体里的死亡组织也会被吸收么?身体有这个功能么?

吴燕看网站解释,说身体会把有用的东西转化为酶和蛋白质,变废为宝。比如小孩子头上摔个包,过几天就消了,就是被身体吸收了。不能吸收的,身体有垃圾处理功能,会把没用的东西排泄掉。

但是超声波能隔着肚子杀死瘤子么?那么强大的能量,不伤身体么?有点神,神得难以让人相信。

吴燕有点担心,担心什么,她一时又说不清楚。吴燕知道,有时你越想得到的东西,越可能有假,有些骗子就是针对人们的欲望和贪心,来设计陷阱。

需要冷静。方涛不是说自己冷么?部长也经常说,搞科研发明的人经常都要有一颗质疑的心。

吴燕的警觉神经调动起来了,想到以前被骗吃药的经历,吴燕没有关闭这个网站,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骗术,她知道,现在的骗子什么花招都使得出来。

吴燕看见了一首诗,叫《中国功夫——海扶刀》:

卧似一张床,站是一门炮,肿瘤治疗有新招,手术不用刀。
没有血肉飞,医生操鼠标,荧屏轻点顷刻间,瘤儿已烟消。
世界之神奇,隐形超声炮,隔山打瘤稳准狠,患者心中笑。
自古有战争,从来都伤人,而今不战屈敌兵,双方得安宁。
千年的梦想,百年的刀伤,指到病除不是梦,中华医术魂。

中国功夫,吴燕知道李小龙,拳打日本十段空手道武士,脚踹美国职业拳师,450公斤重拳,赛过拳王阿里。

中华医术魂,有些吹牛吧,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大家都不知道,在我们海城的大医院也没有,其他网站上也没有看见过。不过吴燕觉得诗还是写的不错,看样子骗子也需要有本事,不然怎么能够忽悠到人。

吴燕想到一些电视台和网上的宣传,说某某神医,多么有本事,医治了很多病人,结果是害了很多人。

前几年有用绿豆包治百病的神医,叫什么张悟本,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相信,结果都被骗了。

还有叫什么张洪宝的大师,只要跟他念什么中功,就可以开天眼,什么病都不用治疗,念念功就好了。

对于这些歪理邪说,吴燕不可能相信,因为这些一看上去就缺乏科学依据,吴燕是工程师,不缺乏智商。

可是海扶刀?隔山打瘤?隔着肚子用超声波杀死瘤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哪有这么神奇的手术,简直跟武侠小说的一样。

武侠小说是虚构的,看看可以,用来消遣,打发时光。千万不能信进去,是不是骗子又换了招术?

吴燕还看见了一篇病人写的帖子,说海扶刀是骗人的,说她做过海扶刀了,没有把她的子宫肌瘤杀死,而且越长越大了,病情更严重了。这个人说是她的亲身经历,但是遗憾她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吴燕知道,现在的骗子多,他们专门骗老人,病人,因为老人缺乏判断力,病人往往病急乱投医。

是不是遇见骗子网站了,吴燕轻蔑的笑了笑,不过不开刀的诱惑力太大了。

吴燕是搞电子产品工程设计技术人员,电声转换,声电转换,她都懂,超声波她也懂一些,她要看看这个海扶刀的原理。

哼,别来骗我,本小姐不是那种容易被骗的人。顶住诱惑,我一定要仔细看看,搞清楚海扶刀的原理,否则我还是一个工程师么?

我吴燕可不是那种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她想到了公司里的有些高级工程师,还是教授级,我这个工程师可是正儿八经的考试来的。

第二天是周末,晚饭后,吴燕挂记着海扶刀,她又在电脑上打开99子宫网,吴燕不愿意做稀里糊涂的人,尤其在技术上,一定要搞清楚。

网站上有个视频节目,叫《海扶刀——不流血的手术刀》,节目长半个小时,吴燕点开了这个节目,是中央电视台录制的。

中央台,是那熟悉的《科技推广》栏目,是熟悉的女主持人,没有夸张的表情,用字正腔圆的声音,在介绍海扶刀,这引起了吴燕的重视。

“方涛,方涛,快来看!”方涛在客厅里陪母亲看电视,母亲看得笑哈哈的,吴燕想叫方涛一起来看。

电视机声音开的很大,方涛没有回应。

吴燕又大声的叫起来:“方涛,你听见没有?这里有一种不开刀的手术,是中央电视台的节目。”

方涛终于进到书房,吴燕说:“你看你看,子宫肌瘤手术说可以不开刀了,这里有一个视频节目,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方涛懒洋洋地说,“又是网上的东西,你不要相信哦,骗人的哦。”方涛进书房来了,站在吴燕身后,抚摸着吴燕柔软的头发,有些爱怜。又觉得吴燕很可笑,因为这个病到处乱急,甚至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这是中央电视台的专题报道呢。方涛你看,那个超声波开始发射了。”

吴燕看见,一个教授站在海扶刀治疗床边上,治疗床中间有一个圆形的超声波发射探头,探头里盛满了水。吴燕知道,超声波在空气里阻力很大,用水做介质,就便于通过。

一个年轻医生坐在远处操作电脑,他一点击鼠标,海扶刀探头的水面上就涌动起水花,像一个喷泉,教授把一块有机玻璃平放在水面上。

“你看,你看,超声波把有机玻璃融化了。”

不简单啊,吴燕从来没有见过,有机玻璃上出现了几个白点,吴燕知道,有机玻璃的融化温度很高,要二百度以上,水里面能够有这么高的温度吗?

“你看,方涛,那个教授的手伸进去了,伸进探头的水里面去了。”

“啊!不会烧伤手吗?”吴燕惊叫起来。

吴燕看见教授的手掌,在融化出白点的有机玻璃下方滑动,探头里继续发射出超声波,继续把手背上方的有机玻璃融化出一个个白点,发出“啪——啪”的声音。

啊——,吴燕叫出声来了,她紧张的看着,可是当教授的手从探头的水中取出来,吴燕惊讶了,教授张开的手掌,好好的,一点也没有被烫伤,甚至连一点红印都没有。

“哇,真是一点都没有烧伤呢。”吴燕又惊叫起来。

“手都烧不伤,怎么治疗肌瘤?”方涛不屑的说。

“是没有烧伤啊,你看,记者的手也伸进去了,你看见没有?是中央电视台的女记者哦。”

吴燕回头看方涛,方涛已经走了。

“网上的东西,能够相信么?现在的视频,什么都做得出来。”走到门口的方涛丢了一句话。

吴燕心中不悦,但她仍然坚持要把视频节目看完。

吴燕知道,聚焦可以形成高温,这是常识,比方太阳光聚焦,可以点燃东西。

光波不能通过身体,但超声波可以。如果把超声波的焦距再延长几厘米到十几厘米,就像照相机的长焦镜头一样,焦点不是就可以延长,从而进入到人的身体里,不就可以杀死瘤子了吗?

到底吴燕是学工程技术的,她很快就搞懂海扶刀的原理了。原来超声波是通过以水为介质,接触皮肤,然后发射进身体里,最后在身体里聚焦,通过焦点的高温杀灭肿瘤。

不过,吴燕想,这个水应该是特殊的水,应该是蒸馏水吧,除去水中的氧气,才便于超声波顺利通过。

才女,吴燕不禁为自己的悟性,点个小小的赞。

这真是太好的技术了,吴燕心中禁不住狂喜,真的有这样好的技术吗?真的能够不开刀就制服子宫肌瘤吗?

这可是中央电视台的节目啊,难道还会有假吗?

吴燕发现这个网站有很多QQ群,她进去了,她需要看看那些QQ群友是怎么评价的。

在群里,有很多人交流,争先恐后的发言,QQ群的屛翻得好快,一会就是几百条信息了,吴燕目不转睛的静静的看。

此刻,她想到电视连续剧《潜伏》,好像自己就是那个潜伏的地下特工,在悄悄窃取机密。她发现,这个技术是中国发明的,发源地在西部的山城市,现在英国、德国、西班牙好多发达国家都引进了,而在她们的海城市,这个技术现在却没有。

她又进入99子宫网网站论坛,看患者写的文章,好多患者做了海扶刀治疗,效果也很好,还有不少做了海扶刀后生孩子的。

发现新大陆了!吴燕非常激动。好,我也去山城,做海扶刀,做不开刀手术。

反正不开刀,如果做了没有效果,我还可以选择其他手术,新技术是需要尝试的,不去试怎么知道,吴燕喜欢走新路。

吴燕是那种想到就办,雷厉风行的女子,一定去山城,吴燕的心中马上做出了这个决定。

吴燕在网上订了一张机票,她用的是方涛的金卡,打折多,吴燕突然一想,是不是可以叫方涛一同去呢?说实话,她还真的希望方涛与自己同行。

方涛早已经倒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吴燕叫醒方涛,可当她把这个决定告诉方涛时,吴燕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心,却被方涛当场泼了一瓢冷水,一颗燃烧的心,马上又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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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医魂


方涛被吴燕叫醒,睁开睡眼惺忪的小眼睛,先还是懵懵懂懂的,终于听清楚了,吓了一跳。“什么?要我陪你到山城?订机票?”

他一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马上制止,“吴燕,你真荒唐,不能去,你是疯了吗?亏你想得出,要我也去,我会跟着你去受骗上当吗?”

吴燕站在沙发边,温柔的对方涛说,“方涛,海扶刀是真的耶,我怎么会受骗上当呢,我是真的想去,你就陪我去吧,好吗?我们明天就去,我马上给你也订一张机票。”

吴燕发现海扶刀,心里高兴,她双手搂着方涛的肩膀,一脸微笑。

“我没有那么低的智商,吴燕,要去你自己去,我绝对不会陪你去。”方涛揉揉眼睛,刚刚睡着,眼睛有些干涩。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了哟。”吴燕得不到丈夫的支持,有些委屈,但她还是想说服方涛。

“方涛,你看看网站嘛,我还开着的,上面说的应该是可信的。”吴燕指了指书房里的电脑。

“我看什么网站?吴燕,你不要一天到晚想东想西了,网上的东西,骗人的多,现在的一些医生,已经不是原来的医生了,好多就像商人,甚至比我们商人还商人。”

方涛听朋友说过一些医院的经营,商业化味道很重,他想说服吴燕。

“吴燕,你知道吗?好多大医院都有市场部,这些市场部是干什么的?就是策划怎么搞钱。现在的一些大医院,就是标准的医商,是搞医疗垄断的医商。我们商人还讲究市场竞争,职场道德,顾客来了,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他们讲什么?”

“他们高傲,冷漠,没有底线,唯利是图。”

“医院的市场部的人,他们不是医生,是一些不法商人,是一些网络骗子,他们什么骗人招数都想得出来,你真的不能相信啊。”

医疗市场化,方涛不看好,好多国家的医疗都是免费的,除非你要特别的服务,可以到小诊所。

可是在我们国家,私立小医院唯利是图,缺乏监管。公立大医院打着市场化的旗子,行垄断牟利之实。

你大医院的人是国家的,吃皇粮,搞什么市场?真正的市场是靠真刀真枪,每一分钱都靠辛苦拼杀得来的,不是靠垄断,更不是靠行骗。

方涛温柔下来,他拉着吴燕坐在自己身边,开导吴燕说:“网上那些东西是骗人的,你还是在我们海城医院治疗,我帮你找熟悉的医生,如果不行,可以去上海,北京,甚至去欧洲,美国,我都陪你,我都有朋友。你千万别想什么山城,我去过山城,那是个比较落后的城市,没有什么先进技术,你想想,就是你们搞的电子产品,山城有先进的吗?”

吴燕没有理他,松开了方涛的大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里还是执着的想到山城去看一看,试一试。

方涛进卧室睡觉了,吴燕起身进书房,跟山城那家医院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了飞机航班号。

她想明天自己一个人悄悄的走,群上的患者都说,医院拎包入住,还会有专车到机场接患者。

这些年,吴燕太痛苦了,不仅仅是因为子宫肌瘤,还因为太具挑战性的工作,市场上产品更新的太快,一个新产品没有几年就淘汰了,又得要挖空心思搞设计创新。

还有唠叨抱孙子的家婆,貌似关心但经常是一张脸阴冷得像冬天的丈夫。吴燕怕这个病继续耽误工作,更怕影响家庭。

吴燕坐在电脑前,信息发了好一会了,见对方没有回复,她想,医院的人应该休息了,自己也打算睡觉。

一进卧室,吴燕发现方涛没有睡觉,在床上玩手机。见妻子进来,露出一丝坏笑,问道:“吴燕,你知道服装的熨烫吗?”

服装熨烫,吴燕怎么会不知道,方涛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吴燕觉得有些奇怪。方涛是搞服装设计的,尽管他的大学专业是中文,学中文的人诡计多端,吴燕不清楚方涛在想什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服装熨烫,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啊?”吴燕不解的反问道。

方涛说,我就是在想那个海扶刀,你想海扶刀那个发射超声波的探头,是贴着肚子的,别的什么热疗,都是隔有距离,比如针灸,艾灸,还有什么烤灯,都是隔得远远的,你海扶刀紧贴着肚皮发射,不怕烫伤肚子吗?

方涛说,“服装熨烫,也要控制温度,比方真丝服装,熨斗温度一般在110一120度,温度过高容易衣物泛色、收缩、软化、变形,严重时还会损坏。颜色娇艳、浅淡的衣物和混纺丝绸衣物温度还应再低一些,熨烫时熨斗不要直接烫绸面,要垫布熨烫。”

“布匹是死玩意儿,还有这么多讲究,肚皮是活的,是活人的肚皮啊,能够这么烫吗?我看你那个网站上说的海扶刀,有好高的温度,上百度吧,不烫坏肚皮才怪啊!”

吴燕站在床边,她想方涛会不会改变主意,像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听方涛说话,突然方涛用手撩起吴燕的裙子,说,“你这个嫩肚皮,要不要我拿个熨斗,在你上面烫烫?”

方涛开了一个玩笑。吴燕本来心里有气,一听就火了,“你这个方涛,不懂装懂,超声波跟你那个熨斗是两回事,那是高科技,你的是老古董,没得比。”

“跟你说了,超声波在发射过程中声波是散的,只有在聚焦的焦点上才有很高的热量,你不好好学习,只会乱比喻!”

吴燕毫不客气的批评方涛。

乱比喻?方涛不服气,嚷起来了,超声波是怎么进肚子里的?那么高的温度,不烧伤肚子吗?不烧伤肠子吗?不烧伤膀胱吗?不烧伤神经吗?肚子里面那么多的器官,不烧伤吗?

方涛继续给予反击:“吴燕,你的子宫烧坏了,今后怎么怀孩子?你异想天开,你不负责任,我要为你负责任,为家庭负责任,绝不允许你乱来!”

吴燕觉得方涛在胡搅蛮缠,自己也不讲理了,“你说我乱来,我就是要乱来,就是要去,看你把我怎么办,我就是要去。”

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晚上,方涛独自一人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睡了,一会就打起了鼾声。吴燕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久久不能入睡。

这也不能完全怪方涛啊,家婆要抱孙子,方涛有压力,还有哪个男人遇见一个月有十天半月都来月经的妻子,能够快乐得起来吗?

吴燕觉得真的很疲惫,压抑,她也觉得很对不起老公,想尽快改变自己的身体状态。

吴燕没有想到,她睡着以后,方涛半夜起来,悄悄取消了她预订的机票,让她的第一次逃跑失败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心却很细,他才像潜伏里的那个地下特工,吴燕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睛里。

机舱里的大灯亮了,看样子山城快到了。

好事多磨,今天终于成行了,这次逃跑,不仅仅是因为怕明天的手术,怕朱教授切子宫,让吴燕最后下决心的,还有一篇文章。

那是一个叫三千里的志愿者写的,《医魂》:
今天和志愿者李医生、夏医生到海扶医院看群友。有北京的,江西的,广西的,黑龙江的,还有海城的,大家坐在电脑区的藤椅上,聊子宫肌瘤,腺肌症,聊患病心情,聊当地医生,聊怎么知道海扶刀,怎么到的山城,也聊到99子宫网。
这时,一位长得白净的女性,微胖,四十来岁,大眼睛,也坐在旁边听。
她突然问我:老师,我没有加入你们的群,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我说,你是哪里的?你应该是看过网站的吧。
她告诉我,她是C城的,得这个病以后,听人说有个海扶技术,不开刀,她就上网查,查到了海扶刀,网上说山城海扶医院做的好,她感觉不像那些莆田人办的医院,她就来了。
她说,到了医院,医生告诉她不适合做海扶,只能做腹腔镜或者开腹。
海扶一万五,腹腔镜一万,开腹五千,放着贵的不做,偏偏做收费少的,这让她奇怪。
她去找院长,院长说,适合你的手术才是最好的手术,你目前最适合的,我们医院认为是腹腔镜手术,因为你的肌瘤位置太特殊,不适合海扶。
她没有做成海扶,但是她明白了这是一家好医院。
回到C城,家人给她安排全省最大的医院,医生叫她做腹腔镜手术。
一家人都希望她尽快治疗,她想,既然在这里也是做腹腔镜,不如到山城那家医院去做,绝不是因为便宜。
家人疑惑了,这是西部最大的医院啊。
她的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声音低下来,说:老师,我总感觉,海扶医院有个魂,把我深深的抓住,医院的医生、护士、院长,她们的笑脸,她们的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她说:“就在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偷偷地从医院跑了,坐高铁到了山城。”

看完这篇帖子,吴燕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医魂,她觉得自己内心也有一种东西,在震撼她的灵魂。

人需要有灵魂,才是一个高尚的人。医院,也需要有灵魂,医生才能治疗好病人。在没有灵魂的地方,人心是死的,如行尸走肉。

俄国作家果戈里的《死魂灵》,写的西方工业化革命,需要大量工人,工业化导致农奴主破产,一些不良商人乘机去收购那些已经死去,但尚未注销户口的农奴,把他们当做活的人,抵押给政府,骗取押金,让死亡的灵魂为他们找钱。

而现在,好多医院为了经济利益,让不该吃药的人吃药,不该手术的人手术,甚至让一些没有病的老太太、老太爷去假装病人住院,骗取国家医保资金,不一样是在干一些龌蹉的勾当么?

吴燕想到99子宫网上,海扶医院那个发明海扶刀的教授说的话:
我们医疗目的是什么?是治病人,不仅仅是治病,更要是治病的人,要解除她们身体的痛苦,还要解除她们心灵的痛苦

这是一个发自心灵的声音,这才是一个有灵魂的人。高尚的品格,纯洁的良心,尊重病人的心灵,尊重病人的器官和生命。

吴燕想,三千里的《医魂》写了一个逃跑的病人,我也要做一个逃跑的病人。

扩音器响了,通知飞机即将降落。

吴燕把头靠在窗边,看见了两条大江,看见了一座好大的城市,城市里有一条长长的山脉,山顶上有一个宝塔,飞机从宝塔旁边低低的飞过,稳稳地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吴燕随着人流,木然的走,突然间她愣住了,今天那个人会来接我吗?如果那个人真的来了,我该跟他怎么说?

我跟他说的是出差,还是开会,忘记了。反正是鬼使神差,给他打过电话。

哦,想起来了,我跟他打电话时,刚刚问他: “你是张超吗?”
他就大声的叫起来,“吴燕,你是吴燕!我是张超,我是张超,十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跟他说,我要来山城。他高兴的像一个孩子,说太好了,老同学,我来接你。最后他问我,吴燕,你来干什么?

我说来看看你啊,他不相信。说你肯定是来出差,要不是就是来开会,他说,我知道你是个人物,在单位混的不错。还说,他早就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说我结婚了,找了一个做外贸的大款。

我该跟他怎么说,我毕竟是来看病啊,看这个病,我好说吗?医院的车也会来吗?医院叫李娟娟的客服在上飞机前来过短信,说接我的救护车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两个人的车都来了,我该上谁的车?

我是不是太随意了,太任性了?我什么都没有想好啊。

吴燕茫然的拉着行李箱到了出站口,看见了两块牌子,都写着她的名字。

穿白衣的女子三十多岁,亭亭玉立,脖子伸得老长,眼神专注的在看每一个出来的人,她应该就是海扶医院的李娟娟吧。

远一点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岁月已经让他不再年轻,但掩饰不住他曾有的英俊,对,就是他,张超。十多年前在海城读大学时的同学,那位腼腆而英俊的帅哥。吴燕楞了足足半分钟,他变了很多,如果他不举牌子,在这人群中,还真的认不出来。

毕竟是让她曾经春心萌动过,虽然谈不上初恋情人,因为张超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但吴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得明白张超那胆怯的眼神,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吴燕一直没有忘记。

一时间吴燕似乎忘记自己到山城来干什么了,她不再犹豫了,快步从李娟娟的牌子旁边绕过,走到张超面前一站,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喊:“嘿!”

张超眼睛一亮:“啊,是吴燕!吴燕,真的是吴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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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水仙花


吴燕的家乡盛产水仙,进大学时她十七岁,出落的像水仙花,鲜艳欲滴。

圆圆的脸蛋,白白的皮肤,再加上一口动听的普通话,在那所全国各地帅哥云集的大学,吸引了不少眼球,男同学视她为校花,趋之若鹜。

男同学中有很多北京、上海的,也有不少华侨子弟,很多是富二代,一个个对吴燕垂涎欲滴,但吴燕就是对他们没有感觉,恰恰就看上了张超,这个来自西部农村的小伙子。

张超生活艰苦,学习刻苦,成绩比较好,生性腼腆,他的床铺总是整理的很整洁,他也总是穿一身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旧衣服。

吴燕是班长,虽然追她的人很多,但是她唯独表现出来是对张超好,还带张超去海城的家玩过。

在家里,妈妈出去卖小吃了,就他们两个人,张超说,他来做饭,没有想到张超做饭还真利索,吴燕当他的下手,一会就把饭菜做好了,他们还喝了一点啤酒,两个年轻人吃的很快乐。

那天晚上,张超就住在吴燕家里。睡客厅沙发,沙发边有一盆水仙花,很好看,张超忍不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啊,好香!张超从来没有闻过这么淡雅的沁人心脾的香味,没想到这么小小的花朵,开出来的花这么香,张超说,好闻。

吴燕穿了一件睡衣,与张超一起看电视。一袭披肩的黑发,洁白而不粗不细的腿,很好看,张超挨着吴燕坐,从来没有隔得这么近,闻到吴燕身上也有水仙花的香味,他的心好像有些醉。

吴燕妈妈收摊回来,已经很晚了,她不太会普通话,只能对张超笑笑,简单寒暄两句,和女儿用海城方言说了几句话,很快就休息了。不一会儿,在吴燕妈妈的卧室里就传来鼾声。

吴燕打了一个哈欠,张超见吴燕妈妈睡了,他好想和吴燕多坐一会,但嘴里却说,“吴燕,你也休息吧。”

吴燕对张超妩媚的一笑,说,“好吧,我还真困了,你也早点睡。”

吴燕也进里屋睡了,张超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入睡。

多喝了两杯啤酒,张超有些兴奋,他想到了一首歌:
月亮高挂天上,水仙花正开放,抬起你温柔的脸庞,为月亮吐露芬芳。

张超觉得很好玩,一边轻轻的哼着歌儿,一边斜看着里屋的吴燕,卧室没有关门,大厅的灯光也照亮了吴燕的单人床。吴燕右侧睡在床上,黑亮的长头发,铺撒在枕头上。

张超好想写一篇文章,写水仙花,写吴燕。

进大学以后,张超好久没有写作文了,看着里屋吴燕睡熟的样儿,显得更清纯迷人,张超突然来了灵感:

她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没有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没有兰花的清新飘逸,也没有蝴蝶兰的文雅大方。但是我就喜欢那淡淡的清香。
水仙花有一种坚强的毅力,不管冬天多么冷,越冷它开的越加热情,越加茂盛。
从寒冬到初春,花儿经久不衰。始终保持这恬静、优美,亭亭玉立。

想了几句,张超想不下去了,只留下一些感叹,吴燕多像一株美丽的水仙花啊。

张超关了客厅的灯,窗外的路灯光照进来,屋里映出暗暗的影。

那夜,张超一直在夜色中盯着那一盆水仙,小小的花朵,白净如玉,发散出淡淡的清香,侵入心脾,那是一种纯洁,一种清高。张超的身体里,突然间有一种热血的冲动,他好想有一种行动,但是却不敢。

张超想到了《爱莲说》里的一句话: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张超的心,感觉到一种美。

后来,张超与吴燕还一起去过武夷山,上过鼓浪屿,当然还有其他同学。同学们出去玩都是AA制,是吴燕这个班长组织的,其他人都交了钱,唯独张超,吴燕不收他的钱。

有一次旅游回来,一个富二代喊住张超,说,“你还是一个男人吗?”

“怎么啦?”张超不懂。

“是男人怎么要女孩子出钱?”富二代奚落张超,说,“你没有钱就不要出来跟着我们玩。”

吴燕在旁边看见了,杏眼圆睁,骂道,“臭小子,关你屁事!我愿意,你跟我滚!”

第二天下课,吴燕照例是走在最后,她是班长,要检查教室,关好门窗。张超在回宿舍的路上,等吴燕出来了,给她的书包里塞了五十元钱。

“干什么?什么钱?”吴燕问。
“这次玩的。”方涛红着脸回答。

“你又想啃干馒头了?拿回去。”这是张超好多天的生活费呀。

张超没有接,转身就跑了,他不想听那些男同学难听的话。

吴燕几步追上去,把那张绿色钞票扔在张超身上,骂了一句,“没骨气,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

吴燕有个当领导干部的爸爸,虽然与她的妈妈离婚了,但是每个月都要给吴燕几百元生活费。这张超知道,但是张超也没有想一想,班长虽然有钱,但是她为什么收了别人的钱不收你的,你应该明白的啊,吴燕在这里有什么意思,都是青年人,春情萌动,你也不想一想吗?

白送给你的水仙花,你不要。

张超真是个木脑壳,一直到大学毕业,他都没有向吴燕表白过,哪怕是一点暗示。难道还要女孩子主动提出来么?

吴燕想,是不是山城的美女太多了,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容易有脾气,眼看大学四年即将结束,吴燕就打消了念头,并且一怒之下,大学毕业后,她就再也没有跟张超联系过。

其实吴燕更多的是一种同情,她看不惯那些有钱的男孩子欺负张超。

毕业十年多了,这次鬼使神差,动身去山城之前,吴燕居然去翻了翻同学录,居然还莫名其妙的跟张超打了个电话。

张超拧着吴燕的行李,带吴燕来到停车场。在张超的小车旁不远,吴燕看见了一辆救护车,一辆新型的白色的救护车,车身上印有长长的蓝色海浪图样,像一片蓝色的海洋,海浪的上半部分弯卷成英文字母: HIFU。

吴燕知道,HIFU就是海扶,高强度聚焦超声波的英文缩写。吴燕觉得新奇,她走过去,看见一个司机在驾驶室打盹,白色的车门上印有几个蓝色小字:山城海扶医院。

果真是这家医院派车来接我的吗?吴燕想,是不是应该给李娟娟打个电话,免得她还在傻等,吴燕想起了刚才在出站口看见的李娟娟,那伸长的脖子,那期盼的眼神,自己居然都没有跟人家打一声招呼,多不礼貌。

正想着,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吴燕一看,是李娟娟发来了信息: 吴燕,您到了吗?我在出站口等你。

吴燕准备跟李娟娟回电话,张超叫她了:“吴燕,行李已经放好了,我们走吧。”

“张超,张超,你认识这家医院吗?”吴燕转过身来,兴奋的指着旁边救护车上的字问。

她想山城的医院张超一定会知道的,何况这是一家高科技医院呢,在山城应该是很有名气的吧。

“什么医院,山城海扶医院?我不知道,是那种私立的医院吧,现在很多小医院都是骗人的。”张超漫不经心的回答。

“走吧,快五点了,我老婆在家等我们吃饭呢。”张超对吴燕的问题完全不感兴趣。

吴燕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掩饰不住看见海扶医院救护车的兴奋,还真的有专车来接她了。

她几步走到张超的车旁,把头探进打开的副驾驶窗,轻声但似乎是又有些调皮的对张超说:“你知道我来山城是做什么吗?”

她在张超面前,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年代,她要考考张超。

那个天真、活力、调皮的女大学生,似乎又回来了,在老同学面前,吴燕又变成了那个简单而任性的女孩,变成了那朵清香洁白的水仙花。

吴燕希望张超的车能够和李娟娟的救护车一起走,如果能够在老同学的陪伴下去海扶医院,是她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了。

吴燕想到了老公方涛,哼,你还不陪我来呢,正好,张超陪我不是也很好吗?

“我不知道啊,你不是来出差的么?”张超感觉到莫名其妙。

“不是,我是来看病的。”吴燕转过头去,指着救护车,不无骄傲的说:“这辆车就是来接我的。”

“啊!来接你的?”张超有点诧异。

“你看什么病啊?还有专车来接你,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张超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吴燕和过去小姑娘有点不一样。不可理喻,神经兮兮,不能这样说,但至少是想法那么不靠谱,到机场来接你的陌生人的车,你也敢上啊?

张超没好说出口,不是骗你医病就是骗你车费,那天听人说从急救中心到儿童医院,直径不到半公里,开一趟救护车就收了人家二百五,网上说的。连当妇产科医生的妻子高美美都说黑了点。

见吴燕没有说话,张超又补充了一句,“怕是骗你的哟,哪个医院会到机场来接病人哦,你们海城有吗?”

“就是这个医院啊,好多外地的人来,他们都是在机场接的,群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吴燕坚信这个医院,因为张超说的这个问题应该不是问题了,好多人在群上也问过,也有人回答过,吴燕并没有因为张超的话而产生疑虑。

“你是什么病哦?吴燕,要跑这么远来,难道你们海城的医院看不好吗?”张超还是不理解。

“唉,我在跟你说车嘛,你说病干什么?”吴燕不高兴了。

“我问问嘛,你什么病要这么远跑到我们山城来看?”

吴燕看清了张超脸上的茫然,不得不多解释几句,“我这个病跟你说也说不清,是妇科病,你们男人不懂得的。”

“什么妇科病?你说。”张超执意要问,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罢休的样子。

“子宫肌瘤。”吴燕知道,好多女的在单位上甚至在家里都不会说她的子宫里有瘤子,因为子宫的病就是妇科病,妇科病就是难言之隐。见老同学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了。她觉得张超不同其他人,老同学,又这么热心,问到了,不说不好。

“哈哈哈。”张超笑了。

“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呢,我老婆是医生,告诉你,我老婆是三甲医院的妇科医生,子宫肌瘤,她看的多了,她每天都要看好多子宫肌瘤病人呢。走,这个病怎么治,我老婆最清楚,我们可以回去问问她,也可以问问她这家叫什么海扶的医院靠不靠谱。”

看见吴燕没有动,张超又补充了一句,“山城的医生总应该了解山城的医院吧。”

张超这些年听说有不少民营医院办起来了,但是基本上都是坑人的,他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一家民营医院有被病人说好话的,他又看了一眼那辆救护车。

他想起前段时间他们银行有位美女,去了一个叫什么丽人妇科的医院,做了个清宫术,一天就被宰了一万多元,太黑了。第二天输消炎药的时候,医院又要给她复查,说还需要交这样那样的钱,美女感觉上当了,就没有再去输液了。

后来那个美女找到张超,去了他老婆的公立医院检查,什么病都没有。

这会是一场骗局,我连别人都帮忙,吴燕我能够不管吗?绝不能让吴燕上当受骗,这位在他的心中一直占有重要位置的女孩,一定不能让她上当受骗。

“吴燕,我们先回家,让我老婆先给你看看吧,她今天正好休息,我老婆是技术非常好的妇科医生,我们单位的好多病人都是找她看的哟。”张超继续做吴燕的工作。

也许是张超的那句话说服了吴燕,“山城的医生肯定会了解山城的医院”。

吴燕回头又看了一眼救护车,然后拉开车门,上车坐定,给李娟娟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到山城了,我要先去朋友家,谢谢你接我。再联系。”

汽车在机场高速公路上疾驶,张超的思绪也回到了十多年前,其实那时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想法,他当时知道吴燕是很喜欢他的,只是他不敢接受,那么多男孩子都在追她,他敢去夺人之美么?他没有那个胆量,他怕那些男孩子揍他,他们哪一个不是比自己长得高大威猛,他只要有一点点主动的表示,一定会挨那些男生的拳头。

张超是自卑的,他把这个念想深深的藏在心底,他想,自己是一个农村孩子,吴燕的爸爸是单位领导,虽然已经和她妈妈离婚,但吴燕毕竟是他的女儿,你一个西部山沟里的癞蛤蟆,能拥有东海龙王的女儿么?龙王会接受么?张超想都不敢想,那只能是一种奢望。

张超侧眼看了看吴燕,她仍在那里发呆,长长的睫毛下两个眼睛一直盯住前方,她还是那么漂亮,只不过没有了当年的天真。多了一分苍凉,一丝忧伤,女孩子变成女人,就都会这样吗?

曾经多么天真活泼聪明可人的水仙花,曾经他少年男儿心中的偶像,他倾慕的公主,他暗恋的女王,这次竟然会一个人跑到几千里之外山城来看病。

她的老公呢?

听同学说过,吴燕的老公是一个大款,是不是喜新厌旧了。张超好怜悯吴燕,他想到了一个词:孤苦伶仃。

这朵一直被自己视为高不可攀的清香洁白的水仙花,要凋谢了吗?

此时,张超对吴燕有一种心疼的感情。

吴燕毕竟是我心中最喜欢的女孩啊,张超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豪情,一种悲壮,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保护好吴燕,绝不能让她去骗子医院,绝不能让她受骗上当。

张超在吴燕面前曾经多年自卑的心,此时有一种冲动,有一种超越,有一种渴望,要想展示自己的爱心与强大。

水仙花,憔悴的水仙花,我要让你重新美丽的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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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妇科机密

“美美,客人来了哦。”一进家门,张超对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妻子说。

张超不叫妻子为老婆,高美美不允许。刚结婚的时候,张超叫过老婆,被妻子制止了,“什么老公老婆的,俗气!亏你还读过大学。”高美美也从来也不叫张超为老公,她是直呼其名。

张超的妻子姓高,是一家三甲医院的妇产科医生。高美美坐在电视机前,正尖着两个细长手指在嗑瓜子,眼睛仍然盯着电视,看样子那确实是一个好看的节目,她好一会才转过头来。

“哦,欢迎欢迎,”高美美并没有站起来,只是转过身,见吴燕过来了,随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单沙发,对吴燕说,“坐,站着干什么?”

吴燕笑笑,说,“谢谢。”

“你也来杯咖啡吗?”高美美面前放着一只咖啡壶,她自己已经倒了一杯。

吴燕坐下了,高美美喊张超道,“张超,给你的客人倒杯咖啡。”

张超很快过来,利索的给吴燕倒了一杯咖啡,然后进了厨房。

不一会,张超从厨房出来了,弯腰伏在高美美身边,小声的说:“美美,饭还没有做吗?”

“哎呀,我还真忘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个下午陪主任逛街,主任买了好多夏天的衣服、鞋子、裙子。说她又长胖了,衣服不好买,非要叫我陪她,要我给她参谋参谋。”

高美美看着吴燕笑了笑,说,”你不知道我们主任有多胖,还非要穿品牌,品牌都是做给衣服架子的,非要装苗条,挑的我眼花缭乱。这不,我也是刚刚才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息口气呢。”

“哦,那我来做吧。”张超站在一边,见妻子岔开了话题,无奈的说。

好不容易叫你做顿饭,你又忘了,但是在高美美面前,张超从来是有怒不敢言,何况今天有吴燕在旁边。

“我们出去吃火锅吧?也欢迎你这位老同学。”高美美说。

她手里还有一些购物券,没有用完,是医药代表给的,今天主任买了好多衣服,也都是用的购物券,主任说用了还有。

高美美瞟了吴燕一眼,见吴燕看着自己在微微的笑,很友善的样子,她心中有了一些好感。

吴燕确实长得很美,难怪张超要去接她。张超平时没有什么朋友,这次只是说是去接老同学,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女同学。

“不,就在家里吃吧,我来做。”张超想到吴燕的子宫肌瘤,可能要手术,不适合吃辣的。

张超见高美美没有反对,立即就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吴燕坐在沙发上,一边陪高美美看电视,一边打量着高美美。她也是三十多岁,瓜子脸,不知道有没有整过容,是那种标准的影视广告上的脸蛋,说漂亮,没有特色,说丑,没有缺点。

高美美化了淡妆,脸部保养得很好,光滑而细腻,有经常做美容护理的光泽,眉毛弯弯,应该是精心修剪过。

高美美继续在饶有兴趣的看电视节目,是选秀的,时不时还和主持人一道哈哈大笑,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吴燕的存在。

吴燕看了看四周,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客厅很大,靠门边有一个很大的鱼缸,五颜六色的金鱼在绿色的水草里游动。

客厅四周有好几个门,除了大门外还有好几个小门,有一道通向楼上的台阶,装有檀香色的栏杆。

这个房子是两层,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有花草和观赏果树,果树上已经挂了金黄色的果子。遮阳棚下有两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吴燕禁不住感叹,张超的房子好大啊。

张超的动作也真快,不一会功夫,饭菜就端上桌来。高美美对吴燕说:“吃饭。”

高美美拿出一瓶葡萄酒,递给张超,张超拿出开瓶器,利索的打开葡萄酒瓶,给高美美倒了一杯,然后给吴燕和自己也倒了一杯。

高美美夹了一口菜,刚刚递到嘴里,眉头一皱,冲张超说,“好淡,你手艺回潮了吗?怎么没有放辣椒?”

“哦,美美,我忘记跟你说了,吴燕不能吃辣啊。我不是刚才还说过,她要做手术。”张超回答。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同学是海城来的吧,南方人一般都不吃辣椒。”

高美美对吴燕歉意的一笑。“那就将就吃吧,夏天来了,吃清淡一点好。”

“你同学要做手术,什么病啊?要到我们这里来做?”高美美想起了张超的话,顺便问了一下。

毕竟自己是医生,对老公的这位漂亮同学,高美美还是要关心关心。

张超端起酒杯,一边敬吴燕的酒,一边跟高美美谈起了吴燕到山城来治疗子宫肌瘤的事情。

“子宫肌瘤,多得很啊,我每天要做好几台手术,有子宫肌瘤,腺肌症,巧克力囊肿,还有各种恶性肿瘤,但是大多数是子宫肌瘤,这个手术简单的很,把肌瘤剔除就是,如果剔除了还要长,切子宫就是了。”

高美美轻描淡写的说,讲的很轻松。吴燕看着高美美,认真的听这位医生说话。

“如果你不想开腹,可以做腹腔镜,打几个洞,不过我明确告诉你,腹腔镜在子宫里面还是要动刀子的,尤其是肌壁间子宫肌瘤,仍然要切开子宫,不是简单的打几个洞就可以,这是一般病人想不到的。”高美美看吴燕听的很认真,告诉了她一个机密。

吴燕问:“有不动刀子的治疗方法吗?”

“有啊,吃药。桂枝茯苓胶囊,宫瘤消,复方醋酸棉酚片,还有一些,不过我告诉你,这些药其实吃了也不管什么用,吃药的时候,肌瘤不长,停药以后,肌瘤会报复性的猛长。”

“我们能长期吃药吗?不把你的肠胃吃坏了才怪。”高美美看着吴燕,反问了一句。

吴燕点点头,她认可高美美医生的这个说法,因为她自己也吃过好长时间的药,没有用,反而觉得胃口不好,经常反胃,不吃药了,胃好了,肌瘤又很快的在长。

吴燕在其他医生那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吃药不好,看样子高美美医生说的还是实话。

“高医生,除了吃药,你还有听说过不开刀治疗子宫肌瘤的手术吗?”

“有啊,射频消融啊,我们医院就有,不过射频消融治不了大的,只能治小的,并且不容易治疗得精准,它是用电烧,两根电针插进去,通上电流,就把肌瘤烧死了。不过那也不完全准确,肌瘤不可能像乒乓球,乒乓球是一个标准形状,肌瘤它是凹凸不平的,像一个土豆,要不烧多了,要不就烧少了,需要很高超的技术。”

“我们主任就是射频消融的专家,好多不想开刀的病人,主任都是给她们做射频消融。不过主任说,射频消融也不太管用,还是手术好,开刀一了百了。”高美美对张超的这位漂亮女同学,特意多要讲一些。

吴燕很感兴趣,说,“高医生,除了射频消融,还有一种叫超声消融的手术,高医生你知道吗?”

“什么超声消融手术?”高美美看着吴燕的眼睛,有些不解。

“就是海扶,也叫海扶刀,听说是你们山城医科大学发明的。”吴燕也看着高美美,毕恭毕敬的问。

“哦,海扶刀,我是有听说过一点点,好像是我们主任说的,是用高强度的超声波来烧瘤子。但是你想,射频消融是通过电极针插进去,在瘤子里面烧,还多少有些谱,你超声波在肚子外面烧,那么高的能量,要通过皮肤、脂肪、肌肉、膀胱、肠道和子宫,不把那些组织烧坏吗?子宫后面还有脊髓和神经,那都是碰不得的,烧坏了谁负责?”

吴燕急忙解释,“听说海扶刀的超声波是在肌瘤内部聚焦的,在通过的地方是散的,不会烧伤其他组织,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吴燕不死心,她想高美美是医生,应该是了解海扶刀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还是想在高美美医生这里得到求证。

其实高美美医生很坦诚,在吴燕面前,绝对是实话实说。

“聚焦?我没有听说过,我们主任说过,海扶刀在教科书上都没有,凡是医学教科书上没有的,不能做,做坏了,谁负责?主任还说,凡是她没有认可的,也不能做。”

高美美顿了顿,“主任说,医学的问题是个科学的问题,科学,是不能乱来的。我们主任是市里有名的专家,她都说过,那个海扶刀不靠谱,你能信吗?主任一直跟我们强调,开腹,才是上百年来最经典的手术。”

开腹,经典手术,吴燕想到了海城医院的朱教授,怎么她们说的都如出一辙呢。医学是科学,没错,但手术,最多就是技术应用,海扶刀的发明创造,才称得上科学,手术,怎么谈得上是科学呢?吴燕有些茫然。

见吴燕在那里发呆,高美美有些自我得意,知道科学的问题好多病人都不好理解。她不知道吴燕在科学发明上也小有成绩,以为吴燕和张超一样,仅仅是一个在单位上做做一般技术工作的工程师。

谈简单一点的吧,高美美想。乘作酒兴,她一仰脖,喝完最后一口葡萄酒,提高音量对吴燕说:

“吴燕,我老实告诉你吧,子宫肌瘤其实好多女人都有,大多数人是不用治疗的,拖到绝经就自然好了。我们主任跟我说的,她也有肌瘤,二十多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手术,她到现在五十多岁了,也一直拖着没有手术,主任告诉我,子宫肌瘤绝经了,就没有事情了。我们科室有一半的医生都有肌瘤,都没有手术。这个话我在外面是不说的,这是我们医院妇科的机密。”

高美美还说,其实子宫肌瘤如果没有症状,不管它,也是一种治疗方法,只要心情好,睡眠好,多运动,少吃富含雌激素的食物,子宫肌瘤就生长的慢,完全不用吃药,不用手术。这个我们妇科的机密,医生一般也是不对病人说的,免得病人说,我来看病,肌瘤这么大了,你不给手术,连药都不开,你负责任么?你还是医生么?

“那叫吃力不讨好,你得费好多口舌,解释为什么不用手术,为什么不用吃药,我们医生是吃错药了吗,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跟她解释啊?”

“最可气的是到头来,还会有好多病人不理解,不买账,说你什么都不做,就让我的肌瘤这样继续长么?长大了怎么办?她们会担心,会害怕,还会怀疑我们没有水平,她会另外去找医生。你说是不是,这些不手术、不吃药的话,我是对病人宁可不说,也不去找那些麻烦。”

高美美笑了笑,端起了张超递过来的饭碗,对吴燕说了句:吃饭。

高美美告诉了吴燕很多“机密”,但唯独没有告诉的,就是她自己也有子宫肌瘤,并且是肌壁间凸向粘膜下的肌瘤,比吴燕的肌瘤对怀孕有更大的影响。这是高美美的顶级机密,她连张超也没有告诉,尽管到现在她们还是没有孩子,张超还一直以为高美美是采取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避孕措施。

“吃饭,吃饭,菜都凉了哦。”张超见两个女人一直在谈话,现在终于停了下来,赶紧催促。吴燕也赶紧端起饭碗,埋下头来抓紧吃饭。

吴燕很感谢高美美,在海城她到过很多医院,看过很多医生,从来没有哪一个医生跟她说过这么多。

但高美美医生的话,也让吴燕心中透凉,她想,我不能等熬到等绝经啊,我需要生孩子,何况现在肌瘤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必须要治疗了。

我还用去做海扶刀吗?我还需要到海扶医院去吗?吴燕边吃饭边想。我还需要跟李娟娟主任联系吗?难道我真的是摆不掉开刀的命吗?我该怎么办啊。

高美美医生的妇科机密,绝对是权威发布,并且绝对是真实的,此时让吴燕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吴燕的电话响了,是老公方涛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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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问病找工程师?


“吴燕,你到医院了吗?”
是方涛的声音。这个几小时前要追吴燕回去的男人,此时并没有兴师问罪,也没有雷霆万钧,竟然变得很温柔。

吴燕只是在听,她没有回答,她也不好回答。

“你住进医院了吗?有床位吗?是医院的车来接你的吗?”
方涛完全不像以往那样大大咧咧,问的很仔细,也很亲切。

“住进了。”吴燕应付一句,她不好说自己没有到医院。

“医院干净吗?医院有食堂吗?晚饭你吃了吗?饭菜你吃得惯吗?你可要注意哦,山城的菜有些辣啊,辣的你要少吃一点。”

吴燕没有回答,因为她回答不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吴燕啊,你一定要小心观察啊,看看医院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是骗人的,你就马上回来,我到机场接你。你千万别像往常那样任性啊,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哦。”

这个才从海城医院逃跑出来的病人,刚才听了高美美医生的一席话,现在正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办,自己到底去不去海扶医院,她真的有些犯难。听到方涛这样体贴人的话,吴燕禁不住鼻子一酸,抽噎了一下,说:“好了,我知道了。”

方涛又说,如果要做手术,一定要请护工,不要怕花钱,做了手术,要多住几天院,不要急着回来,要听医生的安排,不要想不通就又跑了。

方涛说,有什么想不通的,就告诉他,他马上到山城来。

吴燕一直“嗯,嗯”的,没有说话,看方涛没有再说什么了,她就挂了电话。

张超一直在观察吴燕说话,吴燕说的是海城方言,张超在海城四年,海城的地方话还是没有学会,也基本上听不懂,他只能观察吴燕的表情。

吴燕放下电话,对张超和高美美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是老公打来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张超说:“那就好,既然来了,就不急着回去。”

张超看了一眼高美美,又对吴燕说:“那这样吧,美美都说了,连她也不清楚海扶刀,她们主任也说海扶刀不靠谱,你就不用去什么海扶医院了,我们山城的人,看病都是到医科大学的附一院、附二院、军医大学的大坪、新桥、西南这些大医院。”

张超停顿了一下,说:“这两天,你就在山城玩一玩,就当是旅游来了,我明天先带你上照母山,后天我们去渣滓洞、白公馆和磁器口古镇,我这几天休假,正好有空陪你。”

“你不晓得,照母山有个森林公园,有人和湖,孝子泉,孝母牌坊,揽星塔,是城市里的森林公园,空气新鲜,风景优美,你也好散散心。”

张超见吴燕没有反对,就又说,“今天晚上,你就在我们家住吧,我们家很宽敞,楼上楼下都有房间,比住酒店好多了。”

张超看了一眼高美美,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在吴燕家里也住过,算是一种回报。

高美美仍然在埋头吃饭,没有看张超,但是同意张超的安排,说:“可以。”

她转向吴燕说,“不过我们没有时间陪你玩哦,一会主任来了我们要打麻将。”

吃完饭,吴燕要帮助收碗筷,张超忙说,“你不管,你不管,你去陪美美坐坐,这些我来。”

高美美已经坐到沙发上了,她也在招呼吴燕,说,“你过来跟我看一会电视,一会儿主任她们来了,我们就没有时间陪你了。”

张超的动作真快,不一会就洗完碗,把厨房饭厅整理得干干净净。

他把吴燕带进副卧室,副卧在楼下,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电视,空调,卫生间都有,张超正在壁柜里取卧具时,外面的门铃响了,听到高美美在大声的应答:“主任,来了,来了!张超,快去开门,快点,主任来了!”

张超赶紧打开卧室的电视机,对吴燕说,你看看电视,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吴燕不想看电视,跟着张超走出房间,本来想出去见一见这些大医生,她走出门,看见高美美正在热情的招呼她们,又觉得不妥当。

吴燕看见高美美领着她们走进麻将室,麻将桌很快发出机器洗牌的轰隆隆的声音。她退回了房间,拿起电视机的遥控器。

看了一会电视,吴燕觉得没意思,都是些美女帅哥在作秀,要不就是一些打日本鬼子的闹剧,都是让人发笑的,吴燕此刻完全没有笑的心情。

吴燕靠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她打开手机,想看看99子宫网上群友的说话。平常她上群都是在看,看大家怎么说,自己很少发言,她喜欢潜伏,一边看,一边想,很享受潜伏的状态。

吴燕又看见了那些熟悉的网名,看见大家照例是在讨论子宫肌瘤、腺肌症、海扶刀、怀孕、生孩子的问题,这些吴燕都很关心,平常她也经常看,她觉得这个群给了她很多知识,群友们说的话基本上是真实的。

这个时候,吴燕看见有一个叫小米的群友在问:
“海城的那位姐姐到山城了吗?”
有人回答:“不知道啊,一直没有见上来。”
小米说:“姐姐她昨天晚上还在说今天要去山城,不知道到了没有呢。”

吴燕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是说了今天到山城,小米还说要她告诉海扶刀治疗的情况呢,要她随时报道她的行踪,做海扶刀手术的时候还要姐姐现场直播呢。

吴燕是答应了的。

昨天晚上吴燕还处在即将去山城做海扶刀的兴奋之中,她确实是答应了小米的要求,不能失信啊。

“我到山城了。”吴燕在QQ群上发了几个字。她的QQ昵称是燕子。

“哦,燕子姐姐,你到海扶医院了吗?”小米的眼睛真尖,马上看见了吴燕发的信息。

“我还没有到医院。”吴燕回答。
“为什么没有去医院呢?姐姐。”小米问,“是医院满了没有床位了吗?”

这个时候也有其他群友插话了:
“燕子,是医院没有来接你吗?他们不是说有专车接送吗?”

“燕子,你是不相信海扶医院吗?”

“燕子,那你去哪家医院呢,山城还有其他的海扶刀治疗的医院吗?”

“做海扶刀需要给医生红包吗?燕子,你准备了红包了没有呢?”

“红包要给多少才好呢?包两千够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吴燕没有回答,她不好回答,她不想伤这些可爱的群友们的心,她不敢肯定她刚才在高美美医生那里了解到的就是真实,但她也不知道真实到底是什么了。

“我们山城的病人都是去大医院,我们主任都说海扶刀不靠谱。”想到高美美医生的话,吴燕心中纠结,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这个时候,吴燕看见有一位叫三千里的志愿者在对她说:“燕子,你既然已经到山城了,就去海扶医院看看吧,看一看,对你有好处,你也会多了解一些情况。”

吴燕的心很乱,很纠结,房间外面传进来嘻嘻哗哗的机麻洗牌声,她感觉到烦躁,无助。

那些打牌的人里面有主任、副主任,都是妇科专家,权威医生,但是吴燕心里明白,就是去问她们,又有什么用呢?

吴燕真想有一个权威的答案,就像他在公司里做产品设计遇到困难,经常会有技术部长、总工程师等权威人士的指点。

吴燕无奈的望着三千里说的话,她想回答,但话太多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吴燕想跟三千里老师打一个电话,问问三千里的意见,我想去海扶医院,但是去了后又会怎么样?真的会上当受骗吗?这些话她也不想在群上说,怕伤大家的心,她想私下问。

吴燕打开99子宫网站,找到了三千里老师的电话号码。

三千里老师是一个铁路退休工程师,吴燕查过资料,他是工程师,我也是一个工程师,我向工程师咨询看病的问题,靠谱吗?吴燕想起来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百无聊奈,吴燕翻阅着99子宫网论坛里的文章,一篇帖子吸引了她,是三千里写的:《我与湖南丹的故事》

昨天,湖南的丹上群来,她很高兴,对我说,三千里老师,我剪成短发了!我笑了,这位丫头,剪头发也上来说,天真得可爱啊。
我说,剪成短发应该更漂亮了吧,她说,我想改正我的缺点,过去的生活习惯不好,这次做了海扶,我认识到了,要“从头做起”。
我突然觉得,这个姑娘好睿智,她在医院的时候,我去见过,是湖南湘潭的妹子,已经结婚,没有小孩。
她是10月31日做的海扶,做完当天,她告诉我,想订两天后的机票,想乘此机会在山城玩玩。酷酷帮助她订了机票,11月2日的机票,她希望我在1号那天能够陪她玩。
11月1号,酷酷开车,接了她和西安的竹心,还有竹心的老公陶老师和志愿者李医生,我们6人就去了解放碑,也去了洪崖洞,大家玩的很开心,也照了很多相片。
丹像我的女儿,天上下着小雨,她非要给我打伞,非要搀扶着我,说怕我摔了,调皮而充满活力。
晚上我们去吃老鸭汤,丹告诉我,说在来之前对海扶还是半信半疑的,说她平常只是在群上看看,并没有进99网站,我的文章也没有细看,只是觉得海扶可能是真的,她报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如果不行,就不做,只当是旅游了。
年轻人没有耐心,有冲劲而缺乏细致,坐在丹旁边的西安竹心告诉她:我是把三千里老师的所有文章都看了,所以我坚定不移。
我们都笑了,竹心老公说,他爱人是儿科医生,所以把海扶了解的非常透彻。
丹说,到了山城,看了海扶医院,见到了三千里老师,我才真的相信了,所以我一定要请老师陪我玩。
丹在群上马上又发了她的新照,短短的头发,一张天真恬美的脸。
志愿者李医生说,丹留长发时是一种秀美,剪短了有一种气质,更青春靓丽了呢。
丹说,谢谢李医生的赞美,女人就应该有自己的主见,王智彪教授不是说吗,我的身体,我做主!
丹突然问李医生:“海扶后可以吃叶酸吗?”
李医生说:“丹,可以吃,只是你这么早就准备备孕了吗?”
“嗯,我想月经后就不避孕了,随缘。”
哈哈哈,她们都笑了,我看见李医生作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愿丹梦想成真!我深深的祝福这个毛 家乡的女孩。


看完这个帖子,吴燕陷入了沉思,她不再纠结了,她真的想打电话问问三千里老师。

湖南丹可以要求三千里老师陪她玩,我打一个电话问问他不可以么?

吴燕快速输入了三千里老师的电话号码,按了发送,一串数字发了出去。

吴燕盯着手机,看手机拨号的图形,窗外小区的马路上传来汽车的喇叭声音,一道大灯光射进来,刺花了吴燕的眼睛,手机屏幕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好在对方的电话铃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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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子夜

我这么贸然的给三千里老师打电话,是不是唐突了一些呢?吴燕赶紧按住停止键,好在对方手机只是响了两声,没有建立起通话。


这样没有礼貌的行为,不符合吴燕的习惯,至少是有些唐突吧。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我应该先给老师发一个短消息,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或者方便不方便接我的电话?


吴燕看了看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一般上了一点岁数的人睡得都比较早。


吴燕从床上站起来,晚饭喝了一些葡萄酒,这个时候心里发热,她倒上一杯凉开水,走到窗前。


这是一个别墅小区,有很多小楼,亮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远处,隐隐约约飘来歌声。


“飘渺的歌声,”时有时无,像夜里的风,伴随着薄薄的夜,淡淡的月光,吴燕想起了朱自清的《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对面的一家窗户是开着的,看得见家庭电影院人影晃动的屏幕。富人区,人们喜欢夜生活。


吴燕关上灯,她不喜欢别人看见她在窗户前的身影。卧室里投影出外面的灯光,墙壁上有自己的淡淡的人影,吴燕一边站在窗户边慢慢的看,一边慢慢的想。


在99子宫网上,吴燕知道三千里跟好多群友通过电话,应该不会拒绝,他做志愿者好多年了,大家都说他喜欢帮助别人,是一个好人。


吴燕看过三千里写的一些文章,有子宫肌瘤、腺肌症常识,有海扶刀知识,也有健康文化方面的文章,三千里写的东西通俗易懂,正是因为这些文章,才使得吴燕对子宫肌瘤和海扶刀有了初步的了解。


吴燕相信三千里说的是真话,但是身边的人也包括海城、山城这些大医院的医生、主任都不相信海扶刀,都反对,到底是为什么,吴燕有些疑惑。


三千里毕竟是一个志愿者,尽管是工程师,我也是工程师啊,医学和工程技术毕竟是两回事,对医学我是一点也不了解的,三千里老师是怎么了解的呢?


虽然不完全像高美美医生说的,医学的问题是一个科学的问题,似乎不可触及,吴燕认为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了解了解总可以吧。


但是隔行如隔山,三千里老师毕竟不是医生,他说的是真话,但真话不一定都是实话,不一定都是对的。


吴燕站累了,回到床边,拿一个枕头压在胸前,趴在床上看手机。


她听群上的患者说过,在床上趴着,这个姿势,可以训练子宫,让子宫向前倾斜,处于前位,便于海扶治疗。


子宫在腹腔里的位置,有前位、后位之分。后位子宫像一个弯把的茶壶,水不容易倒出来,而前位子宫则是一个直把茶壶,方便倒水,也方便月经流出来。


群友说,前位子宫隔肚皮近,超声波的焦距可以短一些,方便做海扶。这种趴着的姿势,这段时间吴燕经常在练习。


可是我能够做海扶吗?吴燕的心里很乱,我该听谁的啊?


吴燕拿起手机,翻阅着网站,发现了一篇文章,是一位99子宫网志愿者写的,叫《子宫在哭泣》:


“我是子宫,有人把我比喻为女人花。说我是女人漂亮魅力的象征。子宫的形状也像一朵花,像一朵盛开的牵牛花。
可是每年我们有250万个姐妹,被人用刀子无情的杀戮和切掉了。我们离开了温暖的腹腔,到处流浪。
我们在流浪中相遇,通过交流,原来我们大多数都是健康的呀。可是我们怎么被抛弃了呢?
我们回忆被切割的过程。原来有三个人,在残杀我们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个是做B超的医生。我记得那天是单位体检,B超医生用一个物体触摸我的肚皮,滑动了几下。然后他转过身写了几行字。我听见我的主人问:子宫肌瘤?严重吗?变性后面的问号是什么意思啊?
B超医生没有说话,一脸的严肃。
我感觉得到我主人剧烈的心跳和缓慢的脚步。她离开B超室,慢慢走出去。
在妇科办公室,我听见令我心惊胆战的声音:多大了?有孩子吗?有孩子还要子宫干什么?
听到这里我大为冒火,我为主人十月怀胎,生下大胖小子,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主人啊,你要为我做主啊。
我的主人没有说话,她默默离开医生办公室,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停下来,在小声的抽泣。
第二天,我的主人被推进了一间戒备森严的屋子。门上写着: “手术重地,闲人免进”。
是屠宰场吗?这么大的血腥味,好难闻。主人躺在一个床上,有刀子在划她的肚皮,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迷幻了,完全没有知觉,像死了一样。
啊,不好,这把刀子对着我来了,主人啊,你看见了吗?他们要杀我了!
啊——我一声惨叫,刀子划着我了,切断了我的血管,划断了我和卵巢妹妹拉着的手,割断了我的宫颈。
我被活生生的从腹腔里拉出来,扔在了一个箩筐里。啊,我快要死了。
我的魂灵在夜空里游荡,医院的高楼外边,是一片青青的草地,我遇见好多和我一样的姐妹,我们聚集在一起,讲诉我们的经历。
我们恨B超医生,恨妇科医生,也恨我们的主人。
主人啊,你的软弱无知,害了我,最终会害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吴燕看完这篇文章,觉得悲哀,可怜,无助,恐怖,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的子宫?吴燕倍感绝望。


她真想有一瓶安眠药。迷迷糊糊中,吴燕睡着了。


夜里,吴燕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赤裸裸的躺在手术台上,有一群医生围着,正在用锋利的手术刀比划着自己的肚子。


自己的肚子好白,肉好细嫩,突然间,白嫩的肚皮被一把刀划开了,一条笔直笔直的线,把肚子分成了两个半边。


像菜市场肉摊上摆放着的东西,叫什么,白条猪?


鲜血从刀口流出来了,一股鲜红色的血液,从刚划开的肚子里涌出来,流在白色的肚皮上,好鲜艳,好刺眼,好恐怖。


有一只戴乳胶手套的手,伸进了肚子,从里面拉出来一坨圆乎乎的东西,血淋淋的,正在用刀子切。


那不是子宫吗?像一个血淋淋的肉球,更像一个婴儿的头,上面布满了青丝般的血管。


一个医生在用刀子切割那个婴儿头般的肉球,每割一刀,婴儿头都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哇!——哇!


太凄惨了。


吴燕觉得肚子好疼,剧烈的疼,心中极度的恐惧,尖声叫起来,大喊:“不要!不要!我不要!”


吴燕醒了,她满头大汗,坐在床上。


窗户外边的小楼已经没有了灯光,屋子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得见小区公路昏黄的路灯,灯光下的一棵棵行道树,投影出一团团幽暗,幽暗得好像躲藏着鬼蜮。


吴燕的心中好害怕,此刻,她想起了妈妈。她想妈妈了,想见妈妈,她多么想回到妈妈的身边啊。


这次到山城来,吴燕是逃跑的,谁也没有告诉,但是过去她跟方涛和两位妈妈都讲过做海扶刀的想法,方涛明确反对,家婆没有说话,唯一明确表态支持的就是妈妈。


妈妈说:“你认为对你就去吧,燕子,妈妈相信你。”


妈妈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黑暗中,吴燕看见了妈妈混浊的目光,看见了妈妈花白的头发,可是,妈妈,你能够帮助到我吗?


此刻,吴燕真的像是走在夜路里,黑夜茫茫,看不见路,她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黑夜里,吴燕无耐的看着窗外,想到了一个人,唯一只有那个人能够帮助到自己了,她不顾一切的打开手机,找到通话记录中的电话号码,飞快的发了一条短信:


“老师,您能够帮助一个无助的女孩子吗?”


夜已经很深了,吴燕斜靠在枕头上,黑暗中,她一直紧紧地盯住手机,手机上不时闪亮出幽暗的蓝光。


蓝光在一闪一闪,好像也在期盼。


此时的吴燕已经很清醒,睡意全无,她在期盼老师的指点,老师会不会给我回复呢?


手机上的蓝色小灯仍然在急促的闪亮,夜色茫茫中,它也是跟我一样,在寻找什么吗?


吴燕突然觉得有点想笑。这盏小灯,怎么平常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过呢?此时看起来特别刺眼,周围黑黑的,它是在提醒我应该睡觉了吧。是啊,已经下半夜了,这个时候找一个陌生人,我是不是有点荒唐。


吴燕笑了笑,荒唐就荒唐,我也没有办法啊。


吴燕有意的放纵自己内心的倔犟,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不会过多的打扰老师,只想问老师几个问题,谁叫他是志愿者呢?


我问什么呢?吴燕理了理思绪。


一是超声波是怎样进入肚子的,会不会烧伤皮肤?


吴燕在99子宫网的视频上看过,超声波在发射的过程中是散的,只有在焦点上才有很高的能量,怎么高美美医生说会烧伤皮肤呢?高美美可是妇科医生啊,并且是大医院的妇科医生。


二是超声波聚焦的焦点在杀死肿瘤的同时,会不会也损伤子宫?


肌瘤是在子宫里,子宫里的肉啊和其他的组织,挨得那么近,高美美医生说还有脊髓,神经,肌瘤都烧死了,难道这些一点都不受损伤吗?听说有一个患者被打伤了神经,成了跛子呢。


三是瘤子还在肚子里,会不会癌变?


这个问题我忘记问高美美医生了,可是我记得原来给我看病的医生有这样说的,说要变性,变性就是癌变吗?有的医生就直接说癌变,她们说要把肌瘤挖出来,还要做活检,确定不是恶性的,才能放心,真是这样的吗?


再一个是想得到老师的确认,海扶刀真的是好技术吗?我真的是可以相信海扶刀吗?


我想做海扶刀,不想开刀,不想在肚子上留下疤痕,我真的怕手术结果如那些医生说的:如果手术中出现大出血等危及生命安全的情况,就会转为切除子宫,我不想要。我不能切子宫,宁愿死。


想到这里,吴燕调侃的笑了笑自己,既要生命,也要美丽。


吴燕知道,三千里老师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他应该不会说假话吧。


黑夜里,手机上的蓝色小灯闪的很急,像吴燕的心情,吴燕睁大眼睛看着,老师会给我回复吗?


这么晚了,老师还会看手机上的短信吗?


突然间,吴燕听见了短消息提示音,叮叮叮,她迅速打开手机,啊,正是老师的回复。


“你是谁?” 回复很简单,短短的只有三个字。


“我是病人。”吴燕飞快的打了四个字,飞快的发了出去。


吴燕想了想不对,四个字是不是太简单了,她马上又补充发了一条短信,打了一行字:“老师,我是昨天晚上在群里说话的那个海城的燕子,有子宫肌瘤,想咨询老师您几个问题。我可以给您来电话吗?”


短信发出去了,没想到吴燕的手机马上响起来了,居然是三千里老师打电话来了。


吴燕喜出望外,看着那串既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吴燕有一点激动,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吴燕不知道,三千里没有用手机上网的习惯,他一般都是用电脑,只是到睡觉时,才会看一看手机,看看有没有漏接的电话,有没有短消息。


这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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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黎明

“三千里老师,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夜色中,吴燕突然像见到了光亮,看见了路。她太高兴了,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她真想大声的说话,但此时此刻,她只能尽量压低声音。


“你好,是我,我是三千里,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对方的声音有一些低沉,似乎也在有意压低声音。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三千里和一位患者刚刚在电脑上交流完毕。一般情况下,三千里与患者交流后都是心情愉悦的,会很高兴的睡觉,可是今天他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那位患者跟三千里谈的不是自己的子宫肌瘤,是她的妈妈的事情。


她的妈妈五十多岁,是一年前去世的,肝癌,做了开刀切除手术,仍然没有保住性命。


“好年轻,比我还小十多岁啊,走的太早了,不应该啊。”三千里不胜唏嘘。


姑娘说,妈妈去世前,也就是去年的今夜,精神突然好转,妈妈想看昙花。家里种了几盆昙花,是妈妈最心爱的植物,妈妈经常护理它们,已经长出来了几个稚嫩的花骨朵,快开花了。


妈妈喜欢把昙花叫做“月下美人”,每逢要开花的时候,爸爸都把昙花端到院子里,夜深人静,一家人看满天繁星,看昙花慢慢开放,那个时候,妈妈是最开心的,像一个孩子。


妈妈问,家里的昙花,今夜会开放吧?


爸爸把昙花端到医院,放在凳子上,靠在妈妈床前。


妈妈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星光,她一直看着昙花,直到看见昙花那又大又白的花朵盛开了,妈妈瘦削的脸上笑了,微微的张开了嘴唇。


爸爸把她抱起来,她没有说话,她已经说不出话了,一直看着昙花,直到昙花凋谢了,妈妈闭上了眼睛。


三千里知道,一般植物是白天释放氧气,夜晚吸收氧气。然而昙花不是这样,它在白天和夜晚都会释放氧气,所以昙花可以改善居室环境。昙花在开花的时候清香四溢,能够释放出负离子,让室内的空气清新怡人,昙花的气味有杀菌抑菌的能力,让家里充满健康的气息。


可是这个爱花的妈妈,却过早凋谢了,可惜啊。


女儿说:“妈妈是老师,一直喜欢昙花的洁白素雅,正如她的人生。”


“如果我早知道海扶,早知道海扶刀能够治疗肝癌,我是绝不会让妈妈开刀的,受了那么大的罪,还是没有治好,妈妈还是走了。怪我没有提前知道海扶啊!”女儿的话语充满着自责。


女儿说,我要等待今夜的昙花开放,我要摘一朵最大的昙花,放在冰箱里,等到天亮了献到妈妈墓前。


“不要太悲伤了,丫头,我们好好活,就是对逝者最好的怀念。”


三千里一直在听那个女孩述说,他希望女孩负重的心能够释然。


很多时候,宽慰一个人,没有灵丹妙药,只有倾听,听她述说,让她心中的苦水在倾述中倒出来,不再浸泡她的心田。


准备休息了,三千里习惯性的看了看手机,没想到又收到一条信息。




“这么晚打搅您,真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吴燕为自己的唐突做一点道歉。


“没关系的,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三千里低沉的声音充满爱怜。


此刻的吴燕很激动,她把想好的话全都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燕略微停顿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思绪,告诉三千里老师,她就是昨天晚上在群上说话的那个海城的燕子,她已经到山城了,但是她不知道到底应该不应该到海扶医院去。


说了这句话,吴燕逐渐平静下来,她介绍了自己的职业、家庭和生病的情况。


吴燕说,三千里老师,我知道您是一个工程师,我也是一个工程师,她笑了笑,说,今天我这个年轻工程师向老工程师请教了,望前辈帮帮我。


三千里老师在电话里也笑了,说,“我们共同学习,有什么你都可以说的。”


吴燕把昨天晚上向高美美医生了解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担心,都和盘告诉了三千里,她希望老师给她一个准信,到底海扶刀可不可以信任。


“可以信任。”三千里回答的很肯定。随后把吴燕的问题一个一个的解答。


三千里说:你是工程师,我们就更好交流了,你知道,超声波从肚子外面发射到子宫里面,是一个由分散到聚集的过程,在分散的情况下,能量是不高的,只有在聚集形成焦点的时候,才有很高的能量。


吴燕说,“是的,这个我明白。”


三千里又说,“你小时候玩过奶奶的老花镜吗?在太阳光下,我们可以看见镜片下会形成一个白点,那就是太阳光焦点。焦点可以点燃纸片,那是因为聚焦形成了很高的热量,可是在焦点形成的通道上,温度是不高的。你见过太阳光烧伤过我们的皮肤吗?”


吴燕说:“没有,那应该不会。”


三千里接着说:“海扶刀的焦点是由计算机控制的,就像精确制导的导弹一样,能够指到哪里,打到哪里。海扶刀的焦点能够精确的聚焦在肿瘤内部,并且焦点很小,是毫米级,只要海扶医生正确操作,它是不会损伤其他组织的。对于子宫肌瘤而言,它完全可以只灭杀肌瘤,而不损伤子宫,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


三千里停顿了一下说,“燕子,你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是子宫肌瘤会癌变吗?”


吴燕回答,说,“是的,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了,有的说子宫肌瘤时间久了会变成子宫肉瘤,是吗?。”


吴燕在网上查过,子宫肉瘤跟子宫肌瘤差不多,常见症状都是阴道异常出血,腹部包块,腹痛,阴道分泌物增多,肿瘤较大,难道子宫肉瘤是子宫肌瘤变成的吗?


吴燕在海城医院,病房里有一个姑娘就是子宫肉瘤,说是子宫肌瘤恶变了,很绝望。吴燕的瘤子比那个姑娘还要大,想到自己病了好久,身体也垮了,成为一个废人了,难道真的是子宫肌瘤恶变了吗?


那天,听那位姑娘说了以后,吴燕突然想到了死,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一个人独自走出妇产科住院部,下电梯时,被护士发现了,她跟护士说出去散散心,跑到滨海路的大礁石上,坐了好久。




三千里笑笑,说这个问题,好多患者都问过哦。


三千里告诉吴燕,他几年前请教过山城最著名的两位妇产科医生,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专家,一位是山城医科大学最早的妇产科主任卞老师,一位是山城军医大学最早的妇产科主任,是一位将军,他们行医六十多年的经历中,都没有遇见过一例子宫肌瘤恶变的病例。


两位主任都说:子宫肌瘤恶变,是教科书上的说法,我没有遇见过。


三千里问吴燕,“你知道苹果树上可以结出梨子吗?”


吴燕说:“知道,通过嫁接,这是很早以前苏联科学家加加林发明的。”


三千里问吴燕,“你认为长成的苹果可以变成梨子吗?”


吴燕说:“没有听说过,应该不会吧。”


三千里说:“是啊,苹果树上可以结出梨子,但是已经长成的苹果,是不会变成梨子的,它就是烂了,也只能是变成烂苹果,也不会变成梨子。”


“医生们通常跟病人说的子宫肌瘤变性,实际上是指一种良性变,如钙化,液化,红色性变等,是子宫肌瘤长得太大了,缺乏营养的表现,不是恶变。可是很多医生没有时间跟病人解释,好多病人就会误认为是恶变,这是一种误解,是无谓的担心。”


三千里说,“子宫肌瘤就是变成烂肌瘤,它也不会变成子宫肉瘤、子宫内膜间质癌等恶性肿瘤的,它们是不同的东西。”


三千里说,“我不是医生,但是据我的理解,恶性肿瘤和良性肿瘤,它们是两种东西,它们的细胞在形成的时候,就是两种不一样的细胞。我没有试验依据啊,仅仅是猜想。”


不会恶变。这个说法让吴燕高兴,她心里笑了,说,“老师你说的,可以叫三千里猜想了。”


“三千里猜想?”三千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燕说,我们海城有一位数学家,求证“哥德巴赫猜想”,您应该知道吧?


哦,三千里明白了,说,那是陈景润,他求证的是世界难题,我只是瞎说说而已,不能和他比。


吴燕说,如果我是医生,我一定要去求证,求证老师的“三千里猜想”,看看到底良性肿瘤是不是可以变成恶性肿瘤?


三千里笑了笑,“燕子,你是工程师,知道电工材料有导体,半导体,绝缘体,不同的材料做不同的东西,不同的材料是不会互变的,如果材料的性质变了,做出来的产品特性还能够稳定吗?”




在这宁静的夜里,吴燕突然觉得懂得了许多,怎么在很多医生那里听不到的医学知识,在三千里这个不是医生的工程师这里,却能够听得如此简单而明白。


“我明天可以去海扶医院吗?老师。”吴燕还是想得到老师的确认。


“当然可以。”三千里回答也仍然是十分肯定。


三千里问吴燕,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没有了,吴燕此时觉得一切的谜团都烟消雾散。


吴燕放下手机,心情非常淡定,胸有成竹,不再纠结了。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啊,好新鲜,侵入心脾。


天快亮了,天空已经泛白,小区的路灯仍然亮着,但已经不再刺眼了,就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一根根电杆顶上,发出昏黄的光。


吴燕看清楚了,这是一片很大的别墅区,一幢幢小洋楼显出深红色轮廓,游泳池波光粼粼,运动场上有人活动的身影,近处的小区公路上,听见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穷人早起,其实富人也早起,有时候富人起得更早。吴燕想到了小学课文《半夜鸡叫》,地主周扒皮学鸡叫,他要把长工骗起来早干活,自己就要比公鸡起得还早。


吴燕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笑。


“只有贫穷和衰老不用特别花力气。”


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不一定对,但吴燕认可。她看了看手机,还早,她不想过早出去,怕打扰张超他们,就在床上躺下,看着窗外。


想到这些年的痛苦,煎熬,现在看见希望了,吴燕心中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酸楚,泪水不由自主盈满了她的眼眶。


今天一定要去找海扶医院,吴燕的心中,升起了一片晨曦。






第二天清晨,张超早早的做好早餐,因为高美美的医院上班早。张超见吴燕还没有起床,就请高美美去叫她。


高美美轻轻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吴燕床边,见吴燕仍然在熟睡。圆圆的脸蛋,白皙而细嫩的皮肤,长长的眼睫毛下,闭着的眼线显得更加细长,真是一个天生的美人儿。


高美美不由得心生一丝妒忌,难怪张超忘不了她。突然间,高美美发现吴燕的眼角边挂着泪痕,长而湿润。高美美想,吴燕一定是在纠结肌瘤吧,不由又心生几分怜悯。


女人,尤其是女病人,难。这一点高美美非常清楚,有好多病人都对她抱怨过,说下辈子再不做女人了。


高美美有点庆幸自己是一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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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人和湖边




吃早饭的时候,高美美对吴燕说,你今天好好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火锅,有一家老火锅,那味道麻辣鲜香,好得不得了,开了几十年了,人多得很,要排队,她先去预订。


高美美是山城本地姑娘,对火锅情有独钟,几天不吃,就嘴馋。再一个是刚刚看见吴燕在睡觉时的泪痕,女人啊,真的不容易,高美美作为一个妇科医生,对女性病人还真的是有一种怜悯。


这种怜悯在医院里只能是职业性的微笑,冷淡,生硬,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多数医生都是这样,环境改变人。


吴燕感激的对高美美笑了一笑,说,好的,她不好拒绝。高美美急匆匆的吃了饭,上班去了。


吴燕觉得今天精神特别好,神清气爽。她自己都奇怪,昨天晚上睡的时间不多,还做了恶梦,怎么今天醒来后一点也不困呢?


她记得有做梦,可是做梦的情节已经不清晰了,好像很恐怖,但是和三千里老师打电话的情景,她记得很清楚。


吴燕看着张超家外面的露台,太阳出来了,遮阳棚上洒满阳光,她的心中,也一片晴朗。


“张超,一会我们可以去找一找海扶医院么?”吃完早餐,吴燕对张超说。


张超正在收拾餐桌,头也不抬,“不是说好的吗?今天我们去照母山。”


“是啊,不过我想,张超,我既然已经到山城来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然我回去怎么交代?”吴燕找了一个理由。


张超觉得吴燕的话也有道理,总得要开一个病假条什么的吧,说: “那好吧,我们去了照母山,再去找找那个海扶医院,好吗?”


一会张超就收拾完毕了,带着吴燕,开车向照母山奔去。


张超开的是奔驰车,是高美美为他买的。昨天在机场接吴燕,他以为吴燕看见他的车,会有惊讶,可是吴燕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没有看见一样,让张超觉得好失落。


有人说,我宁愿躲在奔驰车里哭泣,也不愿骑着单车微笑。张超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我不吃喝嫖赌,就喜欢开奔驰车的感觉,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有错么?


开豪车,载美女,张超突然间来了灵感,想到了一首古诗: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瑟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诗的作者叫晏殊,是宋朝宰相,才华横溢,那么大的官,思念美女香车而不得,今天吴燕自动送上门来,我张超是美女香车齐备啊,一定要好好感受感受这美丽时光。


想到这里,张超禁不住有些得意,他双手利索的操作方向盘,哼着小曲,在密密麻麻的车流里穿梭,不时瞟吴燕一眼。


吴燕似乎比昨天更好看了,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前方,显得如此清纯,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忧郁和期盼,张超不由得把车开得更快了。


过了嘉陵江上的一座大桥,远远看见一条山脉,不算太高,但是很长,山的中段,有一座塔,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金光。


张超说,那就是照母山。


张超介绍,照母山的头部向西高高隆起,像一个龙头。山上树木葱茏,蜿蜒数里,有如龙身。山的尾部围绕一个湖边转了一圈,好像龙尾一甩。


张超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照母山是我们山城人很喜欢去的地方。”


“为什么叫照母山呢?”吴燕显得对这座山也有兴趣。


“是照顾母亲的意思吗?”吴燕问。


张超还真不清楚,只能敷衍说:“大概是吧。”他平常也真的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方面。


“那座塔叫什么名字呢?”吴燕又问。


“揽星塔,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阳捉鳖,毛老人家的《重上井冈山》,你还记得吧。”张超有些洋洋得意。


不一会,照母山到了。在湖边的一处桂花林边,他们停下车,张超说,公路对面的这个湖是人和湖,是一个人工水库,但我们这里的人喜欢把它叫做湖。


人和湖,天时地利人和,吴燕很喜欢人和这个名字。


张超带吴燕来到湖边,只见青草萋萋,有不少人在此游玩。湖水碧波荡漾,绿荷成片,鱼儿戏水,野鸭成行。湖边有很多野草和芦苇倒垂在水中,有水鸟站在芦苇杆上,不时有一群群鱼在水下的芦苇丛中游过。


她们沿着湖边的林荫道散步,看见清澈的湖水,吴燕想到了武夷山,那里的水也异常清澈,她与张超一起乘竹筏漂流九曲河,河里有好多的鱼,每一条都有好几斤,一群群在水中游,当时张超好高兴啊,说抓一条吧,撑竹筏的人说,当地有规定,不能钓鱼,也不能打鱼。


吴燕看着人和湖,想,这么清澈的湖水,要是能够下水游泳多好。可是她看见了湖边的牌子: “禁止游泳”,还有一块牌子: “水深危险,珍爱生命”。


一路走着,左边是松林和草坪,三三两两的人在石桌边歇息,有的打牌,有的下棋,有的喝饮料,有的聊天。右边是清澈的湖水,有一些小孩在玩耍,有三个小男孩在拿着网兜捞鱼虾,玩得很高兴。


吴燕想起在海城大学的海滩,这个季节同学们已经下海游泳了,张超虽然不是生长在海边,但是水性非常好,同学们经常比赛,看谁最先游到一公里以外的防鲨网,往往都是张超取得第一名。


吴燕的水性一般,会一点,游得不快,她很佩服张超。后来吴燕才知道,张超的家在乌江边上,那里是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乌江边的人都擅长游泳。


路边有一些野花,张超兴致很高,一边哼着家乡的小调,一边采一些野花,他想送给吴燕。


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刺破人和湖边的宁静。


吴燕转过身来,看见刚才小孩捞鱼的地方,一个孩子在湖边的水中挣扎,两只小手不停地在水面上扑打,溅起很高的水花。


吴燕拉着张超,向小孩子落水的地方跑去。


距离小孩子几米远了,张超把吴燕一把拽住。他没有说话,紧紧的用两只手拽住吴燕的手臂。


吴燕知道,张超是不想让她下水,如果没有张超拉住,她一定会跳下去。


吴燕的水性虽然不好,但她相信自己能够救得起小孩,只要跳下去,把小孩子往湖岸边一推,小孩就可以得救了,可是她却无力挣脱张超那两只有力的手。


吴燕感觉到自己力气不够,挣脱不了,她想起自己是一个病人,只能无奈的望着张超,她多么希望张超能够挺身而出啊。


小孩子在湖水中挣扎,越挣扎离湖岸边越远。湖边已经围了一群人,女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刺耳,刺痛着吴燕的神经。


突然间,小孩子的双手不再扑打了,他的两只小手慢慢的下沉了,水花也消失了。水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涟漪,快速的向周围扩散开去。


“张超!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吴燕使劲的挣扎,她猛然转过头去,大声的对张超哭喊道: “张超!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啊!”


张超不说话,仍然紧紧的抓住吴燕的手臂。吴燕杏眼圆睁,用尽全身力气,把张超猛的一推,仰倒在石板路上。


这时,吴燕听见身后传来“扑通”的一声,她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男人,在水中快速的向小孩子下沉的水面游去。




小孩子被救起来了,大家围过去,救人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皮肤黝黑,身体结实,他一边给小孩子倒水,一边问:“有会做人工呼吸的吗?”


有个中年女性说,“我会一点。”那个女士马上趴骑在孩子身上,在尝试着做人工呼吸。


有人在打电话,好像是通知医院。很快,吴燕看见,有三个穿蓝大褂的医生,从公路对面的桂花树林跑过来了。吴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刚才是自己停止了呼吸,现在被救了,这才缓过气来。


吴燕仍然觉得心里很紧,她看见医生已经跑近了,跑最前面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护士,后面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医生,似曾相识,吴燕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们冲进人群,马上给小孩子做人工呼吸。


张超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他没有生气,笑嘻嘻的对吴燕说: “燕子,没事了,没事了。这个湖的水深得很,你的水性不行,你不能下去啊,何况你还有病,你看看你的身体。”


吴燕没有说话,她看见那个救小孩的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那是个中年汉子,穿一件湿漉漉的白背心,一件同样是湿漉漉的白衬衣搭在手臂上,他个儿和方涛差不多高,身材魁梧,看样子不到四十岁,黑红的脸堂,健硕的胸肌,粗大的胳膊。


他没有跟谁打招呼,一个人悄悄地走了,一路上留下两行水迹。


这才是男人啊,吴燕想。


男人不仅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对身边的突发事件,也要有自己鲜明的态度。吴燕看了一眼张超,突然间觉得这个老同学是那么陌生。


吴燕不由自主的顺着那两行湿漉漉的足迹,缓缓的跟着向前走去。张超紧紧的跟在她的后面,上台阶了,张超轻轻的搀扶起吴燕的手臂。


男子的白背心上印有几个红字: 松花江武术馆,是练武的人吧,难怪身体这样健硕。他走的步子很大,向公路对面的桂花树林走去了,一会就看不见了身影。


吴燕发现,那里就是刚才她和张超下车的地方。




张超搀扶着吴燕向山上走去,经过一片枇杷林,青黄的枇杷已经挂在树上,一串串的,硕大饱满。干净的石板路两边,长满了野草,开着野花。


张超的兴致又来了,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他又小声哼唱起家乡的小调,“家花没有野花香,野花没有家花长,要是偶尔采一朵,含在口里尝一尝。”


张超唱的是一种家乡的土家族民歌,在学校时就偶尔有唱,吴燕听不懂山城的土家族方言,但是调子她喜欢。


张超边唱边看着吴燕,吴燕情绪好像已经平息了一些,正在摘下一片灌木树叶,然后把它撕掉,又摘下一片树叶,又撕掉。


“这是柴胡,”张超指着吴燕手中的叶片,说:“小时候感冒了,妈妈常用这种叶子熬汤给我们喝,柴胡叶还可以做菜吃,凉拌和炒来吃都可以,很清香。”


吴燕知道柴胡是一种退烧药,见效快,医院里有这种针剂,她一直以为是西药呢,没想到是一种灌木。


吴燕的情绪好一些了,她看见有一大片植物匍匐在地上,叶如荠菜,抽出的花茎在碧绿丛中绽开朵朵黄色的小花,很好看。


她禁不住赞美道,“好美啊!是蒲公英吗?”


张超说,“是蒲公英,小时候妈妈也常用蒲公英的叶子来做菜。”


张超顺手扯了几片蒲公英叶子,说,“蒲公英有清热解毒的作用,高美美还专门叫我到这里来采过,说治疗乳腺炎十分有效。”


哦,蒲公英吴燕知道,但她不认识叶片,只认识那有白色冠毛的一个个绒球,在草地上随风摇曳。如果把绒球摘下来用嘴一吹,白色的冠毛会随风飘得很远,小时候玩过。


一路慢慢上山,张超还发现了好几种野菜和草药,有折耳根,马齿罕,金银花。


吴燕想,张超小时候真的很苦,懂得也真多。


走出枇杷林,沿着掩映在云杉、松柏的公路往上走,她们来到了一眼泉边,有水从山崖缝里渗出,叮叮咚咚响。


张超说,这是孝母泉。


好多人在这里取水,有的用壶,有的用桶,有老人和年轻女性,也有一些专门开车来的人。他们说,这水纯净。


走到一个牌坊前,吴燕站住了,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牌坊,牌坊的石块已经有一些风化,两边的石碑上刻了一些文字。张超说,这是孝母牌坊。


吴燕看见一个老者在与人讲解,好像是讲照母山的来历。


张超说,这位老者是人和镇的退休中医,他经常来照母山取泉水,也採草药,闲暇时跟游客聊天讲故事。


孝母泉,孝母牌坊,照母山,都有一个母字,吴燕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她静静的站在旁边,觉得腿有点软了,很久没有走这么多路了,她选了个石凳,坐了下来,想慢慢的听老人讲照母山的故事。


“走吧,吴燕,没有什么好听的,这个老头天天在这里讲,退休没事打发时间。我们还是走吧。”张超显然没有兴趣。


吴燕没有动,她一定要听一听。她刚才问过张超这座山为什么叫照母山,张超没有回答,正好这里有答案了。


这座与母亲有关的山,对吴燕有一种魔力,吴燕盯着牌坊,好像看见一个岁月沧桑的老人,他会告诉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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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照母山传说



旁边正在讲话的老者白发红颜,长长的胡须,穿一件白府绸长衫,端一个紫砂茶杯,双腿分开,端坐在石凳上,旁边的石桌上,有一个装开水的保温壶。

老者端起保温壶,冲了一杯茶水,他说,这开水,用的是孝母泉水,取之于照母山,饮之于照母山。

石桌上,一包香烟,一个打火机,一壶小酒,还有一包小吃。张超小声对吴燕说,“你看这老头,烟酒茶三开。”

潜台词是,我张超不抽烟,不喝茶。他以为吴燕会赞赏他,可是吴燕并没有理会,只是专注的看着老先生。

老者又发话了,“照母山的传说,已经讲完了,大家还有要听么?如果没有了,我在此小酩。”

吴燕刚刚只听到一个结尾,见人们散去,忙说,“老先生,我刚刚来,我要听呢,你能够再讲讲么?”

老先生哈哈一笑,说,“有人要听,我就要讲哦,何况是一个女性。讲照母山,女性优先。”

老先生看了吴燕一眼,“听你说话的口音,你们是外地人吧,有朋自远方来,我更要跟你们讲讲这照母山,也是宣传我们古老山城的文明和文化。”

吴燕回答,“我是海城来的,很想听听呢。”

老先生笑笑,“果然是外地来的,更要优待哟,你一个人我也要讲。”

“山城,何谓山城?顾名思义,就是多山的城。山城有黄山、南山、歌乐山、缙云山,黄山曾经是蒋介石的抗日总司令部,南山有著名的泉水鸡,歌乐山大家都晓得,是江姐杨虎城等好多革命先烈牺牲的地方。

“山城北边有双枪老太婆打游击的华蓥山,南边有仙风道骨的古剑山,这些我都不讲了,是旅游景点,大家都可以自己去看看。今天你们来到这里,我只给你们讲这个照母山。

“为什么叫照母山?为什么有孝母牌坊?为什么有孝母泉?讲讲这些,让大家理解何为照母山,何为山城人,让现在的男人,知道应该怎样对待女人。”

老先生看了一眼吴燕旁边的张超,说,“帅哥,你说是么?”

张超连忙点点头,说,“是的,是的。”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说: “孝母泉水,清醇甘冽,如柔弱女性。照母山,伟岸博大,如世间男人。女性,不管她年纪多大,都需要男人呵护。男人,不管你年纪多小,你都要保护女人。

照母山,就是一个男人保护女人的典范,他三百年历史,就告诉我们这个道理。”

“魏巍照母山,连绵三百年,孝子护慈母,美名留人间。”

吴燕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听得很认真,张超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到旁边的小吃摊上买来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吴燕一瓶,自己打开一瓶,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无奈的站在吴燕旁边,耐着性子听。

“三百年前,距此地十多里的嘉陵江边,有一山村,村中一对夫妇,养有一子。儿子天性聪颖,勤奋好学,夫妇俩送他到外地读书。在外面十年,儿子终于学成,那一年,儿子进京考试,考中进士,正欲回乡报喜,突听有要好的乡亲密告,说母亲因为违背乡规,要被族人沉江处死,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家族祠堂里。

“儿子急急赶回,见母亲骨瘦如柴,腹部却高高隆起,似有八月身孕。原来,父亲三年前因田地被人侵占而产生纠纷,遭人陷害,母亲悲痛至极,加上思念儿子,整日以泪洗面,不知不觉中便患上病疾。夺田的乡人与族长暗中勾结,欲霸占他家全部土地,便制造谣言,说母亲偷人怀孕,按照族规,女人不贞,需身缚重石,沉进嘉陵江里,让江水吞噬那不洁的身体。

“儿子回乡,知道母亲是生病了,并非违反乡规,便找到族长申诉,族长虽然知道儿子已经考中进士,心有畏惧,但无奈已与乡人勾结霸占了儿子家的土地,木已成舟,又看儿子年轻,且天高皇帝远,拒不认错,反而勾结当地官府诬告儿子不懂得乡规民俗,为官不洁。

“强龙难敌地头蛇,儿子无奈,只能连夜把母亲带走,到外地求医。儿子带母亲看了很多郎中,皆言不好治。眼见母亲日渐虚弱,治疗无果,经人指点,儿子带母亲去大足石刻古寺,求拜观世音菩萨保佑。

“大足石刻距山城约一百里,建于宋朝,与甘肃敦煌、大同云冈、洛阳龙门石窟号称中国四大名窟。其千手观音甚是有名,方圆数百里的百姓但凡重病皆是到这里求拜观音。

“在大足拜毕千手观音,夜里菩萨托梦,说儿子需带母亲去寻一山,山上有塔,山下有湖,山中有泉。山似龙形,湖拥龙尾,山中泉水终年不干。儿子需在此山陪伴母亲三年,且每日陪护母亲绕湖一周,上山一次,喝山中甘泉,如此三年,母病可愈。

“儿子回到山城,不敢回家,怕蛮横乡人陷害,便把母亲安置在客栈,独自四处寻找菩萨托梦之山,历尽艰辛终于找到。

“儿子便在山下搭一茅屋安家,日日按照菩萨所言,搀扶母亲绕湖一周,上山一次,几易寒暑,毫无懈怠。

“三年后,母病痊愈。

“儿子回京赴任,礼部得知儿子回家孝行,便把此事禀报皇帝,皇帝念其孝道,赐儿子一牌坊,名曰孝母牌坊,立于山中茅屋旁边,并赐此山为照母山。 ”

老先生讲完了,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酒,长长的啊了一声。


吴燕看着老先生,鼓起掌来。说,“谢谢老先生,您讲得太好了。”

好感人的一个故事,吴燕站起来,走到孝母牌坊面前,久久的仰视着这座古老的牌坊,心中不能平静。

老先生仍然在感叹:“茅屋已不在,唯留照母山,做人多孝行,世道得安然。”


吴燕从孝母牌坊望上去,望见山顶的高高的揽星塔,“敢上九天揽月”,原来这是一座有灵气的山,是座神山啊。

吴燕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转过身来,问老先生:“这个儿子的妈妈,你知道是什么病吗?”

“这个病吗?中医叫瘀症,西医叫子宫肌瘤。”老先生回答。

果然如吴燕所想,在99子宫网上,她看过这样的文章。

吴燕对老先生说,“如果妇女患了子宫肌瘤,超过十公分,腹部便似有八个月身孕,是吗?”

老先生笑了,说,“正是,瘀症这个病,我在医院上班的时候,看过好多人呢,一些瘤子大的,恰似怀胎孕妇,她们都不好意思出门,怕别人笑话呢。”

吴燕说,“患了子宫肌瘤,内心痛苦悲伤,子宫肌瘤就会快速生长,老先生你说是吗?”

“是啊,是这样的,病由心生,心灵是身体的统帅,看样子你还懂一些呢。”

吴燕继续问,“但只要内心愉悦,调整心情,多运动,改善睡眠,子宫肌瘤又有自愈可能。是吗?”

老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连忙说,“是啊,治病,三分靠医生,七分靠病人,我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就常给我的病人讲照母山的故事,我主张是少手术,少吃药,多锻炼,好睡眠,看样子你这个姑娘是完全听懂了我的故事了,善医者,医心啊。”


张超看着吴燕,笑笑,心想这只是个传说罢了,你还真信进去了。

张超想起了高美美对吴燕的评价: “神经,这么远跑山城来看什么病,做什么海扶刀手术?”

张超当时觉得高美美的评价有些刻薄了,虽然他也不希望吴燕受刀伤之苦,但不开刀就治好肿瘤,可能吗?这个老头就更离谱了,居然还说什么七分靠病人,不是在忽悠大家吗?可是吴燕却像是真的被迷住了一样。

张超听不下去了,拉了拉吴燕的衣袖,说,“燕子,我们走吧。”

吴燕刚才走了些山路,贫血的身体本感觉疲乏,现在坐了一阵,听了老者的故事,顿觉又有了精神。

吴燕跟老先生道了谢,她拉着张超,向照母山上走去。

他们沿着一级级台阶,飞快的往山上走。台阶宽阔而干净,十几级台阶就有一个平台,平台的两边有长条石凳,吴燕不休息,拉着张超一路往上走。

一路上,吴燕想到了鼓浪屿,想到了他们当年攀登日光岩,不也是她拉着张超么,这个腼腆的小伙子,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长进,还是不懂得主动。

登到山顶,吴燕发现山顶很平,绵延数公里,好大一片森林。阳光从松树上洒下来,落在地面铺满的松针上,泛起亮亮的光,好像一张绵软的亮晶晶的大床。

“空气好新鲜啊,我们休息休息吧。”吴燕对张超说,她一下子扑在这松针的床上,轻吻地上细长而绵软的针叶。

“张超,这土地好香啊,有松油的香,也有小草的香,你也趴下来闻闻。”

吴燕趴在地上,能够感觉到腹部的硬块,她是多么希望能够如老先生说的一样,每天上照母山,闻闻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子宫肌瘤就能够自愈。

张超没有趴下来,他坐在草坪上,说,“这些松毛,我们家乡多的是,都是拿来烧火。”

这句话让吴燕觉得没趣,一个城市能够有这么大片森林氧吧,真是很了不起,你张超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翻过身来,看着高高的松树树梢,看着树梢上的蓝蓝的天空。

休息的差不多了,张超说,我们去吃小吃吧。

山上的游客很多,小吃摊点也很多,张超请吴燕吃了山城酸辣粉和川北凉粉,真的很香呢,就是辣了一点。

他们来到照母山的最高峰,揽星塔下,迎面阵阵凉风,蓝天白云,山下一马平川,高楼林立,厂房遍地,吴燕心旷神怡。好像站在了日光岩上,与张超一起看大海,看海城。

“山城好大啊!比海城大多了,城市一眼望不到边呢。”吴燕对张超说。

张超露出自豪的笑容,心想,我们山城是直辖市哦,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吴燕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又看见了山下的人和湖,他们就是从人和湖边上山的。

吴燕把目光从人和湖望过去,一条公路对面,是一片桂花树林,就是张超所说的市长林,市长林边,吴燕突然间有了新发现,她尖叫起来:

“张超,那不是海扶医院么?那一定是海扶医院!”

张超顺着吴燕手指的方向,看见人和湖边的公路对面,绿荫中有几座楼宇,一座楼顶上有四个红色大字——海扶医疗。

吴燕想起来了,99子宫网的群友们说过,海扶医院在高新区,挨邻照母山,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走,我们走。”吴燕高兴的拉住张超的手。

张超愣住了,海扶医院?自己是记得那里好像有个医院,印象中是个高干疗养院或者贵族医院,怎么会是海扶医院呢?

张超对吴燕说,“不是说好了不去的吗?我们就不去了吧。”

吴燕怎么舍得这难得的发现,急着说,“张超,我们去吧,好不容易看见了,那一定是海扶医院,我们去看一看吧。”

张超没有说话,心里犯叽咕,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了海扶医院?昨天高美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个海扶刀不靠谱。

走吧,走吧,吴燕一个劲的催促。

张超没有动,他真的想和吴燕好好玩一玩,没想到,这个海扶医院,在这里出现了,真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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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医疗陷井
张超看着吴燕,昨天苍白的脸上,因为上山,在初春的阳光下泛起了红晕,很是好看。

吴燕本来就是那种天生丽质、不施粉黛的女子,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有些女同学为了美,打很厚的粉,抹很重的胭脂,自以为很美,常受到一些男同学嘲笑,说演员来了。


吴燕小时候也追星,见过一些演员,在台上看起来挺好看美女明星,长长的眼睫毛,粉嫩的脸蛋,但是一下台来卸了妆,好难看,大眼睛变成了小眼睛,脸上的毛孔粗得吓人。


吴燕这些年确实是因为子宫肌瘤,贫血的严重,脸色差了很多。但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脸蛋白里透红,长长眼线的眼睛热辣辣的看着张超,无拘无束,天真率直,快乐的像个小女孩。


张超也直直的看着吴燕,他是多想和吴燕在照母山上好好玩一玩啊,像情人一样。


银行的主任出去玩,都带着他的小蜜,还开房,我张超不是那样的人,是正人君子,可是有一个美女陪着一起春游,总是很惬意的事情啊。何况过去在海城读书时,外出游玩都是吴燕花钱,今天自己也需要当一回主人,山上还有好多去处,照母山庄,陶然古镇,有很多美食,我们都还没有去呢。


“在家不会待宾客,出门方知少主人。”这是在家里妈妈常说的一句话,吴燕既然来了,自己一定要尽地主情谊,好好的款待吴燕。


去照母山庄喝茶?还是去陶然古镇吃特色饮食?张超正在想,他要找一个充足的理由说服吴燕。


吴燕完全没有注意到张超的犹豫,不由分说的拉住张超的手,说,“走啊!楞在这里干什么?”一跩,拉住张超就往山下跑。


他们跑上公路,吴燕像一只欢快的燕子,张开双臂,跑的飞快,不停的啊啊的叫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找到海扶医院了!”背上的挎包都飞起来了。


吴燕跑在前面,兴奋极了,两个大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山下的医院,深怕这个医院不在了。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群上的小米问她有没有到海扶医院,她没有回答,一会她到了医院,一定要尽快的回答小米。


她想到了家婆,我做了海扶刀手术,就会有孩子了,你不能总念叨我吧。她记起前几天在海城住院,家婆为她送饭打水,忙上忙下,乐呵呵的,那期盼的眼神,吴燕知道是为了什么,家婆真的不容易啊。


她想到了方涛,方涛也不容易,结婚这么多年,每次他从国外出差回来,家里都冷冰冰的,像旅馆一样冷清。这次一定要给方涛生个孩子,大胖小子,不,最好是女儿,让方涛回来热融融的,有个温馨的家。


她想到了妈妈,结婚后妈妈就一个人生活,妈妈每次见到自己,总是问,“还没有吗?”我一定要让妈妈高兴起来,让她也能够像其他的外婆一样,乐呵呵的抱外孙。


吴燕想到了自己的工作,这次治疗了,身体应该好起来了,应该有激情,有灵感了,应该出一些成绩了。曾经才华横溢的小燕子,应该回来了。


她想到了刚才上山的路,那一段一段的台阶,从山脚一直到山顶,每上升一段路,视野就开阔一些,最后站上山顶时,视野里山城市一览无余。


她发现,这些台阶,是多么有序的排列,一层层的,多么像一种巧妙的设计,从低级到高级,在最高处,让自己的视野突然开阔,目光像张开了翅膀,高高的飞翔。


与自己的集成电路板设计有关吗?冥冥之中,吴燕觉得来了灵感,好像一个关闭多日的房间,门开了,阳光进来了,好亮,亮得她睁不开眼。


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太亮了,只是感觉自己几年来一直木木的脑袋,在山风中,有一种清新,那个被卡住的集成电路设计的思路,今天似乎有了新的方向。


功夫在诗外,设计来源于生活。部长常说,如果你不知道方向了,不知道怎么走了,就停一停,看一看,也许就有了出路。


思路就是出路,思路往往出现在不经意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奇迹,往往在你最没有想它的时刻出现。




吴燕和张超在照母山的盘山公路上飞跑,张超跑的慢,吴燕回头来又拉住张超,女的在前,男的在后,疯狂的往山下跑。


他们跑的公路,路面干净而平整,吴燕虽然生长在城市,但自小野性,喜欢跟男孩子玩耍,善跑。张超来自农村,当然也不会输给吴燕。


远看他们像一对欢快的少男少女,一前一后,一对纷飞的蝴蝶。近看却是一对冤家,一个欢乐无比,一个痛苦至极。拉郎配嘛,张超是极不情愿的跟着吴燕,勉强的在跑。


不到半小时,他们就从照母山上跑了下来。张超一看,海扶医院原来就在他停车的市长林旁边。


张超知道,这个市长林,是亚太市长峰会在山城市召开时,纽约、渥太华、悉尼、东京、新加坡等几十个国家的市长,在会议结束后种植的桂花树林。


桂花林边上有一个漂亮的八角亭,张超一屁股瘫坐在长椅上,对吴燕说,跑累了,我们坐坐吧。


张超看见公路对面的医院,想,这么好的地方,旁边竟然就是海扶医院,他来过这里,还一直以为是什么贵族医院、高干疗养院,或者是政府的什么重要机关。 这个地方办医院,光地皮都需要好多钱啊。张超在银行知道,现在的城市地皮价格涨得很快,尤其是像这样的好地段。


张超想到高美美医院的妇产科主任说过,海扶刀不靠谱,此刻他有些警觉了。


照母山下,人和湖边,这样美的地方,又这么幽静的环境,要不就是贵族医院,那些当官的有钱人去的医院,要不,他不愿意想,他不希望吴燕千里迢迢来山城,竟然去一个骗子医院。


吴燕如果被骗了,我今后怎么面对她?在同学中说起,我还有面子吗?我可是山城本地人啊。张超经常看见有人被骗进民营医院挨宰的报道。


吴燕没有坐,也确实是累了,她站在八角亭边,抱着八角亭红色的柱子,一直看着对面的医院。


公路对面的人行道边,一排铁栏杆,上面爬满了藤蔓,里面是一片竹林,竹林边是一排排银杏树,簇拥着几座五、六层的楼房,楼房外墙,爬满了常青藤,楼房顶上,种满了花草,一些红色黄色的花,从楼顶上面探出来迎风招展。


好美啊,吴燕看见楼房的一些窗户开着,有人在向外边看,那应该是住院的病人吧,她们穿的是带条纹的病号服,在这样的环境里住院,该多幸福啊。


楼房的旁边,有一座小山,山顶上一个古铜色的亭子,亭子有三层,亭子的顶上有古香古色的翘角,像江南水乡的仿古建筑,医院里居然还有楼台亭阁,一会一定要上去看看。


吴燕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张超,他脸上冒着汗,坐在那里发呆,吴燕说,“张超,休息够了吧,我们走吧,这面有一个后门,但是关着的,医院大门应该在那一面。”


张超无奈,只能懒羊羊的站起来,看见吴燕已经走上了斑马线。


她们来到医院大门,见有一个保安亭,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向里面,并没有像好多贵族庭院一样,本来直直的道路,还偏要打个弯。


她们走进去,门岗的保安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阻拦,干净的油石路面,一边是笔直的银杏树,一边是李子树林。


李子树的新叶还没有长出来,光秃秃的树枝上,李子花已经开放,一簇簇,一团团,洁白如雪,在微风中摇曳。


“这哪里是医院嘛,这里完全是公园,是疗养院啊,好漂亮啊。”
吴燕一边走一边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还贪婪的嗅着李子花的清香。


“这哪里是医院嘛,医院会这样干净、清静吗?会有这么多果树吗?”
张超看见还有樱桃树和一大片枇杷树林,枇杷树已经挂果,青黄色的一簇簇枇杷果压弯了树的枝头。


停车场摆放了一些小车,张超注意观察了一下牌子,有几辆是名贵的小车。并且张超还注意到,这个医院里没有什么进出的人。


“这里肯定是陷阱,是医疗陷阱。”


张超想,但是他不知道陷阱里是什么,张超走在后面,越走越慢。


他想起他们银行的一位美女同事被骗的经历,同事去的是一家民营医院,医生说她是什么宫颈糜烂,不治疗要转癌,吓得她不行,花了一万多元,还是没有治好,说要继续交钱,做什么高科技治疗。


同事不干了,找到张超,去了高美美她们的公立医院,高美美亲自给她检查的,什么病也没有。


后来高美美跟张超说,宫颈糜烂根本就不是病,教科书上都没有这个病,是一些私人医院的医生编造出来吓唬患者的。


想到这里,张超越发坚定了对这家医院的看法。他见吴燕一个劲的往里走,大声叫住了吴燕,说: “吴燕,等等!”


“什么?”吴燕转过头,睁大眼睛问,“张超,怎么啦?”


“这里不能进去,真的不能进去。”张超说。


“为什么?”吴燕很惊讶。


“我怀疑,这里肯定是一个骗子医院,山城有很多私人开的医院,他们都把环境搞得很好,只要病人进去了,就出不来,没有个十万八万你就休想出来,并且病还看不好。”


怎么可能呢?吴燕大惑不解,群上那么多人都是到这个医院来的,还有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的,很多国外的患者也来。


吴燕疑惑的看着张超。


“我问你,你看看,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你看有一个病人吗?真正好的医院早已人山人海了,会这样清静吗?”


张超振振有词的说道,一只手指着医院里面,又指指医院外边。


是没有人啊,吴燕里外看了看,前面是路的尽头,医院大门的外边,有一棵高大的黄桷树,树的周围是一块院坝,坝子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静悄悄的医院,和其他的医院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吴燕有些无语,怎么会这样呢?她也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医院,这么安静。


张超说,“吴燕,我们回去吧,高美美说她下班了要请你吃火锅呢。”


吴燕无语了,但是她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来到海扶医院,怎么就回去了呢?


她突然想起了李娟娟,说等等。吴燕从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医院李娟娟主任的电话号码。


她一定要见到李娟娟主任,问一问海扶医院为什么这么安静?她一定要看看,要进到这家医院里面去看看,看看医院里到底有没有令人怀疑的地方,方涛不是说了么,如果不对,就立即撤退。


这家不一样的医院,让吴燕充满好奇,但也确实令她有几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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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骗子医院?

吴燕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手机响起了音乐铃声。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李娜的《青藏高原》,是吴燕的最爱。

每当听到这首歌,她都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仿佛置身于青藏高原,站在世界上最高的那一块土地上,去轻吻那一片地球上仿佛是最低的天空。

人天合一,无私无畏,无人无我,什么境界,说不出来,反正这是她心中的向往,心中的一首歌。

吴燕听着歌声,走到了医院大门前,电话接通了,“李主任吗?我是吴燕,我来了。”

吴燕知道李娟娟是医院医疗服务部主任,昨天在机场让她白跑了一趟,心中一直过意不去,总觉得是欠了别人,今天终于可以弥补上了。

“吴燕?您来了,您在什么地方?”吴燕听得见李娟娟惊喜的声音。

“我已经到海扶医院门口了,现在您在什么地方,在医院里吗?”吴燕很高兴。

张超跟在后面,板着面孔,一双手抄在胸前,生气的看着吴燕。

“我在我在,我马上出来接您。” 李娟娟的声音很大。

“好,我在门口等你。”

吴燕没有看张超,她把手机放进包包里,一个人走到宽大的玻璃自动门前,门打开了,她看见了里面。

一个宽敞的大厅,中间,四张银白色的大沙发围着一个大茶几,茶几上摆放着鲜花,大厅的角落摆放着圆桌和椅子,有一些盆栽植物,大厅的左边,有一个导医台,导医小姐站在那里没有动,很平静的看着外面,并没有像一些医院的导医小姐一样,看见病人,就立马笑嘻嘻的迎出来。

大厅里很安静,有人在看报刊,看手机,有人在低声交谈。

这哪里是医院的大厅,没有密密麻麻的人,没有挤挤攘攘身影,更没有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完全像一家高档的宾馆,或者像是一家现代化公司的接待大厅。

吴燕远远的对导医小姐笑了一笑,并没有走进去,她打算站在大门外边等李娟娟。

她后退了两步,玻璃门又自动关上了。

大门外两边墙上,有两块精致的宣传栏,上面的文字很快吸引了吴燕的注意。

一边是希波克拉底誓言,2400年前西方医学鼻主希波克拉底向医学界发出的行业道德倡仪书: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并不作该项之指导,虽有人请求亦必不与之。”

吴燕知道希波克拉底,在古希腊,医生的职业是父子相传,希波克拉底从小就跟随父亲学医。在接触的许多病人中,他结识了许多著名的哲学家,这些哲学家的独到见解对希波克拉底深有启发。那时,古希腊医学受到宗教迷信的禁锢,巫师们只会用念咒文,施魔法,用祈祷的办法为人治病,没有疗效,病人不仅被骗去大量钱财,而且往往因耽误病情而死去。

为了抵制“神赐疾病”的谬说,希波克拉底探索人的肌体特征和疾病成因,提出了著名的“体液学说”,这不仅是一种病理学说,而且是最早的气质与体质理论。

他认为一个医生要注意气候、水源、饮食习惯、生活方式等与人的健康和疾病有关的自然环境。

他的箴言“暴食伤身”,“无故困倦是疾病的前兆”,“简陋的饮食比精美的饮食更有益”,“寄希望于自然”,“不仅要治病,更要治生病的人”。

这些经验之谈至今仍给人以启示。

吴燕想,西方医学的老祖宗其实早就把医疗说清楚了,可是现在很多西医的传人们并没有按照那样做。不仅如此,有些医生还背道而驰,吴燕想到了一些医院的大检查,大处分,大治疗,也想到了一些医院的假药,假疫苗。

大门口另一边的墙上,是现代西医学之父威廉·奥斯勒的话:

“伤害人体的疾病,需要用对人体伤害更小的方法来治疗。”

这不就是说的海扶刀吗?海扶手术不开刀,不正是伤害更小的方法吗?原来医学界早就在追求了。

这是医学文明的至高境界啊。这样的说法,怎么在那些大医院就没有看见过呢?

“需要用对人体伤害更小的的方法来治疗,说的多好啊,张超,你说是不是?”吴燕转过身来看着张超。

张超没有看吴燕,他自己也在看墙上的宣传栏。

吴燕心中高兴,又对张超说,“这是说的海扶刀,看样子我们来这里还真来对了,我一定要在这里做不开刀的手术。”

现代医学之父的话,给吴燕增加了勇气,她找到了来这里的依据,感到有几分骄傲。

张超没有说话,他已经看完了墙壁上的文字,并且马上就经过脑子做出了他自己的分析判断。

正规医院大门口的宣传栏,都是医院的光辉业绩和悠久历史,以及一些专家、教授的介绍,这个医院一定是没有这些,没有辉煌的历史和顶级的专家,才拿什么西方医学鼻主,什么现代医学之父来说事,完全是吓唬人,装门面嘛。

肯定是骗人的,哪个正规医院会搞这些玩意儿?只有坑人的骗子医院才搞这些。我一定不能让吴燕上当受骗,一定要阻挡住吴燕。

昨天高美美说了,吴燕的病可以就在她们海城做手术,也方便家人照顾,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做手术,谁照顾她呢?

高美美今天早上还专门打了招呼,说晚上要请吴燕吃山城最高档的老火锅,已经很给我面子了,一定要阻止吴燕,否则她一进医院,不回去了,我怎么向高美美交代?

一个穿蓝大褂的身材苗条的女子出来了,她看着吴燕,笑容可掬的问: “你是吴燕吗?”

“我是吴燕。”吴燕急忙回答。

吴燕马上就怔住了,上午在人和湖边救人的那三个医生,跑在后面年纪大一点的不正是她么?她昨天在机场穿的是白大褂,今天换成蓝大褂了,就真的没有认出来了。

吴燕打量着李娟娟,三十多岁,一脸微笑,一见面就感觉到亲和力,显得比昨天在机场见到时还要年轻、漂亮。

吴燕握着李娟娟的手,她感觉到这只手的温暖与柔软,她拉住李娟娟,准备一起走进大厅。

这时,张超一个箭步跨在吴燕面前,双手一栏。

“燕,你不能进去。”张超像一个门神,挡住吴燕的去路。

“怎么?为什么不能进?”吴燕很惊讶,两道细长眉毛竖起很高,不解的看着张超。

“燕儿,相信我。”张超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李娟娟,压低声音靠近吴燕耳边说:“吴燕,我有一种直觉,你跟我回去,一会我告诉你,听话。”

吴燕见到李娟娟,正处于兴奋之中,现在,突然被张超阻拦,好像她到一些客户单位遇见了蛮横不讲理的保安,她有些气愤了,用力去推张超。

“你怎么这样,这是我想了好久的地方,请你不要阻拦我。”吴燕说。

张超双手张开,稳稳的站在自动门前,一动不动。

两扇自动玻璃门在张超的身后,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张超和吴燕就这样僵持着。

吴燕终于忍不住,她猛地一把推开张超,拉住李娟娟的手,说,“李主任,我们进去。”

就在吴燕跨进门的时候,张超猛的一把抱住吴燕,紧紧地把吴燕的手臂拽住,用劲往外面拖。

吴燕死死的挣扎,终于她尖叫起来。“张超,你放开我啊!你拽疼我了!”

张超松开手,看见了吴燕手臂上的红印,他真的不解,这明明是一个骗子医院啊,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啊?

这是我曾经喜欢的姑娘吗?这是曾经给我留下过美好回忆的水仙花吗?怎么像是疯了?

张超终于不再阻拦,他站到了一边,说:“燕儿,你是走火入魔了,你会后悔的,我回去了。”

张超狠狠的瞪了李娟娟一眼,他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充满了委屈,充满了无奈,他一转身,走了。

吴燕看着头也不回的张超,怎么也想不明白,张超他怎么啦?

张超已经走到医院外面的保安亭了,吴燕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张超家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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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海扶宝宝




张超走远了,吴燕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李娟娟说,是先办理住院手续还是先参观医院?


参观医院?医院还可以参观?吴燕觉得很新奇,但是她说,“还是先把住院手续办了吧。”


吴燕想,住院手续办了,自己随便在医院看看就行了,也不用再耽误李娟娟,吴燕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吴燕看了看自己的挎包,身份证银行卡病历什么都在,这些都是她随身带了的,办理住院没有问题。就对李娟娟说,我们去办理住院吧。


李娟娟看见吴燕没有带行李,就说,我们医院是洗漱日用品都有的,拎包入住就可以。吴燕想,我正愁行李在张超家里呢,原来拎包入住就行,吴燕的担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办理住院手续很快,一会就好了,李娟娟坚持要带吴燕参观海扶医院。


在医院底楼的走廊里,吴燕看见一些展板,有国内外医疗专家和政府领导参观视察海扶刀的,还有几块展板,让吴燕站住了,久久的不愿意离开。


展板上是一些婴儿,有的躺着,有的趴着,有的坐着,憨态可掬,一个个张开笑脸。还有的刚刚出生,抱在妈妈的襁褓里,微睁着眼睛,迷茫的看着这陌生的世界。


每幅照片的下方,都写有妈妈的话:


海扶小王子:成成
生日:2010年4月8日
海扶妈妈:火焰
妈妈寄语:宝贝,你的诞生不仅仅是妈妈的幸福,也让所有想拥有宝贝的子宫肌瘤妈妈们看见希望。


“海扶小王子是什么?”吴燕好奇的问。


“是做了海扶刀后出生的孩子,我们把男孩子叫海扶小王子,女孩子叫海扶小公主。”


李娟娟补充说,这些海扶妈妈都是99子宫网上的群友,她们用的是网名,这些图片和文字都是妈妈们发给99子宫网志愿者的。


吴燕太高兴了,我也一定要做一个海扶妈妈。她继续往下面看。


海扶小公主:美琳
生日:2010年10月25日
海扶妈妈:凯瑟琳
妈妈寄语:感谢上帝,将海扶赐给了天下的女人,医治了我的身体,赐给了我属天的宝贝,祈求上帝指引我的小女儿美琳人生的道路,使美琳在上帝和世人眼前蒙恩宠、有聪明,有谦卑柔软的心,有慈爱诚实的灵,走正直的道路,一生到老都不偏离。


吴燕很喜欢这段话,但是她知道十二生肖里没有属天的,她问李娟娟,属天是什么意思啊?凯瑟琳是基督教徒吗?


李娟娟很欣赏吴燕的聪明,笑着对吴燕说,凯瑟琳是基督教徒,她信奉上帝,但是这里的属天,是一种属像,意为天性相连,称父子、母女、兄弟、姊妹等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称之为天属。


写得多好啊,吴燕想,孩子是上帝给的,是天给的,我也会感动上帝,感动上天,我也会像凯瑟琳那样,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的。


李娟娟说,凯瑟琳是珠海的一家涉外公司的经理,39岁了,她也是一直没有孩子,专程从珠海到山城来做的海扶。


李娟娟回忆说,那天凯瑟琳做海扶刀治疗的时候,恰好是国际微无创医疗峰会在山城召开,凯瑟琳海扶刀治疗后一下手术台,就在手术室里与大会现场网络视频连线,与开会的专家们通过互联网用英语对话呢。


李娟娟说,那次会议是全球超声治疗最高等级的会议,专家有全球腹腔镜之父、英国邓迪大学教授艾尔弗雷德·库什瑞,欧洲声化学会 梅森教授,英国癌症研究所盖尔教授,香港大学玛丽医院的中国工程院院士范上达先生等。


李娟娟说,还有很多国内外妇科、肿瘤科专家,他们对凯瑟琳的勇气、对海扶刀的神奇是大为赞赏。


吴燕打心底佩服这些美女,她想,我也会像她们一样,做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做一个高新技术的践行人。


海扶小公主:羊羊
生日:3月23日
海扶妈妈:今夕何年
妈妈寄语:宝贝,现在的你,是一个美丽童话的开始,以后的故事也许包容百味,但一定美不胜收。愿你健康、快乐、纯真善良,在这里也借此机会感谢海扶刀,这一神奇的医术!


海扶小王子:彭帅
生日:3月31日
海扶妈妈:月亮
妈妈寄语:愿我的海扶小明星永远幸福快乐,健康成长!感恩海扶刀给予月亮第二次生命,并让我做了幸福的妈妈!


一张张图片,美不胜收,吴燕看得心花怒发,她好喜欢哦。


李娟娟说,这些孩子之所以都叫海扶宝宝,是因为孩子的妈妈们都曾经被一些医院宣布不能生育,甚至要她们切除子宫,她们没有放弃心中的希望,在万般无奈之下,发现了海扶刀,做了海扶治疗,圆了她们的做妈妈的梦。


她们感谢海扶刀,特地拍下自己孩子的照片,发给了99子宫网,她们想让更多的女性分享她们的成功和幸福。


吴燕想到了海城医院那位朱教授,凭什么要我去开刀,凭什么说我的子宫保不住了,我就要做海扶刀治疗,生个海扶宝宝给你看看!吴燕的心中有一些自豪。


吴燕在群上知道那位叫月亮的海扶妈妈,这个妈妈是河北的,前几天月亮还上群来发她的宝贝儿子外出旅游的照片,儿子已经3岁了,在张家口的一个湖边,儿子穿上红色的救生衣,坐在汽艇上,好帅气哦。


这也是我的梦想啊。




在医院患者故事栏前,有两个患者的海扶治疗经历,让吴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杨洁,曾经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丈夫体贴,孩子乖巧。可2008年四川汶川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撕碎了她所有的梦想。旦夕之间,她失去了丈夫和孩子。


她曾经想到死,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到地震灾区援建的史先生,这个单身的山东男人修复了杨洁心中的伤,两个人最终喜结连理。


那一年,杨洁32岁,她想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孩子,以弥补她作为一个母亲的遗憾。


2010年,她怀孕了!全家人都在满心欢喜地等待孩子的降临。然而,谁也没想到,老天仍然在捉弄这个受尽磨难的女人。怀孕四个月,自然流产,孩子没保住。


原来,在杨洁的子宫里,有一个5厘米大的肌瘤。


她哭泣,她不甘心,为什么老天夺走了我的一个孩子,还要让另一个孩子也离开我?为什么?


一定要生一个!


一定要为未来的孩子扫清子宫里的障碍。杨洁想,地震后的山上不长庄稼,因为到处是沙砾,环境不好。受伤的子宫不利于孩子生长,因为有瘢痕,子宫环境也不好。


她要寻找最小伤害的手术方法,她要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经过多方打听,杨洁夫妇寻到了山城海扶医院,他们决定用海扶超声消融技术除去肌瘤。


2011年,杨洁接受了海扶治疗,两个月后,好消息传来,她再次怀孕了!


2012年,当产房里传出女儿的第一声啼哭,杨洁哭了。她说,除了感恩,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对海扶的感激。




阳华,53岁,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然而4年前,一次意外夺走了她儿子的生命,她和丈夫一下跌入了“失独家庭”的深渊,头发在一夜间变白。


失去儿子,就没了精神支柱,阳华朝思暮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再生一个孩子,再当一回妈妈!然而阳华已经接近绝经期,卵巢功能几乎完全衰退,唯一怀孕的方案就是“试管婴儿”。


就在进行孕前检查时,阳华被发现患有多发性子宫肌瘤。要想再生一个宝宝,就必须要先进行治疗,否则很可能会引起不孕、流产、早产等妊娠风险。但是,传统的开腹剔除肌瘤或者腹腔镜治疗后,子宫会留下瘢痕,通常需要避孕1-2年以上才能备孕。


阳华不能等待,也不能冒险带瘤怀孕。怎么办?


阳华有幸知道了海扶,她来到了海扶医院。通过海扶治疗,术后3个月,便成功怀孕了。


次年,她剖宫产下一对龙凤胎。


当儿女的啼哭声传来,阳华哭了:“儿子的生命得到了延续,未来我和丈夫有信念可以支撑下去!”


看着这些故事,吴燕想,海扶刀治疗的,不仅仅是她们的身体,还有她们的心灵啊。




“我们去看看海扶刀的治疗手术吧。”李娟娟说。


“看什么?看手术?”吴燕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看海扶刀治疗手术,我们去海扶刀手术室,现场观摩。”李娟娟回答。


“手术还可以看么?手术室里也可以进现场去看么?”吴燕真的惊奇了。


吴燕疑惑的望着李娟娟,太奇怪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病人可以进手术室观摩,在所有的医院手术室,那里可从来都是禁区,大门上都有一块牌子,叫什么“手术重地,闲人止步”。


闲人止步,难道在海扶医院,患者不是闲人吧?


可是,在其他医院里,患者进手术室都是小车推着进去的,看样子我这个患者有点特殊,可以自己走着进手术室。


吴燕笑了,她的心里真高兴啊,在这个医院,今天她遇见了很多意外,很多都是她想不到的。


张超还说是骗子医院,真应该带他看看,可惜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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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不流血的手术刀


李娟娟说,“海扶刀手术可以让人看,因为海扶刀手术没有伤口,不需要绝对的无菌环境,只要家属有这个意愿,都允许进手术室,看自己的亲人做手术治疗。”


患者做手术能够有家人陪伴在身边,一定安心不少,也更加让患者有勇气去战胜疾病,海扶刀治疗真的人性化啊。


吴燕想,这是医疗的一种文明。


她们来到海扶刀治疗室外,换了蓝色的探视服,李娟娟推开门,进到了手术室。


吴燕想象中的手术室,应该是一间宽敞的大房间,明亮耀眼的无影灯下,一群被帽子、口罩、手术服遮蔽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医生护士,在紧张的忙碌。


可是这个手术室却灯光幽暗,像一个冷色调的酒吧,吴燕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里面的布置。


一台硕大的机器矗立在屋子的中央,机器的一端,是一个长长的治疗床,另一边隔着布帘,两三米外,有两位医生坐在电脑屏幕前。


吴燕听见有一阵音乐声音飘来,是“梁祝”: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


吴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是进错了房间了吗?怎么还有音乐?


她看见一个女子趴在治疗的床台上,她的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手臂上吊着几根软的管子,旁边站着一个护士。


那个床就是海扶刀的手术床吗?她是在做海扶刀手术吗?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肉横飞,瘤儿在镇静剂中安睡。
你趴在神奇的床上,让瘤儿,挨近那一潭圣水。”


吴燕想起了三千里老师的两句诗。


海扶刀治疗床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病人的老公吧。


那个男人正握着女子的手,轻轻的在说着什么,那一定是她的老公了!


吴燕禁不住有些感动,也有一些嫉妒,天下还有这么温情的老公,我们海城的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


患者旁边的护士,在轻声的询问患者:“疼么?疼了您就说。”


吴燕听到患者在回答,“不疼,就是肚子有一点轻微的烫。”


手术中患者还可以说话?吴燕感到惊讶。


治疗床帘子隔着的另一边,是一张操作台,有两个电脑屏幕,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正聚精会神的在操作鼠标。


吴燕走近电脑,看见荧光屏上的亮点,在一闪一闪,她想,那应该是在发射超声波吧。


女医生看见吴燕了,微微的一笑,男医生没有回头,吴燕从侧面看见那是一张很年轻帅气的脸,表情刚毅而专注。


那就是做海扶很有名气的邓医生吗?吴燕听一些群友说过,大家喜欢称呼他邓帅哥,简称邓帅。


吴燕想起了三千里老师写的一篇帖子,《我眼里的邓勇斌医生》:
一脸的诚实,写满了年轻和微笑。2008年我就认识这个个儿高挑,长相英俊的年轻人。那时还没有建立海扶医院,我每次去医科大学附一院海扶中心,都看到他都坐在海扶操作台前,静静的,一动不动。他的表情是严峻的,好像战场上的战士,清澈的眼神目不转睛。他是全世界做子宫肌瘤海扶治疗最多的医生之一。在海扶医院,那天礼拜六,我去看小雪,小雪妈说邓医生已安排了三台手术。海扶医院周末无休,业精于勤,一个在操作台上天天坚守近十年的人,我相信上帝会回馈他什么。


吴燕禁不住小声的对李娟娟说:“邓医生好年轻啊!”


也许是听见有人在说话,邓医生转过头来,表情仍然是很专注。


吴燕看清楚了,邓医生确实很帅,一点也不逊于那些少男少女们追求的歌星影星,难怪好多患者都要求邓医生给自己做海扶。


欣赏一个人,始于颜值,敬于才华,终于人品。这样敬业执着专注的医生,才是患者的福音。


我也要请邓医生给自己做海扶。


吴燕看见治疗床上的患者也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那也是一张很年轻很漂亮的脸蛋儿,眼睛大大的,眼神很平静,没有痛苦的表情。


这就是海扶刀吗?这就是在做手术吗?尽管吴燕已经在99子宫网上了解过海扶刀很多,但是走进手术室,亲眼看见海扶手术,她感觉到一种震撼,面对真实的海扶刀治疗,吴燕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掏出手机,问李主任,“我可以拍几张照片么?”


李娟娟看了病人家属一眼,那个男子笑笑,说:“拍吧,李主任,记得把照片也发给我妻子哦。”


吴燕拿出手机拍了几张患者的照片,顺便也拍了一张邓医生的工作照。


李娟娟告诉吴燕,海扶刀因为不需要无菌环境,在全国很多地方做海扶刀,病人都可以带手机作现场直播,有家属在身边,也可以稳定病人对手术的恐惧心理。


李娟娟说,“有的病人还专门提出来要家属给自己拍照,要留下自己践行高科技医疗技术的场面,留下自己勇于吃螃蟹的场面,留下在手术时家人对她的关爱,她要永远铭记家人的爱,也要铭记这神奇的海扶刀手术。”


也许是看见的这一切太神奇了,吴燕只顾了自己的眼睛,而耳朵完全被屏蔽了,现在她才发现,手术室里音乐一直在回响。


此时她又听见了梁祝的优美的乐曲声。


“楼台一别恨如海,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多么真情的场面,多么幸福的一对夫妻,疾病让他们历经磨难,海扶刀让他们同舟共渡,他们一定会有幸福的明天。经过海扶刀手术的夫妻,会分开么?一定不会。


看过音乐喷泉,进过音乐酒吧,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音乐手术,现在自己亲历其境,吴燕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心情。


她想到了方涛,要是方涛也能够在她手术的时候,站在自己身旁,让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握着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吴燕想起来中央电视台的专题节目,《不流血的手术刀》,多么温馨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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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牛津亭


吴燕是工程师,她知道,科技的魅力就是新奇,新鲜、奇特、神秘,让人意想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

新的科技产品,一定是让人使用更方便,效果更好,成本更低,回报更高,能够更加满足人们的需求。

她想到那一首诗,《中国功夫——海扶刀》:

卧似一张床,站是一门炮,肿瘤治疗有新招,手术不用刀。
没有血肉飞,医生操鼠标,荧屏轻点顷刻间,瘤儿已烟消。
,,,,,,

是啊,手术没有刀,没有无影灯下的鲜血淋淋,没有生死线上的挣扎,没有麻醉的意外,没有皮肉之苦,没有器官受伤,这是多么的神奇技术啊,这就是科技创新的魅力。

中国有个成语叫“指到病除”,海扶刀不正是这样的吗?医生看着电脑,手指动动,指到哪里,超声波的焦点就打到那里,患者的疾病就消除了。

指到病除,中国人上千年前就想到了,今天也做到了。

这在军事上叫精准打击。

十多年前,美国的六枚导弹,准确的说是精确制导的导弹,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波斯湾,鱼贯而出,击中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当时炸死我国三名记者,炸伤二十多位使馆工作人员。

全中国人民沸腾了,质问美国为什么这么野蛮?中国政府也提出了严正抗议。

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向中国道歉,说是“误炸”。

精确制导,能误炸么?

精准打击,是科技的魅力,但用在有些人手里,就是魔力,魔鬼的力。

当时的中国,能够说什么吗?抗议,仅此而已,你的科技没有别人发达,别人想打就打,毕竟“道歉”了嘛。

面对不讲理的国际黑老大,只能是卧薪尝胆,知耻而后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中国也有了精确制导导弹,你美国,还敢来炸吗?

海扶刀,就是医疗技术的中国原始创新,是肿瘤治疗手术的精确制导导弹,你美国人没有,我们中国有了。

这是我们的进步。

但是,我们不杀人,我们只是把她用于治病救人。

这是我们中国人的文明,是中国的和平文化,是中国为人类健康做出的贡献。

指到病除,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千百年来人类共同的梦想与追求,中国人在超声波医疗这个领域,走在了世界前列。

吴燕相信,这样的医疗神奇也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海扶科技的成果,也一定会惠顾到自己。

李娟娟又带吴燕去医院各处看看,鱼池里鱼儿在游动,鱼池边,高高的芦苇丛,嫩绿的马蹄莲,成片的紫罗兰。果树林的柚子树上大大的柚子,沉甸甸的挂在枝头。

食堂后面,她们登上了一个小山,山上的亭子造型别致。

“牛津亭”,吴燕仰视着这个亭子,古香古色,美中不足的是三个字的书法不敢恭维。

这不正是在市长林看见的那个亭子么?

“怎么这字写的这么别扭,像小学生写的。”吴燕容不得瑕疵,忍不住马上就批评了一句。

李娟娟告诉她,这个字是牛津大学的董事长题写的,十多年前中国的海扶刀进入英国牛津大学丘吉尔医院,造福了英国病人,牛津大学特意捐献这个亭子。

哦,外国人能够写成这样,也不错,吴燕不禁又为刚才的话有些后悔了,自己总是这样,喜欢批评人,什么时候能够改改这个性子啊。

李娟娟跟吴燕讲了一个故事,当初海扶刀进入牛津大学丘吉尔医院,不开刀治疗肿瘤,一些护士听说了,也来观看,她们要来看看这个新科技。

看见这台庞然大物,医生和工程师正在调试和演示,真的能够不开刀治疗肿瘤么?女护士们都惊呆了,太神奇了。

“不开刀的手术,太不可思议了。”

“这可是世界上最前沿的超声波医疗科技。”

护士们围在海扶刀旁边,看见一束束超声波从探头里发射出来,在无氧水面沸腾,把有机玻璃都融化了。

“太离奇的技术了,太不简单了!是哪个国家制造的呢?”

她们感叹。

“你是日本人吧?”一个护士问正在调试海扶刀的总工程师。

总工程师回答,“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护士不相信,说,“那你是韩国人吧?”

总工同样回答,“我不是韩国人,我是中国人。”

“不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中国人呢?你一定是日本人!你一定是日本人!你一定是搞错了!”

女护士尖叫起来,她不相信,眼前这位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亚洲男子会是中国人,她更不相信,中国人会造出这样神奇的大型医疗设备。

现场的英国医生们明白了,他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怀疑。

认同,总是从怀疑开始。

李娟娟告诉吴燕:海扶刀是当代的医疗高新技术设备,是一个伟大的发明,越是伟大发明,路上越是艰辛,因为新技术是在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李娟娟说,王教授在很多年前是妇科医生,因为看见病人失去器官的痛苦,于是开始琢磨不开刀的超声波手术。

医生能够做手术,但是不会做手术设备,他找到了王总工程师帮助。

王总工和王教授一样,都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年的大学生,他在比王教授大十岁,文革前就参加工作,大学毕业后在八十年代末,就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年轻厂长,因为对高新技术的憧憬和无创医疗的向往,也因为内心的善良,他参与了海扶刀设备的制作。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开始合作。他们讨论超声波的动力,超声波的控制,超声波的发射途径,二十多年来,他们不仅造出了海扶刀,还一直在追求怎么把这个无创医疗设备做的更好,让使用更简单,更准确,更有效,让治疗病种范围更扩大。

李娟娟说,其实高强度聚焦超声波治疗肿瘤的设想,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美国人最早提出来的,美国、以色列、日本、英国等很多发达国家一直都在研究,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没有做出来,是中国人最先把这个设想变成了现实。

李娟娟说,王总工为了支持王教授,停薪留职,没有工资,长达几年时间,这是一个中国工程师对中国医师的无私帮助。

那是在八十年代末,山城滨江路的一个车渡码头,望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两个年轻人在江边的公路上散步。

他们沿着公路,从储奇门的城墙下走到江边,又从江边走到城墙下,一次又一次的往返。

年轻的妇外科医生描述他心中的梦想与发现。

病人做B超的时候,如果能量太大,可以让受孕的坯胎流产。他说,如果把超声波的能量再大幅度提高,通过聚焦,就能够形成一个能量很大的焦点,或者叫焦域,就可以杀灭怀孕的坯胎,也可以杀灭人体的肿瘤组织。

不用开刀,用超声波聚焦的能量来杀死肿瘤。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吗?

年轻医生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手术太多了,手术刀对人体的伤害太大了,有时候不亚于疾病本身。”

王总工程师仔细的听,终于他明白了,超声波手术治疗,这是个可行的方法,这是一个造福病人的好方法,而超声波聚焦所需要的设备制造,正是他的专业。

年轻的妇产科医生需要得到工程师的帮助。

他们坐在长江边一块岩石上,看见汽车轮渡在江中心的惊涛骇浪里颠簸,两岸公路上停着长长的车队,等待摆渡。
“今后可以不用汽车轮渡了。”工程师说。

“为什么?”年轻医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转移话题。

“你看。”工程师指向上游的江心。

远处,珊瑚坝上修建的山城市区里的第一座长江大桥,汽车正在上面穿梭通行。

工程师说,“你相信不相信,今后长江上会有若干座大桥,我们眼前的这个汽车轮渡,将会成为历史。”

年轻医生若有所思,他明白了,“是的,我相信,我还相信将来会有若干的手术,不再开刀,病人不再承受开刀的痛苦。”

年轻工程师哈哈大笑起来。

九十年代初的一天,王总工程师终于做出决定,辞职,那个时候,有个名称叫停薪留职。

停薪,意味没有工资奖金,没有一分钱薪水。

“你怎么生活?”年轻医生非常担心。

“你不是申请到了科研经费了吗?”工程师回答。

“那只有一万元呀,是只能买实验材料的。”医生无奈的回答。

工程师笑了,“那就算了吧,我不要钱,我还有一点积蓄,只要有稀饭喝就够了。”

那期间,王总工程师查阅了大量的超声波和肿瘤资料,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思冥想,一个礼拜时间,他煮了一锅稀饭,当稀饭锅见底的时候,他终于做出了海扶刀设备的初步设计,画出了海扶刀最初的几十张图纸。

吴燕对工程技术情有独钟,听到李娟娟的介绍,眼前的牛津亭显得更加高大起来。

牛津大学也引进了海扶刀,那个腹腔镜之父也是英国人,这样的国家的著名医院也引进了中国的海扶刀,说明了海扶刀的含金量,这真是中国工程科技人员的骄傲啊,她很崇拜王教授,也更崇拜那位王总工,也许这是她内心的工程师情结。

英雄相惜。

吴燕一边听李主任介绍,一边用手机拍照,她特意把牛津亭拍了很多,吴燕知道,方涛分管他们公司欧洲区的外贸,英国是他常去的地方,牛津大学也引进了海扶刀,这对方涛应该说是有说服力的。

对着牛津亭,吴燕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拍了好多张照片,吴燕喜滋滋的对李娟娟说,她把照片发给她的老公了。

李娟娟有点莫名其妙了,吴燕的老公不是刚才在医院门口的那个人么?他不让吴燕进来,还给他看照片干什么?

中午,吴燕在医院食堂就餐,七元的套餐,两荤两素一个汤,让吴燕惊诧不已,直呼价廉物美,性价比高。

“性价比高,如果中午有馒头更好。”一个洪亮的声音。

吴燕转过头一看,一副黑红的脸堂,不正是上午救小孩的那个男人么?他操一口东北普通话,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男人说,这里的米饭也好吃,还有小炒,我一顿可以吃三碗米饭。

李娟娟说,李教练,我看你是完全恢复了哟,不过也不要一顿吃得太多,不要给肝脏功能负担太重了。

哈哈哈哈,那个男人爽快的笑起来了,说,“没关系,有海扶刀,我还怕什么?”

李娟娟告诉吴燕,李教练是一个武术教练,东北人,患了肝癌,专程到山城来做的海扶刀。他才来的时候,痛的直吆喝,现在好了,完全不像一个病人了。

一个肝癌病人?吴燕看着李教练,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是上午跳下湖水救小孩的人么?

李娟娟说,李教练性子急,喜欢喝酒,患了肝癌后,妻子不理他,和他离婚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吴燕顿时对这位教练有了好感。这时,吴燕的电话响了,吴燕对李娟娟说,是老公方涛从海城打来的。

方涛告诉吴燕:“照片看了,我给你汇了三万块钱,你查收。”

吴燕想到刚才跟方涛发的那些照片,看样子牛津亭还真发挥作用了。

方涛和吴燕小两口在经济上是AA制,吴燕这几年因为子宫肌瘤没能好好上班,收入顿减,看病也花了不少钱,方涛应该知道,但这次到山城的费用吴燕还是准备了的。

“不见鬼子不挂弦。”电影《地道战》的台词。

吴燕笑了笑,心里想,老公到底是生意人啊,不见照片不给钱,不做没有把握的买卖。

李娟娟有点迷惑了,刚才医院门口的那个男人,又是吴燕的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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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歌乐魂


午饭后,吴燕回到病房,吴燕住的是15号病床,恰巧与海城医院的床位相同。但是带给吴燕的心情完全不同,一个是想逃跑的牢狱,一个是向往的地方。做的手术也不同,一个传统,一个新潮,一个是开膛破肚,一个皮毛不伤。

海扶刀,高科技,时尚,时髦,关键是中国原创,不是日本的,不是韩国的,更不是美国的,是中国的,中国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在超声波治疗领域领跑世界。

吴燕想到英国护士的话,禁不住有一点小自豪。

一会医生来了,医生与吴燕交流了病情,说下午安排做检查,检查的项目虽然比较多,但也都是常规检查,有肝功能,白带常规,TCT(宫颈病变),尿常规,心电图(心脏情况),B超,核磁共振等。

“我的这些检查单可以用么?”吴燕想到前几天在海城医院也做了检查,好像也都是这些项目,她拿出检查单子,问医生。

医生接过检查单,仔细的看了看,说,你这是才检查的,正规医院做的,可以用,不需要再重复检查了。

太好了,不重复检查,吴燕一下子觉得轻松了很多。在海城医院检查,跑上跑下,处处排队,真累。

吴燕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位和蔼可亲的医生,她也姓吴,年龄和自己相仿,胖嘟嘟的,一脸灿烂的笑容。

可是一个下午没有事情,吴燕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怎么打发时间呢?吴燕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我可以出医院去街上看看市容么?”吴燕小心的问医生,她担心医生不批准。

“可以啊,你跟护士站打个招呼就行了。”吴医生笑笑,拿上检查单出去了。

吴燕想到99子宫网上有群友去渣滓洞、白公馆,那是解放前国民党关押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地方。吴燕看过长篇小说“红岩”,读过“革命烈士诗抄”,能够亲眼去看看革命先辈战斗过的地方,是她隐藏在心中的向往。

吴燕打电话找李娟娟,想问问渣滓洞白公馆怎么走。没想到李娟娟很干脆,说,吴燕你想去啊,我陪你,给你当向导。

太好了,吴燕真高兴。

渣滓洞和白公馆在歌乐山,嘉陵江南岸,与照母山隔江相望。李娟娟开车,过嘉陵江大桥,不一会就到了。

渣滓洞曾经是一个煤窑,白公馆是国民党的一个官员别墅。在渣滓洞、白公馆里,吴燕看见了行刑室,老虎凳,火烙铁,竹签子,铁链子,皮鞭,灌辣椒水的刑具,看见了一间间牢房,江姐,小萝卜头,陈然,许云峰,几百个革命烈士都曾经关押在这里。

歌乐山上,吴燕瞻仰了杨虎城将军遇难的地方,看了叶挺将军被关押的牢房,还有当时共产党四川省委领导罗世文、车耀先牺牲的地方。

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些对国家解放做过巨大贡献的人,在这里受尽过磨难。

在牢房里,吴燕看见了烈士们留下的诗篇。

“你是丹娘的化身,你是索菲亚的精灵,不,你就是你,你是中华儿女的革命典型。”
——这是何雪峰烈士写给江姐的诗。

吴燕看见了在监狱中办“挺进报”的作者陈然的诗歌,《我的自白书》:

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
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
我不需要什么自白,
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
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
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
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
死亡也无法叫我开口!
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
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
这就是我,一个共产党员的自白,
高唱凯歌埋葬蒋家王朝。

很多诗歌吴燕在中学里就学过,今天读起来,倍感亲切。

革命先辈高尚的情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早已经融进了吴燕的血液。

“叶挺将军的囚歌,你还记得吗?”在阴暗的牢房里,吴燕对李娟娟说。

“记得,是中学就学过的,一直没有忘记呢。”李娟娟回答。

“我们一起背诵吧,好吗?”
吴燕提议。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走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
我渴望着自由,
但也深深的知道,
人的躯体哪能由狗洞子爬出!
我期待着那一天,
地下的烈火冲腾,
把这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
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

两位姑娘,在这革命烈士受难的地方,相视而望,泪流四行。

她们还看见了发起西安事变,促使蒋介石抗日的杨虎城将军的诗歌:
夜月期圆民盼欢,山河破碎士心寒。
驱倭不急兵频退,安内优先泪已干。
事变欣开救亡路,疆场恨隔铁窗栏。
共和旭日腾空处,青史偏教武穆叹。

渣滓洞里,在蔡梦慰烈士的《黑牢诗篇》面前,吴燕和李娟娟站了很久,她们把这首长诗一行行的全部看完。

第一章:禁锢的世界

手掌般大的一块地坝,
箩筛般大的一块天;
二百多个不屈服的人,
锢禁在这高墙的小圈里面,
一把将军锁把世界分隔为两边。

空气呵, 日光呵, 水呵……
成为有限度的给予。
人,被当作牲畜,
长年关在阴湿的小屋。
长着脚呀, 眼前却没有路。

在风门边,
送走了迷惘的黄昏,
又守候着金色的黎明。
墙外的山顶黄了,又绿了,
多少岁月呵!
在盼望中一刻一刻的挨过。

墙,这么样高!
枪和刺刀构成密密的网。
可以把天上的飞鸟捉光,
即使剪了翅膀,
鹰,在哪一瞬忘记过飞翔?
连一只麻雀的影子 ,
从牛肋巴窗前掠过,
都禁不住要激起一阵心的跳跃。
,,,,,,

自由呵,苦难呵,
是谁在用生命的指尖,
弹奏着颤音的琴弦?
鸡鸣早看天呀!
一曲终了,该是天晓的时光。

第二章:战斗胜利了

牢门,曾经为你打开,
只消一提脚,
便可跨过这条铁的门槛。
管钥匙的人说:
——你想干点什么?
搞事业吗,还是玩政治?
我给你高官,
给你公司、银行、书店、报馆……
——否则呀,哼!
一声冷笑,掩蔽了话里的刀。

像修行者抵御了魔鬼的试验,
你呀,拒绝了利与禄的诱惑,
只把脖子一扬,
便将这杯苦汁饮下!
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呀,
从金子堆边走过而不停一停脚,
在红顶花翎的面前而不瞟它一眼。

爱人的眼睛, 母亲的笑脸,
多少年青的心灵呵,
都被感情的手撕裂得粉碎;
你呀,光荣的胜利者,
在一点头,一摇首之间,
经历了怎样的战斗!

凭仗着什么?
在一瞬间的若干次斗争中,
你战胜了双重的敌人。
像战场上的勇士:
一手持着信仰的盾牌,
一手挥砍意志的宝剑。

从此,牢门上了死锁,
铜钥匙的光亮,
不曾在眼前晃过。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要,要把这牢底坐穿!

第三章:意志在闪光

讲着人的语言,
穿戴着人的衣冠,
完全同人类一个模样儿,
却长着蛇与狼的肺脏。
让天真的生物学者去疑惑,
世界上会有这种动物!
这里的二百多个人,
每一个都是活证,
每一个的身上永留着它底爪痕。

热铁烙在胸脯上,
竹签子钉进指尖,
用凉水来灌鼻孔,
用电流通过全身……
人底意志呀,
在地狱的毒火里熬炼。
像金子一般的亮!
像金子一般的坚!

可以使皮肉烧焦,
可以使筋骨折断;
铁的棍子,木的杠子,
撬不开紧咬着的嘴唇,
那是千百个战士的安全线呵!
用刺刀来切剖胸腹吧,
挖得出的——
只有又热又红的心肝!

“老虎凳”,“鸭儿浮水”,
“水胡芦”,“飞机下蛋”,
多么别致的字眼,
在它们的辞典上,
是对付反抗者的工具,
是赏心乐意的游戏;
而在人类的斗争史上,
却用鲜红的字迹注写着:
炼成钢的熔炉, 琢成玉的磨床。
,,,,,,

第五章:铁窗里的等待

像笼里的鹰,梳理着羽翼,
准备迎接飞翔的日子;
长期的幽禁呵,
岂能使反抗者意志麻痹。
在铁窗里面,
无时不在磨砺着斗争的武器。
用黄泥搓成粉笔,
在地板上写出了讲义,
你,是学生,也是教师,
卡尔、恩格斯、伊里奇、约瑟夫
就像坐在身边,
同大家亲密的讲叙;
毛泽东的话呀,
又一遍在心里记忆,
再一遍仔细温习。

寒冷的俄罗斯,是怎样开遍香花;
古老的中华,怎样燃起解放火炬。
同敌人斗争的故事,
同自己斗争的故事,
一幕一幕重现在眼底,
像无数的火星,
闪耀在这样黑的夜空里。

转动齿轮的,挥舞锄锨的,
摇弄笔杆和舌头的;
趁着新建的花园完工之前,
你,向自己的弟兄,
赤裸出深藏的灵魂和躯体,
看哪里还有暗迹,看哪里还有污点,
进入那圣洁芬芳的田园地呀,
谁,还好意思,带着一身垢腻!

吴燕久久的站在那里,多么好的诗,多么好的人,多么圣洁的灵魂。

在这幽暗的牢房里,吴燕看着那娟秀有力的字迹,看着那一张张青春倜傥的相片,那是一张张充满生命向往而又刚毅坚强的脸。

他们都是那么年轻,有文化有理想,是多么的有才气啊,为什么,他们宁愿在这里被禁锢?他们宁愿牺牲?

他们是可以活着出来的啊,只消一份自白书。可是,个人的利益,生命的权利,全交给了崇高的信仰,他们为什么?

吴燕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渣滓洞的围墙边,吴燕看见了一处断墙,有两米多宽。李娟娟说,是一次山洪冲垮的,在解放前夕,有十几个革命者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包括《红岩》的作者罗广斌,杨益言。

不写自白书,不从狗洞子里爬出,但可以跑,可以从倒塌的围墙跑,只要有机会就跑,跑出那个魔鬼横行的世界。

看着这面断墙,吴燕想,要是能够多跑出来一些革命志士,该多好。
楼主:99子宫网官方  时间:2019-08-16 12:02:53
第十九节: 小白鼠


歌乐山回到海扶医院,吴燕有一些疲倦,她和李娟娟分手,回到自己的病房。说是病房,其实比很多三星级酒店的标准间还好,壁挂电视、集中空调,舒适的床褥,洁净的卫生间,房间大,窗户大。

最让吴燕喜欢的是,窗外一条洁净的林荫路,路的两边,一面是一排翠绿的银杏树,另一面是一片枇杷树林,树上挂着一串串果实。

这里是病房吗?吴燕笑问自己,哪有这样温馨的病房,但是真的这就是病房,是自己的病房。

吴燕想到渣滓洞的牢房,低矮阴暗,十多个人拥挤在一个狭窄房间里,没有厕所,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大小便,也许只能用便桶了,那便桶的味,吴燕不敢想象。

吴燕站在窗前,欣赏那一串串青黄色的枇杷果,好多啊,把树枝都压弯了,沉甸甸的,再过一段时间来,就应该成熟了,可以上树摘枇杷了吧。

现在的生活,多好啊。

这是那些革命先烈用他们的生命,为我们换来的。吴燕遥望远方的歌乐山,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阴森渣滓洞,看见那个恐怖的白公馆。

吴燕想到了渣滓洞里的一首诗: 《示儿》,是革命烈士蓝蒂裕写的。

你,耕荒,我亲爱的孩子;
从荒沙中来,到荒沙中去。
今夜,我要与你永别了。
满街狼犬,遍地荆棘。
给你什么遗嘱呢?
我的孩子!
今后——
愿你用变秋天为春天的精神,
把祖国的荒沙,
耕种成为美丽的园林!

吴燕的心很沉重,革命先辈在临牺牲前,想到的却是祖国的荒沙。我们今天的人们,应该用怎样的行动,面对这片绿水青山,面对这些为共和国献出生命的革命烈士?

努力工作,强大祖国,这是每一个当代中国人的责任。“把祖国的荒沙,耕种成为美丽的园林。”

吴燕想到了电视上看见的一个叫塞罕坝的地方,人们在治理荒沙。

塞罕坝蒙语为“美丽的高岭”,位于河北省北部的围场县。历史上,这里地域广袤,树木参天。
清朝后期由于日本侵略者掠夺性的采伐、连年不断的山火,使这里的森林荡然无存。到解放前夕,塞罕坝变成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沙起好荒凉”的荒原。
1962年,国家决定建立塞罕坝林场。那时的塞罕坝,高寒、高海拔、大风、沙化、少雨,自然环境十分恶劣。建设者们通过几十年的奋斗,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成功营造了112万亩人工林,创造了一个变荒原为林海、让沙漠成绿洲的奇迹,营造起全国最大的集中连片的人工树林。

烈士们的嘱托,很多人都在做。我应该做点什么?

护士进来了,告诉吴燕,说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个行李箱。

吴燕去护士站一看,正是自己的行李箱,她知道是张超送来的。

行李箱没有上锁,吴燕打开行李箱,准备拿一些东西,她发现箱子里多了一袋水果,还有一封信。

“吴燕,今天我有些鲁莽,请原谅。”
“我真想不通,明明是个骗子医院,你就看不出来。你想想,现在的人,哪个不是想搞钱?无利不起早,哪个不是为人民币服务。
“过去我认为你聪明,今天我看你是有点笨。我们家乡有句话,叫人牵起不走,鬼牵起走吼了,我看你就是这样的人,鬼迷了你的心,真让我理解不了。
“老实告诉你吧,吴燕,你这次来找我,我本来是很高兴的,十多年了,说明你还没有忘记我。
“但是,你说你来看病,你北京、上海、广州都可以去,为什么要到山城?
“你知道我是多么惊讶吗?我想不通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燕儿,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吗?
“当初在海城读书,我不敢向你表白,就因为我们山城落后,我们这里的人看病都只会到高美美她们那些大医院,绝不会去小医院,你却要到山城来,并且是到一个连我们当地人都不知道的小医院,能看好病吗?
“燕儿,请原谅我,没有及时把这些话告诉你。
“昨天晚上,我百度了海扶刀,有人说它确实是山城的人发明的,但是是一个试验技术,非常的不成熟,是把病人当小白鼠在做实验。
“还有人说他们要打那种试验的针,那种针有没有副作用,后遗症吗?我想起来都后怕。
“还有,他们说海扶刀会造成皮肤烧伤,神经损伤,肠道打穿,虽然我搜索到的不多,不一定完全说明问题,但是吴燕,别人去做可以,你不能去做,我一想到是你要去做,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怕!
“燕儿,你千万不能去做那个小白鼠啊。
“燕儿,那些宣传海扶刀的人完全是托,你可不要误入他们的歧途。
“燕儿,我知道你是聪明的,聪明人就不要做傻事,你是因为病怕了而病急乱投医,不要怕,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可以请高美美给你帮助。
“把海扶刀让给那些傻子们去做吧,燕儿,迷途知返,我随时等你回来。”

信没有落款,字写的不怎么样,像有些医生写的豆芽角,歪七倒八,但吴燕认得出来这是张超的字。

此时,吴燕觉得这封信既熟悉又陌生,还有些恶心,现在的人怎么变得这样,自私、势利,没有正义,没有骨气。

渣滓洞、白公馆的那些烈士,那些俊秀工整,酣畅淋漓,豪放大气的字里行间,充满着何等的轩昂气宇,凛然正气。

小白鼠,张超担心我去做小白鼠。现在的人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

吴燕想到了三千里老师的话:“他是关心你,在意你,才反对你。”

是的,但是现在人们的这种关心,更多的是自身的利益,小团体、小圈子的利益,而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似乎是都与这些人无关了。

张超落后了,高美美医生和她的主任也落后了,这么好的技术,正是我们每一个人应该追求的啊,怎么他们就不追求呢?

他们看见的只有自己的利益。眼睛里装着肮脏,就看不见美。

吴燕想到了上海第一妇婴医院的艾里.艾星子主任,她在网上推荐过一首诗,叫《文明的手术》。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肉横飞,瘤儿在镇静剂中安睡。
“你趴在神奇的床上,让瘤儿,挨近那一潭圣水。
“是的,它犯法了,扰乱了子宫安宁,贪占身体养分,罪恶巨大,已被你判处死刑。
“你是有修养的美女,你是文明的法官,你选择了海扶刀这温和的刑法。
“你叫行刑官用超声波去执行,让瘤儿体面的保留完身。
“你把行刑变成教化,让小的瘤儿,懂得和平与安份。”

上海的艾里.艾星子主任,是全国著名的妇产科专家,她都推崇海扶刀,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吗?

吴燕打开手机,进入99子宫网,看见QQ群上正有人在说话:

一个叫开心的群友问: 今天我的医生说海扶是试验阶段,效果不好,叫我去动手术,肌瘤太大了,做不了腹腔镜,我又害怕开刀,怎么办啊?

另外一个群友叫香水有毒的说: 开心,我已经做海扶了,我是上个月20号做的海扶,因为亲身体验过,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至少做海扶人不受罪。

99子宫网燕子医生说话了: 开心,海扶已经运用于临床很多年了,不是试验阶段,有的医生是还不了解,你大胆的去做吧。

燕子医生还说: 开心,海扶刀治疗子宫肌瘤,虽然大部分患者是适合的,但也有一部分不适合,其中,血供丰富的子宫肌瘤,由于在海扶治疗过程中会导致聚焦能量的衰减而影响治疗效果,因此,在海扶治疗前,对血供丰富的患者,需要打针,做一项缩宫素试验。如果试验敏感,一般就不影响海扶治疗的效果,可以把海扶当做首选方案。若试验不敏感,海扶治疗失败的可能性就比较大,这个时候就建议大家不要单纯的追求伤害小而选择海扶,而是要考虑其他治疗方案。开心,你的检查报告里血供并不丰富,完全可以放心的去做。

燕子医生还发了一些图片,对缩宫素前后图像做了对比。

吴燕明白了,这就是张超说的所谓要打的试验针吧,有志愿者医生为大家服务,真好啊。

吴燕想,小时候打青霉素,也是要做皮试的。

科学技术,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要大胆的走,没有现成的路。

鲁迅先生说过: 原本没有路,路是人走出来的。

吴燕的心中,升腾起一股豪气。做人,需要有一种胆气,如果纯粹为了自己的眼前利益,畏手畏脚,那就只能是鼠目寸光的小老鼠了。

我宁愿做为科技进步的小白鼠,也不做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的小老鼠。

吴燕遥望着歌乐山,她想,这就是我的做人的格局。
楼主:99子宫网官方  时间:2019-08-16 12:02:53
第二十节: 从头再来


吴燕躺在病床上,又看了看张超的信,对张超的担心,现在她已经是完全无所谓了。

张超也是工程师,吴燕知道张超在银行工作,做设备维护,银行的维护工作需要循规蹈矩,严守章程,这也会影响他的思维。不能出格,不能做违反规定的事情,看似严谨,实则是在维护一种平庸。

不过,吴燕想,张超出发点是对自己好,吴燕在内心还是感谢张超的。

这时,护士进来了,说医生找你。

吴燕的心不由自主的有点小紧张,她知道是医生找她术前谈话。

我能够做海扶刀吗?

她的心有点打鼓,心情忐忑的跟随护士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办公室里,一个年轻的女医生,个儿不高,头发梳成一条马尾,娇小玲珑,很漂亮。

漂亮医生微笑了一下,请吴燕坐,她的手里拿着吴燕的检查报告单,看了一眼,说,“你是吴燕吧,请坐,我们谈谈好吗?”

“我是吴燕。”吴燕也笑了,她坐在医生办公桌旁边,紧张情绪一下子没有了。

医生拿着报告单,跟她交流检查结果,很奇怪,这位年轻漂亮的医生,并没有看报告单,而是一直微笑着跟吴燕交流,眼睛看着吴燕,流露出专注与爱怜,却把报告单的各项检查项目娓娓道来,让吴燕一听就明白。

漂亮医生说,你的情况我们也讨论过了,主要是轻度贫血,肌瘤比较大,几个大的肌瘤都集中在后壁,治疗上有一些难度,但总的来说不复杂,适合做海扶刀治疗。

啊,适合海扶刀,吴燕太高兴了。

这个医生的态度,说话,没有一点让人恐惧担心,轻言细语但语气坚定,对病人有一种尊重,对治疗充满自信,给病人一种信心,吴燕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医生,她突然有一种想拥抱对方的冲动。

吴燕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她连声说了几个谢谢。

医生又说,你今天晚上就不要进食了,一会安排喝和爽水,明天一早就准备海扶刀治疗,你是第一台手术,晚上好好休息,保持体力。

吴燕回到房间,又走到窗前,看窗外的枇杷树林。

她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做海扶刀治疗了,一想到可以从此改变自己令人讨厌的身体了,不再带尿不湿,不再经常头晕,不再到处求医,影响工作,不再因为漫长的月经期而让老公方涛无可奈何,甚至抓狂。

八年的努力,八年的坚持,八年的倔强,终于要见到成果了。

我的未来,并不是如有的医生所说的越来越坏,不可收拾,而是会越来越好。

吴燕知道,这段时间因为海扶刀的事情,一直被亲朋好友反对,是因为他们爱她。

我一定要用一个健康的身体来回报他们,来证明自己的这次选择是正确的,证明这一次并不是任性,更不是疯狂。这是我对这几年寻医问药路的总结,是我对医疗新技术的学习和认识。

吴燕回到床边,想躺一躺,又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张超的信,她谢谢张超,那是张超在用常规的陈旧的判断来给自己提供的真诚建议。

“做海扶刀治疗,往往最难说服的就是我们身边的亲人和医生。”
吴燕又想起三千里老师的话。

吴燕期待着明天的海扶手术,她打开手机,进入99子宫网论坛,一篇文章吸引了她。

是一个姐妹写的自己做海扶治疗的经历:《手术前和手术后的我》

我为自己选择海扶而庆幸,为自己手术成功而幸福,为自己走进99子宫网这个温馨的大家庭而满足。
当我满眼泪花走下海扶床时,我为我的手术成功的喜悦心情幸福的痛哭一场!
回想得病后一年多的痛苦经历,让我感受到了至生死于不顾的无奈情绪。为自己不了解科学技术而盲目的出现在一个个豪门医院的大门,一次次瘫倒在医院的楼梯口痛不欲生,一次次在夜雾弥漫中任泪水无数次打湿独枕暗自伤心;一次次漫步在街心公园的月色下,看着一对对情侣相互依偎,心酸掺杂的神伤将自己淹没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次次看着复查的B超单子,更多的恐惧迫使自己陷入迷途的绝望崩溃下,突然的狂烈的倾听着歌手演唱的《最幸福的两口子》: “我们一起赚钱买房子,还要一起生个胖儿子”。
泪水像瓢泼的大雨,渴求老天能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让我自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性,拥有普普通通的爱,普普通通的生活,如歌中所唱的简简单单那该有多美好呀!
突然的喜欢上了这首歌,羡慕更多的幸福夫妻,他们的和谐幸福时时刻刻的牵动着我的心。无数次的问自己,“这种美好的梦想我能实现吗”?
曾经没有的想法我都在想了,可恨人生的短暂时光,自己还没有几天为自己而活,一个昔日为父母的生活所需而在外打拼的我,才懂得了关于家庭的重要性,才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女性,伟大的母爱,我也能拥有做母亲的日子吗?
可事实上,没有多少时光和机会留给我,残酷都在现实中找到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面对苍天,在静静的夜里想啊想啊。
无人回答!可怜的自己一次次祈求上苍给我一次机会,让可怜的人儿做一次幸福的女性,“有老公的日子,奉献母爱的日子,做一个贤妻良母的日子”。
可是怎么想,梦终究是一个梦,我真的渴求不要醒来,不要让我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要麽开腹剔除肌瘤、要麽切除子宫)。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我不能更不想接受的,我伤心的哭着,一次次,一次次想把这种痛彻的心扉停止呼吸,一次次凭靠颤抖的双手在自己QQ空间抒写着诉不完的失落。点燃祈求希望的烛光,祈求苍天能被我的真情打动,求求老天您张开慈爱的双手,看看恳求您的孩子,不要剥夺我要求不高的幸福。
我不怕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累,我只求像一个个普通的母亲,做普通的女性,平凡的生活!
心痛了,梦醒了,残酷的现实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疲惫的心无处安息。
当我终于找到了不开刀的手术,找到了不切子宫的手术,我成功的做了海扶,从医院出来,一路上我虽然是跌跌撞撞的走着,但是我内心充满喜悦、激动、兴奋,一心想着回家后赶紧上网,告诉曾经无数次耐心热情帮助我的99网志愿者以及同病相怜的姐妹,告诉他们我做了海扶了,我的手术成功了。
一路上,我还看到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公交车上,好心人看着我一步步艰难的挪动着脚步,都给我让座,高铁火车站,站里的好心人还给我开通了特殊通道,让我坐着轮椅上了开往回家的列车。

好坚强的女性,她终于回归幸福了,吴燕陷入久久的沉思。

这时,一个护士端了一大缸水来,是和爽,术前洗肠的,是时候了,开始战斗。

护士交代,何爽水需要在半小时内喝完。

吴燕平常是喝药都非常困难的人,此刻,她端起那个硕大的杯子,一仰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她知道,一会就要拉肚子了,群上美女们都是这样说的。

拉吧拉吧,拉掉那些痛苦的过去,换回一个崭新的自己。

吴燕突然笑了,她想起河北群友月亮的话:海扶刀的副作用,就是减肥,并且不用美葆媛了。

月亮胖啊,我自己已经瘦得像白骨精了,还需要减肥吗?

吴燕用手机进入99子宫网的QQ交流群,发了一条消息: “我明天做海扶刀手术,第一台。”

“祝贺,祝贺,热烈祝贺燕姐!”第一个发言的自然是沈阳的小米,她的眼睛最尖。

“祝燕子姐手术成功!”

“燕子,你是在哪个医院做海扶?”

“燕子,是那个帅哥医生给你做吗?”

“燕子,今天晚上可要好好休息哦,明天才有体力。”

“燕姐,明天不要忘记了给我们现场直播哦,我们都期待着,我一早就会上群来等着你。”

还是那个小米,那个沈阳的年轻园林工程师,吴燕很喜欢这个小妹妹。

吴燕连说,“好,好,我一定现场直播。”

她要与群友们一道分享海扶战斗的快乐!

群友姐妹们有的献花,有的点赞,还有的发出各种各样快乐的表情,有些表情吴燕从来没有见过。

真是一个快乐的大家庭啊,大家都在为吴燕即将做海扶刀治疗而高兴。

吴燕有一种大战来临前的激动和兴奋,她感谢群友,感谢这些素昧平生的亲人。

这个时候,三千里老师说话了。他说,“燕子,从明天开始,你就不是病人了,要开始新的生活。”

吴燕想,是啊,明天,将是我生命的转折点。

突然间,吴燕觉得肚子不对了,她知道,战斗即将开始。

这将是她人生对疾病的首次的战斗,她听见了肚子里的“咕噜噜”的声音,好像大战来临前的炮声。

她要经历一次洗礼,把肠道里的那些残渣余孽彻底的清理。

吴燕退出QQ群,准备迎接战斗。她想到,方涛还没有告诉呢,她打开手机给方涛发了一条短消息: “明日做海扶刀治疗。”

马上电话响了,是方涛来的来,声音很温柔: “明天做手术,你一个人行吗?请了护工了吗?”

吴燕正准备回答,肚子发作了,匆忙间她扔下手机,向洗手间跑去。

厕所里,吴燕听见手机在房间里又响起来了,手机铃声是刘欢的《从头再来》: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刘欢的歌声慷慨激昂,厕所里的女孩子淋漓痛快。

房间里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好像在催促,吴燕,你快一点去接电话吧,你可知道,远方的,那一颗牵挂你的急切的心。

楼主:99子宫网官方

字数:88934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7-23 18:25:04

更新时间:2019-08-16 12:02:53

评论数:3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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