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逢时，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欧阳兰脑子里很乱，有关柳如烟的一切全都涌入脑海。她穿着旗袍的妖娆身姿，她那双迷人的狐狸眼，她那擦了红唇勾人的笑……她气急败坏地和自己争执，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和自己撒娇，她衣冠不整地把自己压在身下……
她正拥着自己入睡！
季秋已至，天气炎热不再。但欧阳兰心中的火却要把干燥的空气点燃。奇怪的感觉，房间里很安静，她听到的，只有柳如烟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平平稳稳。在本该是收获的季节，欧阳兰心里却有一颗种子在野蛮滋长，放肆地、狂妄地占据了她的整个颗心脏……
在那疯狂的一夜结束后，欧阳兰想了无数种面对柳如烟的方式，却最后还是将身上所有与柳如烟欢爱过留下的痕迹都裹得严严实实。待她醒了，掐灭了那支烟，吐出一句，“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晚柳如烟推开她的房门，说了好多诸如“喜欢”之类的话——那都是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她逼迫着自己去把那些话全部忘掉，她强迫着自己用和往常一样的方式去面对柳如烟，她再不提起那晚的事，可又在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期待着她再次推开自己的房门。
她不敢，她没有勇气去回应柳如烟的感情，这是她们都无法承担的后果。
她推开门，走了。再没回头看一眼。
“那不过是些胡话、醉话罢了。”
如果这是一个和平年代，如果我们没有在军营里相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真如柳如烟所说，欧阳兰做了个好梦。
她梦到战火不再，纷争不再，她不再是欧阳兰，她也不再是柳如烟——只是两个人相爱的故事罢了，本没什么好稀奇的，却甜得欧阳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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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面对，还是不愿面对？
柳如烟贪婪地吸吮着怀中女人身上的幽香。“假清高”，这么想着，又把脸贴得更近了一点。
真的醉了吗？或许不是。她真真切切记得自己推开欧阳兰的房门，清清楚楚记得她将自己扶上床。预谋已久，又像是蓄势待发。她揽下女人那颗高傲的头颅，迫不及待地把唇送到她的嘴边。
“喜欢……”醉眼迷离，看不真切，却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话未出口，就被那人堵在口中。
“你醉了。”
“我清醒得很！”
“但醉酒可以解释一切。”
她突然明白过来，“我……醉了。”
她忽然很气愤，恼怒地将她压在身下，褪尽衣物，让她完全地、整个儿地暴露在她眼前。在那个向来清高自持的女人身上，发了狠地留下一个又一个她柳如烟的痕迹。每一寸肌肤都是她的疆土，需要她去掠夺、去占据、去填满。
她恨不得将那晚的一切都刻在脑子里。两具交缠的肉体，一次次攀上情欲的巅峰，却还是填不满欲望的沟壑。
“是你送上门来的。”
“呵，假正经。”
呼吸炽热，汗水淋漓。
风平浪静的室内一夜狂风暴雨。
无法收场的结局，只有她在烟雾缭绕中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
她懂了，再不提起。记不清？不过是骗自己说辞而已，再骗不了谁。
她不敢，不敢再真的醉一次，也再不敢在夜深人静之时拖着那具疲惫的身躯摇摇晃晃地“不小心”推开她的房门。
留给她的，是一个又一个瑟缩在墙角独自挨过的，死寂一般的夜。
于她，她不再是光。是深渊，坠入了便万劫不复。
她不愿再做回忆，而将鼻尖凑得更近，贴上她的脖颈。享受着这一刻，贪恋着醉人的芬芳。

任务结束后，薛敏回到基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想起欧阳兰对她说的话。
喜欢？现在这种局势，谁又有资格这么说？不想最后弄得两败俱伤无法收场，倒不如趁早收手。
薛敏想了一通更是心烦意乱，随即起身出了门。
屋外黑漆漆，走的是闭上眼睛都不会错的路线。
左手边，第一间。叩门，三下。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亮着的台灯透出一道光。
“没睡？”
“嗯。”冷月打开门，“进来吧。”
薛敏往屋里扫了一眼，桌上摊着乱糟糟的文件，下面露出像是一本小册子红色的一角。
“在干嘛呢？”薛敏说着就要去翻看那些文件。是什么没有头绪的东西吗，她平时不会把文件放得那么乱的。
“研究资料。”冷月说着开始解起衬衫的扣子。
“不是。”薛敏捉住她的手。
“今天不做吗？”
“嗯，有点睡不着。”
“走。”冷月关了灯，将来人抱上床。“睡吧。”闭上眼，把她搂进怀里，轻拍着背。
薛敏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她怀里，闻着她身上古怪清冽的气味。不合群的怪小孩，总一副冷冷的酷酷的样子，只是没人去解读她内心的柔软与温柔罢了。
于薛敏说，冷月不过是她顺手救下的一个小姑娘，和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人并无不同。但从当年那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到如今和自己并肩作战都泰然自若的狙击手，她的成长，她都看在眼里。
同样地，也把她这个人看在眼里。
没有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生怕打破这份美好，打破这份沉默。本不该有的想法，本不该发生的关系，却在不断的靠近、靠近。
宁静的夜，两人走在月下，月光柔和了冷月的面庞，下颚的轮廓变得模糊，坚定的目光里像是装满了一片汪洋。
薛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冷月，我有话想跟你说……”不是天时，不是地利，却是人和。
“嗯，我也喜欢你。”
早已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她们之间的话题再不只仅限于口头上的关心。但，关于“过去”，薛敏一直极力地回避。两人的身份注定了她们的故事没有结局。
开始的，是一段时间不长的关系；结束的，是一段不清不楚没有结果的关系。
“冷月……”薛敏一样的开不了口。
“我知道了。”冷月也一样的善解人意，“薛敏，你永远都是我姐。”
薛敏怔在原地，只字不吐。
“想做了，来找我，敲门三下。”
薛敏笑了。
没关系的，一切都像原来一样的。冷月也总是那么善解人意的。
像一段往事，默契地，两人再没提起。

像所有爱情故事的开头一样，薛敏是冷月的恩人。自打被救下的那天起，冷月心里就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希望。接下来的几年，每天都在拼尽全力，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按说愿望已经达成，她终于与她并肩站在了一起，该知足了。
小队成立之初，看不得那个姐姐模样的她遭人质疑受人嘲讽，她处处站出来维护，拿枪指着队友的事她干过一次又一次，却也每次都能在她说“把枪放下”时乖乖听话。战场上，只一句“冷月，我冲上去，帮我掩护。”，她恨不得把命都献上。
那有什么？不过是报恩而已，她难道还不值得自己用命去守护吗？
她是来报恩的，所以所有的“接近”都变得合理，所有的“处处维护”都有据可依。
是吗？只是心里再清楚不过，“非分之想”永远都是只能埋在心里的。
那个看似强势的女人，总有柔软慌乱的时候；那个宽容和善的女人，总有崩溃绝望的时候，都被她看在眼里。她是最懂她的人吧，她想。
对她的感情，真的坦坦荡荡吗？怕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知对她的感情是怎样变质的。失去母亲的那段日子，脑海中浮现的总是她的脸。像光一样，照亮了无数个难挨的夜。在她面前，自己总显得那么渺小，她甘愿做天上一弯月，默默守护，一路跟随。
报恩？早不只是那样。
她不想让她为难，所以对于她的过去，对于对她的憧憬全都闭口不提，只一心一意守在她身旁，一副忠心耿耿恩深义重的样子。
直到那天，她知道时机到了。
“嗯，我也喜欢你。”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换做平日镇静的样子。却觉得，星星都亮了。
她于她，再不是遥不可及的美好遐想，而是夜夜睡在眼前的，触手可及的曼妙身躯。
但那之后，她才发觉，对于薛敏的过去，她都不甚了解。薛敏，不过是她藏在心里的一张脸，而非真正她年少时的幻想。
薛敏对她有所隐瞒，隐瞒她的所有过往。
“你永远都是我姐。”或许这才该是她真正所在的位置，不如一切都不要开始。
结束的好像是感情，不如说是开启了另一段肉体关系。
变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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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后紧紧贴着自己的人过高的体温，欧阳兰的内心柔软了下来，放肆地享受着和她依偎的时光，“等你伤好了，我就会把对你所有的喜欢，全都藏得好好的。”
———————————
下水道，
“和我猜的一样，”薛敏的表情有些凝重，“你还没有和她表白过吧？”
欧阳兰摇头。
“那就好，”薛敏拧着的眉展开了，“那么这句话藏在心里就好了。”
“姐大，为什么？”欧阳兰急冲冲地说，“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喜欢。”
“我知道你和她走得近，这我不但反对，反而鼓励你们这么做，身处军营，总要有个感情依托，找个情感宣泄口。”薛敏解释道，“愿意的话……你们甚至可以做床伴。”
欧阳兰一惊。
“但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在‘恋爱’。”薛敏接着说，“柳如烟的工作，你是知道的，我们需要她混迹情场去收集情报，每天接近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多少人要对她说喜欢。”
“而你的工作，最需要的就是理智冷静，不要让不该有的感情干扰你。”
“这是迫不得已的，但我们已经站在这个位置上，就只能这样做。”
“被卷入这场战争，你，我，包括这片华夏大地上千千万万无辜的人，我们都身不由己。”
“既然穿上这身军装，你们就只能是好同志，好姐妹。明白吗？”
“一早就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还是不要开始的好。”薛敏循循善诱，“欧阳兰，答应我，不要说喜欢。”
“姐大，我知道了。”欧阳兰脑中一片空白。
薛敏狠了狠心，又撂下一句话，“记住，你们之间一旦开始，一律按违反军纪处置。”她是真的不希望看到欧阳兰和柳如烟步她和冷月的后尘。

生不逢时，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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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疯狂的一夜结束后，欧阳兰想了无数种面对柳如烟的方式，却最后还是将身上所有与柳如烟欢爱过留下的痕迹都裹得严严实实。待她醒了，掐灭了那支烟，吐出一句，“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晚柳如烟推开她的房门，说了好多诸如“喜欢”之类的话——那都是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她逼迫着自己去把那些话全部忘掉，她强迫着自己用和往常一样的方式去面对柳如烟，她再不提起那晚的事，可又在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期待着她再次推开自己的房门。
她不敢，她没有勇气去回应柳如烟的感情，这是她们都无法承担的后果。
她推开门，走了。再没回头看一眼。
“那不过是些胡话、醉话罢了。”
如果这是一个和平年代，如果我们没有在军营里相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真如柳如烟所说，欧阳兰做了个好梦。
她梦到战火不再，纷争不再，她不再是欧阳兰，她也不再是柳如烟——只是两个人相爱的故事罢了，本没什么好稀奇的，却甜得欧阳兰笑出了声。

不敢面对，还是不愿面对？
柳如烟贪婪地吸吮着怀中女人身上的幽香。“假清高”，这么想着，又把脸贴得更近了一点。
真的醉了吗？或许不是。她真真切切记得自己推开欧阳兰的房门，清清楚楚记得她将自己扶上床。预谋已久，又像是蓄势待发。她揽下女人那颗高傲的头颅，迫不及待地把唇送到她的嘴边。
“喜欢……”醉眼迷离，看不真切，却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话未出口，就被那人堵在口中。
“你醉了。”
“我清醒得很！”
“但醉酒可以解释一切。”
她突然明白过来，“我……醉了。”
她忽然很气愤，恼怒地将她压在身下，褪尽衣物，让她完全地、整个儿地暴露在她眼前。在那个向来清高自持的女人身上，发了狠地留下一个又一个她柳如烟的痕迹。每一寸肌肤都是她的疆土，需要她去掠夺、去占据、去填满。
她恨不得将那晚的一切都刻在脑子里。两具交缠的肉体，一次次攀上情欲的巅峰，却还是填不满欲望的沟壑。
“是你送上门来的。”
“呵，假正经。”
呼吸炽热，汗水淋漓。
风平浪静的室内一夜狂风暴雨。
无法收场的结局，只有她在烟雾缭绕中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
她懂了，再不提起。记不清？不过是骗自己说辞而已，再骗不了谁。
她不敢，不敢再真的醉一次，也再不敢在夜深人静之时拖着那具疲惫的身躯摇摇晃晃地“不小心”推开她的房门。
留给她的，是一个又一个瑟缩在墙角独自挨过的，死寂一般的夜。
于她，她不再是光。是深渊，坠入了便万劫不复。
她不愿再做回忆，而将鼻尖凑得更近，贴上她的脖颈。享受着这一刻，贪恋着醉人的芬芳。

任务结束后，薛敏回到基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想起欧阳兰对她说的话。
喜欢？现在这种局势，谁又有资格这么说？不想最后弄得两败俱伤无法收场，倒不如趁早收手。
薛敏想了一通更是心烦意乱，随即起身出了门。
屋外黑漆漆，走的是闭上眼睛都不会错的路线。
左手边，第一间。叩门，三下。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亮着的台灯透出一道光。
“没睡？”
“嗯。”冷月打开门，“进来吧。”
薛敏往屋里扫了一眼，桌上摊着乱糟糟的文件，下面露出像是一本小册子红色的一角。
“在干嘛呢？”薛敏说着就要去翻看那些文件。是什么没有头绪的东西吗，她平时不会把文件放得那么乱的。
“研究资料。”冷月说着开始解起衬衫的扣子。
“不是。”薛敏捉住她的手。
“今天不做吗？”
“嗯，有点睡不着。”
“走。”冷月关了灯，将来人抱上床。“睡吧。”闭上眼，把她搂进怀里，轻拍着背。
薛敏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她怀里，闻着她身上古怪清冽的气味。不合群的怪小孩，总一副冷冷的酷酷的样子，只是没人去解读她内心的柔软与温柔罢了。
于薛敏说，冷月不过是她顺手救下的一个小姑娘，和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人并无不同。但从当年那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到如今和自己并肩作战都泰然自若的狙击手，她的成长，她都看在眼里。
同样地，也把她这个人看在眼里。
没有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生怕打破这份美好，打破这份沉默。本不该有的想法，本不该发生的关系，却在不断的靠近、靠近。
宁静的夜，两人走在月下，月光柔和了冷月的面庞，下颚的轮廓变得模糊，坚定的目光里像是装满了一片汪洋。
薛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冷月，我有话想跟你说……”不是天时，不是地利，却是人和。
“嗯，我也喜欢你。”
早已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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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是一段时间不长的关系；结束的，是一段不清不楚没有结果的关系。
“冷月……”薛敏一样的开不了口。
“我知道了。”冷月也一样的善解人意，“薛敏，你永远都是我姐。”
薛敏怔在原地，只字不吐。
“想做了，来找我，敲门三下。”
薛敏笑了。
没关系的，一切都像原来一样的。冷月也总是那么善解人意的。
像一段往事，默契地，两人再没提起。

像所有爱情故事的开头一样，薛敏是冷月的恩人。自打被救下的那天起，冷月心里就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希望。接下来的几年，每天都在拼尽全力，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按说愿望已经达成，她终于与她并肩站在了一起，该知足了。
小队成立之初，看不得那个姐姐模样的她遭人质疑受人嘲讽，她处处站出来维护，拿枪指着队友的事她干过一次又一次，却也每次都能在她说“把枪放下”时乖乖听话。战场上，只一句“冷月，我冲上去，帮我掩护。”，她恨不得把命都献上。
那有什么？不过是报恩而已，她难道还不值得自己用命去守护吗？
她是来报恩的，所以所有的“接近”都变得合理，所有的“处处维护”都有据可依。
是吗？只是心里再清楚不过，“非分之想”永远都是只能埋在心里的。
那个看似强势的女人，总有柔软慌乱的时候；那个宽容和善的女人，总有崩溃绝望的时候，都被她看在眼里。她是最懂她的人吧，她想。
对她的感情，真的坦坦荡荡吗？怕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知对她的感情是怎样变质的。失去母亲的那段日子，脑海中浮现的总是她的脸。像光一样，照亮了无数个难挨的夜。在她面前，自己总显得那么渺小，她甘愿做天上一弯月，默默守护，一路跟随。
报恩？早不只是那样。
她不想让她为难，所以对于她的过去，对于对她的憧憬全都闭口不提，只一心一意守在她身旁，一副忠心耿耿恩深义重的样子。
直到那天，她知道时机到了。
“嗯，我也喜欢你。”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换做平日镇静的样子。却觉得，星星都亮了。
她于她，再不是遥不可及的美好遐想，而是夜夜睡在眼前的，触手可及的曼妙身躯。
但那之后，她才发觉，对于薛敏的过去，她都不甚了解。薛敏，不过是她藏在心里的一张脸，而非真正她年少时的幻想。
薛敏对她有所隐瞒，隐瞒她的所有过往。
“你永远都是我姐。”或许这才该是她真正所在的位置，不如一切都不要开始。
结束的好像是感情，不如说是开启了另一段肉体关系。
变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柳如烟的腰伤好得很快，多亏这些天欧阳兰的照顾。“不许吃辣的，不许吃得太甜”，还把她的烟和酒都没收了。
“活像个管家婆！”柳如烟气得在心里直翻白眼，却也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欧阳兰日日的按摩。
柳如烟轻轻摩挲着那盒“兰牡丹”，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好。轻轻打开，烟盒里窄窄地写着一行字。
“幸得柳兰花，风吹入人家。”
切，不愧是大小姐，表个白都这么文绉绉。
“兰兰，今天也帮我按摩嘛～”柳如烟几乎整个人都要挂在欧阳兰身上，直冲她眨巴眼睛。
“你不是都好了吗？”欧阳兰被她盯得不自在，“还有，别叫得那么恶心。”
“可是人家的腰还是有点痛啊……”嗯，没有推开。柳如烟笑得更开心了，“再按最后一次嘛！”
“兰兰姐，你按得还挺不错的。”童玲玲也跑过来凑热闹，“如烟姐好得那么快，都是你的功劳！”
“最后一次哦。”欧阳兰不好再推脱什么。
“兰兰，就知道你最好了！”
下雨了，临江城的一场大雨，直下得天地骤然失神，下得万物都褪了颜色。
欧阳兰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不知有什么可紧张的。“过了今晚，过了今晚我就会收起所有对你的想法。”虽只是一个普通的邀请，不过分不出格，但她更愿称之为“赴约”。
柳如烟早早在房间做好了准备，慵懒地侧卧在床上，身着一件贴身的黑色旗袍，勾勒出她引以为傲的曲线，低胸高腰，衩要开到屁股。
欧阳兰推开了房门，一股浓浓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来了？”耳边响起甜腻的声线。
“我过来帮你按摩，”欧阳兰不动声色，“柳狐狸，你又骚个什么劲啊！”
“我一早就准备好了，”柳如烟翘起穿着黑丝的长腿，手从脚踝一路滑到大腿，“可就等着你来呢！”
欧阳兰缓步上前，喉头一阵干渴。

窗外乌云密布，笼罩了整个江海城，雨声更急了。
“你在烟盒里写的字，不是在暗示我吗？”柳如烟从床上坐起，冲着欧阳兰笑，擦了口红的唇像是淬了毒一般。
“我乱写的……”欧阳兰觉得自己不能已经正视柳如烟了，“抒发感情而已……”
见她岔开话题，柳如烟也不继续逼问，转而下了床，故意撅起屁股从床头柜里翻找着什么东西找，“好多天没喝酒了，可憋死老娘了。”
欧阳兰脸上飞上两片红云，默默移开了视线——她分明看到，那女人身下什么也没穿。
“大小姐，不陪老娘喝两杯？”柳如烟拎起两只高脚杯，又从衣柜里翻出一瓶红酒，“赏个脸嘛，这可是我托人从法国好不容易才搞来的。”
那只狐狸酥胸半露，扭着腰向她走来……
醉酒可以解释一切，那么这次呢？她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红酒顺着杯壁流入喉咙，又冷又凉，又酸又涩，是木桶和葡萄的味道。
“傻子，苦不苦？”她的手攀上她的腰，“红酒不是这样喝的。”晃起手中的高脚杯，待香气溢出才小啜一口。
同样的伎俩再来一次？发了昏，是我发了昏！那双狐狸眼中写满了情欲，像要把自己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两片红唇近在咫尺，朝自己贴了过来。
“甜的。”
葡萄的香气杂着淡淡的果木味儿还有那只骚狐狸身上浓得呛死人的香水味道，全都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有条舌头在她嘴里乱窜……脑袋昏昏沉沉，又要窒息了……
自始至终，不过是在乱世中寻求一点慰藉罢了。
“上来！”她的声音总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脑子里最后理智的弦，崩掉了。
暴雨，洪水猛兽一般，滂沱了一夜。
可以洗刷一切的暴雨，张牙舞爪歇斯底里。
洗尽我们所有的，发生过的没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关系。
每一次动作，都像是发了狠一般。
呼吸声喘气声呻吟声，雷声雨声交织着，她与她交缠着。
今夜，只有你，我。
雨，下得正急。
“你个疯子。”她趴在她的肚皮上，手指划过她身体的曲线。
“你也一样。”她回敬道。
雨停了，夜里一片死寂，床下一片狼藉。
“我们，到此为止吧……”从她嘴里吐出的话还是令人心碎，尽管不在烟雾缭绕中。
一败涂地。
混乱的关系终于淹没在雨中。
秋天的最后几场雨，彻底地浇透了柳如烟的心。

“干杯。”女子小队聚在一起享受丰盛的佳肴，独独少了欧阳兰的身影
举起杯，柳如烟先开了口，“今天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欧……”
“庆祝我们好不容易放假。”童玲玲抢着打断了她的话。
“庆祝最近很太平，小鬼子安分多了。”薛敏也接着说。
“不对，都不对，”柳如烟也不恼，看得出今天心情不错，“是为了庆祝欧阳兰不在。”这句倒是真的，自那个雨夜，柳如烟好不容易有了摆脱欧阳兰喘息的机会，不用天天见面。“这个欧阳兰平时看谁都不顺眼，我顶烦她。”说着又得意地扭起腰来，“她就像那不合脚的鞋垫，硌脚。”把头仰得高高的，声音又高了几分，“你们看，今天她不在，咱们多舒坦啊！”
“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吧。”薛敏察觉到两人关系的紧张，不想破坏融洽气氛，赶紧岔开话题。
“队长，欧阳兰干什么去了？”
“哦，回家探亲去了。”薛敏看到冷月的迟疑，“怎么了？”
她不是孤儿吗，探哪门子的亲去？冷月想想，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摇摇头，“没有。”许是有什么急事不好明说。
“她也就去两三天，很快就回来了。”薛敏说着又看看她，“吃吧。”
不是对谁都关注，了解得一清二楚，一副姐姐的样子？冷月埋下头，默默地扒着饭。其实对自己的队员这样不上心吗？
欧阳兰回基地的日子到了。
“当当当！”童玲玲兴奋地打开桌上的大盒子，“我托了好多朋友，在洋人的西点店定制的呢！”说着拍拍胸膛，一副邀功的表情。
柳如烟走近瞥了一眼，盒子里装的是个不小的蛋糕，“哟，‘祝欧阳兰二十三岁生日快乐’，‘Happy……’？”念到一半卡住了，转而改了口“一个破蛋糕，还写什么洋文啊？”又翻了个白眼，“应该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童玲玲看了她一眼，只笑笑也不说破。
“可馋死我了……”柳如烟说着就要上手。
“放下，等欧阳兰回来才能吃。”冷月赶紧阻止。
“你们怎么对她这么好啊？”柳如烟酸溜溜的，“我活这么大了，还没人给我买过蛋糕呢！”
“哎呀，如烟姐，等你下次过生日，我准给你买一个比这还要大的。”童玲玲听出醋意，拉住她的手臂晃呀晃，“给你写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还是我们玲玲好。”柳如烟摸摸她的头。
说话间，薛敏径直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在一旁坐下，眼里噙满了泪。
三人都围了上去。

“怎么了，头儿？”童玲玲先凑过去。
“说话呀？”柳如烟看她那副样子也焦急得很。
“出什么事情了？”冷月还是保持一贯的冷静。
薛敏哽咽了好一会儿，才稳住情绪缓缓开口，“欧阳兰牺牲了……”
“兰兰姐……”童玲玲听得眼泛泪光。
“欧阳兰……”冷月也沉思着。
柳如烟只字未吐，脑子里一片空白。
作为女子炸弹小队的炸弹专家，欧阳兰接到了上级的秘密任务，同其他队伍的精英特工一起抓捕通日叛徒刘景山。然而任务失败，其他队员全部牺牲，欧阳兰也在抓捕过程中随着刘景山的车一起，掉下了山崖。
——————————————————————
山崖下，小队四人声嘶力竭地看着欧阳兰的名字。一路走，一路喊，没多久就筋疲力尽。
“本来、本来还想给兰兰姐过生日，”童玲玲又念叨起来，“没想到，竟成了她的忌日……”
“胡说什么呢！”柳如烟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只是说从这儿摔下来，又没说人摔死了。”还是不愿相信，毕竟，她才不要这样的“到此为止”。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还活着？”童玲玲望望上面的崖，更沮丧了。
“欧阳兰她不会死的。”薛敏拍拍她的肩宽慰道。
“为什么？”冷月像是故意想让她下不了台。
“因为她还没有赢我，她不会甘心的。”薛敏说了两句便转移话题，“好了，大家都别说了。咱们再去找找，走。”
信口胡诌。冷月不再说话，跟在她身后。
又是一声声“欧阳兰”回荡在山谷里。
“快来，这边儿！”冷月寻到些线索。
斜坡下面是一台报废的汽车，款式很新。车身掉了不少漆，被挤压得严重变形，还有火烧过的痕迹。但看样子，不像是在这儿停留了很长时间。
“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薛敏在车里翻翻找找后得出结论，“只是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你们看那边！”童玲玲一回头，又有了新发现。
一具尸体，脸上沾着血迹，发出阵阵恶臭。
柳如烟受不得那味道，捏着鼻子，胃里泛起阵阵恶心，跑到一旁口中直吐酸水。
“我认识他，他就是统计局的刘景山。”薛敏打量着他的面容，仔细思索一番，“那天黄处长给我看过他的资料。”
草丛里，有一伙人悄悄盯上了柳如烟，对着她的背影举起了枪。

基地里，童玲玲往欧阳兰照片前放了枝白花。
柳如烟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枕头往她头上就是一下，“童不灵，把你的破花给我拿开！你信不信老娘……”说着声音又抬高几分。
“还不是悼念的时候。”冷月拿起那枝花，一把摔在地上。
“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大家共事一场，我们炸弹小队五个人，少了一个……就不叫炸弹小队了。”童玲玲哽咽着解释。
薛敏过去，将她搂进怀里。
冷月把头侧到一旁，不去看那照片。
“是啊，以前没觉得她那么招人稀罕，这人一走啊，心里的确空的慌，”柳如烟倚着墙，死死地瞪着墙上欧阳兰的照片，“你们看，他连拍照都那么趾高气扬，越看越招人讨厌。”红着眼睛在口中咀嚼了很久，特意的，把“讨厌”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大家都早点儿休息吧。”薛敏劝道，“只有保存好了体力，我们才能继续找她。”凝望着墙上的照片，声音又坚定了几分，“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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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兰脑子里一片混沌。
炸弹、刘景山、机密文件、摇晃的酒杯……
小林、孤儿院、黑色旗袍、狐狸似的眼……
箱子、兰牡丹、滂沱大雨、呛人的香水……
记忆如潮水般，一齐拥进她的脑中。
欧阳兰费力地睁开眼睛，意识渐渐恢复，打量着周遭。又浑身没有力气，挣扎着将自己从床上撑起。
好不容易下了床，听到隔壁有声响，轻轻挪着步子，扒在门口往里一瞧——一个留着平头身着黑衣的男人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箱子！欧阳兰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冲上过去从背后勒住了男人的脖子，“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翻我箱子！”恶狠狠的口气，不容一点辩解。

班主一众人见状，便不再逼问，一个两个都退了出去，留她一人在房间休息。
欧阳兰把决定从那个她拼命保护的箱子入手开始寻找线索。箱子里有一个文件袋，袋中装着一个黑胶碟片、一个署名“刘景山”的记事本，上有地址“临江城新民路171号”。此外有一堆衣服，甚至，那衣服下面还压着……
“枪？”
欧阳兰慌了神，将东西一股脑儿塞进箱子，提起就往外走，天上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阿郎见她出来，赶忙打起油纸伞迎上去，一脸讨好似的笑容，“姑娘，你去哪儿啊？”
“离我远点儿。”欧阳兰换上冷冰冰的语气。
“可你浑身是伤啊。”
“我用不着你管！”她吼了出来。
“不中，我不能让你走！”阿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你少对我这么好！”欧阳兰根本不吃这一套，头也不回地向院子大门走去，“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阿郎跟着追了出去。
欧阳兰在街上走着，身后一个穿黑衣带黑帽的人盯上了她手中的箱子，一路尾随。
欧阳兰感到被人跟踪，找准机会踢翻了路旁的桶，朝他砸过去。又趁机蹲在一个无人经营的摊位后面，找到了箱子里的枪。
那人举起枪向她逼近，欧阳兰奋力抵抗却却力不从心，被那人掏出枪抵在头上，“举起手来，离箱子远点。”
见到这番情景，追着她出来的阿郎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向那人砸去。
一击毙命，那人满头鲜血倒在地上。
“快走。”阿郎将她扶起，一步步搀回了家。

竹林中，地上的竹叶随着脚步带起的风飘舞在空中，一场剑道对决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两人斗了十几回合，不分上下。
“没想到，野村君的剑法依旧那么厉害。”其中一人摘下脸上的护具，露出小麦色的面庞。
“哪里，生疏了。”野村也摘下护具，同他谈起话。
“那可说来惭愧了，为了打败野村君，我可是一直在练习。”那人笑笑，“在上学的时候，我们就是棋逢对手嘛。”
“我累了，咱们去喝茶吧。”似乎是段不太美好的回忆，野村转移了话题。
那男人忽然又挥舞起手中的剑，向他的腿扫去，毫无防备的野村被挥翻在地。
“野村君，你难道不知道吗？一场剑道比赛只要是开始了，就一定会有胜有负——战争也一样。”男人用竹剑指着野村的脖子，向他开导道，“我今天赢的不是真正的野村君，你的剑术是一流的——可是相比，少了杀气。”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野村坐在地上，抬头望他，眼睛里一片迷茫。
“杀掉女子炸弹小队的所有人，这是唯一让你解脱的方式。”男人胸有成竹，信心满满。
几天前，野村接到消息，与一直潜伏在中国大陆的日本间谍——小林和野在临江城会面。他将协助日军实施“暴雨计划”（暴雨计划：收集中国各地重工业地址进行轰炸。）。
“小林君，欢迎来到临江城。”野村上前握住了小林的手，“也欢迎参与我们的‘暴雨计划’。”
“野村君，很高兴再见到你。”小林寒暄道，“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能够协助执行此次计划，让我感到十分荣幸。同时，柳生美子中佐和天皇特使大江五郎中将也将会在几天后来到临江城，到时也请野村君多多招待。”
“愿我们合作顺利。”野村握紧了他的手。
一直听闻野村被什么“女子炸弹小队”打击得一蹶不振，不过是几个女人，小林撇撇嘴。不过看着昔日的老同学日益消沉，小林想用日本武士精神来唤醒他，于是特意安排了一场剑道比赛。

天黑了，杂技班的生意开张了，老班主在门口收着票。忽然，一伙儿三四人凶神恶煞地进了门，压根儿没理睬他，横冲直撞地到观众席找了座儿坐下。
屋里，阿郎见欧阳兰醒了，忙端起一碗面放在桌上，“姑娘你起来啦！俺给你煮了碗面，还多下了两个蛋呢！”
看着他诚挚的眼神，欧阳兰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乖乖地在桌边坐下。
“俺不能老叫你姑娘了。”阿郎撑在桌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记得了。”欧阳兰还是摇摇头。
“那俺干脆叫你何姑娘得了，因为俺特别喜欢荷花。”阿郎说完自己的想法又肯定似地点点头，“何姑娘？不错，挺好！你觉得呢？”
“随你便吧。”欧阳兰看他一脸傻笑，便没忍心拒绝，转而拿起筷子准备吃面。忽然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向着阿郎打去。
阿郎赶紧抱头趴下。瓶子从他脸旁飞过，准准地打到他身后一个黑衣人的头上，摔得稀碎，玻璃碴儿落了一地。
而后又有两三人冲进屋子，冲她举起了枪。欧阳兰也不甘示弱，手边的扇子大刀各种在台上拿来杂耍的玩意儿都成了她手中有力的武器。与那几人纠缠一番，打退了他们，拿起箱子拉起阿郎就往院子里冲去。
院里还有一路还有人，后门被封锁了。阿郎带着他从一旁的侧门冲上了舞台。
台上，李哥正在表演喷火绝技，看到有人上台，起先有些愣神。但又见台下反响激烈，也不好终止演出，便只当是一场闹剧，继续他的表演。
欧阳兰一伙人在台上追追打打，闪闪躲躲。台下反而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不住地叫着好，好像都将其当成了表演的一部分，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