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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董桥，时光非浅，看这个中年男人手捧一杯英伦下午茶，坐在玫瑰园里侃侃而谈，从丁尼生的诗集到出家人悟禅听说都要本源，他说邱琼山路过山寺，惊见四壁都画满《西厢》：
“空门安得有此？”
“老僧从此悟禅！”
“从何处悟？”
“悟处在‘临去秋波那一转’！”

我猜想，在老先生眼里，女人无色，愧对上帝，男人不色，该下地狱！细细琢磨，这天地万物之间，如果当真失了色，那该是少了多少的乐趣。

很可惜，我没有收藏过西弗琳的藏书票。据说，这位比利时艺术家最拿手的题材就是春情作品，最出色的恰是依靠阴媚的浓情渲染阳刚的勃发，而我见过的，却是西弗琳早期极少的一张非色情木刻版画，一树浓荫之下，一座木屋，一丛蓬草或者是一株海桐花，屋后的湖边泊着一尾小船，屋内柔和的光影下，夫妻二人各捧一本书，相对而坐。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了独居在瓦尔登湖的梭罗，风声雨声，反差之大。

文徵明有两稿《真赏斋图卷》，第一卷的画面上，主客相谈，书斋里的文房四宝古琴书卷一应俱全，另有两小童焚炉烹茶，茶水鼎沸，更有满院风声贯耳，古松修竹呈被压之势。再观第二卷，大概文徵明作此画时已有八十八岁高龄的缘故，画面人物精简了四个，少了观潮人，少了两个烹茶童子，一张空榻，徒留书墨遗香，院中苍劲古松，像一位慈祥老人，平静祥和，拈须而笑，整张画面，丝毫不见“叮儿……铃”之声，也难怪，廉颇老矣。

人这一生，是没有多少青春年华可以肆意挥霍的。想起那年在周庄，导游小姐在临分别之际对我抱歉：可惜有一处景点不能带你去，其实很值得一看的。我心下不解，以为这处景点门票忒贵，或者没有包含在她的讲解费中，赶忙问，我可以补费用的。她却微微一笑，看着我家的小千金说：你带着小朋友，少儿不宜，是唐伯虎的一处春宫图馆，里面有不少精品呢。

后来每每想起周庄，什么双桥沈厅之类的，我已经不大记得，挂在心上的，倒是这一处未得见的厅馆。千金当时到底年纪小，她感兴趣的倒是万三蹄。

董桥在《绝色》末尾，回眸一笑，介绍了一本Memoirs of Fanny Hill皮面精装老禁书，拍卖行老板在图录上批注“Richly tooled”，“tool”是压印书皮图案的工具，也是英文俚语“肉棒”的意思，句句双关。真佩服老先生一把年纪了，还有这等闲情。

我相中了泽蒂的一幅《海边斜倚的维纳斯》，想绣成一幅十字绣，但又能送给谁呢？想想作罢。


资料参考：文徵明两稿《真赏斋图卷》现藏于上海博物院，中央四套曾做过介绍。《绝色》董桥著

此文写于2013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