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话

刘曜与酒


一位英雄豪杰死于酒，他是前赵君主刘曜。《资治通鉴》记载：

“（刘）曜少而嗜酒，末年犹甚；将战，饮酒数斗，常乘赤马无故跼顿。乃乘小马。比出，复饮酒斗余。至西阳门，挥阵就平，石勘因而就之，赵兵大溃，曜昏醉退走，马陷石渠，坠于冰上，被疮十余，通中者三，为堪所执。（石）勒遂大破赵兵。”

这位促使西晋加速灭亡的刘曜，结局竟是这样悲怆。

公元308年，即永嘉二年，刘渊在平阳（今山西临汾）称帝，国号为汉。刘渊派他的侄子刘曜攻打洛阳。刘渊病逝，其子刘聪即位，又派刘曜攻打洛阳。公元311年，洛阳失陷，晋怀帝被俘，刘曜见晋惠帝羊皇后姿色绝美，纳为己有。风雨飘摇，荆棘丛生，晋军在长安拥立愍帝。然而公元316年刘曜长驱直入，攻陷长安，晋愍帝成了阶下囚，西晋有如昙花一现，匆匆而终。

刘曜纵横驰骋，所向披靡。此时，他已经假黄钺，集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太宰于一身。刘曜为刘聪开疆拓边，而刘聪却宠任奸佞，沉溺酒色。公元318年，刘聪病死，太子刘粲即位，刘粲荒淫无道，为奸佞靳准所杀。刘曜自长安出发平乱，行至赤壁，即皇帝位，不久，定都长安，立羊氏为皇后，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
刘曜，是刘渊的侄子，刘曜很小就失去父母，是刘渊把他养大。刘曜身材魁伟，性情拓落高亮；他博览群书，写得一手好文章。文韬武略的刘曜，旌旗指处，势如破竹，胸襟怀抱，分明是铮铮英雄气象。
然而，称王称帝之后的刘曜不能粗疏大意，更不能骄恣堕落，因为觊觎江山天下的还大有人在，其中的一个人这就是石勒。刘曜是匈奴人，石勒是羯人。匈奴、羯、鲜卑、氐、羌，统称胡人。同为胡人，石勒出身无法同刘曜比，他做过游走不定的商贩，曾为人佣耕，后来沦为奴隶。石勒不堪压迫，聚众起兵，后来投靠刘渊。石勒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是刘渊倚重的将领。刘曜称帝之后，石勒也称王，史称后赵。刘曜同石勒势不两立，他们谁能消灭异己，取得胜利？

田蚡.窦婴.灌夫.酒

一
田蚡，是个身材短小，面貌十分丑陋的侯爷。这个侯爷整日想的整日做的都是窃取权力、卖官鬻爵、骄横跋扈、陷害异己的勾当。在封建专制社会，这样的人做侯爷，没什么大惊小怪，多的是，又何尝这个田蚡是皇亲国戚，是汉武帝的母亲王太后的同父异母兄弟呢？汉武帝即位不久就封他这个舅舅为武安侯。武安侯田蚡害谁害得最厉害？当然是魏其侯窦婴，还有窦婴的莫逆之交灌夫。
窦婴，字王孙，是汉文帝皇后窦氏的从兄之子。汉文帝驾崩，汉景帝即位，汉景帝的母亲窦太后偏爱小儿子梁孝王，极力创造条件让梁孝王接景帝的班。汉景帝也同意让梁孝王继统大业。一次景帝设酒宴招待兄弟们，酒酣之际，景帝从容说道：“千秋之后传位梁王。”窦太后看到听到皇帝当众表态，高兴极了。这时，“窦婴引卮酒进上”，说道，“天下，是大汉的天下，高祖立下规矩，皇位只能父子相传，皇上凭什么要传给梁王？”窦太后大怒，宣布“除窦婴门籍，不得朝请”。忠于社稷的窦婴因杯酒之谏而引祸失官。
国家有难思忠良。吴楚七国之乱，窦太后、汉景帝惶恐不安，此时想到了被闲置的窦婴，恳请窦婴为国弭患。窦婴由此为大将军，率众平定七国，获封魏其侯。可是曾几何时，汉武帝即位后不久，窦婴再次被冷落。
谁能为身处逆境的窦婴送去一些慰藉，送去一些温暖？灌夫能做到这些。灌夫，字仲孺，率直好勇，最喜饮酒，一饮酒必须喝得开怀尽兴。他待人接物有个原则，对贵戚，对那些比自己权势大的，不但不礼让，而且“必陵之”；对地位比自己低，对那些贫贱的，就愈恭敬，与之平起平坐。他不善于攀援，因此“卿相侍中宾客益衰”。他与窦婴相互往来，“两人相为引重，其游如父子然”。像这样一位性情中人，一旦对酒钟情，是福是祸，不能不让人捏一把汗。
建元二年，灌夫与窦甫饮酒，酒宴间，因为酒分得不平，乘醉把窦甫打了个痛快。窦甫是谁呀？他是太皇太后窦氏的兄弟，有谁敢冒犯他？这时汉武帝刚刚即位两年，太皇太后正专权呢！
汉武帝建元六年五月，太皇太后崩，朝廷没有了障碍，汉武帝也许少些束缚了，可是他的母亲王太后继之而来，干涉朝政。建元六年的六月，因为王太后的缘故，田蚡就坐上了了丞相的宝座。

田蚡.窦婴.灌夫.酒

二
田蚡在窦婴为大将军之时，不过是一个地位低微的诸曹小郎，对魏其侯窦婴毕恭毕敬，司马迁写道：“（田蚡）往来侍酒魏其，跪起如子姓。”这个像窦婴的子孙一样的田蚡，与其他小人的行径都是一样，为达到某一目的，什么卑鄙行径手段都不在话下，什么委屈都能忍受，而一旦得势便猖狂。这类人惟利是图，以怨报德，落井下石，从来不讲天地良心。田蚡从此不把窦婴放在眼里。
田蚡贪婪成性，强取豪夺，他“治宅甲诸第，田园极膏腴，而市买郡县器物相属于道；前堂罗钟鼓，立曲旃，后房妇女以百数；诸侯奉金玉狗马玩好，不可胜数”，还竟然贪得无厌，看好窦婴的田产，要据为己有。田蚡三番五次去求请，窦婴不答应，灌夫为窦婴打抱不平，两个人都遭到田蚡的嫉恨。窦婴和灌夫注定交上了厄运。他们却怎么也不会料到穷途末路竟然从此开始，来之飞快。他们更不会料到媒孽构祸的竟然是酒，是本来能使人交流感情增进友谊的美酒。田蚡含沙射影，害人有术，司马迁叹道：“武安负贵而好权，杯酒责望，陷彼两贤，呜呼哀哉！”
为此，司马迁写了两次酒宴的场面。写第一次酒宴，写灌夫酒酣兴起，斥骂田蚡。既然是在一起喝酒，应当是心无芥蒂，那么灌夫为什么竟然斥骂？他不知道那是丞相，而且是皇上的舅舅吗？灌夫清醒，灌夫什么都知道。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田蚡向灌夫提出，要同灌夫一起去拜会窦婴，他们约好时间，灌夫急忙把这一消息告诉窦婴。窦婴心里很高兴，自己正在被遗忘被冷落时期，丞相能主动提出这样请求，要来看望被遗忘的自己，能不为之感动吗？窦婴夫妇贪黑起早，又是打扫庭院又是准备美酒佳肴，到时却不见田蚡踪影。灌夫是中间牵线人，对此心中不快。他亲自去请田蚡。田蚡正高卧无事，对他说：“吾昨日醉，忽忘仲孺言”。一种被戏弄被侮辱的感情油然而生，灌夫深感不快。虽然如此，田蚡还是随之赴宴。在去往窦婴家的途中，灌夫一再催请加快车速，田蚡还是慢悠悠的，灌夫心里愈怒。酒宴还是开始了，酒酣之际，灌夫指责田蚡，发泄心中不满。这样尴尬局面，窦婴不能不打圆场，他扶走灌夫，向丞相赔礼道歉。丞相田蚡居心叵测，你看，他多会伪装，他把愤怒藏在心里，他“卒饮至夜，极欢而去”。
伪装是有时日的，等到时机一到，狰狞的面目就会暴露无遗，田蚡要吞噬窦婴和灌夫。司马迁为历史记录下有关他们矛盾冲突的第二次酒宴。这一次酒宴描写，是为交代窦婴和灌夫命运结局作铺垫。已经当了四年丞相的田蚡，娶宗室女为夫人，王太后下诏，召列侯宗室都去祝贺。窦婴和灌夫也在其中。酒宴高潮迭起，田蚡向大家敬酒，参加婚宴的人们急忙恭恭敬敬，离开坐位，跪伏还礼；之后，窦婴向大家敬酒，情形却是两样，并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尊重。窦婴和田蚡，谁的资格老？谁为社稷功劳大？在场的人当然知道是窦婴。窦婴现在失势了，人们的态度就变化了，灌夫看到这番情景，这种人情世故，心中愤愤不平。
灌夫起身给大家斟酒，来到田蚡面前，田蚡执意不能满觞，灌夫以语相刺，随后又指桑骂槐，以来泻忿。
田蚡由此决意除掉窦婴和灌夫。
司马迁写道，后来，不可一世的田蚡以腹诽而心谤之类的莫须有罪名，陷害窦婴和灌夫，武帝在王太后的威逼下，不得不以弃市罪杀掉窦婴和灌夫。

田蚡.窦婴.灌夫.酒

三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了清除政敌，田蚡可谓机关算尽。窦婴和灌夫死于非命，那么，田蚡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怎么死的？
田蚡与窦婴和灌夫死于一年，他是被窦婴和灌夫的鬼魂吓死的。
司马迁特意写道：“其春，武安侯（田蚡）病，专呼服谢罪。使巫视鬼者视之，见魏其、灌夫共守欲杀之。竟死。”
“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武安侯杯酒责望，陷彼两贤，结果呢，他在日夜惊恐中也随之而去。悲剧不只发生在两贤身上，害人的魑魅魍魉也要咎由自取，司马迁意味深长地告诉人们，害人如害己，害人者不会有好下场。
田蚡曾经授意和赞同淮南王称帝，窦婴和灌夫是知道田蚡这一罪行的，却没有来得及揭发，反被人擒。淮南王谋反失败，武帝知道了田蚡的罪行，武帝说道：“使武安侯在者，族矣！”族矣，即是因罪灭族。田蚡在有生之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就愈发看出窦婴和灌夫的政治幼稚。

天涯患了什么病，总是看这个帖子不顺眼？为什么拖住不放？

《易经》与《资治通鉴》里的酒文化

关于酒文化，《易经》亦有提及。《易经》最后一卦《未济卦》的最后一爻上九的爻辞是“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其象辞曰“饮酒濡道，亦不知节也”。《易经》显然是批评酗酒放纵酗酒伤性的行为。

《资治通鉴》有关酒文化提及更多。《资治通鉴》共二百九十四卷，司马光在最后一卷最后一则（28）用这些文字结束全书：“契丹主遣其舅使于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募客使杀之。唐人夜宴契丹使者于清风驿，酒酣，起更衣，久不返，视之失其首矣。自是契丹与唐绝。罕儒，冀州人也。”

令契丹使者因酒酣而死，因酒酣糊里糊涂而死，这是酒宴在另一方面所起到的作用，彰显的是一种不肯屈服的民族精神。《资治通鉴》和《易经》一样，在结束全书的时候，都提到了酒，或许是有意为之。

其实《资治通鉴》在第一卷就写到了酒，第一卷伊始，写的是晋国立赵、魏、韩为诸侯，赵、魏、韩三家联合起来，攻打执掌晋国大权的智伯，其文曰：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

“饮器”是何物？是用来做什么的？颜师古解释说：“匈奴尝以月支王头与汉使歃血盟，然则饮酒之器是也。”

《资治通鉴》以酒来首尾呼应，不知读者注意到了没有？

读史，会读到酒文化，尤其读到《资治通鉴》这样的现象，是很有意思的。

郢紫的誓言

郢紫是我的老朋友，他最爱读的书，其中就有《资治通鉴》。读了《资治通鉴》，他发现古人因酒致祸的人太多了，他发誓说戒酒，说了四五年，可是到现在也没戒掉。除了三番五次说戒酒而最终照喝无误这档子事之外，他还从未出尔反尔，言行不一。

昨日在一条荒僻的路上相遇，郢紫告诉我，他决定戒酒。我轻轻一笑，看了他一眼。
“这一阵子，拿起酒杯就是烂醉，既伤身又伤人，与亲戚朋友的感情也因为酒后胡言乱语受到莫大的损害。人家酒桌上越喝感情越深，我则不然，排排子弹攒射，一伤一大片。”他絮絮叨叨地对我说。
我说：“你已经下过决心几年了，今天又下决心了？”
他似乎觉得我有轻蔑嘲讽之意，反唇相讥：“亲戚朋友无人监督我，他们不知是何居心？”

夜晚，万籁俱寂。我想到了李克用酗酒之事。李克用与朱全忠争锋逐鹿，常常以酒引败。《资治通鉴》二六一卷载：“幽州将单可及引骑兵至，克用方饮酒，前锋曰：‘贼至矣。’克用醉。……克用醒而后知败，责大将军李纯信等曰：‘吾以醉废事，汝曹何不力争！’”
“吾以醉废事，汝曹何不力争”，其与郢紫所言，同出一辙。不求诸己而求诸人，甚而怨天尤人，喝酒者喝出个这般境界出来，昏酣而败，宜哉！

（接上）

李克用是唐五代人，他饮酒招致祸败，而其前其后有同样结局的何其多也。《资治通鉴》卷九十四也有两处记载着沙场醉酒的故事。一处是有关苏峻的，一处是有关刘曜的。陶侃听从殷羡的建议，攻打苏峻占据的石头城。陶侃派赵胤挑战，苏峻派匡孝迎战。匡孝得胜。这时，戏剧性的变化发生了。《资治通鉴》这样写道：“（苏）峻方劳其将士，乘醉望见（赵）胤走，曰：‘（匡）孝能破贼，我更不如邪？’因舍其众，与数骑北下突阵，不得入，将回趋白木阪。马踬，陶侃部将彭世等投之以矛，峻坠马。斩首，脔割之，焚其骨，三军皆称万岁。余众大溃。”
苏峻临战醉酒，醉酒之后逞能，于是乎乘醉殒命，匹夫之勇亦不如此。苏峻的故事是在江南发生的，本卷还记载了发生在江北的刘曜醉酒的故事。刘曜是前赵的君主，石勒与之争锋。《资治通鉴》写道：“中山公（石）虎引步足三万自城北而西，攻赵中军，石堪、石聪等各以精骑八千自城西而北，击赵前锋，大战于西阳门。（石）勒躬贯甲胄，出自阊阖门，夹击之。（刘）曜少而嗜酒，末年尤甚。将战，饮酒数斗。常乘赤马无故跼顿，乃乘小马。比出，复饮酒斗余。”
将战，饮酒数斗；比出，复饮酒斗余，刘曜当初可不是这个样子。
刘曜已经陷入重围之中，然后昏醉迎敌，最后满身是伤，被俘，从此丢了江山社稷。

苏峻、刘曜昏酣沉酗于沙场，我们今人虽无兵革之交，然而酒桌上觥觞交错，仍不乏仿效者，此诚令人不寒而栗。人的一生，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自己不能战胜自己，沉湎于安乐酒色，岂不是要遭受烂肠之食、伐性之斧的惩罚吗？
郢紫以后将如何？亏得他普通的再不能普通，不然后患可大着呢！

郢紫想通过历史教训来戒酒

郢紫要读酒箴酒戒之类的书，在书店选看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合宜的。我建议他读读《资治通鉴》，可是书店并没有善本，有的只是有关权谋一类的白话译文。今天我把一套1976年中华书局出版的竖排版繁体字的借给他读。我告诉他，既然想戒酒，首先要读其中有关帝王死于酒的故事。帝王有哪一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有哪一个不戒备森然，以防不测？可是他们其中许多人却无力拒绝酒色，最终死于酒色。

郢紫被《资治通鉴》的叙事吸引住了，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北魏被强臣高欢、宇文泰把北魏分为东、西魏之后，魏孝武帝被宇文泰裹挟到西魏为主子。在天下纷纷攘攘之际，这个年轻的主子成为傀儡，不想如何摆脱傀儡而堕入荒淫无道的苦海中。他说，《资治通鉴》卷一百五十六记载：“魏孝武帝闺门无礼，从妹不嫁者三人，皆封公主。平原公主明月，南阳王宝炬之同产也，从帝入关，丞相（宇文）泰使元氏诸王取明月杀之。帝不悦，或时弯弓，或时椎案，于是复与泰有隙。癸巳，帝饮酒遇鸩而崩。”

郢紫嗜酒大半生，居然能把《资治通鉴》有关魏孝武帝的这些文字捋下来，记忆力这样好，让我很惊讶，也许他说的喝酒会使人记性好不为虚谈。

“这个花天酒地、只能发发牢骚的魏孝武帝，被宇文泰的毒酒毒死，时年二十五岁。魏孝武帝之死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呢？不讲伦理道德，丧失人性，不讲社稷国家，纵情纵欲，这样的帝王难逃天谴，不死何以？又何尝是强臣霸主在其后呢。”——郢紫这样对我发感慨。觉得他读《资治通鉴》，敢于面对自己，还要立竿见影，我真为他高兴。

宋孝武帝与酒

前些日子郢紫在电话里对魏孝武帝一番夹叙夹议之后，我有一番感触，我想，凡是溺于杯觥糟醴中的人，听一听郢紫的这一番转述和议论，也会有好处。
一叶知秋，继而再是深秋，在人际寥寥的人工湖郢紫又见到了我。他对我说，非独魏孝武帝在酒中不可自拔，甘当沉沦，最后殒命，还有一位宋孝武帝，也是死于酒色。
郢紫的记忆好，虽然嗜酒，脑神经却无损伤。郢紫说：“《资治通鉴》卷一二九记载，（宋孝武帝）末年尤贪财利，刺史、二千石罢还，必限使献奉……终日酣饮，少有醒时。常凭几酣睡，或外有奏事，即肃然整容，无复酒态。由是内外畏之，莫敢弛堕。庚申，上殂于玉烛殿。”
郢紫对宋孝武帝先是大加赞赏，之后又未免颇带感伤，议论一番。
南朝宋孝武帝是一位绝顶聪明、善辨善断的才子，他读书七行俱下，他写文章辞采华敏，然而因为奢欲无度，沉湎酒色，最终丧命。宋孝武帝死时，年仅三十五岁。酒极则乱，乱则致病他毕竟太年轻，丢了社稷江山，丢了身家性命，这就足以令后人悚畏的了。
郢紫与我在那猪腰子形状的人工湖行走，西风飒飒，落叶纷纷，这样的景色倒是为郢紫助兴，他滔滔不绝，看出来，他早上又是喝了二两老酒。

临别，我对他说，还有一位孝武帝，也是死于酒色，你回去看一看吧，看完后看你还是否夸夸其谈，看你是否还是一大早就赖上二两？

晋孝武帝与酒

古时帝王不好当，稍有不慎，就有被身边左右的人害死的危险。晋孝武帝嗜酒，醒治既少，外人觐见极难。张贵人宠冠后宫，有一天，骇人听闻的事发生了，《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写道：“帝于后宫宴，妓乐尽侍。时（张）贵人年近三十，帝戏之曰：‘汝以年亦当废矣，吾意更属少者。’贵人潜怒。向夕，帝醉，寝于清曙殿，贵人遍饮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弑之，重赂左右，云‘因魇暴崩’”。
“戏之曰”，是逗弄着说，是逗着玩，而张贵妃却恨从心生，非置之死地不可。酒后失言，招来杀身之祸，连皇帝都如此，凡人何以堪？
郢紫对我说：“我们不是帝王将相，不会有三宫六院姬妾如云，尤其是我丑得像张载，穷得像王尼，连老婆都常常数落我，哪里有那些幸遇?所以也不回来个张贵人捂死我。可是酣饮昏醉，长此以往倒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郢紫对我讲起他读到晋武帝这样死去的事后，又讲到最近他亲属聚宴他又次喝多狂言乱语的事，于是下个结论：读书无用，读《资治通鉴》对戒酒无用。
我听后，说：“那好吧，把书还给我，我好想它。”
他狡黠地一笑，哼哼两声，说我不够仗义。他说：“我还要读读酒给人们带来的好运好结局呢！”

风泽《中孚》九二爻辞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好爵，美酒也。君子贤士最喜好相聚饮酒，他们酒宴过程中所营造出的气氛是温馨优雅的，他们的言行得礼得体，然而，君子贤士一旦饮酒过渡，他们的所言所行也不能不叫人遗憾。告别郢紫回到家后，无聊，读《晋书》，读到王导和周顗的故事，周顗救了王导一族，而王导不救周顗一命，为什么？因为周顗喝酒过多开玩笑不当，令王导产生误会。《系辞上传》有言：“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是啊，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酒后之言也是如此。郢紫酒后的言行显然不符合君子的标准，但是他知道要修正，此之所谓朝闻道夕死可也。
郢紫讲了三个孝武帝与酒的故事，这三个孝武帝死时的年纪都不大。呜呼！身为帝王不得善终。

郢紫的一篇文章

我和谭弼在社区活动室排练器乐合奏，我听到他的三弦离了谱，用脚碰碰他以示提醒，他横了我一眼。休息时他对我说，郢紫写了一篇小文要发到网上，请他来指正。郢紫也写文章了？我很惊奇，问谭弼。谭弼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他说：说是指正，其实是显摆他读书读出一番境界了。要不你也来读读。我说，好吧，你在电脑上发给我吧。
谭弼把郢紫的文字发来后，我读过后感到郢紫写得文脉清晰语句流畅，我很高兴。郢紫还真的把《资治通鉴》读下去了。
郢紫文章的题目是《苻生与酒》，把郢紫的文章贴在下面：


苻生与酒
读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酒文化，读到雅士名流饮酒，伧父豪猾饮酒，真是别开生面，让人一读就不能忘。
前秦君主苻生，本来性情残暴，一旦喝酒之后，便残暴得无以复加。《资治通鉴》有两处写苻生酒宴，其一写道：“（苻）生宴群臣于太极殿，以尚书令辛劳为酒监。酒酣，（苻）生怒曰：‘何不强人酒而犹有坐者！’引弓射（辛）牢，杀之。群臣惧，莫敢不醉，偃卧失冠，（苻）生乃悦。”
这则故事，与当今某些酒局雷同。下级陪上级，谁敢不察言观色，谁敢不一醉方休？只是毕竟是与时俱进了，不再有像尚书令辛牢被当场射杀的现象而已。
其二写道：“苻生饮酒无昼夜，或连月不出。奏事不省，往往寝落，或醉中决事，左右因以为奸，赏罚无准。或至申酉乃出视事，乘醉多所杀戮……勳旧亲戚，诛之殆尽，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
苻生为什么这等沉酗残虐？难道他真的就以为天下只是他一人的天下？未曾几何，苻生被苻坚所杀，苻生死时年仅二十三岁。
我们读过有关苻生的这两处文字，可以得出怎样的结论呢？酒，可以为虎作伥，可以助纣为虐，难道不是这样吗？

忽然想到一个帝王的言行

忽然想到前秦帝王苻生的一桩怪事，为了不忘，要马上记在这个帖子。

前秦苻生355年秋即位，旋自出现严重的虎狼食人现象。到了寿光二年（356年），已是“潼关之西，至于长安，虎狼为暴，昼则继道，夜则发屋，不食六畜，专务食人，凡杀七百余人，民废耕桑，相聚邑居，而为害不息”。

虎狼不吃六畜专吃人，而且继道发屋，昼夜来吃人，怎能容忍？

群臣请求禳灾。禳灾何用？朝廷出兵防御虎狼杀灭虎狼不是更好？

可是面对群臣禳灾，君主苻生也是不允，不仅不允，还振振有词。

苻生说：“野兽饥则食人，饱当自止，何禳之有？其天岂不爱民哉，正以犯罪者多，故助朕杀之耳。”

这是什么逻辑？说这样话的人岂可不天诛之地灭之？

苻生是一个暴虐君主。他喜怒不当，随意杀戮大臣，而且手段极其残忍酷毒。他杀戮大臣如此，他竟然与百姓为敌，借助虎狼吞噬无辜百姓，天地能容忍他！

“震来虩虩”。天降征兆，

这个苻生毫不理睬。

“丧牛于易，凶”。无辜百姓被吃掉，而无丝毫悲悯，苻生哪会有苍天保佑！

老子曰“不知常，妄作凶”。苻生不知道自身修养，不把关注百姓爱护百姓是国君的永恒规律放在心里，他“妄作”而凶。

苻生狂妄残暴地面对群臣和百姓，果不其然，在公元357年春夏之交，苻生在位仅仅两年，就被替天行道的苻坚废黜,被杀死了。

汉武帝与酒

《古诗源》收有汉武帝的《落叶哀蝉曲》，其注曰：“王子年拾遗记：汉武帝思李夫人，不可复得，时穿昆灵之池，泛翔禽之舟，帝自造歌曲，使女伶歌之。时日已西颓，凉风激水，女伶歌声甚遒，因赋落叶哀蝉曲。”

《落叶哀蝉曲》其文曰：“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

《拾遗记》详细地描绘了汉武帝听女伶歌唱后的心理变化。汉武帝心里变化，由闷闷不自持、悲不自止，而到色悦心欢，乃召女伶出侍奉，层次递进分明，合乎常情。何谓合乎常情？酒则乱性之故也。汉武帝身边左右看到汉武帝愈发思念李夫人，愈发感伤悲不自止，于是劝武帝饮洪梁美酒且酌以文螺之巵，三爵之后悲苦荡然无存，其性自乱也，故歌者女伶侍寝得幸焉。

洪梁美酒，文螺之巵，富贵者之长物也，贫贱者想取而不能，然伐命害性之物，两者相加愈甚愈速，故富贵者当尤其设防也。